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起青萍
作品:《得知炮灰命运后她不干了!》 车厢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严冬的寒意,却驱不散那几乎凝滞的沉默。
沈芷闭目倚在软枕上,面容平静,仿佛方才在漱玉馆那惊世骇俗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能感受到对面那道目光,如同受了伤的野兽,警惕、探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牢牢锁在她身上。
萧玦蜷缩在车厢的角落,尽量远离那温暖得令他不适的炭火和眼前这个将他从泥沼中捞起,却又让他陷入另一种未知境地的女人。
身上的伤口在马车颠簸中隐隐作痛,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手腕脚踝上那骤然消失的沉重,以及……眼前这片刺目的海棠红。
他抿紧苍白的唇,喉咙干涩,一个字也问不出,只是用那双依旧残留着凶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春熙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奉上新沏的热茶,目光在自家夫人和那脏污不堪、眼神吓人的青年之间逡巡,心口怦怦直跳,满是忧虑。
回到临时赁下的小院,沈芷并未多言,只吩咐春熙去请信得过的郎中,又让另一个陪嫁来的、会些拳脚的护卫赵铁柱去备水寻干净衣物。
郎中来得很快,看到萧玦满身的伤,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清洗、上药、包扎的过程,萧玦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唯有在沈芷偶尔靠近时,身体会瞬间绷紧,如同惊弓之鸟。
“夫人,这位……公子,外伤虽重,好在未伤及根本,只是长期饥饿劳顿,气血两亏,需得好生将养些时日。”郎中写下药方,斟酌着言辞。
沈芷颔首,让春熙随去抓药。
她走到榻前,看着重新蜷缩起来、试图以冷漠和戒备筑起高墙的萧玦,淡淡道:“从今日起,你叫阿玦。活着,把你这一身骨头养好。”
萧玦猛地抬头,眼中凶光一闪而过,嘶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我不是你的宠物。”
沈芷闻言,不怒反笑:“我花一千两,不是买只宠物回来逗弄。你的命是我的,但怎么活,看你自己的本事。”
她顿了顿,眸光锐利如刀,“是想烂死在这街头,还是留着有用之身,做你想做之事,选一个。”
萧玦瞳孔微缩,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想做什么?她知道了什么?无数疑问盘旋,最终却只化作更深的沉默。
沈芷也不逼他,转身离开,留他一人在满室药香中挣扎。
幸运的是,这个时代并非只能男子休妻,当时大闹一场,陆家碍于面子也不好传出去。
安顿下萧玦,真正的难题才刚开始。
沈芷带来的嫁妆虽不少,但坐吃山空绝非良策,更何况,陆文渊与那靖北郡主,绝不会让她安稳度日。
果然,不过三五日,麻烦便接踵而至。
先是看中的几处铺面,房主前一刻还谈得好好的,后一刻便纷纷改口,不是已然租出,便是祖产不便售卖。沈芷心中明了,这背后定然有陆府的手笔。
接着,她命赵铁柱去寻可靠的酿酒师傅,不是被更高的价钱截走,便是被人威胁不敢接手。甚至连她派人去收购酿酒所需的粮食,也屡屡受阻,市面上的上好粮源仿佛一夜之间都被垄断。
“夫人,是……是陆家和大长公主府的人……”赵铁柱脸色难看地回报。大长公主府,便是那靖北郡主的娘家,势力煊赫。
春熙急得团团转:“夫人,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这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沈芷坐在窗下,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小几,面上并无多少慌乱之色。
她早知道路艰难,这点手段,尚在她预料之中。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铁柱,你换个路子,不去寻那些有名的老师傅,去找那些手艺好但因各种缘由不得志的,或是家传酿酒却困顿的。价钱给足,告诉他们,若愿来,我沈芷必不负他们。”
“春熙,你去将我匣中那几件不常戴的金饰当了,换成现银。铺面寻不着好的,便先寻个僻静宽敞的院落,我们自己做工坊。粮食……他们能垄断上等粮,难道还能将次等的、陈年的也一并收光不成?去买,有多少买多少。”
她思路清晰,指令明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竟让慌乱的下人渐渐安定下来。
赵铁柱依言行事,果然寻来了两个因得罪东家而被排挤的酿酒师傅,和一个守着祖传秘方却无力经营的年轻后生。
沈芷亲自见了,考较了手艺,又许以重利和尊重,几人感念其诚,皆答应留下效力。
工坊便设在了赁下的后院,虽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齐。收购来的次等粮和陈粮堆积如山,惹得春熙直蹙眉:“夫人,这般的粮食,如何能酿出好酒?”
