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动我随便,敢动我家人?

作品:《短命淡人要长生

    三眼巨犬一路飞驰,带着长笙离开了自渡河畔,去往暮夕城。


    这种妖兽是冥界很常见的坐骑之一,毕竟普通人的魂魄没有法力,是不会飞的。即使是修士身陨,相较于他活着的时候,法力也要大打折扣。


    普通人总是放大自己对未知的恐惧,认为人死后,魂魄就能怪力乱神。殊不知,只是“死”一下就能法力无边的话,那不就都赶紧求死了。真正怪力乱世的,一般都是些不知好歹的人、仙、妖。


    冥界暮夕城位于自渡河和三途河的交汇处,穿过城门,中间大道两侧的集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魂一狗在集市尽头转弯,扎进了右边的小巷里,很快就到了一座幽静的小院前。


    长笙被小三晃得昏昏欲睡,停下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已经站在门口的白途。


    白途长身而立,眼睛望着她回来的方向,一袭玄色深衣,头发松散地束了起来。他就那么伫立在略显昏暗的院门前,安静又显眼。


    白途提前就感应到小三被召唤走了,而这冥界除了他,有办法使唤小三的,也就只有那个人。长笙她终于又回来了。于是他早早就换好衣服等在门前。


    他走到停下的一人一狗前,伸出手,长笙自然地把手搭在上面,跳了下来。


    看到白途穿着一身黑衣,长笙不禁打趣,“这是官服吧,你这是又升官了,想让我看看更有官威的白大人?今天这身黑衣,配上你煞白煞白的脸……”长笙难掩笑意,“嗯,威严有没有不知道,倒是多了几分阴森。”


    白途随着长笙往里走,淡然笑了笑,“三途河边白骨化成的人,这脸色还能红润到哪儿去。”话罢,他停了一下又说道,“确实是升官了,这是司事的官服,薛老说我穿这身衣服最是顺眼,不好看吗?”


    长笙莞尔,“现在都是白司事啦?嗯……吓人归吓人,倒确实是不耽误好看。”


    二人一同走进院内,薛老正在忙活着摆上饭菜,给长笙接风。


    “爷爷,我回来啦”,长笙走上前接过薛老手里的碗筷,白途把薛老扶到桌边坐下了。


    他们和薛老的交情说来话长,还得从白途的身世讲起。


    白途本是三途河边的一具无名尸骨,不知因何机缘,在漫漫岁月中竟然长出肉身,生了神识,而后终日在三途河边游荡。就在他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三途河摆渡人薛老捡到,带回了暮夕城,后来在薛老的引荐下,他成了冥界的“递汤人。”


    在做“递汤人”的过程中,白途认识了同样是“不明来历”的长笙。他还跟长笙一样,也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白骨一具,生于三途”,故名白途。


    对此,长笙不止一次调侃,白途,“白兔”,还不如取“三途河”的“三”字,叫白三来得顺嘴。


    而长笙为了不浪费自己想的“好名字”,“白三”就成了巨犬小三的名字。


    再后来,薛老索性就一起收留了二人,三人搭伙过起了日子。期间,白途一次次升官,他们也没搬出小院,日子过得十分规律。


    白途每天去冥王府上值,薛老每天去三途河边撑船,长笙呢,每天或是在家里晒太阳,或是泡在藏书阁里,不时还会去街上卖卖鱼,然后隔个一段时间,间歇性地被冥差叫去转世。


    小院里,长笙和白途忙里忙外,薛老略微佝偻着身体,坐在一旁。


    “早知道你今儿回来的话,就再多做些好吃的,只来得及准备些鱼脍。”薛老年迈的脸上虽已沟壑纵横,但眼睛仍然烁然有神。


    已经又是魂魄的长笙其实并不会感觉饿,她笑着说道,“爷爷的这口鱼脍可太鲜啦,在这冥界就没有第二人像您一样有本事,能在三途河里抓到这么多鱼呢。”


    “你这丫头,还是你回来了家里热闹”薛老笑道,显然这夸奖很是受用。


    席间,长笙绘声绘色地给二人讲了自己在人间的境遇。薛老看着二人,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欣慰。


    吃过饭,长笙一个人回到屋里,扑倒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她不在的时候,白途会定期打扫她的房间,房里的一切陈设都和她去人间前一样,被褥都带着熟悉的味道。


    很久以前,她还想过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但她也不是很积极,再加上一直都没有什么头绪,久而久之,她对此也兴趣索然。她本就懒散惯了,再说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每次转世就当是去凡界游玩儿,大可不必费尽心思弄清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不过,因为那场大火,长笙心里隐约多了几分对孟家人的担心。前几次转世都是无牵无挂,这次却不同,只希望这场火万万不要牵连家里人。


    应该没事,毕竟前几次也只是她自己遭难,感觉这该死的厄运是只针对她自己的……想着想着,疲惫和困意涌了上来,长笙安稳地睡了过去。


    刚回来的几天,长笙每天都保持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状态,第八天,正赶上冥界温朝节,白途也不用当值,二人一起出了门。


    这一天,暮夕城的热闹程度又更上一层楼。


    每月一次的温朝节,一开始是为了长久看不见太阳的冥界中人专门设立的。而且魂魄并不像凡人所说的会“惧怕”太阳,反而是许多人死后来到冥界,会分外渴望重新沐浴日光。毕竟曾经的冥界是一片黑暗之地,光源都来自法术符咒。


