今天的第一场戏就是两人的对手戏。剧中男主和男二初见，病危的男二对抢救自己的男主一见钟情，自此情根深种。


    刘导跟两人都合作过，清楚顾景与江凛的实力，简单讲一遍戏后便开拍了。


    顾景本就长得好看，为了贴合角色，化妆师还特地给他化了一个病弱妆。


    先前在化妆室内，他张牙舞爪的模样太过显眼，盖过了妆容的作用，让人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可在摄像头下，这病弱的模样加上顾景神态一装，满满的破碎感，任谁看了都觉得我见犹怜。


    正与他演对手戏的江凛被惊艳，竟有一瞬的愣神。


    “卡！”刘导立马喊停，走过去问江凛，“大清早第一场戏你发什么呆？”


    他是个严格的人，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便一丝不苟，连影帝影后都照骂不误。


    之前演男二的几位演员都是因为这场戏无法达到刘导的要求而主动辞演。


    周砚说自己费了大功夫才把顾景安排进来，实际是圈内都觉得这是个棘手活，还在考虑要不要接，才被周砚抢先钻了空子。


    谁知这次顾景演得那叫一个好，反倒是江凛出错了。


    江凛尴尬道：“抱歉，再来一次。”


    “你专心点。”刘导叮嘱了一句，回到监视器前重新开拍。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江凛的眼神只是在顾景脸上一扫而过，便有模有样地开始抢救病人。


    顾景演的男二奄奄一息地望着天花板，一口气要上不上、要下难下，看得监视器前的刘导的心都跟着紧了起来。


    很好很好，他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扮演男主的江凛按照抢救程序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顾景的胸前查看心脏跳动的情况。


    这是剧中独属于男主的高光时刻，摄像头对准江凛的脸。


    刘导将注意力放到这个近景特写上，暗暗点头，心想这次的镜头总算能过了。


    结果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镜头中的江凛跟见了鬼一样，猛地竖直身子，不悦地瞪顾景。


    完了！


    又要重拍！


    刘导要求高，这段戏已经重拍了整整一个星期，现在好不容易男二的演员没问题，江凛这个影帝给他出状况，令他火大：“江凛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你一个‘医生’对‘病人’该有的表情吗？”


    所有人都听出他言语中的恼怒，蔡铭瑞忙为江凛遮掩：“这不怪江哥，是顾景骚扰他。我刚刚看到顾景在跟他说话！”


    “这不是理由！演员拍戏要有信念感，随便就能被别人骚扰算怎么回事？”刘导没好气地呛回去，又不高兴地问顾景，“你跟江凛说什么？”


    顾景无辜道：“我想提醒江影帝听心跳听错地方了，大部分人的心脏都长在左侧，他应该听我左边胸膛。”


    虽然也有人心脏长在右边，但顾景所演的男二号并没有这样的设定。正常来说就应该听左边胸膛，免得被一些较真的观众指出穿帮。


    刘导是个严谨的人，刚刚就顾着注意两位主演的表情，忽略了这一点。调来录像一看，见江凛果然听错地方了，更是生气。


    之前还觉得这个镜头剪剪能用，现在看来只能用前面顾景的部分，江凛的高光戏全部得重拍。


    “再来一次。从男主楚天翼的高光部分开始，顾景你的戏通过了，躺在地上配合就行。”刘导吩咐完，剧组员工各自就位。


    顾景伸了个懒腰，看江凛神色不好，笑嘻嘻地说：“江影帝加油呀。要是再犯错，刘导开始骂你，你就要来给我当舔狗啦。”


    “闭嘴！”江凛咬牙低骂。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调整状态。


    “各就各位——”刘导扫视全场，确定监视器中江凛的表情到位，抢救动作正确，一声令下，“Action！”


