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结盟
作品:《嫁给挚友夫君后》 “殿下,小世子脉象细弱,肝气郁结,心脾两虚。加之长期谷物失养,以致气血亏虚,形体羸弱,身不得养,神不得安。需得开忧解虑,辅以温养。”
我抱着这个瘦弱孩子,安静听完我从京中带来的女医诊断,心狠狠一沉。
王妺绝笔里的忧虑不是无的放矢,她的孩子在北地确实饱受折磨。
王妺,你落到这般地步,你的孩子落到这样境地,你后悔吗?
我无从得知。
“我知晓了,你只管养好这孩子,要什么从我私库里拿便是。”
给轩哥儿看完诊已是午后。
北地这个时节阴沉沉的一片,没什么日光。
我便带着这个孩子在亭中用膳。
他实在过于安静,在两天前被我抱回来后,只问过安氏状况,随后就死气沉沉地任由我摆布。
这孩子梦魇时反倒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幽惧与活气。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
不该这样的,王妺不该不明不白死在北地,她的孩子也不该这般,一点心气也无。
“这道菜你阿娘从前最爱。”
我指了一道芙蓉豆腐羹,瞥见轩哥儿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眼怯生生看我。
然后一点头,又埋下头,扒拉他碗里那团饭。
我叹了口气,正欲开口,青柳在我耳边回禀:“主子,外院将军府的一帮门客求见您。”
哦?
我抬眼,终于来了。
自两日前应予了沈知白,我就一直琢磨沈知白要如何救自己。
我将注意力全放在内宅,倒忘了将军府还养着赵文卓的门客。
“青柳,陪着轩哥儿吃完。”
我起身往外走,身后却突然传来细弱的儿音:“主子…”
我讶然回头,轩哥儿和我对视,先瑟缩一下,随后硬撑着张嘴:“我…我想吃…豆腐…”
他指的是那份芙蓉豆腐羹。
我轻笑了一下,“想吃便吃,还有,以后叫我姨母便是。”
他迟疑一下,终于结结巴巴叫出声,“姨…姨母。”
我应了,心情颇好。
但这份好心情只维持到见了那几个外院门客。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姓吴,一身青衫,见我来,只拱手:“见过夫人,敢问沈兄还要关到几时?不才,几日前还和沈兄约好诗会,公子落水一事我等也有所耳闻,但沈兄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出这番婆婆妈妈之事!”
他身后几人应和起来。
我掀起眼皮,瞧见这人虽拱手,眼里却一派自得傲气,他身后年轻一些的,眼里鄙夷不屑感几乎溢出来。
我没接那男人的话,径直落座主位。
侍女给我奉茶,我接过,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
被我忽视的那几人面上挂不住,最年轻的那位忍不住高声开口:“夫人,我们同你说话…”
他话未说完,我手中茶杯已经砸在中年男人脚边,茶盏碎裂声中,我淡淡开口,“手滑。”
这群人无非仗着自己那点所谓“才子”傲气,瞧不上内宅妇人,才我倒没瞧见,反而一身酸臭味熏到我了。
我接过新杯,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那面皮抽动的中年男人,“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让本宫听听。”
中年男人面上神色变幻,仿佛终于想起,我除却将军夫人身份外,还是当今皇帝的嫡亲姊妹。
“公主殿下恕罪。”他这次姿态放低了些,但仍是步步不让,“但沈兄病弱,来府中不及两月,怎会联合下人害小公子?还望殿下明鉴。”
沈知白手段不错,才相处两月不到,就能让这帮自视甚高的书生帮他。
这两日,我动用了部分潜伏在云州城中的部分亲兵查了沈知白。
他来历伪造的不错,加之我的人对云州城陌生,只查出他表面是一位云州居士弟子,父母早逝被这居士收养抚养。
沈知白对我主动坦白,我也需要一个熟识聪慧的云州本地人,本意也想放他出去。
这帮门客倒是给了个好机会。
只是,沈知白可以放,但这帮门客我也得敲打敲打。
免得被有心人挑拨,跟我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也烦人。
“本宫知晓你们想说什么…”我面上未露任何心思,语气淡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仔细想想你们是为谁效力。”
我扫过各怀鬼胎的这一帮人,“是陛下,还是别的什么不臣之人?别到时候身上扣一个谋逆帽子,本宫可没法捞你们。”
为首的青衣人脸色变了,率先跪下来,适才质问我那位年轻人脸上仍有不忿,被同伴按着跪下来,其中最让我在意的还是隐在人群中,却满脸冷汗的另一人。
“敝下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绝无二心!”
