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将军百战死(六)
作品:《百岁君与十六时》 第一次在幻境中入睡,离月睡之前还想着,这算不算梦中梦,会不会刚闭眼天就亮了,没想到一夜无梦,睁眼时亦觉得精神饱满,想来时间并没有胡乱推进。
刚起床换好衣衫,就听到了敲门声,开门见苏迟端着吃食站在门口,有些惊讶,毕竟他敲门的时机卡得太好,仿若早知道她醒了一般。
“事情解决了?”离月看着那张属于莫先生的脸,又将昨夜莫名的心慌忘在了脑后。
“差不多了。”苏迟微微勾唇,“先用膳罢。”
连早膳的温度都是刚好的,离月吃得十分满足,几乎忘了自己还在幻境中。
清晨的街道十分冷清,毕竟昨夜花灯节闹了大半宿,现在大多还未起床,二人沿着水渠往上,走得并不快。
偶尔路过酒馆茶寮,听到人们都在议论昨晚抓到漠北细作的事情。
“听说漠北蛮人还不死心,居然还敢派细作来上京刺杀安阳侯,幸而侯爷武艺高强,反将他们擒住了。”
“我听说漠北蛮人又准备起兵了,这次侯爷再出征,定将他们都灭了不可。”
“漠北蛮人竟敢刺杀王爷?真当我朝中无人?侯爷这次必须出征!”
“我怎么听说还有细作逃了,现在还在满城搜呢。”
“漠北蛮人太真大胆,竟然混进上京,这次定要狠狠教训一下他们。”
“有侯爷在,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
离月忍不住侧首看向苏迟,这一夜并没有什么霍阳私自外出,抗旨不尊的传言,全都是发现漠北细作的消息,想来他做了不少事情。
苏迟感到离月好奇的目光,淡淡道,“逼问一个不起眼的细作的作口供并不难,这份口供只怕昨夜就送到了皇帝的案上了。”
若是漠北人当真有起兵的打算,只怕呼声最高的霍阳才是最佳人选,所以圣上不仅连夜放了霍阳,还撤了他的禁足,并且霍阳再次出征也提上了议程。
这种时候能想到靠百姓舆论为霍阳造势,再顺带向皇帝施压,苏迟这一招实在精妙。
离月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先生高明。”
苏迟微微勾唇,“过誉了。”
二人一路走得虽慢,侯府却并不太远,待走到门前,就看到霍阳拉着姚泽兰站在门口,见到离月十分欢喜,几步走过来上下打量,“阿莞,你没事吧?”
离月摇头,“我无事。”
霍阳捅了捅姚泽兰,“昨夜让你保护好阿莞,你却把她弄丢了,要不是她没事,我定不饶你。”
姚泽兰也一脸歉疚,冲离月施礼,“都怪我鲁莽,中了他人奸计。”
昨夜他追不到黑衣人,回头发现离月也不见了,当真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问询才知道离月跳进来永安渠里,差点也跟着跳下去寻。
还好四处找寻的时候遇到了莫先生,听莫先生说已将她安置好,又被拉着跑上跑下替霍阳打点,当真一夜未睡。
但还好霍阳被放出来了,也没被责罚,一切又跟他梦里不一样了。
离月见姚泽兰一脸诚挚,倒对他改观了不少,“姚公子不必自责,是那些奸人太狡猾啦。”
霍阳连连点头,“昨夜我差点就追丢了,还好我机警。”
见他忽然自夸起来,姚泽兰又来气了,“你还好意思说,昨夜花灯节都差点被你捣毁了,抓个人这么大阵仗,当护城军是死的?”
霍阳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让你守个人都没守住,还好意思说我?”
见二人又闹起来了,离月有些无奈,看到苏迟淡淡站在一旁,与眼前吵闹格格不入,莫名生出几分寂寥之感。
离月悄悄靠近他,“先生可是累了?”
苏迟垂眸看了看她,眼里泛起笑意,“还好。”
那眼神太过温润柔和,离月莫名有些不敢直视,连忙挪开视线。
接下来竟平静了好几日,苏迟每日与霍阳早出晚归,尽力替他抓住这次机会,以求到那一张圣旨。
这日正午刚过,霍阳忽然沉着脸来找她,说要出门。
离月见他脸色不对,不敢多问。
此时应是春日时节,京中公子贵女都爱泛舟湖上,可以与文人墨客高谈阔论,可以听曲赏景看美人。
若是寻常时候,霍阳只怕亦会兴致勃勃,在湖上喝上一日夜。
然而霍阳一直寒着脸一言不发,皇帝似已下定决心要将长乐公主下嫁给他,只等今日以游湖为借口,相互隔着画舫见上一面,就算定了。
他定的是儿女的终身大事,也是霍阳的前途未来,霍阳表面不敢忤逆,估计还抱着公主没看上他的些微期望。
若是当真下旨赐婚,只怕他做得出带着侯印进宫请辞之事。
姚泽兰自然也在画舫上,他日思夜想半个月,其实反而看开了,若是霍阳能尚公主,就等于多了一道尚方宝剑,那些暗地里想害他的人,动手之前估计都要思量一番。
兴许娶了公主之后,霍阳就不会像梦中那样死了呢?比起死亡,娶个不喜欢的公主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故而他暗暗看了霍阳许久,才斟酌着开口,“听说那长乐公主十分美貌,性情温婉,没有什么高门贵女的傲娇毛病。”
霍阳略微抬眼,“你这么喜欢,不如你去求娶她?”
