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打量了许辰几秒，然后一挥手，下达指令。


    “根据群众举报，我们怀疑你名下的所有产业，涉嫌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秩序，腐蚀拉拢国家干部。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对许氏私房菜，许氏农供，以及许氏五金厂，进行全面调查。”


    他身后的两个人立刻上前，拿着封条走向柜台后面的账房。


    林秀兰的脸一下就白了，想上去拦着，被许辰轻轻按住了手腕。


    “妈，别动。”许辰轻声说，“让他们查。”


    周正看了一眼，继续下命令。


    “封存所有账本资料！所有负责人，许辰，许建军，林秀兰，全部留下配合调查，在调查结束前，不得离开这里半步！”


    王铁柱忍不住说道：


    “辰哥！他们这是……”


    “铁柱，你回去。”许辰打断他。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稳住厂里和仓库的工人，让他们照常上班，别的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说。”


    周正嘴角动了动，似乎不理解许辰的镇定。他转过身，对手下的人再次下令。


    “行动！”


    调查组分成了三路。


    第一组是税务局的两个老会计，他们直接查封了饭馆的账本，就在二楼办公室里开始查账。工商局的人是第二组，直接去了京州西站的蔬菜仓库。还有公安和纪委的人组成了第三组，开车去了郊区的红星五金厂。


    这次行动又快又急，阵仗很大，整条西单街的邻居都伸着脖子看，小声议论着。


    饭馆里的气氛很压抑。林秀兰和许建军坐在角落，手脚冰凉。他们老实了一辈子，从没见过这阵仗。几个服务员更是吓得不敢说话。


    只有许辰，跟没事人一样，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慢地喝。


    他心里有数，自己的生意，每个地方都经得起查。他知道账目没问题，是林晓雅帮忙弄的，很清楚。税也一分没少交，都是按政策来的。至于工厂的产品质量，他更有底气。


    现在就怕对方不按规矩来。如果他们是存心要整死自己，那就算再干净，也能被找出毛病。


    二楼办公室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负责查账的是税务局有名的铁算盘老钱，还有他的徒弟小李。


    小李翻着一本账簿，眉头皱了起来。


    “师傅，这……这账不对啊。”


    老钱头都没抬，哼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查出毛过病了？”


    “不是。”小李有点困惑地说，“是这账，太干净了。你看，每一笔采购，都有广东和云南那边的货单和电报。卖出去的每一笔，也都有菜市场的收款收据。还有这个税……”小李指着账本上的一栏，“他们交的税，比要求的最低标准还多一点。”


    老钱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接过账本，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起来。


    他越看，表情越严肃。


    “这不止是干净。”老钱放下账本，又拿起五金厂的流水账，“买旧设备有合同，卖产品有进货单，工人工资有街道办的备案。每一笔钱的来路和去向都清清楚楚，找不到一点毛病。”


    “这账本，简直跟教科书一样！”小李忍不住说。


    老钱半天没说话，最后才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这账本，干净得有点吓人。”他轻声说，“这背后的人，要么是心思太细，要么就是……压根就没想过要占便宜。”


    与此同时，郊区的红星五金厂。


    两个穿制服的调查人员在车间走了一圈，脸色也有些复杂。


    举报信上说工厂用旧设备生产次品。可他们看到的车间干净明亮，工人们干活都有条不紊。他们随手拿起一个刚生产出来的自行车铃铛，那做工用料，比国营大厂的产品还好。


    他们找到了正在指挥生产的李师傅。


    “老同志，我们是市里的调查组。”一个调查员问，“你们老板许辰，平时有没有克扣你们工资？或者强迫你们加班？”


    李师傅擦了擦手上的油，看着这两个人，直接反问。


    “克扣工资？我们在这拿的钱，比在国营厂的时候高三成！加班？我们是自己愿意加班！因为老板说了，多干多拿，加班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他指着周围那些干劲十足的工人。


    “你们去问问他们，许老板来之前，我们都是下了岗没活路的人！是许老板盘下这个厂子，让我们有饭吃，活得像个人！谁敢说许老板一句坏话，我李某人第一个不答应！”


    工人们听到动静，都停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盯着两个调查员。这股劲头让两个见多识广的调查员都感到了压力。


    另一边，京州最大的东直门菜市场。


    调查组的人刚找到菜市场的负责人，就被一群买菜的大爷大妈给围住了。


    “同志，你们是干嘛的？查许氏农供？”一个拎着篮子的大妈，嗓门特别大。


    “我跟你们说，小许老板可是个大好人！要不是他，这大冬天的，我们上哪吃这么便宜新鲜的南方菜去？”


    “就是！”另一个大爷也跟着说，“谁敢找小许老板的麻烦，就是跟我们全京州的老百姓过不去！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两个调查员被围在中间，走也走不了。他们没想到，举报信里那个与民争利的投机商，在老百姓嘴里，成了个大英雄。


    中午十二点，西单店二楼。


    周正坐在办公室里，脸色很难看。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三份刚汇总来的报告。


    税务部门的报告说，账目没有问题，纳税行为可以作为典范。


    前往工厂的小组报告说，产品质量过硬，工人待遇很高，工人们都拥护老板。


    去菜市场的人员报告说，许氏农供深得民心，口碑极好，百姓们都在称赞。


    三份报告的内容，都和举报信上的说法完全相反。


    他拿起那封字迹工整，措辞狠毒的匿名信，又看了一遍。信里描绘的那个贪婪、狡诈、大搞资本主义歪风的许辰，和他手下人调查回来的那个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周正不是傻子。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人当枪使了。


    这个许辰，根本不是举报信里说的那种人。他不仅不是蛀虫，反而是一个有能力，有魄力，还为政府解决了大难题的能人。


    查封一个这样的人，打掉一个这样的企业，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周正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简单的经济案件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