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不易,窕窕叹气。
作品:《万叶春》 次日,天光还未亮透,林窕便醒了。
昨夜下定决心要寻条生路,结果在床上烙饼似的翻腾到后半夜,满脑子都是“该干点什么”、“启动资金从哪来”、“去哪里办经商许可证”、“要不先摆个地摊”这类现实问题。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她才迷迷糊糊阖眼,感觉才刚睡着,就被侍女轻轻的叩门声唤醒了。
“林姑娘,该起身了。”
她不情愿的踢翻被子,心里嘀咕着,这解语楼还真是不养闲人。
她挣扎着爬起来,睡眼惺忪间,却见侍女捧着一套衣裙进来。那是一件淡黄色的交领长裙,布料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流光,触感细腻温凉,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林窕捧着衣裙有些发愣。说来也怪,自打住进这解语楼,祁瑾珩虽说话不好听,行事也让人琢磨不透,但在吃穿用度上却从未亏待她。每日送来的衣裳都不重样,料子一件比一件讲究。
这感觉...简直像是在玩什么奇迹暖暖真人版。
“楼主这人......除了嘴毒了点,心思难猜了点,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好人吧?”她一边穿衣,一边在心底默默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收拾妥当,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房门——然后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只见祁瑾珩正斜倚在门边的廊柱上,双臂环抱,玄色衣袍衬得他面色愈发白皙。他显然已等候多时,此刻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
林窕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不妙。
完了完了,起晚了!早知道就该定个闹钟,天不亮就溜出去!
她脸上瞬间堆起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楼主......早啊,您这是......散步呢?”
祁瑾珩没接话,只是微微直起身,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顿时从头顶笼罩下来。他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新衣,唇角勾起一抹辨不出情绪的弧度:
“林姑娘,我竟不知”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这天下解语楼,何时成了善堂了?”
林窕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捶地哀嚎了,果然是为了昨天那对母女的事!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是该认错呢,还是该狡辩呢?
“楼主此言差矣,”她决定还是狡辩好,“解语楼自然是做生意的地方。我昨日之举,看似是发善心,实则是......是进行了一次精准的‘人才筛查’!您想啊,能在洪灾中活下来,千里迢迢走到京城的,那都是意志坚定、有生存智慧的人!这等优质...呃,潜在资源,岂能白白放过?”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祁瑾珩的脸色。见他眸色深沉,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唉,穿越不易,窕窕叹气。这年头,想做个好事还得现场编造KPI。
祁瑾珩静静看着她绞尽脑汁找借口的模样,眼底极快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嗯,这等意志坚定、有生存智慧的‘人才’,”他刻意加重了那两个字,尾音拖得悠长,“我替你多招了些。”
林窕心头一跳,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既把这里当做善堂,”他向前一步,“我便成全你这个人美心善的名号。近几日进祁阳城的流民不少,许多人亲眼目睹昨日那对母女进了我这解语楼。今日天还未亮,楼前便聚集了上百号人,都是来讨碗饭吃的。”
林窕倒吸一口凉气,脑中已经开始自动计算一百多人的伙食费、住宿费、医疗费......这简直是要她开局就背上巨额网贷的节奏!
“我向来成人之美,”祁瑾珩直起身,欣赏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便替你全部留了下来。想当好人自然可以,只不过——”
他袖中滑出一卷账册,轻轻拍在她掌心:
“这些人的衣食住行,医药杂费,都记在林姑娘名下了。”
林窕捧着那卷沉甸甸的账册,只觉得手里捧着的不是纸,而是她的卖身契。她强撑着笑容,试图讨价还价:“楼主,这...这是不是有点强买强卖了?我还是个大学生,还没开始赚钱就先负债累累。”
祁瑾珩听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转身欲走,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回眸看她:“对了,既然这些人都是冲你来的,那安置他们的差事,自然也交给你了。若是安置不妥当...”
