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星期日提前给自己放了假，刚过正午就回到了家中。


    他打算趁周末休息的时候，带砂金去看一看最近新开的画展。


    星期日记得一个月前，砂金曾夸过那人的画作甚符心意，便特意差人联系上了对方，好不容易将这位排期拥挤的画家请来了匹诺康尼布展。


    仆人告诉他，砂金在室内泳池，管家正一同陪至身旁。


    星期日眉头紧皱，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仆人们瑟缩地将头低下，唯恐主人迁怒到自己。


    有时候，他真觉得砂金就像只学不乖的小猫，每次凶对方几句，就眼泪汪汪地盯着他，老实不了几天又要瞎折腾了。


    当他乘坐电梯来到馆内，滑开磨砂推拉门后，迎面就是暖洋洋的雾气，亮堂的玻璃屋顶模仿着太阳暖光。


    他偏头看向镶嵌在墙边的显示屏面板，室温保持在二十八度，水温三十四度。


    管家见星期日站在门口，连忙走过去迎接。


    “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巴克斯特。”星期日挥手将那些繁文缛节都塞回对方嘴里，直接说道。


    “抱歉家主大人，我已经多次劝阻过夫人了，但他......”


    “上一次他跑来游泳，你也是这么说的，这才过去了十七天，找理由也得换个说法吧。”


    巴克斯特对此行径也深感羞愧，低着头不停地向星期日道歉。


    并对他表明，砂金只是躺在泳圈里泡着，并未有任何剧烈的行为，还郑重保证是自己亲手把砂金抱下去放稳的，并且一直都守在泳池边观察情况。


    星期日一听便移开视线，望向在泳池中央慢悠悠漂浮的金发少年。


    他们之间的距离较远，他只能看见少年微有浮肿的小腿跟垂下的手臂，但即便如此，少年的身形也瘦得令人怜惜。


    星期日不禁又厌恶起这桩赔钱的买卖，自己用连城之价换来了这样一个名不副实的便宜货。


    谁都可以看一眼，谁都可以触碰他，谁都可以与他轻言蜜语。


    就自己这个买主不行。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他再来.......”


    星期日的话音被远方的少年打断，只听那清脆又天真的声音在空中飘散：“你别凶他，都是我吵着非要来泳池的。”


    “那我凶你，你别在这里给我乱发脾气。”星期日走到泳池边，盯着缩在泳圈里瞧不到面容的砂金看。


    “我还敢跟你发脾气？”砂金似幼鸟般地扑腾着从中间的洞里探出头来，露出圆鼓鼓的，正咀嚼着东西的腮帮子。


    “你现在不就是在发脾气？”星期日的语气更冷了。


    “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非得这么讨人厌地奚落我几句是吗？”砂金从放在怀里的圆盘中拿出一颗硕大的青提，扬长手臂精准地砸到了星期日身上。


    “你来这，不就是因为我昨晚没准你去泡温泉吗？”星期日凝视仍悠闲飘在水面中央的砂金，说道，“过来。”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近人情！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砂金不情不愿地晃着腿跟手跟随波浪划了过来。


    “家里的温泉比那个浴馆里的水干净又舒适多了，我不知道你一天哪这么喜欢去泡别人的洗澡水。”


    星期日瞧砂金这吃力拨弄的劲就心烦意乱，只愿对方别翻了下去，他可不想浑身湿漉漉地把他捞上来。


    “那个小木屋里什么东西都方方正正的！水池是，窗户是！我人泡进去还以为是在受水刑呢！”砂金扑哧扑哧比划着，嘴里也唧唧歪歪嘟囔着。


    星期日的脸色却忽然一变，话中虽然还带尖刺，但语气莫名软了不少：“我看你每晚在浴缸里能待这么久，还以为自己娶了个人鱼公主回来。”


    “完全不一样好吗！！这个浴缸可是我亲自挑选的！多漂亮呀！那上面每一处雕刻的图案跟美妙的曲线都多么的彰显我高雅的品位！”砂金又朝星期日身上丢了颗青提。


    “你在「公司」真的是隶属战略投资部而不是土木施工部门？满足你的要求，让你把浴室换新，你还换起瘾了？”


    “你是想怎样？等着我同意你把家里的浴池也给重建了？再然后呢，该轮到拆宅子了是吧？准备建成什么样式？梦幻乐园？”


    星期日蹲下来，伸长手臂把近在咫尺的泳圈轻轻拽了过来。


    “你就是不想我跟别人讲话！”砂金双手掬水泼了星期日一脸温水。


    “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星期日低垂眼眸，颗颗分明的水珠挂在他睫毛上打颤。


    砂金把小腿放在泳池边缘，仰着脑袋看他：“可我一个人很无聊呀！”


    “我不是人？”星期日把砂金怀里的盘子拿起来递给身后的管家端着。


    “那我宁愿当个哑巴！”


