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方孝孺闻言，面色却有些古怪。


    之前，他对于来这里做教书先生，是很不情愿的。


    但是如今朱闲居然为了这里的百姓，付出了这么多，连这处书塾都是自己出钱开办的。


    自己还满心抱怨，好像就愈发说不过去了。


    这时，孩子们看见张伯，也都软糯糯的喊道：“张爷爷好！”


    “好啊，好，来，给你们的先生行礼。”


    张伯笑盈盈的说道。


    经过张伯的介绍，村民们一个个都露出欢喜的表情：“原来是新来的教书先生啊，失敬了……那个，家里正好煮了鸡蛋，先生尝一个吧！”


    一个老汉连忙从装饭的瓦罐里，捡出了一个鸡蛋。


    不难看出，这是由于太耗体力，他才狠心煮的，此刻却是毫不心疼的拿给方孝孺。


    方孝孺见状都有些抹不开脸，拱手道：“老丈不必客气，我不过是略尽本分罢了。”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和少爷那都是大善人！若非您来书塾教书，我们这些娃娃恐怕大字都不识一个啊！”


    老汉却是满脸正色的说道。


    “朱少爷，对你们的确是挺好的。”


    方孝孺看见这里的百姓一片祥和的景象，也由衷的感叹。


    此处和大明别的地方相比，真的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不缺衣少食，孩子还可以免费读书。


    可以满足这三点，已经是甚为不易了。


    “我先去书塾看看。”


    方孝孺颇为感慨地说道。


    “好嘞先生。”


    老汉当即应声。


    方孝孺自己都没感觉到，随着在这呆的时间越长，他的心境都不自觉地发生了转变。


    面前的一切，让他不禁心生惭愧。


    和朱闲相比，自己与民的确是并无好处啊。


    这时，张伯突然说道：“前面便是咱们的书塾了。”


    “哦？”


    方孝孺顺势看去，只见池塘旁有一处用竹子搭建而成的学堂，依山傍水，清幽静谧。


    学堂里，还传来了孩童的读书声。


    只觉得一片祥和景象。


    “真是个治学的好去处。”


    方孝孺略一感叹后，便走了过去。


    随着微风吹拂，他上前掀起草帘，只见一个身穿僧袍的和尚，正坐在教书先生的位置上，在教导着孩子们读书认字。


    和尚？


    这是什么情况？


    方孝孺顿时脸色古怪起来。


    “哦对了，这位是道衍大师，曾得过陛下赏赐的僧衣，后来机缘巧合下和少爷相识，就住在了此处，没事与少爷交流佛法。”


    “这是上一任先生离开了，他看孩子们无人教导，就过来暂时当几天先生。”


    “原来如此……”


    方孝孺随意地点了点头。


    要是别人听见，这个和尚得过皇帝赏赐的僧衣，或许会非常敬畏。


    但是方孝孺是真的不以为然。


    别说是得过赏赐的僧衣了，即便是科考高中的状元又怎么样？


    还不是得来翰林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听之任之的熬上几年？


    至于被赏赐僧衣什么的，那只能证明，此人在皇帝的测试之中，连个僧官都没混上。


    才会被一件僧衣打发了。


    最多是个安慰奖罢了。


    不过不管怎样，作为和尚，还是会读许多经书的。


    充当几天先生，倒也还足够。


    方孝孺不以为然，正打算上前打声招呼。


    然而刚抬起脚，他就突然愣住了。


    因为这时，那先生之位上的姚广孝，居然在那讲的滔滔不绝，明显是来了精神。


    就是那内容在方孝孺听来，却是露出一副见了鬼似的神情。


    只听姚广孝侃侃而谈道：“你们少爷的学问，可以用三个字概括，便是做圣人！”


    “每个人皆是圣人，每个人皆有良知。不过有人却不懂得运用这份良知，究其根本，就是良知被掩盖了。”


    “就像是禅宗所阐述的，人们无法证得，是因为自性本心被掩盖了。”


    “你们岁数尚小，没有被凡俗所污染，所以起先就要打好基础，要坚定心性，不可混于蝇营狗苟之中，而是要立志都做圣人！明白了吗？”


    姚广孝眼神明亮的扫视一圈。


    “弟子明白！”


    孩童们全部正襟危坐着，高声答道。


    “这……这简直是妄论！”


    方孝孺听到这些话，却是接受无能了。


    做圣人？


    简直是胡闹！


    你也配做圣人？圣人岂是你能做的？


    从古至今，世人皆以圣人为榜样。


    千古所传的圣人，也就孔孟等，寥寥几位罢了。


    这么多年了，再未出现过新的圣人。


    也就是大明建国之时，才确立了朱熹为朱子，成为圣人。


    在世人心里，这几位圣人皆是惊艳绝伦，空前绝后的大人物，学习这些大人物的学问就好。


    至于成为大人物，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就好比一个士兵，如果想通过冲锋陷阵，成为将军，那当然很有志向了。


    但你要是说想做皇帝，那特么的就是大逆不道了！


    总之方孝孺，是无法接受这种教育的。


    那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这个秃头和尚的歪理，还偏偏是从孔孟之学中延伸而出的，并非他的一面之词，只是对其歪曲解释。


    不行，我得把他纠正过来！


    如果这些孩子，真的把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视为真理，恐怕这辈子都完了！


    “大师，我觉得您此言差矣！”


    下一秒，方孝孺抬步走进了学堂。


    姚广孝闻声抬头，看着方孝孺疑问道：“你是？”


    “在下名叫方希直，是少爷新招的教书先生。”方孝孺一板一眼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老衲先行告退了。”


    姚广孝表情淡然的点了点头，接着便要起身离开。


    “等一下！”


    没成想这时，方孝孺却是拦住了他。


    这老和尚刚宣传完异端邪说，就想拍屁股走人？


    肯定得在这些孩子们面前说清楚了才行！


    “大师方才所说的言论，不知是从何处所学，却是有些违背先贤道理。”方孝孺沉声说道。


    “哦？”


    姚广孝闻言脚步一停，回头看了看方孝孺，却是没有言语，摇着头继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