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刑犯的回忆录

作品:《还是想要成为顶流画师呢

    追逐梦想的路上充满了惊险,一个不注意就会跌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璀璨夺目的成就并不属于世上的大多数人。年轻人还是趁早认清现实的好。


    这是一个老前辈对我说的话。


    我那时正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对于这样仗着多活了几十年就妄图指手画脚的人不予理睬,不屑的笑笑,没说话。


    他倒不生气,幽默的眨了眨眼睛,轻叹道:“名利不都是世人界定的么?他们的爱和恨能有多长情呢?又有什么特定的道理呢?何必把自己捆在他人的目光里?等你得到后就会发现,这根本没意思。不值得。”


    我执着了十几年的东西被他轻飘飘的打上“没意思”的标签,内心十分愤怒,看不惯老头儿一副看破红尘的嘴脸,便想也不想的怼了回去:“那是因为你已经老了。可我还很年轻。这世界就是很有意思。至少年轻人眼里的世界很有意思。”


    本以为这蠢货终于会吃亏闭嘴了,他却仰头大笑,末了邀请我去他家吃晚餐。我觉得他简直有毛病,借口晚上节目组要开会溜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说的话虽然仍有恐吓和以偏概全之处,但部分还是有些道理。


    至少“粉身碎骨”,已经在我身上应验了。


    但我可不是那大多数人。我还能呼吸,一切尚未有定论,为何要先将自己排除在成功门外?只是一路走来,对于他口中的“惊险”,我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我是空间美术表演出身,自然在这条路上追逐成功,原以为惊险只是台下的博弈和台上丝毫不差的呈现,然而如今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当我以为自己信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时候,完整的世界终于以一个可怕的形态展现在我眼前。


    现在,我在联盟最偏远、守卫最森严的监狱的牢房里,盘腿坐在冰冷的铁床上,背靠着斑驳的白墙,将狱官每日发来解闷的信纸放在腿上,写下了这些话。


    假如我背后的势力不幸在博弈中落败,或者我被无情抛弃,那迎接我的将是终生监禁。并且据我这两天的观察,这里每天都会随机调走一个犯人,再被扔回来的时候已经神智不清了。没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我无法保证自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如果我真的只能走向那样的结局,至少最后这段清醒的日子也不算白费。


    我将在这本回忆录里向大家讲述我所经历的一切。包括我看见的光明与黑暗,希望与绝望,也包括我本人内心深处的天空与沼泽。


    尽管它的最终归宿多半是火堆。


    最好的可能性,它会被扔进“重大过往档案室”。就像烟鸟灾难里那些没能寄出的信一样。


    假设这本书会有读者,看到这里,接受不了阴暗面的人可以离开了。因为很显然,这世界并不怎么样,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作为一本合格的回忆录,叙述的主人公当然是我本人。要想让各位对我充分了解,首先要向你们介绍我的职业。


    顾名思义,拿着一只有特殊构造的笔在空气中画画给别人看。


    尽管如今空间美术表演已经成为像唱歌跳舞那样随处可见的娱乐项目,但多数外行者只是看过演出,并不了解个中门道。例如空间画师行业如何运作,例如普通人如何成为一名空间画师。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空间画师怎么入行”成为了经常出现在各个阶段人群中的疑问。


    人们似乎对这个“随处可见”却又“神秘至极”的光鲜职业有着异常强烈的探索欲。


    就让我这个从业年龄长达十四年之久的“老人”来为你们解答吧。


    为了方便后续的叙事,我需要大家先明确一点:并非每个学习空间美术的人都是以表演为目的(我知道你们一定不陌生这个概念,但仍要强调)。


    空间美术细分为两个领域,一个就是空间美术表演,另一个叫做空间美术建筑。


    著名的烟鸟和千古两座城市,都是由空间美术建筑技术建造而成。


    表演领域往上走要么当明星要么当艺术家;建筑领域往上走…当然是成为建筑师。


    我们姑且这样看。


    但我希望各位明白,不论其后缀再如何充满实用性,“空间美术”这四个字就决定了这必然是一门以表演、被观赏和传递信息为主要宿命的职业。


    八岁那年,我在机缘巧合下入行,经过一年的培训,从此成为一名能够正式登台表演的空间画师。


    鲜花、掌声、名誉、关注等元素开始进入我的世界。


    这并不是说我一夜成名。我也是从集体演出、舞台边角料里走过来的。幸运的是,我拥有相当的天份和充沛的精力,这使得我能够在短时间内飞速成长,成为同时被招进公司的那些人中最先拿到独立舞台的画师。那年我十一岁。


