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当年离开天水城，去追逐那遥不可及的中州梦时......他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那女子......在他离开时，便已怀了他的骨肉。”


    洛天雄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痛苦地闭上了一瞬。


    “当他带着那身份高贵的少女，风风光光地回到洛家，举办大婚之时......那青梅竹马的女子，也听闻了消息。


    她没有哭闹，没有纠缠......她只是托人，给少年送来了一份祝福。”


    洛天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她便消失了。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洛天雄的声音哽咽了，浑浊的老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少年沉浸在迎娶娇妻、振兴家族的喜悦和忙碌中，竟......竟将那青梅竹马彻底遗忘在了脑后。”


    “婚后第三年，少年与那身份高贵的妻子，有了一个女儿。”


    洛天雄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清晰无比的痛楚，落在了洛云汐身上，


    “一家人本该其乐融融，然而，好景不长......那女子的长辈，终究还是找来了。”


    洛天雄的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


    “那女子......什么也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抗争。”


    “她只是......安静地，跟着她的长辈离开了。”


    “走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少年这才......彻底慌了，疯了......”


    “他拼命寻找，却如同大海捞针。”


    “也是在寻找那女子的过程中，他才终于得知了另一个让他痛彻心扉、悔恨终生的消息......”


    洛天雄的声音哽咽了，眼眶泛红：


    “一切都晚了......”


    “他那位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他大婚的消息传来后，便已相思成疾，郁郁而终。只留下了一个......他的孩子。”


    “少年......不，那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他找到了那个孩子，一个怯生生的男孩。


    他多想认下他，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我是你爹’......”


    洛天雄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洛云汐，


    那眼神中有痛苦，有愧疚，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可是......可是少年不能认啊！”


    “因为......那身份高贵的女子的长辈，在带走她时，曾留下过一句冰冷彻骨的警告：


    ‘若让我知晓，你在此地另有子嗣血脉......你此生，休想再见到她一面！’”


    “这一句话，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他彻底锁死！


    他不敢认那个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族中像野草一样卑微地长大，受尽白眼和欺凌......


    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甚至不敢流露出半分关切！”


    “这一瞒......便是数十年......”


    “数十年啊......”


    洛天雄的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宽大的座椅里，


    只有那双眼睛，充满复杂地看着洛云汐。


    故事讲完，大堂内落针可闻。


    洛云汐站在那里，面容依旧清冷，仿佛刚才听到的不过是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唯有她负在身后，悄然握紧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出一丝内心的波澜。


    这是她前世没有听到过的故事。


    她看着洛天雄，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锐利如刀。


    “所以，”她开口，声音冷澈，不带丝毫情绪，


    “那个随你回来的‘女子’，是我娘慕倾月。


    而我，洛云汐，就是你口中那个女儿？”


    她没有提那个贱人的名字。


    无论洛天雄说的多么情真意切，都弥补不了洛天雄对她造成的伤害。


    洛天雄迎着她的目光，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


    一个字，确认了这纠缠数十年的孽缘与悲剧。


    洛云汐得到了答案，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反应。


    她只是极轻地呵出了一口气，那气息在空中化作一缕微不可见的白雾。


    她看着洛天雄，眼神里是彻底的了然与冰冷的失望。


    “洛天雄，”


    她直呼其名，“你这一生，辜负了我娘，辜负了......你所谓的‘青梅’，更辜负了我。”


    “你的懦弱和自私，毁了所有人。”


    她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


    “告诉我，我娘慕倾月，她究竟去了哪里？她又是来自什么地方？”


    这才是她今日前来，唯一的目的。


    洛天雄身躯一震，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他嗓音干涩：


    “她的身份…你无法想象。”


    “即便你日后能踏入合道，乃至尊一之境，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


    然而，洛云汐早已看透他的把戏。


    洛云汐不再多言，抬手间，霜魄剑凭空出现，凛冽的寒气瞬间弥漫整个大堂，地面与梁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细密的冰晶。


    剑尖直指洛天雄，杀意凛然。


    “说。”洛云汐声音冷的可怕，“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感受到那彻骨的杀意，洛天雄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儿，早已不是他能用言语糊弄或情感绑架的了。


    “倾月…她来自‘九天’。”


    九天？


    洛云汐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即便凭借她前世的帝境见识，对“九天”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些流传于最顶层、模糊不清的古老传闻。


    那是凌驾于诸多已知大州之上，神秘超然到令人窒息的恐怖存在。


    她未曾想，自己的母亲竟有如此来历。


    “具体是哪一天，我…无从得知。”洛天雄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无力。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祖地之中，有你母亲留给你的一件东西。


    本打算待你成年便让你去取，可惜…后来发生诸多变故，便耽搁了。”


    洛云汐收起霜魄剑，寒气稍敛：“带路。”


    洛天雄沉默地起身，步履略显蹒跚地引着洛云汐走向洛家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