姚泽兰一噎,“其实尚公主也不是什么坏事,多少人梦寐以求都不得,你年纪轻轻就封了侯,若是再娶了公主,绝对可以写入史册,流传千载。”
霍阳手中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你到底哪边的?”
姚泽兰立刻噤声了。
霍阳不愿娶公主,是因为他的心在广博无垠的大漠,也不是在这上京的方寸之地。
若连姚泽兰都不懂他,又还有谁能体会他的难处?
“若是实在不行……我去求娶也行。”姚泽兰期期艾艾。
“当真?”霍阳眼神一亮,凑过去就搂住了姚泽兰的肩,“等会公主的画舫来了,你就坐在窗边跟她相看,你长得丰神俊朗,她定然动心。待回去之后,你就跟姚宗正说对公主一见钟情。”
姚泽兰有些双眼发黑,咬牙切齿,“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卖友求荣做得这般得心应手,真是交友不慎。”
霍阳嬉皮笑脸,“反正你的身份,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也不容易,尚公主不是正正好?”
见姚泽兰不说话,霍阳拉过离月,“你替他打扮打扮,就按照你们女子的喜好来,只要公主没有眼瞎,定然会看上他。”
离月目露无奈,“姚公子今日这般打扮就已经很好了。”
青衣华服的公子,丰神俊朗,身姿挺拔,哪怕被霍阳搂着,依旧纹丝不动,举止有度,的确算得上翩翩公子了。
“真的吗?那比我如何?”听她夸姚泽兰,霍阳又有些醋了。
霍阳穿着随意,除了头上随意绑了一根素色发带,腰间连个配饰都没有,坐没坐相。
“你……也不错,看着就像姚公子的一等侍从。”
姚泽兰忍俊不禁,霍阳讪讪推了他一把,冷哼一声,他今日就抱着公主看不上他的目的,怎可能好好打扮?被他这只花孔雀比下去也寻常。
几人闲聊间,画舫已划到了湖中央。
他们为方便,只租了一层的小画舫,在湖中十分不起眼。
旁边游过一艘双层画舫,坊内女子欢声笑语,丝竹悦耳。
上京民风开放,那些女子倚着栏杆,看到坐着的二人各有风姿,就冲他们扔手中的春花。
还好画舫小,游的也快,否则差点就被花枝淹没了。
霍阳怀中也被掷了两支,他有些得意,晃了晃手中的花枝,“还是有人慧眼识珠的。”
少年人的好胜心总是这么莫名奇妙。
姚泽兰抖了抖衣袍上的花瓣,“对对对,侯爷若是精心打扮,定然不止这两支。”
霍阳随手将花枝塞到离月手中,“鲜花配美人,送给阿莞啦。”
离月无奈接过。
“那应该就是长乐公主的画舫了。”姚泽兰指了指不远处的画舫,上面挂着黄色龙旗,十分显眼。
霍阳淡淡扫了一眼,“可说好了,你坐在窗边别动。”
姚泽兰无奈摇头,令船夫摇橹靠近。
船头上站了许多人,还撑了青罗伞,站在中间的应该就是公主了。
姚泽兰端坐在窗边,实在忍不住好奇,抬头看了一眼。
果然……什么都没看清。
毕竟那画舫极大,又隔那得远,其实连船上是人是狗分不清。
想来相看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公主估计也不在乎现在窗边坐的是人是狗。
小画舫贴着大船擦身而过,姚泽兰心里有些遗憾,说来在梦里他也没得见过公主的模样。
未想船上忽然有人吆喝,“那可是安阳侯的画舫的?”
姚泽兰回头,却被窗框挡住了视线,只能微微探头,拱手稽礼,“侯爷就在船上。”
他此时微微探头,为了稽礼又没有扶住窗框,只感到船身猛然一抖,竟一头栽到了水里。
霍阳大喊一声,“不好了,姚宗正家的二公子为了看公主,掉水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