    我的经纪公司叫诺伊艺术,它的总部在曼敦港市——联盟几乎所有公司的总部都在曼敦港市——我是徐陵人,签约徐陵分部。这份合约年限是三十年。


    这三十年间,我能够完全享受公司的福利和资源,但对应的,我只能享受公司分配的资源。八岁的我哪里知道三十年意味着什么?我满心做着靠才华一飞冲天的艺术梦,认为人生只会一帆风顺。


    诺伊是一家颇有财力和资源的艺术公司,我的经纪人周玲头脑清醒颇有远见。在我本人的努力和他们的加持之下,我越走越高,身价与名气大涨,以“天才少女”的名头在名利场里厮杀。


    十三岁那年,我被选中去照世市参加十五年一度的联盟欢庆会,和另外两个同龄女孩一起表演空间美术,在舞台上画出一座古老的城堡。


    那是我人生中最荣耀的时刻。


    上台前我以为自己会发抖,脑海里不受控的闪过自己关键时刻出岔子的画面。但当真正站在台上,看着下面正襟危坐的人群,沐浴着日光般灿烂的舞台灯光,我却只感到享受和自由。


    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永远站在舞台上。


    讽刺的是,从那之后,我的人生就走起了下坡路。


    中间或许起起落落,但总体呈现下降趋势。直到…


    一个多月以前,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空间画师;四天前,我是闻名联盟的顶流画师。


    现在,我是一个看不见未来的阶下囚,命运全不在自己手里。


    一切的转折,要从那张曼敦港入城申请表说起。


    那是我在绝境之下,绝望之中,为自己做的近乎幻想的一次争取。


    可就是那张白日做梦般的申请表,让我的人生彻底发生转变。(别因为我现在在蹲监狱就质疑这句话,拜托了!)


    长久以来,我的日子平淡而匮乏,成日在公司、表演场地、疗养院、家四地之间往返,活得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生活中唯一的变数,是父亲沈旧每隔一段时间就骤然缩短的剩余寿命。


    各位,倘若此书能见天日,我想我不必向你们解释什么是穿孔症吧?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在科技如此腾飞的今天,在空间美术技术已经可以只花一个月就建一座城市的今天,人们还会对某种疾病束手无策。既说不出它为何发生,也说不出如何将它赶走。只能研究昂贵的止痛剂缓解病人的痛苦。


    从十四岁那年父亲患病开始,他的生命剩余时间就成了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利刃。极速流逝的时间不光倒数着他的生命,更倒数着我再也无法挽回的青春。一事无成的青春。越来越倒退的人生。


    那是个一如往常的平淡清晨,我照例起了个大早。那天的工作安排在下午,因此完成了每日固定的绘画练习后,我打算换上衣服出门转转。


    就在这时,从父亲的房间里传来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喊。


    仿佛有人正在经受抽筋扒皮的酷刑。


    我起了一身冷汗,什么也来不及想,冲过去推开房门,只见父亲瘫坐在地,左手已然化为一滩血水。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孔洞在他左边脸颊上出现。


    我无法控制的尖叫起来,颤抖着给疗养院去电话,随后在冰箱里找出两块止痛敷料给父亲应急。


    回过神来,我已经坐在疗养院走廊的长椅上,耳边是医生下达的最后宣判。


    穿孔已经蔓延到头部,最多两周,父亲就会死。


    医生走后,我枯坐在长椅上,久久不能动弹。


    如果有面镜子摆在面前,镜中的我大概和一具骷髅架没什么区别。


    如果说十四岁那年,他确诊穿孔症时,我感到无边的恐惧和窒息,现在的我,心中更多是无奈。一种极度有害的、类似“认命”的情绪逐渐蔓延心脏。


    我感到自己不必一直坐得那么笔直,于是慢慢沿着疗养院的墙壁弯下了腰。


    人在经历不幸时总容易过度悲观,将这份不幸作为解释身边所有事情的依据。


    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认真思考起周玲的话。


    每当我不满她给我安排的工作找她理论,她就会让我“正视自己”。


    “这一行是要看命的。你有才,比你有才的多了去了!别老想着十三岁那年的光辉!那是你运气好!!”