    这次有了准备，江凛全神贯注，一直到给病人做心肺复苏都没有问题。


    虽然隐隐感觉少了什么，但拍摄顺利让刘导凝重的神色逐渐放松，沉浸在喜悦中。


    江凛不愧是影帝，状态很快就调整好了。


    这次找他来拍戏真是找对了——个鬼啊！


    监视器里本该“半死不活”的顾景忽然一把推开江凛，捂着肚子不满地瞪他。


    “卡！”刘导的好心情一下跌到谷底，臭脾气当场就炸了，“顾景你干什么？”


    “他要把我肠子都给按出来了。”顾景不高兴地扯开衣服查看情况，就见白皙的肌肤上清晰地浮现出一道淤青，可见江凛刚刚用力不轻。


    他怀疑江凛公报私仇。


    连着两次都因为顾景而NG，江凛心中正憋着火，没好气地说：“要是这点苦都吃不了，你就认输辞演吧。”


    顾景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凭什么要我为你的错误吃苦？你抢救手法都错了，做心肺复苏按压的是胸口，你用力压我最后一根肋骨和肚子干什么？”


    刚刚演戏时的画面一闪而过，江凛满脸倨傲全都僵住。


    身为老江湖的刘导更是第一时间就去检查刚刚的拍摄片段，见顾景说得没错，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江凛，我专门给你请了医学顾问培训，你说你都学会了，跟我保证过不会犯低级错误，现在怎么回事？叫都叫‘心肺复苏’，你按人肚子干什么？帮他接生啊！”


    他气得卷起剧本狂拍监视器，吓得副导演生怕他把这台数万元的设备砸坏，赶紧劝道：“可能是状态不好忘记了，没事没事，再来一条。江凛老戏骨了，不会有问题的。”


    看在他的面子上，刘导强忍怒火，一屁股坐下，不高兴地冷哼一声：“不是人老了就叫老戏骨，有些就是老油条!”


    江凛的脸色顿时更差。


    副导演两边都不敢得罪，尴尬地招呼众人回到先前的位置重新拍摄。


    “江哥别紧张，顾景故意挑事而已。”蔡铭瑞暗暗剜顾景，反倒被顾景丢来一个挑衅的眼神，更是气得不行，“江哥，等你赢了，我让顾景跪在我俩面前吃狗屎，给你出气！”


    以他对刘导的了解，这位大导演的火气快忍到极限了。


    只要顾景再出错一次，撞枪口上，必定会被刘导骂个狗血淋头。


    江凛没有说话，眉头却皱得更紧。


    他不是一个能够自己入戏的演员，有些戏不仅得别人带着才能发挥出最好的状态，而且还容易受到外界影响。


    之前有原主陪他对戏，就像是提前做过模拟题，江凛才能在正式拍摄时不出差错。


    今天他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不在状态，心生不安。


    换了其他剧组，以他的身份地位找个借口休息一天就是。哪怕是被骂耍大牌也不怕，还能喊顾景来陪他对戏找感觉。


    但这是刘导的剧组，江凛不想得罪刘导，更舍不得这部能助他更上一层楼的电影。


    而且现在顾景像是变了一个人，直觉告诉江凛他不会再愿意陪自己对戏。


    不！


    他不可能只有靠顾景才能找到演戏的状态！


    听着刘导一声“Action”，江凛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地注意着所有动作，不敢有半点差错，小心翼翼地演到了“心肺复苏”这一环节。


    他将手放在顾景胸口，用力按压。


    刘导没喊停。


    顾景也没作妖。


    这一关应该能过了。


    就当江凛正要暗暗舒一口气之时，顾景按照剧情虚弱地睁开眼睛。


    江凛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刘导没好气地喊：“卡！”


    一看他在瞪江凛，蔡铭瑞急了：“刘导怎么了？这次江哥没出错，是不是顾景有问题？”问到最后他甚至带上了期待的笑意。


    刘导理都没有理他，直接对江凛说：“江凛，你自己过来看回放。”