他话未说尽,但林窕已经脑补出了一百种“逾期还款”的悲惨下场。
“罢了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账册往怀里一揣。她快步穿过回廊,决定上街转转。刚踏出解语楼的朱漆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退半步——
数十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或坐或卧,将门前石阶挤得水泄不通。见她出来,无数道期盼的目光齐刷刷投来,活像在围观一个行走的ATM机。
“这哪是给我留的‘人才’,分明是给我留了个烂摊子。”她小声嘀咕着,脚底抹油般溜进了人群熙攘的长街。
—
天下解语楼
后巷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利落地挽起袖子,身手矫健地攀上高墙。若是让朝中同僚看见,定要惊掉下巴。
“今日的侍卫怎的这般松懈...”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如履平地般翻墙而入,落地时还不忘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环顾四周,原本戒备森严的庭院竟空无一人,他捋了捋胡子,露出一丝“天助我也”的笑容,大摇大摆的直奔顶楼。
天下解语楼楼高九重,崔明山一口气爬上九楼,累的扶住栏杆直喘粗气。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当真是稀客,相爷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
崔明山一个激灵,连忙直起身子,眼珠滴溜溜转着,活像只偷油被发现的老鼠。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
“啊,也...没别的事,来找你下盘棋。”
祁瑾珩倚在门边,玄衣墨发衬得他眉眼愈发清冷:“下棋可以,”他嘴唇微扬,“别的不行。”
站在祁瑾珩斜后方的侍卫韩平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又在丞相瞪过来时迅速板起脸。他跟了楼主这么多年,最清楚这位丞相大人的套路——每次打着下棋的幌子来打听消息,更绝的是从来不走正门,非要翻墙。
其实早在半个时辰前,暗卫就来报说丞相换了身粗布衣裳,拎着袋枣糕往解语楼后街来了。祁瑾珩当即就命人撤去了所有明哨——总得给这位要面子的老大人留些体面不是?
“来来来,今日老夫定要杀的你片甲不留!”崔明山一边摆棋,一边似无意地提起:“难民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祁瑾珩执子的手微微一顿,棋子在他指尖泛着冷光:“相爷说的是那些把长宁大街当自家炕头,把护城河当洗脚水的流民?”
崔明山被这话噎得直咳嗽,老脸涨的通红:“陛下今早发了好大的火,说祁阳城都快成难民营了!”他压低声音,“你是没看见,昨日御史台那帮人联名上书,说流民有碍观瞻,恐生疫病......”
“所以?”祁瑾珩落下一子,语气淡漠。
“所以陛下要个解决之法!”崔明山急得胡子直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祁瑾珩,“还得仰仗天下解语楼。”
祁瑾珩执起茶盏,氤氲水汽中眉目舒展:“流民这事,相爷不该找我。该去兵部点兵,往工部拨款——适龄的充军,其余的以工代赈,送去修筑堤坝便是。”
“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崔明山一拍大腿,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这批流民多是从南桑城来的。你我都知道,南桑那个地方...”
他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朝堂秘闻:“从前云氏一族在南桑立威一方,那是个女人当家做主的地界!如今逃难来的,十有**都是妇孺。让她们去充军?去修堤?怕是第一天就要闹出人命!”
祁瑾珩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安置费、粮草费、医药费、工事费...”
“相爷若是现在付银,给您打个九折,三万两。”
崔明山手一抖,刚拿起的白子“哐当”掉在棋盘上:“多、多少?!”
“嫌贵?”祁瑾珩挑眉,“那换个筹码——听说工部新研制的水利图纸...”
“不可!”崔明山猛地站起,“那是国之重器!”
“那相爷请便。”祁瑾珩作势要收起棋盘,“不过提醒您一句,等御史台那群乌鸦明日把奏折堆满陛下案头,这价钱可就要翻倍了。”
老丞相气得胡子直翘,活像只炸毛的猫,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祁瑾珩:“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世人都说我这天下解语楼,能解天下事。”祁瑾珩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棋子,“上解朝堂波谲云诡,御笔朱批;下解民间饿殍遍野,枯骨冤屈。可想要解语楼出手相助...”
他指尖一顿,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是需要筹码的。相爷既舍不得银两,又放不下心中那个''国''字,这生意该如何做?”
祁瑾珩实在不懂,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把这当善堂?真当他是什么扶危济困的活菩萨?还是觉得他脸上写着“造福苍生”四个大字?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这生意,我来做!”
林窕刚从街上回来,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对祁瑾珩开口那铺面的事,却在楼梯拐角处听到二人商讨对流民的安置问题,她倒有个可行的法子。
祁瑾珩眉头一皱:“你如何上来的?”随即看向韩平。
韩平低头禀报:“楼主,您方才为了丞相...撤掉了所有侍卫。况且...”他偷偷瞄了眼林窕,“林姑娘不是您的贵客吗?属下以为...您特意让她自由出入...”
祁瑾珩一时语塞。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