我几乎要被逗笑了,抿了一口茶水后才装作讶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北地苦寒,诸位如此才学,却甘愿居此为陛下分忧,自然是忠心不二,倒是本宫胡乱猜测了,莫要怪罪。”
“不敢,不敢!”
一迭声的不敢,几人再没有一开始的桀骜。
我舒心不少,心说可以了。
我来查赵文卓本就是私底下的事,在内院手段强硬尚可说是整治家宅,若对外院这些有功名的门客也动辄关押,传出去便是“长公主跋扈,折辱士人”,于名声和大事都无益。
“你们所求我已查清,是有不长眼的下人为脱罪,胡乱攀咬,这才误抓了沈公子,这不,今天就要送沈公子回院。”
我含笑,“你们既为他求情,那我现在放了他便是,诸位安心。”
这几人虽有不服者,却也被同伴押走了。
“吴先生留步。”
那青衫男子身体一僵,惶恐回身。
我语气缓和些许:“听闻先生精通策算,府中近日正缺人手整顿账目,先生可寻管事报到,工钱方面绝不会亏待。”
吴先生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感激,躬身退下。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指节轻叩桌面。
此人虽有些酸腐,却能在门客中领头,未必全无真才实学。
将他放在账房,一是示恩,二是就近看管。
若他真是赵文卓的心腹,迟早会露出马脚,倘若他只是个寻常幕僚,这番敲打与提拔,也足以让他心生忌惮,为我所用。
我低声吩咐,“让青柳派个机灵点的人,盯着他在账房的举动,事无巨细一律回报。”
“是。”侍女心领神会。
见完这帮门客,我径直去了地牢。
我并未亏待于沈知白,地牢给他点了炭盆,送了被褥进来。
“你还真够闲情雅致。”我进来时,他正就着桌上烛火看书,并不像一个被关押的嫌犯。
暖色烛火打在他脸上,显得他有了几分气色。
“不怕我不放你出去?”
沈知白合上书,对我行礼,闻言脸上笑意不敛,“难道殿下不是来释放草民的吗?”
“不是。”我莫名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是来告知,没人来赎你出去。”
他和我对视片刻,方才轻笑一声,“那草民只好赖上殿下了,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不敢,”
我嘴上说着,却把钥匙扔给沈知白,“你那几位好兄弟来跟我要你。”
他闻弦知意,“吴一忠圆滑贪财,近两月没什么异动,我探过他话,他对王小姐之事知之甚少。”
我想起那个冷汗津津的那个人,问沈知白。
“张柯啊,”沈知白淡笑,“他确有疑处,口风太紧,我亦未探出太多消息。”
沈知白开了牢门,卷着书出来,“不过他家中有一幼妹,名三娘,在庄子上做活。”
我点头,示意他跟我出去,“走吧,我说好让你今天出去。”
沈知白落后我半步,偏头咳嗽几声,声音带笑:“谢殿下。”
他身子太弱,我难得起了点好奇,侧头问他:“你这病是旧疾还是?”
“天生旧疾,不碍事。”他似乎并不在意,和盘托出:“将养多年,入冬便咳嗽频繁,已习惯了。”
说话间,我与他已经行至地牢门口台阶处。
冷风从上灌下来,我不由眯眼,听见身后的沈知白咳嗽的越发厉害。
我步伐顿了顿,往他身前挪了半步,替他挡了些许冷风。
天色阴沉,侍女捧着汤婆子在门口等待。
我指了指沈知白,示意把那玩意给他。
沈知白咳嗽半晌,终于缓了过来,并不扭捏,接过汤婆子,“谢殿下体恤。”
他看了天色,神色郑重了些,“殿下,封锁该撤了,府中很‘干净’,若要查找,得往外走。”
我看他,发现他脸色比两日前还要白上一分,显然这两日在地牢,他并不好受。
“哦?”我问道:“比如?”
“三日后的诗会。”
沈知白勾唇,我发现他笑起来时唇角有个小梨涡。
“此次诗会为赏菊,承办人是云州有名的何家,云州各类物资均要过一遍他家的手,王小姐此前和何家主母私交甚好。”
私交甚好,有多好?
一时间我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察觉到沈知白探寻的目光,我收敛心绪,“那就去,我会差人去何家知会一声。”
沈知白说得对,我若要查将军府账目来往问题,对着假账本是查不出问题的,这就要一份真实的物资采购份额账目。
“那知白先告退了。”
我摆手示意他走,想起他这病,又叫住了他,“你若缺什么药材,直接来找我便是。”
沈知白讶然一下,弯了眼眸,“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