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河换好衣服，随手把黑T搭在椅背上，转身进了浴室，关上门，水声响起，屋里的温度好像也随之蒸了起来。等他出来时，发尖还挂着未干的水珠，轮廓线条被勾勒得更立体，清俊里带出几分凌厉，他随手抓了一把头发，动作懒散，水迹却顺着颈侧一路滑下，没入衣领，在肌肤与布料交界处留下一点湿痕，陈豫川目光下意识地追随那滴水，胸口像被勒紧，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沈河拿起毛巾，漫不经心地又擦了两下发梢，神情淡然。陈豫川蹲在床边，手里还拎着没铺好的毛毯，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河看他那副拖沓的样子，随意开口：“怎么还不去洗漱？”声音带着点潮湿的慵懒。


    陈豫川愣了一下，抬眼又正好撞进他被热气熏染的双眼，喉咙不自觉紧了紧，哑着声音回道：“等你呢。”


    沈河挑了下眉，没多想，只是往前走了两步，把他手里的毛毯扯出来扔床上：“别收拾了，看你这样铺到明天都铺不好，一张床凑合一晚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转身去关窗帘。陈豫川却怔在原地，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鼓点，沉闷得近乎吵闹。


    “以前出去玩不也经常睡一块吗？”沈河见他还站那不动，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


    陈豫川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佯装不在意地抖开毛毯，故作轻松的说了句“你先睡”，转身迅速窜进浴室。


    陈豫川在浴室磨蹭了很久，等他出来时，卧室已经暗下来，只剩床头那盏柔黄的小灯亮着。沈河睡在一侧，呼吸绵长而安静，眉眼被灯光勾出清晰的轮廓，比白天看起来更安静，却更难以靠近。


    陈豫川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手指悬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落下。最终只敢悄悄碰了碰沈河的脸颊，动作极轻，怕把梦碰碎。


    清晨，沈河先醒，陈豫川手搭在他身上，身体却离得很远，姿势极其怪异，像在刻意拉开距离。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对方睁开双眼，眉目间全是倦意，眼底一圈青黑，像一夜没合眼。


    “我睡相很差？”沈河问。


    陈豫川撑着额角坐起来，声音哑得厉害：“没有，你睡得挺安稳。”


    只是他自己，一夜没睡。


    吃过早饭，沈河准备回基地。陈豫川执意要送，没拿钥匙，直接吩咐司机开车。


    沈河问他：“你不自己开？”


    陈豫川靠在车门边，声音懒散：“认床，昨晚没怎么睡着，最近换季，连续几天都睡得不太好，开车不安全。”


    说得轻描淡写，随口带过，可眼底的青黑却遮掩不住，和几天前沈河在赛场遇到他时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沈河点点头算作回应，手里拎着背包径直上了车。陈豫川理所当然地跟着坐了进来，一路上强撑着滑手机，偶尔瞥向沈河，又装作若无其事。


    沈河望着窗外，心里清楚陈豫川这副鬼样子就是想硬赖在他身边，觉得可笑，却又有些无奈。想了想，他还是开口，语调平静：“我当初不告而别，有很多原因，不是因为你。”


    “来打职业，是因为我想通了一些事情，遇到你也是巧合。”


    “现在我回来了，你还是老样子，咱们的关系，就还是从前那样吧。”


    寥寥几句，却像是伸出一只手，把这段关系重新安稳地放回原处。


    陈豫川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伸手一把揽住沈河的肩，动作很用力，仿佛真的回到了俩人过去那种兄弟般的状态。


    “行，从前就从前。”他说得很快，嗓音难掩激动，像是急着要把这层关系牢牢抓住。


    沈河口中的“从前”，只是兄弟，是挚友。但这已经足够让他摇摇欲坠的神经安稳下来了。


    车子停在ASG基地门口，沈河推门下车，陈豫川也跟着下车，沈河往里走，他也紧跟着。


    沈河偏头看他一眼：“你有事？”


    陈豫川一本正经：“来视察一下我兄弟的工作生活环境。”


    沈河只能任由他跟着进了宿舍，房间很干净，物品却有些凌乱，桌上还堆着几本他翻到一半的专业书。陈豫川像个入侵者般好奇地东张西望，目光在书和书桌上扫了扫，又凑到鱼缸边上，他顺手抓了几颗饲料扔进去，水面泛起涟漪，那条漂亮的鱼却安然的睡在卡通造型的遮蔽物里，一动不动，显然没打算理他。


    “它怎么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了？”陈豫川像个硬要凑热闹的人，沈河抬眼，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没打算回答。


