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雅，你跟那个小许到底怎么回事？我把话放这，他一个体户，成分不好，说出去我跟你妈都脸上没光。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别被这种人耽误了前程！”


    “爸！许辰不是那样的人！”林晓雅反驳。


    “不是那样的人？”林建业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他干的事，就是投机倒把！现在看着是挣了两个钱，可政策这种事，谁说得准？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


    他越说火气越大。


    “孙志高就不一样了！人家是国家干部，是咱们这种家庭想都想不到的关系！你拎不清这里面的好坏吗？”


    父母的话让林晓雅心里很难受，碗里的米饭也吃不下去了。他们不了解许辰，不了解他做的事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接下来的几天，孙志高真的天天都来。


    他那辆黑色的轿车，每天傍晚准时停在西单店的门口，非常惹眼。他也不进来，就靠在车门上抽烟，等着林晓雅下班。周围的邻居和路人，都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林晓雅每天都从后门走，躲着他。可孙志高就像黏在鞋底的糖，怎么也甩不掉。


    这天傍晚，许辰终于从工厂出来了。


    他在厂里待了整整五天五夜，带着李师傅和几个技术骨干，解决了手电筒灯泡钨丝容易熔断的技术难题。当第一个能承受上千次开关的灯泡稳定亮起时，整个车间都沸腾了。


    许辰开着吉普车回城，心里有些愧疚，知道自己这几天忙得厉害，肯定冷落了晓雅。


    他看了一眼时间，开车去了市百货大楼。他记得晓雅提过一句，说橱窗里的一条羊绒围巾很好看。他走进商场，买下了那条米白色的围巾，想给她一个惊喜。


    当他推开西单店的大门时，脸上的笑意不见了。


    饭馆里没有开灯，很昏暗，只有角落的桌子上点着一盏台灯。


    孙志高将林晓雅堵在墙角，一只手撑着墙，断了她的退路。


    “晓雅，你到底在躲我什么？那个倒爷就那么好？你看他，为了他那点破生意，几天都见不到人影，他心里哪有你？”孙志高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你放开我！”林晓雅用力去推孙志高的胸口，但他像一堵墙，根本推不动。


    孙志高没了耐心，一把抓住了林晓雅的手腕。


    “我告诉你，我看上的女人，就没有跑得掉的！我没时间跟你耗，你今天就得给我一个答复，跟他断了，跟我走！”


    林晓雅的眼中涌出泪水，身体因为屈辱和无助不停发抖。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出现在孙志高的身后，挡住了门口的光。


    一只手伸了过来，准确地抓住了孙志高的手腕。


    孙志高感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发现那只手像铁钳一样锁住了他，让他动不了。


    他回头看去，许辰站在那里。许辰的目光越过他，先是看到了正在流泪的林晓雅，然后才落回到孙志高那张错愕的脸上。


    “把你的脏手，拿开。”


    声音不大，却让孙志高打了个哆嗦。


    孙志高又惊又怒，仗着自己的家世，吼道：“你他妈谁啊！放开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一个臭个体户，敢动我一下试试！”


    许辰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松开了手。


    孙志高踉跄的后退两步，捂着自己通红的手腕，感觉骨头都快断了。


    许辰没有再看他，他走到旁边一张餐桌旁，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拍在桌上。


    第一张，是一份文件的复印件，上面“优秀个体户”几个大字和市里的红章很显眼。


    第二张，第三张，是几张照片。


    照片上，许辰正和几个人站在一起。其中一张，是市机械局的钱科长，正搭着他的肩膀，笑得很开心。另一张，背景是京州第一机床厂，胖胖的刘厂长亲自给他点烟。


    最后一张照片，让孙志高的瞳孔缩了一下。照片里，许辰正和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握手，那人正是他父亲提过好几次，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的方振国。


    许辰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孙志高惨白的脸上。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孙志高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家世，在他看不起的这个“个体户”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这才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对方眼里，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算。


    就在这时，林晓雅动了。


    她擦干眼泪，走出了墙角。所有的委屈和犹豫，在看到许辰为自己出头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她走到许辰身边，在孙志高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坚定地挽住了许辰的胳膊。


    她抬起头，看着面如死灰的孙志高，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孙志高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周围几个还没下班的服务员，都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怨毒地瞪了许辰和林晓雅一眼，几乎是跑着钻进自己的小轿车，狼狈地开走了。


    饭馆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许辰轻轻关上门，转身看着林晓雅。


    女孩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但已经不再流泪，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许辰心里涌上一股心疼。他走上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晓雅，我来晚了。”


    林晓雅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用力地摇了摇头，闷闷的声音传来：“不晚。”


    她知道，他厂里很忙，他做的都是大事。刚才父母的那些话，孙志高的那些羞辱，在许辰出现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许辰抱着她，能感觉到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认真地开口。


    “晓雅，我总觉得只要我把事业做大，就能保护好你。可我忘了，最伤人的，往往不是这些。”


    许辰停顿了一下，捧起林晓雅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等你的高考结束，我们就订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