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怀罪人
作品:《兔子的赔命竹马》 好难受。
说不上哪里难受,救像在大海翻来覆去地溺死了百八十回。
舒述索性洗了一个冷水澡,洗完澡回房间时,闹钟恰好响了。他摁掉闹钟,忽地觉得不对劲。
不应该啊?
他一大早弄出这么大动静,他爸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舒述推开主卧的房门,里边没人。稍显凌乱的房间昭示着他们临走前的慌张。
去哪了?
出什么事了?
啊——
头好痛。
一阵眩晕的黑暗。
闹钟第二次响起时,舒述晃了晃脑袋,回到了房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喂。”杨茶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舒述哑着嗓子问:“妈,你们去哪了?”
杨茶含糊地说:“嗯……你声音怎么回事?生病了就歇一天,我一会儿向你们老师请假。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和你爸晚上回去。”
舒述还想说什么:“妈——”
“好了,妈这边还在忙,晚点说。”杨茶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请假。
昨天无理取闹的事还没跟她说开。
可舒述站起身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只好又坐回床上。胃里又开始翻涌,而他连起身去厕所的力气都没有了。
胃里什么都没有,干呕了半天。
舒述拿起书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接着腿一软栽回床上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裹回被窝。
而后,身体的温度火速上升。
舒述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发烧了,并且烧得温度不低。可是昨晚他明明没有开空调。
一直浑浑噩噩地烧到下午近晚上,家里还是只有舒述一人。
躺了半日的舒述攒了些气力,起身就着冷水吃了点退烧药。不想回房间里再躺着了,舒述坐在沙发上,看着没什么精神气。实际上,他确实没什么气力。
昏沉地等了一阵子。
舒述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对时间流逝失去大概的把握。
门锁被转响时,舒述立刻站起了身。
门打开后,舒远闻冲到舒述面前,扬起一个巴掌。舒述闭眼轻侧过脸。
那巴掌到底没能落下。
闯出这种祸事,打了一巴掌又能如何呢?
舒述闪了闪眼睫,刚睁开眼,一个巴掌就狠心地扇到了他的脸上。
这巴掌是妈妈打的。
从小到大,这是妈妈第一次打他。
他偏着头,余光中看见舒远闻抱着哭成泪人的杨茶,听见他妈妈声泪俱下地说:“你让你裴阿姨怎么办?”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
舒述黏糊的大脑迟钝运转。
——裴清圆出事了。
——跟他脱不了关系。
这一天所有的不安与慌张,在那一巴掌落下后被证实。
舒述愣愣地张开口,却吐了一地。先前吃的药和水一点没消化,全被吐了。
看着地上恶心的呕吐物,舒述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舒远闻和杨茶都呆住了。
好冷。
舒述眼一黑,向后栽去了。
再醒过来时,他人已经到医院了。打了六个小时的点滴,护士给他换最后一瓶药时,他听到动静便醒了过来。
舒述懵了一会儿,抬手就要拔手上的输液针。
“哎!”护士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干什么?你现在是病人!好好躺着。”
“我好了!”舒述还想拔。
“喂!”护士警告他,“这位病人,请你听从医护人员的安排。就这只剩一瓶了。”
舒述站起身,“那我提着走。”
“哎哎哎!”护士好不容易把人摁回去了,再次警告,“请你听从医护人员的安排。”
舒述现在还虚着,扭不过那护士。只能装作听话,想等护士走了再溜。
护士一走,门一关。舒述立马从床上跳起,抬手要拿起头顶的输液瓶,又嫌麻烦,转手干脆利落地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
有人冷不丁地问:“你要去哪?”
舒述动作一顿,他认识这个声音,是被他坑了的人的其中一个。他现在没心思跟这人翻旧账,当作没听见。
那人又问:“你再找那个姓裴的女孩吗?”
舒述猛地转过身,逼问:“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她认识的?你是不是找她的麻烦了?”
一连串的问题逼得齐青头疼,他面无表情地说:“恰好认识的。昨天,噢不,大前天我俩在巷子里一块被人捅了。”
“什么?”
“怎么回事?”舒述捏住齐青的肩膀,着急地问,“你在说什么呢?”
齐青不语,等舒述消化了一会儿。
舒述又问:“那她,她怎么样?她还好吗?”
齐青沉默了一小会儿,认真地说:“严重的多。”
之后,舒述在齐青嘴里得知,裴清圆在急救室躺了一天一夜,才从鬼门关里拉回半条命。
再然后,他知道了事情完全的经过。
舒述问:“她现在在哪?”
