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照看沈母

作品:《怒嫁纨绔

    暮色如墨,沈府后宅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几盏灯笼在穿廊下摇曳,映得汀兰院的石阶泛着微光。


    祁玖随着旺达手里的灯笼缓步而行,衣袖被夜风轻轻掀起,在香安院闷出来的一点轻微的药香在冷空气中丝丝缕缕散开。


    岳母的病来得突然,而他却是误打误撞才知道的。


    一时之间不知应该责备沈眠棠过分防备,还是疏离冷漠。


    她的居室还是如当初接亲的模样,只是少了些喜庆,进到内室鼻尖便先撞上了一股久未入住的沉静气息,是老木头混合着尘埃的微凉,因刚下过雨,从窗纸缝隙间漏进的秋露湿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香。


    他坐在桌旁,准备给自己斟盏茶,手刚拿起茶壶才发现重量过轻,才想起因为事出突然,丫鬟们还没来得及备上,而沈眠棠的贴身丫鬟嬷嬷都跟着在香安院伺候,无暇顾及汀兰院。


    旺达正检查着床铺,无意间瞥到他正倒茶,出言劝阻道:“爷还是莫要再喝茶,以防影响休息,明日还得去国子监。”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远远晚于往日的作息时间,他轻微叹息了声,缓步来到沈眠棠的梳妆台,指尖轻轻拂过妆台边缘,带起一缕极淡的香气。不是宫中常见的沉水香,也不是闺阁惯用的甜腻脂粉味,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一丝药草气息的幽香,似艾草混着兰草,又夹着一丝陈旧书卷的墨味。


    他闭了闭眼,才想起这是她身上的味道。


    旺达轻声唤了声“爷”,他便知床榻已铺陈好,遂走了过去。


    床榻不大,是寻常闺阁的制式,轻纱帐半垂,褥面绣着一树梧桐,枝繁叶茂,却只有一只孤鸟停在枝头,如同此时的他,一个人躺在被窝里。


    从香安院来到汀兰院这短短的时间,至此时他终于说服自己,沈眠棠只是因为事发突然无暇顾及他而已。


    又庆幸自己是踏着月色才来到沈府,不然丫鬟们早有时间在另一侧厢房为他备下床榻,怎么会让他睡在沈眠棠旧时的闺阁呢,也正因为来得晚,都没时间安排,如此想着,祁玖沉沉地睡去。


    伴随街上报时的梆子声不绝于耳,母亲房中的烛火未熄,药炉在角落里“咕噜咕噜”轻响,药味混着艾草与苦参的气息,沉沉地压在鼻尖。


    沈眠棠睡在外间辗转反侧,脑中一遍遍回放着白日初听消息的惊心动魄,如今四下无人,寂静如潮水般涌来,她才敢让心一点一点塌陷。


    而祁玖的突然造访,让沈眠棠突然有了丝底气,他仿佛在用最沉默的方式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


    窗外,下过雨的黑夜一弯残月悬挂着,清辉洒落,像一层薄霜。


    心突然被什么狠狠揪住了,又缓缓松开,沈眠棠终于在夜色中慢慢阖上双眼。


    翌日清晨,沈鸿欣、沈鸿希兄弟二人,并着祁玖纷纷来到香安院。


    诗兰见几人齐齐到齐,轻声禀道:“小姐尚未醒,奴婢马上去叫她。”


    祁玖抬了抬手示意,“无事,我们各自吃过饭便出门吧,让她好好睡一觉。”


    昨日惊惧想来她难以安眠,往日在王府时她总是睡到自然醒,如今岳母身体出现状况,能让她多睡会儿也是好的。


    诗兰见王爷如此心疼自家小姐,不再冷着性子,而是喏道:“是!”


    就这样,几人小声地在香安院正屋吃起了早膳,临了,本与沈鸿希已走到门外的祁玖冷冷说了句,“牧怀,等我片刻!”


    说罢,他扭头进了卧房的外间,里面光线黑暗,房嬷嬷惊觉王爷进来,连忙站起身准备行礼,祁玖却在嘴边竖起了食指,嬷嬷到嘴的请安的话卡在喉咙,只堪堪屈膝行礼,退至一旁。


    祁玖则凑到那简朴的小塌上看了一眼,只见沈眠棠眉心紧蹙,身体蜷缩着,像是被梦魇着了。


    他突兀地伸出手抚平她的眉眼,低声道:“岳母会平安无事的。”


    话毕,他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朝院外走去。


    沈鸿欣正交代着诗兰,切记不要让棠棠累着,见着祁玖从外间出来,什么也没说,只微微一笑。


    看来母亲此次生病倒是让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也算是因祸得福。


    待几人都走后,沈眠棠才幽幽睁开眼,她懒懒地伸了个腰,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去,昨日发生的种种立刻浮现在她眼前,立刻紧张翻身下床。


    房嬷嬷连忙扶住了她,“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磕磕巴巴,“母亲如何了?”满眼都是字睡过头的愧疚。


    可房嬷嬷是沈母房里的老人,如今又跟了沈眠棠,对母女二人皆有了解,她出言安慰道:“小姐莫急,夫人那里由书兰亲自守着,与昨日无恙,倒是您休息好比什么都强。”


    沈眠棠伸手穿过嬷嬷递过来的衣服,略有哀愁,叹息后只得摇了摇头,她胡乱穿着衣服,进了里间看母亲,果然与昨日没差,才又退到房间外。


    好在房嬷嬷也是个有主见的主,知道不能让自家小姐一人陷入自我怀疑的境地,连忙打趣道:“今早还真是奇怪……”


    果然沈眠棠听了,懒洋洋问了句,“怎么奇怪了?”


