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安门老店的后院，被许辰临时改成了财务室。林秀兰带着新请来的两个会计，每天从早忙到晚。算盘声，点钞声，响个不停。王铁柱带着几个小伙子，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从菜市场收回来的现金，一麻袋一麻袋地扛回来。


    钱太多了。多到堆在墙角，高高的一堆。


    这天晚上，许辰走进后院的财务室。屋子里灯火通明。林秀兰和两个会计，正埋头在一堆账本和钞票里。她们的脸上，没有喜悦，全是疲惫。


    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成捆的零钱，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钞票和墨水混合的味道。


    “妈，还没算完？”许辰问。


    林秀兰抬起头，眼睛里都是血丝。她指着那堆钱，说话都有些发虚。“辰儿，这钱太多了。咱们三个人，点了三天，还没把上个星期的账对清楚。每天这么多钱进来，这么多钱出去，万一哪一笔错了，都不知道去哪查。”


    另一个年轻的钱会计也跟着说：“是啊，许老板。而且这么多现金放在这里，太不安全了。这要是让贼惦记上……”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许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皱起了眉头。


    饭馆的生意，一个月纯利三千多，已经让他父母心惊胆战。现在这个蔬菜生意，每天的流水就是上万块。利润更是高得吓人。他只顾着打通渠道，占领市场，却忽略了最基础，也最致命的一环——财务管理。


    这么原始的记账方式，这么粗放的资金管理，生意越好，风险越大。


    这不再是一家小饭馆了。这是一个正在快速成长的商业组织。而这个组织，现在就像一个没有骨架的人，随时可能因为自身的重量而倒下。


    许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个问题必须马上解决。


    他走到电话旁，拿起了话筒，拨通了林晓雅办公室的号码。


    “晓雅，睡了吗？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电话那头，林晓雅听完许辰的描述，沉默了几秒。


    她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的许氏，已经不是那个靠家人记账的小饭馆。每天几万块的现金流水，靠几个会计用算盘清点，不仅效率低下，而且风险巨大。这已经超出了简单记账的范畴，直接关系到财务管理和资金安全。


    “我明白了。”林晓雅说，“我们学校财会系有个老师，水平很高，是从国外回来的，思想很新。就是人比较清高，不一定好请。”


    “你先帮我联系。”许辰直接说道，“只要他肯来，条件可以谈。”


    刚挂了电话，院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许辰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像个干部。


    “请问，是许氏农供的许辰，许老板吗？”男人微笑着询问，态度很客气。


    “我是。”许辰有些疑惑。


    “你好，许老板。”男人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孙建国，工商银行信贷科的主任。”


    工商银行？还是信贷科主任？


    许辰心里一动，但脸上没有表露，把他请进了屋里。


    林秀兰端了杯热茶过来，手都有些抖。在她看来，银行的人主动找上门，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孙主任，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许辰直接问道。


    孙建国喝了口茶，笑着摆了摆手。“许老板，你别紧张。我今天来，不是来查账的，是来给你送服务的。”


    “送服务？”


    “对。”孙建国放下茶杯，表情变得认真，“许老板，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每天的现金流水，已经引起了我们银行系统的高度关注。”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我们从各大菜市场的财务那里了解到，他们每天都有巨额的现金需要存入银行，而这些钱，源头都指向一个地方——许氏农供。”


    “这么多现金，你们每天用麻袋装着，从城东运到城西，再从城西运到银行。许老板，你不觉得这既麻烦，又不安全吗？”


    孙建国的话，每一个字都说到了许辰的心坎上。这正是他最头疼的问题。


    “孙主任，您有话直说。”许辰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孙建国身体微微前倾，“我们银行，最近响应国家号召，正在试点一项新业务。就是为你们这样优秀的私营企业，开设对公账户。”


    对公账户！


    这四个字，许辰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个体户和私营企业，钱都是混在一起的。公司的钱就是老板的钱，家里的钱也是公司的钱。账目一团乱麻，不仅管理困难，更没法向银行证明自己的经营状况。


    而对公账户，就是要把公司的钱，和私人的钱，彻底分离开。


    “有了这个账户，”孙建国继续解释道，“以后，所有菜市场的货款，可以直接通过银行转到你的公司账上。你给广东、云南的供货商付款，也可以直接转账。不用再搬着成堆的现金跑来跑去。每一笔钱的进出，银行都有记录，清清楚楚，安全又规范。”


    许辰的心跳加快了。


    他正愁财务混乱，银行就主动送来了枕头。


    这不止是解决了一个安全问题，更是为他未来的商业版图，打下了最坚实的一块基石。


    “孙主任，这个账户，我怎么开？”


    看到许辰动心，孙建国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打开公文包，拿出一沓表格。“手续我都给你带来了。只要你填好资料，盖上你‘许氏农供’的公章，我明天就能帮你办好。”


    “这么快？”许辰有些意外。


    “特事特办嘛！”孙建国哈哈一笑，“像许老板你这样，解决了京州几十万市民吃菜难问题的功臣，我们银行当然要提供最好的服务！”


    第二天，许辰就在孙建国的亲自陪同下，来到了工商银行。


    当他从银行柜员手里，接过那个崭新的，印着“许氏农供”四个字的对公账户存折时，他知道，自己的事业，从今天起，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