齐青说:“icu。你别找了,一天就只能看望那么一两个小时。她妈妈估计在那守着,你就别跑去那里晃了。”
舒述彻底安静了。
这一刻,他的世界分崩离析,完全瓦解,只剩了个躯壳。
舒述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三天三夜。
第一天,杨茶让他去上学,他不为所动。无论是打还是骂,舒述都只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任人摆布。
第二天,杨茶扔给他两个馒头。舒述依旧一动也不动,眼神也没分给那两个馒头一个。杨茶狠狠地扇了他两耳光,问他还认不认她这个妈?舒述捡起那两个馒头,沉默着往嘴塞。他没吃两口,就开始吐,吐完了又接着塞馒头,再吐又塞。
杨茶红着眼夺过舒述手里的馒头。
舒远闻站在门口叹气,摇摇头走开了。
第三天,杨茶推开舒述的房门,说:“医生说,恢复得好的话,过两天可以出icu。”
“真的吗?”
“真的。”
舒述低下头又不说话了,活脱脱一个哑巴模样。杨茶蹲在他面前,生气地说:“你要还有半点骨气,去医院给你裴阿姨磕两个响头!”
许久,舒述呆滞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他把脸埋进双手里,声音抖得厉害。
“妈,我有什么资格去见她们呢?为什么好好呆在这里的人是我?”
“躺在icu的人是我才对。”
“我拿什么去赔她?”
杨茶心痛如刀割,泣不成声。她轻轻抱住舒述,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婴儿一样,轻声说:“慢慢赔,能赔多少是多少。再说了,还有我呢,还有爸爸妈妈呢。”
怀里,舒述哭得撕心裂肺。
裴清圆出icu那天,舒述在医院楼下站了一天,站到天快黑时,被下班路过的杨茶提着耳朵扔上了楼。
杨茶把舒述扔在病房门口后,推开门和裴妍君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丝毫没有搭理舒述的意思。
舒述又在病房门口呆了一个多小时,手掌伸出又缩回。
他狠下心按住门把手时,门从里面被拉开。舒述低头恍然地看着憔悴不堪的裴妍君,先前想得说辞悉数被堵在喉口。
好久,舒述轻声说:“……裴阿姨。”
“你来干什么?”裴妍君问。她的语气很平静,却让舒述心里结结实实地更难受了。
舒述捏紧了拳头。
“你走吧。”裴妍君转过身,冷漠地说,“我不想赶你,你自己走吧。”
许久,她听见少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结结实实地三个响头。
“裴阿姨,您注意身体。”
他轻轻的脚步声慢慢远了。
裴妍君头也不回地合上门,瞬间溃不成军瘫坐在地上。她能怪谁呢?她最恨的人是她自己。
裴清圆醒的那天,舒述被舒远闻拉去走廊外。舒述看着头顶惨白的光线,心想她一定很恨我。
可舒述不死心。
自从裴清圆第一次醒来,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后,三个大人轮番向他表示,不可以去病房见裴清圆。
医生说,裴清圆伤到心气,不能动情动怒。
明知道进不去,可舒述依旧老往医院跑,老在她病房外的走廊守着。几个大人见怪不怪便由着他去了。
期间,舒远闻温声问杨茶,真的不用让舒述去上学吗?杨茶冷笑一声,说现在这个情形让你儿子去上学,你这是在逼他自杀。舒远闻想了想,认为杨茶说得对。他大手一挥,给舒述请了两个月的假。
反正舒述做饭挺好吃的……
大雪天,天色茫,晨光初起。
好冷的天。舒述抬头看雪花飘落的轨迹,优雅而美丽。他没由来的感到焦躁。
他在犹豫要不要上楼看看。
昨天裴阿姨让他在家里好好学习,于是今天舒述就只敢在楼下站着了。
“喂!”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齐青碰了碰舒述的肩膀,“不冷吗?”
舒述回头看,瞥见齐青嘴里叼了根烟,便盯着看了会儿。齐青注意到他的视线,摘掉嘴里的烟,问:“介意啊?”
“给我一根。”
“什么?”
舒述伸出手,说:“给我。”
齐青不肯,提醒他:“你是好学生。”
舒述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去跳湖。”
齐青心一惊,侧头瞟了几眼一百米外的小湖,虽然肯定是淹不死人,但依舒述这个疯劲,指不定真往里边跳了好让自己冷静一点。
齐青:……
“行吧。”齐青掏出裤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别让你爸妈知道。”
舒述接过烟后,冷冷看了齐青一眼,“我又不蠢。”
齐青:。
好想让杨阿姨带舒述去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