    她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世子爷、二公子,与昨日宿在府里的姑爷今晨不约而同来了香安院。”


    听见祁玖也来了香安院,她的神情一下紧张起来,“他们来做甚?”


    诗兰正好将早餐布置上,笑着回道:“自然是来看夫人,只是王爷好似来看王妃的……”


    说罢,二人捂嘴偷偷笑起来。


    又想起外面已经乘上热气腾腾的早餐,她冒着被小姐拍打的风险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生硬地转移话题,“小姐,还是先用早膳吧。”


    沈眠棠还沉浸在她刚说的话里,祁玖早晨来看过她?


    就着另一只自由的手,沈眠棠朝诗兰的额头上敲了敲,“成日的胡说八道。”


    诗兰佯装疼痛朝旁边躲了过去,嘴里连连求饶,“小姐,奴婢错了,错了,您和王爷本就是夫妻,如此才应该呀!”


    话毕,她提着裙摆朝门外跑去,嘻嘻哈哈的笑声驱散了沈眠棠心里的阴霾。


    玩闹后,沈眠棠好似放开了些心里的阴霾情绪,就着小菜喝起了粥,只是喝了两口,她便不习惯,轻微皱眉。


    诗兰与沈眠棠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习性极为了解,一看她的神色便知是今日的早膳不合胃口,便询问今日的厨娘。


    厨娘在香安院的小厨房做了许多年头,诗兰自然也是识得的,她刚走进厨房,便见厨娘忙碌着,她也不拐弯抹角,直白地问道:“大娘,小姐今晨的早膳可是你做的?”


    厨娘一见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连忙将手上的活计放下,随意往身上擦掉手上的水渍,略带讨好的挤着笑容,应承着问道:“是奴婢做的,不知是否合小姐的胃口?”


    沈眠棠还未出嫁之时,也时常来香安院陪伴沈母用膳,以往从未提过膳食的问题,所以厨娘也没有什么可紧张的,只和诗兰寒暄道。


    “也没什么,只是那粥见小姐只吃了几口,所以来问问。”诗兰回忆沈眠棠刚才用膳的场景。


    厨娘恍然,连连解释道:“近日夫人常食边塞烟熏粳米,奴婢是按照夫人的饮食为小姐准备的,忘了小姐吃不惯那粗粮,奴婢马上重新去做。”


    原来如此,诗兰频频点头,沈母作为一等国公夫人,留在京都育子嗣,撑楣庭,却让人忽略了她也会想念远在边关的丈夫。


    自从沈国公曾带回一点边塞烟熏粳米,沈母便爱上了那粗粝的感觉,时常煮粥而食。


    厨娘见诗兰没准备立刻离开小厨房,便攀谈起来,“也幸亏有大小姐,不然夫人喜爱吃的粳米便没存粮了。”


    果然,诗兰听到此处惊奇问道:“为何呢?”


    “以往府里的烟熏粳米乃城东的米铺专门为我们沈府预留的,可这个月不知为何,竟供不应求,卖断了货。”厨娘炫耀起来,“好在大小姐正好回府,得知此事,便不辞辛劳,找遍了整个京城,才买到了5斗米。”


    诗兰听得津津有味,心里实在熨帖,感念大小姐与沈母的一片孝心。


    又等了片刻,白米粥已熬粘稠,厨娘麻利地用碗盛好,跟着诗兰一同来到主屋。


    厨娘放下粥,站在沈眠棠面前,直直跪了下去,“是奴婢疏忽,故补过煮了白米粥。”


    沈眠棠闻着白米粥飘来的米香,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复又变成了那个无所不能的沈府二小姐。


    她吩咐道:“董嬷嬷几人也累了一天了,下去吃点东西休息去吧。”


    因为沈母病得突然,昨夜除了书兰外,沈母身边的董嬷嬷外加四大丫鬟均熬了一宿,如今早已疲累不堪,沈眠棠眼见如此也不是办法,便想着将人手分成两拨,来回调转,方可运转有序。


    董嬷嬷本欲说什么,被沈眠棠制止了,“嬷嬷休息好再来找我吧。”


    正好此时,门房禀道:“二小姐,何大夫到了。”


    沈眠棠急急开口,“赶紧请进来。”


    正好她也想问问何大夫,为何母亲还未醒来,按昨日言今日便可醒来,可母亲气息微弱,实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她担忧不已。


    何大夫见沈眠棠后躬身行礼,便去到了里间,先是向书兰询问了昨日的情况,随后又对沈母检查了一番。


    只是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对沈眠棠做了个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