    下午有训练赛，沈河准备回训练室打打rank恢复手感，陈豫川还想跟去。


    “我不想看到你死在我们基地。”冷冷一句，陈豫川动作却停住了。


    他手长腿长，把沈河的一条毛毯顺手拿走，整个人往小沙发上一躺。沙发原本就不大，他一米八六的个子横躺上去，显得局促又夸张，却偏偏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你这地真不错啊。”双手枕在脑后，还特意抖了抖脚尖，装模作样的样子看得沈河心头火起，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床给你，别给我在这装。”


    沈河走后，房间静了下来。陈豫川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静静躺了会，这才走到床边，伸手去掀被子，动作慢得近乎珍视，手指停顿了一瞬，才将布料轻轻拨开。


    训练室里，教练已经在创建房间，门却被人随手推开，陈豫川就那样大剌剌的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一件沈河的黑T。副教练快步走过去告知他，“我们这边准备开训练赛了。”


    陈豫川点点头，没表现出任何为难，“我对你们的战术没兴趣，就想看看Styx的操作。”


    教练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沈河摘下一边耳机，眼神扫了过来，压低嗓音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看你打呗。”声音又带上那种嬉皮笑脸的语调，看了看沈河脸色又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众人继续赛前准备，过了两分钟，教练的手机震动。看完消息，他沉默一瞬，起身打开训练室的门，陈豫川回到室内，没再多话，顺着教练指的方向，把椅子拉到沈河旁边坐下，手臂自然搭在椅背上。


    队友们忍不住交换眼色，却没人做声。


    训练赛开始。周一帆拿到强势英雄，选择直接入侵，对面则避战。前期还算平稳，关键的6级节奏却被连续反蹲，资源被切走。


    “我现在线权都没了。”李安泽忍不住抱怨。


    “中辅先跟我打野区吧，我英雄强势期，能打回来。”周一帆淡淡回应。


    沈河打得倒随意，能吃线就吃，吃不了就换路，野区不安全就龟在塔下，不死就是赚。


    陈豫川坐在他身侧，眉头自开局起就没松过。那股烦躁压着空气，不说话，存在感就像钉子一样扎在那里。


    三十分钟，经济差拉到近一万。唯一能看的只有打野的装备。局势一路下滑，团战全败，双C失去输出环境，高明远几次试图开团，收效甚微。好在周一帆和上单硬生生撑住，抓住一次对方冒进，连破两路高地，把比赛拖了回来。


    后半程几乎是两边大哥的个人秀。沈河的作用更像是队友祭天法力无边。最终结算画面弹出胜利，队内语音却安静得出奇。


    沈河面无表情的摘下耳机，陈豫川侧头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复盘开始，教练回放比赛，他温声指出“几波关键团依旧是老毛病，沟通没跟上，团战脱节，处理很乱。”然后逐一分析关键节点，最后又总结“各个位置的个人能力都不错，但仍然欠缺终结比赛的能力。”教练语气和缓，让队员逐个自检。


    周一帆这局表现相当扎实，很快接过话，态度不急不缓：


    “我已经尽力拖局势了，但中下还是没能发育起来，还好后面撑住了。”


    这话一说，李安泽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教练看了下他的神情，略过他转而看向沈河：“Styx，你怎么看？”


    沈河抬了下眼皮，语调平平：“我没意见。该说的，上次就说过了。”


    周一帆像是再也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对战术安排不满，打训练赛也没有很上心，该守的塔不守，该输出的时候掉头就走……”


    话没说完，陈豫川压抑已久的怒意几乎就要冲出来了，沈河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但很显然，动作是管住了，嘴没管住，“你很想操作，但你的脑子明显跟不上，拖累队友都看不出来吗？”


    教练连忙起身打圆场，想把话题带走：“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磨合的——”


    陈豫川冷笑打断：“问题都摆在眼前了，还指望靠磨合解决，真的很蠢，怪不得连前四的门槛都没摸到过。”


    沈河指尖微微一动，侧头看了他一眼。


    这种场面他太熟悉了。只是当年，当众说人蠢的，是他自己。那时候他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精力，脑子里有一万种想法，想到什么，永远直言不讳，什么都说，什么都不藏，嬉笑怒骂，全凭己心。


    那时候伪装深沉的陈豫川总是好奇：一个人怎么能活得这么像“活人”。


    而如今，是陈豫川在替他说，替他戳破场面上所有人不想打破的东西，而他自己却只剩下沉默，坐在一边，看着别人争执、解释、辩驳，全都无趣得像泡沫。


    耳边那声冷笑散开，沈河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丢下的锋芒，被眼前的人拾了起来。只是这份执拗延续过去的模样，在他眼中有点可笑，陈豫川绞尽脑汁想留住过去的他，而他早已将过去的自己彻底抛开。


    沈河：好想把陈豫川赶走^_^


    陈豫川：……（持续犯错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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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