    江凛狐疑地走过去看回放。


    他不觉得自己刚刚的演技有任何问题。


    然而画面一放出来，江凛的心就凉了一半。


    他刚刚确实把所有动作都做到位了，但表情全然不对，完全没有医生对患者的担忧与沉稳，反而蹙起眉头带着谁都能看出来的厌恶。


    亏刘导能忍那么久才喊停。


    蔡铭瑞硬着头皮陪笑，努力给江凛找补：“都怪顾景老出幺蛾子，影响江哥的状态。刘导您放心，沈总既然指定我们江哥来演，那肯定能演好。”


    他把沈既明这个投资人搬了出来，希望能压住刘导的怒火，给江凛留一些面子。


    不到万不得已，刘导确实不想得罪投资人。


    他强压火气，语重心长地说：“江凛，我知道你早年演戏经常很难找到状态，常常两三天都推进不了半点。现在奖项年年拿，都快大满贯了，怎么又犯起老毛病？”


    江凛下意识地望向顾景，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从前两人合作时的默契。


    刘导最讨厌他训人的时候对方没有反应，见江凛看都不看自己，更是生气：“别看顾景！人家比你演得好多了！”


    蔡铭瑞暗骂：“那是他运气好而已。江哥的实力比他厉害多了。”


    “厉害得一次又一次NG？”顾景反问。


    今天江凛的差劲有目共睹，他不想再让人议论下去，沉声对刘导说：“抱歉，是我不好，再来一次吧。”


    他肯低头认错，刘导冷哼一声，没追着不放，冷着脸坐回导演椅上。


    可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这段戏江凛怎么也拍不好。


    不是神态不对，就是动作失误，甚至在后面几次拍摄中犯起了相同的错误。


    ——即使是新人也不会在这么简单的戏里反复出错。


    刘导积压已久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一下爆发：“江凛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戏都演不好，我上街随便拉头猪来都演得比你好！”


    他能忍到现在才开骂完全是看在江凛拿过影帝的份上。


    江凛站在原地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蔡铭瑞嫌骂得难听，想也不想就说：“江哥一向演技好，肯定是顾景影响了他。”


    躺枪的顾景不高兴了：“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这么多人看着，我能做什么？”


    蔡铭瑞：“肯定是你为了赢下赌约，暗中做小动作，让刘导骂江哥。”


    刘导一听更加火大：“江凛表现得这么差，还需要别人授意我才能骂他？我想骂就骂！废物一个！新人闭着眼睛都能演完的戏，他一个影帝拍了十几遍都没过！骂他废物都是抬举他！还赢下赌约——”


    骂到一半，刘导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什么赌约？”


    顾景紧张地小声求蔡铭瑞：“别说了。”


    看他低声下气，蔡铭瑞以为顾景心虚，迫不及待地说：“我跟顾景打赌，今天江哥和他谁被您骂得狗血淋头，谁就全网宣布是对方的舔狗。肯定是顾景为了赢我们，暗中使坏！”


    他还没说完，周围就响起低笑声。


    等蔡铭瑞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就看到所有人都神色微妙地盯着他和江凛，像是在看两条不得好死的舔狗。


    其中刘导的神色最精彩，从最开始的愤怒化作惊讶，随后又是恼怒：“顾景，蔡铭瑞说的是真的？”


    顾景婊婊地叹息：“是他们逼我的。我一个三十八线的小演员，哪里敢拒绝影帝的要求？”


    刘导素来不愿意给人当枪使，立马坐回到监视器前去找回放。


    多机位拍摄下，顾景的所有表现都被录了下来，完全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就安安分分地躺在那里演昏迷的重伤患。


    蔡铭瑞原本还在喋喋不休地往顾景身上泼脏水，看完回放，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刘导猜到是他和江凛仗势欺人，没好气地说：“还想拿我当枪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看他快气炸了，顾景宽慰道：“刘导，您别有压力，我不怪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像我这样的天才，多管两只疯狗不在话下。”


    刘导：“……”


    你小子可真会给人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