    这是她最常说的话。


    她知道我以曾参加过联盟欢庆会为荣。


    我从不认同周玲的话。


    看命的阶段在母亲肚子里。她给了我超然的天赋和健康的身体,我的命已经比很多人要好了。


    剩下的,只不过时候未到。


    可如今,我已经即将要送别一个至亲,还有什么“时候未到”的说法?一个生命就这样走到尽头,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这就是命吧。


    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一直是我要求太多了。我能靠自己喜欢的事务谋生,能交得起父亲高昂的疗养费,能健康地活着,这些已经是太多人的求而不得。


    但也就这样了。那些璀璨的星光,那些最热烈的掌声,那些专注的目光,注定与我无关。


    我仰起头靠在墙上,虚无的望着天花板。在绝望与灰败中,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个身影。


    那是个面容冰洁素雅的年轻女子,她站在炙白的聚光灯下,笑着接过他人递来的奖杯。


    台下掌声如雷,未能亲自观看颁奖礼的人也隔着屏幕为她庆祝。


    那是昨夜星光盛典上,宋霜获奖时的画面。


    昨晚我结束了在南尹区的演出后,搭乘空中列车回家,列车在绿甸区停留时,站台旁正好是一座写字楼,楼外嵌着一块巨大的光屏,上面直播着正在曼敦港举办的星光盛典。


    我透过车窗观看直播,主持人念到“最受欢迎艺人奖”时,宋霜款款上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


    我难以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十三岁同台演出时拍下的合照如今还摆放在我卧室里的柜子上。


    而今九年过去,境遇已然云泥。


    她成为联盟成立以来第二个拿下“最受欢迎奖”的空间画师;我终于走过重重幻想的迷雾,成为了一个满身枷锁的普通人。


    这句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我的确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即便心有抱负、即便非常不满意周玲给我安排的低端活儿,也只能熬着。不能罢工,也不能自己接外面的单子。


    因为我赔不起五百万。这个可怕的数字,成为将我绑缚在这个光鲜行业的锁链。


    诺伊艺术栽培我,将我送上一个又一个舞台,为我提供顶尖的资源,从八岁签约起到如今,十四年的付出,让原本的九十万狠狠增值。


    我想离开,想罢工,就要交钱。


    然而,父亲每季度七万的疗养费用已经使我筋疲力竭,上哪里去找五百万?


    十九岁那年,我看清了局面,明白诺伊这样的老牌公司不会在没有资本支持的人身上长期倾注资源,一咬牙想要谈解约,哪怕背上九十万的债务,以我的能力,只要找到了好下家,迟早能还清。


    谁想,九十万平白变成了五百万。


    这五百万,压垮了我所有的底气,在这三年里捆绑了我的手脚,让我不敢再做梦,不敢放开手脚去探索,让我几乎快要失去了这个年纪最宝贵的心气。


    周玲的一声声“正视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到了如今,我几乎快要认同她的话。


    少时的光环就该遗忘,沉醉不愿放手的梦想家才是傻子。


    可宋霜就在这时出现在我脑海里。


    她出身名门,爷爷宋槟是科技大拿,听说还有个哥哥在“政治中心”照世市的核心部门工作,自己则天赋卓绝,七岁便凭借原创作品闻名曼敦港。


    能和她同台演出的我,又怎么会是平庸之辈呢?


    终究只是还没到时候吧!!


    可是,要怎么才算时候正好?难道非要熬到三十五岁,熬完合约,我才能摆脱这恶心的现状吗!!


    父亲的死亡从未如此具像化的在催促着我,我深深感受到,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或许就真的来不及了。我所担心的害怕的那些失去,最后都会在一无所获中变成现实。


    我必须主动采取行动,我要主动破局。


    现在回想起来,正是那个充斥着不甘、羡慕、无奈、愤恨和难过的瞬间,点燃了我命运的火焰。


    我大胆的做了一把梦,决心要一口气做彻底,离开生活的街区,离开徐陵——这个城市并不差,可没有我想要的——开启新的生活。


    五百万?去他妈的吧。


    我要去曼敦港。那里有我想要的机会,那里有我想要的舞台。


    曼敦港有着“商业之心”的称号,是全联盟最热闹、最繁华的城市。我是一个离了热闹不能活的人。(所以现在就很难熬啊!必须让手找点事做才不会寂寞得发疯!!)


    然而这座城市并非想去就能去的。它需要有入城意向者提交入城申请表,七个工作日内回复审核结果。


    根据官方统计数据,申请表审核通过率百分之十。并且似乎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要说有钱才能进,可我大学室友比她男友有钱一万倍,她男友过审了,她却被拒之门外。


    这不是我第一次递交申请表。考大学时我的分数过了曼敦港大学空间美术表演系的线,便提交了入城申请,但审核方以“有直系亲属患有重负担类疾病,恐拖累城市发展”为由将我拒绝,于是我退而求其次,念了徐陵大学。


    那时才真叫做命运的决定。


    这次再提交申请,我没想太多,在诺伊曼敦港总部的官网里翻了翻,找到一个他们即将举办的比赛,填在入城事由里就点了提交。


    作者有话说:新手小白求支持!!会日更!!第一篇文不会太长,感谢大家!![加油][星星眼][亲亲][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刑犯的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