    砂金偷偷把脚缩回水里，不高兴地撅着嘴，准备蹬着池壁游回去，却被星期日眼疾手快地握住了脚踝。


    星期日浅凉的目光在砂金不协调的身躯流淌。


    砂金身下压着一个两色游泳圈，一半是薄荷绿一半是纯白，那浅绿上还有许多花花绿绿的图案，远远望去像是一块薄荷奶霜甜甜圈。


    他里面穿了件更深一点的介于蓝绿颜色之间的吊带，外面套了件镂空透如薄纱的白色罩衫。


    星期日看到砂金居然正正经经地穿着一条白色短裤，竟有些欣慰地暗中松了口气。


    虽然那条短裤几乎快勒着砂金的大腿肉了，但好歹是没把他在床榻歇息时那些奇奇怪怪的几根绳子或是那掌心大小的碎布片穿出来晃。


    星期日自觉也应对砂金稍有长进的羞耻心表示夸奖。


    玻璃屋顶采用了一种特制合成的投影技术，在保留了外界的景色基础上进行了美化加工，抬头晃眼这么一看，偶尔倒真会产生身处于夏日海滩的错觉。


    暖和朦胧的光将这白砖、水池、绿植都轻拢一层似有似无的烟雾，缓慢流动的空气里似乎也凝聚着细微如尘埃的点点金光，一闪一闪，最终都汇聚到了砂金触碰水面的指尖。


    清透的水波围绕在砂金身旁，浑身上下白似一束照进来的亮光，轮廓都被极致的白给抹去。


    仿若任何事物都可以穿过他的身躯，任何事物都摧毁不了他的美丽。


    这间游泳馆是精心营造的假象，水是通过智能程序加热的，墙边的绿树花草是仿真设计的。


    脚下踩踏的白砖，一有裂缝或污渍就会被立刻换上新的，暖光是通过一件件精密的机械运行的。


    什么都是虚假的，什么都是冰冷的，可他是真实的，可他是温暖的。


    砂金踹了星期日一脚，手撑在身后，宽大的领口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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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深凹的锁骨，他就这样纯真又娇柔地看着自己，孩童一般的他.......却身怀自己的骨血。


    那个胚胎是连接他与他的证明，这世上，独一无二。


    “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没有礼貌吗？为什么跟我说话总是走神？！”砂金故意装生气，连蹙眉都带有一种惑人的媚态。


    “那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也很没礼貌吗？为什么对我总是又打又踢？”


    星期日拎着砂金的脚踝不放，此时也不怕他翻进水里，他就握在自己手中，绝无半点闪失。


    “你先退下吧，剩下的事我负责就行。”星期日偏头对管家说道。


    虽说自从砂金住进来后，星期日已经做了太多反常的事情，可当听到自己从小服侍长大的主子，如今竟是要去服侍另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少年便深感不可思议。


    倒不是质疑砂金不值得如此对待，而是惊讶，原来神明的铎音也有动心贪欲的一刻。


    可他无法，也没资格对自己的主人多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一个仆从，于是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弯腰鞠躬，随后转身离开了游泳馆。


    “巴克斯特。”砂金忽然叫住了他，他扭着身子回望，听见对方大声地说，“抱歉，害你挨骂了！但我真的很感谢你愿意带我来这里玩！我很开心！”


    他定定站住，朝砂金恭敬地致了个礼，没再有任何犹豫地快步离开了，他想避开星期日对砂金的责问。


    砂金自然也知道自己此话一出，星期日估计又要犯疯病了，便抬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张开水润的手臂，对星期日说：“老公，抱抱我。”


    星期日冷冷注视他，一言不发。


    “抱抱我！”砂金晃了晃玉藕般的手臂，声音清亮又带着点小孩心性的憨态。


    星期日拍开了砂金的手，在砂金露出受伤表情的那一刻，忽然卡住砂金的腋窝下方提溜着把他抱到怀中坐着。


    砂金故意往对方身上贴，弄得星期日衣裤濡湿大半，温热的手臂托着砂金湿滑的屁股，淋漓水珠顺着指尖滴答落下。


    “老公力气好大，真厉害。”砂金亲昵地伸长脖颈，脸贴着脸地蹭了蹭星期日。


    星期日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寻常样，沉默地把砂金放在旁边的躺椅上，将叠好的浴巾抖开披在砂金肩上，又拿起一张小点的软帕给砂金擦头发。


    “我等会要洗澡的，不用擦这么细致。”砂金似动物般地甩晃着脑袋，发梢微翘。


    星期日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坐在砂金身旁盯着他看。


    “你干嘛？”砂金扑过来抱星期日，那张宽大的白色浴巾形似展开的皮膜包裹着他。


    星期日觉得这时的砂金有点像一只蜜袋鼯，他动作很轻很快地点了下头。


    小巧的、轻盈的、柔软的，纯白的动物，这是他圈养在家，唯一鲜活的生灵。


    在消毒剂里面泡了这么久，砂金还是这么香，比匹诺康尼最出名的花匠精心培养的花卉还香，深透入骨、剥皮腌肉似的香。


    “理我。”砂金的手压在星期日的手背上，见对方一直不吱声，他就拿指甲去掐，留下三四道月牙红印。


    “真的不理我？”砂金狠狠一甩脑袋，哼声道，“好！那从现在起，我再也不要跟你说一句......”


    星期日低头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