沈芷却道:“谁说要酿寻常的酒了?”她凭着穿越前的知识,结合老师傅的经验,提出蒸馏提纯之法,欲酿烈酒。
此法令几位师傅啧啧称奇,虽觉冒险,却也被这新奇想法吸引,埋头研究起来。
与此同时,沈芷并未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酒坊。
她深知信息的重要性,开始有意识地通过赵铁柱接触市井三教九流之人。或是施以小恩,或是许以钱财,渐渐织起一张不起眼却覆盖面极广的消息网。
京城各处的流言蜚语、官员府邸的些许动静,开始零零散散地汇聚到这小院中来。
两月后,第一批名为“烧春”的烈酒悄然上市。其性烈如火,入口如刀,价格却比同等分量的寻常酒水低廉许多,立刻在好酒的平民和部分追求刺激的富贵闲人中引起了轰动。
虽因原料所限,产量不高,却也为沈芷带来了第一笔可观的进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工坊外忽然来了一群泼皮无赖,手持棍棒,嚷嚷着沈芷的酒坊坏了风水,冲撞了地头蛇,要她立刻关门,赔偿白银千两,否则便要砸个稀烂。
赵铁柱带人阻拦,双方推搡间,眼看就要动起手来。工坊内的师傅伙计们吓得面无人色。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院内掠出!
只见那人身形迅疾如电,出手狠辣精准,虽赤手空拳,却招招直击要害,不过几个呼吸间,那群看似凶悍的泼皮便已倒了一地,哀嚎不止。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平日沉默寡言、只在院中角落默默恢复伤势的阿玦!
他站在那里,身形依旧有些瘦削,背脊却挺得笔直,眼神冷冽如寒冬深夜,扫过地上那群泼皮,带着未散的戾气。
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道自眉骨划至下颌的浅淡疤痕,平添了几分煞气。
泼皮们连滚爬爬地跑了,留下满地狼藉。
沈芷站在廊下,静静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萧玦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缓步走上前,并未先理会萧玦,而是对赵铁柱道:“查清楚,是谁指使的。”
然后,她才转向萧玦,看着他因方才动作而微微渗血的绷带,淡淡道:“伤势未愈,何必逞强。”
萧玦抿唇不语,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条,泄露了他并未平静的心绪。
他并非想帮她,只是……只是本能地厌恶那些欺上门来的渣滓,以及,不愿看到这处难得的、能让他暂且喘息的容身之所被毁。
赵铁柱很快通过新建立的消息网查清,这群泼皮是受了西城一个姓胡的混混头子指使,而这胡老大,则与靖北郡主府上一个得势的管家沾亲带故。
沈芷闻言,眸色一冷。她沉吟片刻,对赵铁柱低声吩咐了几句。
当夜,那胡老大在自己姘头家中被人套了麻袋,结结实实揍了一顿,断了两根肋骨,还被扔进了臭水沟。
同时,几封匿名信被塞进了几家与靖北郡主府不太对付的御史家中,信中隐约提及郡主府纵容豪奴,勾结地痞,欺压良民。
虽未掀起太大风浪,却也足够让郡主府暂时收敛,不敢再明目张胆使用这等下作手段。
经此一事,萧玦在众人眼中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
无人再敢因他罪奴的过去而轻视他,连赵铁柱看他时,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敬畏。
而萧玦自己,似乎也从那日的出手后,沉默中少了几分尖锐的戒备,偶尔会在沈芷与他说话时,抬眸看她一眼。
酒坊生意渐入正轨,消息网络也逐渐铺开。而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也被她收入囊中,毕竟无依无靠者在她看来满身软肋。
沈芷甜言蜜语哄着,但也并非只为利益,也算是出于女子间的同情与不忍。
为她们提供容身之所,让她们找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随波逐流化为时间洪流中,微不足道一片花瓣。
沈芷开始利用信息差,涉足一些布料、药材的小宗买卖,积累资本。她深知,仅靠酒坊,难以与陆文渊和郡主背后的势力抗衡。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
这日,沈芷从外面回来,神色有些凝重。她屏退左右,独独留下了在院中练习恢复武艺的萧玦。
“阿玦,”她看着他,目光锐利,“今日我在茶楼,听到有人在暗中打听,年前被抄家的镇北侯府,可还有漏网之鱼流落京城,尤其……是年轻的男子。”
萧玦正在擦拭一把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旧匕首,闻言,动作猛地一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抬起头,眼中是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与几乎压抑不住的杀意,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沈芷刺穿。
沈芷却仿佛未见,继续道:“打听之人,手段颇为隐秘,不似寻常官差。看来,你那‘已故’的仇家,并未完全放心。”
萧玦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如何知道?”他自认隐藏极深,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半句身世。
沈芷走近几步,在他身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眼睛。
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你那身伤痕,非寻常牢狱所致,多是军中审讯的手段。你的骨相、仪态,即便落魄至此,也难掩将门之风。还有你睡着时,无意识攥紧的拳头,和唇边偶尔溢出的、模糊的‘父亲’二字……萧家小侯爷,我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