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污水处理系统也要跟上，不能给环境造成负担。”林晓雅在一旁认真地记录着。


    两人正讨论得起劲，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动作粗暴，没有敲门。


    许辰和林晓雅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七八个穿着蓝色税务制服、表情严肃的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国字脸，眼神锐利，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许辰的脸上。


    “你就是许辰？”中年人开口，声音很冷。


    许辰站直了身体，眉头微微皱起，但脸上依旧平静：“我是，请问各位有什么事？”


    中年人没有回答，只是把手里的文件夹打开，从中抽出一张纸，在许辰面前亮了一下。


    “省税务局稽查大队。”他冷冷地说。


    “我们接到实名举报，怀疑许氏实业伪造账目、偷漏税款。”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根据省局的批示，我们现在要对你公司进行全面税务稽查，封存所有账目带走审查。”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几个制服人员立刻散开，两个人走向财务室，另外两个守住了办公室门口。


    工厂里的员工听到动静，都从车间探出头来，看到那几身显眼的蓝色制服和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全都慌了神，议论声一下就起来了。


    “怎么回事？税务局怎么来了？”


    “厂子出事了？”


    “看这架势，不像小事啊……”


    王铁柱刚从车间回来，看到这一幕，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几步冲进办公室，挡在那两个要去财务室的税务人员面前，大声喊道：“哎！你们干什么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铁柱！”


    许辰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分量。


    王铁柱回头看到了许辰平静的眼神，那眼神让他必须冷静下来。他咬了咬牙，喉咙里咕哝了一声，还是不甘心地退到了一边。


    许辰的目光从王铁柱身上移开，落到为首的那个国字脸队长身上，语气平稳：“我们是合法经营的企业，配合政府部门调查是应该的。”


    办公室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


    队长锐利的目光在许辰脸上打量了片刻，似乎很意外他会这么镇定。


    “你愿意配合最好。”队长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强硬，“现在，打开你们的财务室和保险柜，我们要封存所有账本、凭证和财务报表。”


    这道命令，等于直接掐断了公司的命脉。账目被封，资金冻结，整个公司的运营都会立刻停摆。


    周围的员工脸色煞白，连王铁柱都再次捏紧了拳头。


    许辰却好像没听出其中的厉害，他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要求？”队长眉头一挑，眼神再次警惕起来。


    “我公司的财务主管，林晓雅，也是我的未婚妻。”许辰说着，把身边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坚定的林晓雅，轻轻拉到身前。“你们查封和带走账目的整个过程，她必须全程在场。这是为了配合你们的工作，也为了保证我们公司财务资料的完整，避免交接时出现误会。”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队长深深看了许辰一眼，这个年轻人表现出的冷静和条理，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沉默了几秒，最终点头：“可以。但她只能看，不能干涉我们的工作。”


    “当然。”许辰应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晓雅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紧张。她没看任何人，只是对许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一串钥匙，走向财务室。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


    “咔哒。”


    开锁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财务室的门被推开，接着是保险柜沉重的柜门。


    当保险柜内部的样子展现在税务人员面前时，他们都愣了一下。


    没有乱七八糟的票据和现金，眼前是一本本厚度不一的账册，侧面用标签纸清晰地标着“总分类账”“销售明细账”、“工资发放表”“原材料采购账”……旁边是一沓沓用夹子分类夹好的凭证，上面贴着对应的原始发票，码放得整整齐齐。


    最让他们意外的，是在另一格里，放着一叠打印出来的对公账户银行流水。每一笔进出款项，旁边都用铅笔标了对应的合同编号和发票号。


    这财务制度的规范程度，比他们查过的很多国营大厂还要严谨。


    带队的一个年轻税务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队长，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队长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心里第一次对那封举报信的真实性，产生了一丝怀疑。可他是带着省局的批示下来的，程序必须走完。


    “开始封存。”他下达了命令。


    林晓雅站在一旁，看着那些税务人员戴上白手套，把她和财务团队几个月的心血，一本本从保险柜里取出，放进一个个印着“税务稽查”的专用查封箱里。


    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但心里却在往下沉。她知道，这时候任何一丝慌乱，都会被对方当成心虚。


    一本本账册，一沓沓凭证，被清点，登记，然后装箱。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最后，当最后一个箱子被贴上封条后，队长亲自拿出封条，交叉贴在了财务室和保险柜的门上，并在封条的交界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调查结果出来前，这些地方任何人不得擅自开启，后果自负。”他冷冷地交代了一句，然后一挥手。


    “收队！”


    七八个税务人员，抬着那几个沉甸甸的箱子，在全厂员工或惊恐、或愤怒、或担忧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办公室里，只留下一片死寂和那两扇门上刺眼的白色封条。


    王铁柱一拳砸在墙上，眼睛通红：“辰哥！这他妈是有人在背后搞我们！明摆着的！”


    许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被贴上封条的门，眼神深邃。


    直到周围的员工都渐渐散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林晓雅才终于撑不住了。她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走到许辰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颤抖。


    “辰哥，现在怎么办？账都被带走了，厂里……厂里所有的运转都停了。”


    许辰转过身，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他的手很暖，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他看着林晓雅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轻声说道：


    “别怕。”


    “我们的账，比谁的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