    后来,初代冥王将一团精炼后的地心之火打上冥界半空,让冥界和凡界一样有了日升日落,白昼黑夜。而虽然不用再到人间“温朝”,但这一天成了许多魂魄返回人间探亲的日子。只要是想通过冥界界门到人间的,都可以在这一天,带着事先签好的“通界文书”回去凡界。


    不过,实际上除了一些刚刚离开人间不久的,大部分魂魄,这天还是会选择留在暮夕城过节,因为冥界和人间的时间流速大不相同,大体上是冥界一天,人间一年。人间十年大不同,百年换新天,时间一久,没什么留恋了,回人间也不是什么执念了。而且通关文书申办流程繁琐,还要考验心性、背景、目的等等才能下发。


    长笙他们住的小院在暮夕城最北边,这个小院最让城中人羡慕的,不是离冥王府邸近,属于“天子脚下”,而是离“暮夕城仙宫”——悦卿坊只有一墙之隔。


    这悦卿坊是上代冥后出身的地方,现在更是冥界人放松身心的好去处。悦卿坊的魅力,平时在于坊中本来就足够吸引人的歌舞、曲艺等表演,无论男女,有一技之长的,只要通过了入坊考试,均可入驻悦卿坊赚取钱财或声望。因而聚集在这里的,有来自各界各个时代的能人异士。


    平时来一趟,没有冥币百两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而每月温朝节,悦卿坊都会免费开台设宴,届时,不仅能看到一些坊中平时的付费节目,人间悦卿坊的乐娘、舞娘们还会被“邀请”过来,以**凡胎为冥界“众魂”献上生命力十足的表演。


    在悦卿坊的乐声奏响之前,长笙就借着“白大司事”的威名,跟着坐到了前排位置。他们刚坐下没多久,表演就开始了。


    这群来自人间的舞娘体态丰腴,婀娜多姿,乐娘们配合着舞娘的步伐,手下时急时缓,像是把天籁之音“送”到舞娘脚下,“托”着舞娘辗转腾挪,极具观赏性。


    眼前歌舞升平,长笙却有些心不在焉。以前温朝节,她也来看过人间舞娘们跳舞,但那时,她没去过雍州城,没当过孟家人,只是看一个热闹。


    如果她和每次一样是孤独离世,可能这时候她也只会玩笑一句“啊,雍州城一大怪事儿就这么被我轻松破解了,没想到悦卿坊竟然一坊通两界,暮夕城出手还挺阔绰。”


    但现在不一样了,此情此景,让她回想起在孟家的点点滴滴,不免有些伤怀。人间8年过去,祖父祖母身体可还康健?父母有没有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姐姐在州主府过得怎么样?妹妹现在长多高了?大家,有没有想她……


    但她并不想在几年后突然以一个陌生的姿态再去打扰他们,过去了就过去了。这段回忆对她来说才过去几天,对孟家人来说却已经过去了几年,因而她并没有申办通界文书。


    白途看到长笙发呆的样子,跟她说了一句什么。但是乐声嘈杂,长笙并没有听清。


    白途只好凑近一些,附到长笙耳边说道“跟我来。”


    他环顾一圈,拉着长笙顺着台子侧边,绕到了一名看起来最不起眼的乐娘身后。然后施了个诀,把这名乐娘悄无声息地移到了悦卿坊后院,还十分周全地在她原来的位置放上了一个掩人耳目的傀儡人偶。还别说,那人偶幻化得惟妙惟肖,不仅样貌能以假乱真,手下弹琵琶的动作看起来也是十分熟稔。


    悦卿坊后院,白途单手一挥,乐娘便悠悠转醒。他转头对长笙说,“或许你可以跟她打听一下孟家人的近况。”原来,白途也想到了她所想的。


    长笙向白途点了点头,果然在冥界的这个大靠山非常靠谱。


    她伸手在乐娘眼前晃了晃。“姑娘,我想跟你打听点儿事儿,你可知雍州城孟家?”


    那名乐娘感觉还有些迷糊,“孟家……雍州城孟家……”


    “对,城东孟氏,家主是告老的官员,孟家公子开了个布庄。”


    那名乐娘眼中多了几分清明。“啊,那我知道是哪家了。”


    长笙心想,太好了,她本来还怕小姑娘太年轻,没听过或者没接触过孟家人呢。“那他们……”


    她话还没问出口,就听乐娘继续说道,“雍州城怕是没人不知道孟家,这家人在几年前突遇大火,听说全家上下几十人无一幸免……”


    长笙听到这话,耳边像炸开了一道惊雷,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


    “长笙……”白途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前几日听了长笙的讲述,他已经知道孟家人对她来讲意义非凡,未曾想……


    这时,小乐娘彻底清醒过来了,看着面前陌生的二人有些惊慌,“你们是谁?我不是应该在悦卿坊奏乐吗?怎么会在这儿……”


    白途眼疾手快,只能再次弄晕了她。


    他不放心把长笙一个人留在原地,于是他揽住失魂落魄的长笙,用术法托着乐娘,又把她悄悄换回了悦卿坊内。


    而后,他就带着长笙回了小院。


    回到家,长笙一言未发,麻木地走进房间,关上门,把外界的一切热闹和喧嚣都关在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