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作品:《夫人,我要弹劾你

    “没见到?”


    “没见到。”沈书澜看着一箱箱的赏赐被府内上下的丫鬟小厮搬入库房。


    “真也奇怪。明明急着来见,这般大雪也要等,为何见着御赐礼队便不见了踪影……”沈书阕说着,给了沈书澜一个眼神。


    “他不过也是说一些有的没的,衣着不雅、赎花柳女、不义不礼……不打紧。”沈书澜此刻却无心关心那小小言官,看着眼前的仆从进进出出,一如当年兄长首次捷战回京那样。


    “说起来……”沈书阕看出妹妹的表情迟疑,便伸手示意她同自己往自己闺房方向走去,“你可知道你赎下的那婉月姑娘,拿了你给的钱回江南自立了布庄,前日也送了数匹好布来。”


    “真的吗?”沈书澜突然眼睛一亮,回头看着姐姐。


    “那百芳和雅儿她们呢?”


    “有的自立门户,同样做着些生意,有的拿了你的那些作了嫁妆隐了身世嫁人了,可好歹不用像先前那样到老就被老鸨扫地出门或是惨死……”


    “这可太好了。”沈书澜着急地说道,“只恨我现在诸事缠身,不能去看她们。”


    “先入屋吧。”沈书阕轻轻点头,跟着沈书澜回到屋里。


    二人入屋之后,沈书澜望着昔日姐姐的房间,不消一会儿便熟悉地摸到一桌前坐下。二姐先是让她先将今早回京发生的事先说一遍,随后思索片刻才开口。


    “我从未听过兄长提到过公主,只怕这公主并非简单……”沈书阕跟她一样,第一时间就察觉出这其中的蹊跷。但是此事她们却不能断定,兄长生前礼爱亡嫂,屡屡拒绝再娶之事是事实,但即便是兄长,她们也不敢断言从未有过另一位痴女子存在……


    “对了,姐姐,你说此番回京有诈到底是何事?”沈书澜着急着追问。


    “你可知道你在外的这些年,户部侍郎王礼合等人都曾派家中管事以父亲旧友的名义向娘送名贵药材?”


    “你们都收了?”她知道姐姐的性子,这样的讨好拉拢她定是不会照盘全收的。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得挑着些时候,我也偶尔以娘的名义回个礼。可前些日子,我觉得不对劲拦了一队新来的丫鬟,问她们收拾的是什么。”沈书阕说着在沈书澜身边坐下,却满面愁容,不禁回头望着外头仆从进进出出整理的动静,“她们却说这是京中兵宋秋月大人送给老夫人和我们姐妹两人的。”


    “宋秋月?兵部那个?”


    “你不是总上书直言军饷不足、器械不良,而王礼合前些日子却以‘国库空需’为由要求只拨八成军饷。眼下这兵部也送来这般,只怕……”


    沈书澜乍听之下听不出其中动静,便偏过头趴在桌子上看着姐姐:“他们这般讨好我,是要行腐,怕我告发?”


    “怕就怕不是这么简单——”沈书阕长睫一动,垂下眼去,“这王礼合乃是当今朝堂上明牌着的太子党,而这宋秋月却是和吏部侍郎走得近,吏部大部分是当今端王世子一派的……”


    沈书澜听着,不由得看着姐姐的愁容皱起眉来:“姐姐……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书阕望了她一眼,才淡淡道:“这些都是由张大人跟我说的。前些日子皇帝急召你一事,便是他先察觉出不对。”


    沈书澜弯眼一笑,听到姐姐将她那青梅竹马的通政司经历轻描淡写地带过便知其中意图。


    不过她现在无心在此处多想,便抬头:“这两拨人都急需兵权相助,怪不得都如此急躁,看准我回京前就来送礼——不过姐姐你放心好了,我可不会跟这帮人苟合,我现在只关心两件事,一是找出暗算兄长的人,二是守卫家国。”


    “我看此事并非这么简单,户部颇有贪腐之嫌,而东宫党羽争斗,说不定也是跟兄长之事有关。”姐姐看着她那天真又气势高昂的样子摇了摇头,“皇帝偏偏眼下着急把你留在京城,怕是在其中抓出些头绪来,或是也想下盘棋。这外头的赏赐和三日后的酒宴,怕是最后只能……”


    沈书阕突然紧闭着双唇,站起来走到窗前,片刻又神色凝重地回到桌对面。


    “姐姐。”沈书澜也认真起来,却是起身一把抓住姐姐靠在桌上的手,神色慎重,“我不怕,若是此事跟兄长之死有关,我一定打探出一二,哪怕以此身入局。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澜儿了,我此刻,就是宁盛将军!”


    宁盛大将军是当年祖父作为开国功勋的名号,而今已许久无人再记得,她们也只是儿时从哥哥那儿听到。


    沈书阕的眼中忽地露出些晶莹,她看着妹妹的模样,如今两年前一别,久战沙场,再见面如今却惊叹于她眉眼间俊朗熠熠,明亮如火炬,这等少年气质。她都不禁恍惚。


    “只怕姐姐没用,困在这闺阁里,不能助你。”她低下头不去看妹妹的眼睛。


    “姐姐有张大人耳听朝廷动向,又通读天下诗书,如这帐中诸葛,两年来助我捷战无数,怎么会没用?”沈书澜看着姐姐动泪,又一腔热血上心口,“姐姐,等我找出真凶,定也——”


    沈书阕突然抬手将她打断。


    “将军、二小姐,老夫人醒了!”小丫鬟的声音在门外突然响起。


    而沈书阕却抓住回应的间隙,对她说了一句:“澜儿,你向来性子急躁,遇事易激动多出破绽。三日之后的春水围园,定要小心。”


    -


    东宫,深夜。


    “殿下,早些休息吧。”雪正缓缓停了,刚刚监督完晚事的詹事肩头还落着些碎雪,轻声来到一道身影身边,低头俯身轻轻提醒,“太傅刚刚来过,我已说殿下已经服药歇下,此时在这大殿前吹风恐染寒疾。”


    那人却穿着单薄的衣衫,不戴任何冠束地站着,不语。


    “殿下……”詹事对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她们便纷纷上前欲往那人肩头披衣。


    “不必了,是我让她们不要给披这破皮草的。”


    “殿下。”詹事的语气偏重,语气和表情都毫无波澜却带着明显的责备。


    “你说我这样还能活多久?”太子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詹事。


    詹事却心无涟漪,依旧俯身低头不看一眼太子:“殿下紫气缭缭,定能寿比南山。”


    “哼。”太子轻声一笑。


    许久,又是一片寂寥。詹事在默声中直起腰板,淡淡地看着他照料了多年的太子。


    他乃先后嫡子,生得一副漂亮模样,乌发深眉,肤若凝脂,却偏偏透出一股翩怜,天生一副病怏怏愁容,令他讨厌。


    “我听说沈将军回来了。”


    “是。”


    太子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片刻后才妥协回屋,也不看那詹事一眼:“去传报吧。三日后的宴会,我会去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