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牢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审讯室内。


    邢捕头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他一边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一边对着等候在外的林岩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鞑子骨头硬得很,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就是撬不开他的嘴。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要见你。”


    “哦?”


    林岩眉头微挑,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这细作明知落入敌手难逃一死,却执意要见自己,其中必有缘故。


    他迈起步子,朝着牢门走去。


    “林兄弟,你……你没做过审讯,可切记不要被他耍了,这家伙明显经过这方面的训练。”


    林岩笑容不减,步伐轻快。


    “无妨,我去会会他。”


    推开沉重的牢门,林岩不急不缓地走进其中。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进入牢房这种地方。


    如果说之前不是邢捕头明察秋毫,说不定自己真得被那几个家伙诬陷,那样的话,自己恐怕还真得进这牢房里受罪了。


    “现在,轮到这鞑子细作,来尝尝牢房的滋味了。”


    林岩心里对于鞑子,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自古以来,鞑子对于大靖就一直是虎视眈眈,除了几次大规模的战役以外,即便是和平时期,也经常会有鞑子骑兵越过边境,来祸害大靖的百姓。


    近些日子鞑子与边军摩擦越发剧烈,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说有鞑子骑兵劫掠附近村落的消息。


    但凡遭到鞑子劫掠的,男的被杀,女的被玷污之后被杀,所有牲畜财物一概不留,已经到了灭绝人性的地步。


    牢房室内光线昏暗,弥漫着血腥与霉腐的气味,给人一种阴气很重的感觉。


    那鞑子细作被特制的镣铐锁在刑架上,身上虽多处带伤,但精神却丝毫不减,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走进来的林岩,里面充满了不甘、怨毒,甚至还有一丝……困惑。


    他代号“秃鹫”,乃是鞑子暗桩之中极其杰出之人,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何时暴露的。


    “你来了!”


    秃鹫的声音因受刑而有些沙哑,语气中带着一股阴毒。


    “不错。”林岩在他面前站定,神色平静,“你指名要见我,我便来看看你,若是想求个痛快,林某或许可以成全你。”


    “痛快?”秃鹫嗤笑一声,随即死死盯着林岩,“我‘秃鹫’行事谨慎,自问潜入以来滴水不漏,连你们县衙的巡防规律都摸得一清二楚!我到底是如何暴露的?你告诉我!让我死个明白!”


    原来是为这个。


    林岩心中了然,这种受过严格训练、自视甚高的细作,往往对自己的伪装和能力极度自信,一旦失败,最大的打击并非死亡,而是信念的崩塌和对自身能力的怀疑。


    林岩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以为,你们的布置,当真天衣无缝吗?桐武县,乃至这整个儒州,又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他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你以为你藏得很好?殊不知,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我们的注视之下。至于我是如何知道的……”


    林岩故意顿了顿,观察着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才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致命一击:“自然是有人,不想再为你们卖命了。”


    这话如同惊雷,在秃鹫耳边炸响!


    有人叛变了?


    是谁?


    自己竟然是在这种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自己人给出卖了?!


    “不……不可能!”


    秃鹫猛地挣扎起来,镣铐哗啦作响,他脸上的从容瞬间被愤怒取代,“你胡说!你在诈我!”


    “诈你?”


    林岩冷笑一声,负手而立,语气带着一丝怜悯,“若非掌握了确切情报,我如何能一直追踪到你?又精准找到你的藏身地窖?甚至……你们接下来的屠村计划,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林岩最后补充的细节,正是他根据当前情势做出的预判,鞑子屠村并非是无组织无计划的泄愤行为,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屠杀,他故意说得胸有成竹,就是为了搅乱对方的思绪。


    他不难看出,这个所谓的“秃鹫”,实际上已经对内部出现叛徒产生了怀疑,既然这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那他只要稍加提示,对方自然就会脑补出来许多。


    果不其然,在听到“屠村计划”的时候,秃鹫的脸色顿时大变,这是他们组织里最核心的秘密,如果不是有叛徒泄密,这家伙断然不可能知道此事。


    “该死!这帮见利忘义的家伙,鹰扬卫怎么出了这些败类……”


    果不其然,秃鹫突然脸色变得颓然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瘫软下去。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被林岩这番真真假假、虚实结合的话术彻底击溃。


    他相信了,相信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而自己的失败,并非能力不济,而是源于背后的刀子!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审问我还有什么意义,给个痛快吧……”秃鹫眼神涣散,喃喃道。


    “这就开始一心求死了吗?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叛徒都是谁吗?”


    林岩的语气中带着蛊惑。


    “想!我当然想!那些叛徒都不得好死!”


    秃鹫脸色狰狞地吼道,要不是因为这些叛徒,他也不会落网,也不会遭遇这些刑罚,如果说他死前还有什么愿望的话,就是希望这些叛徒都下十八层地狱!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可以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如果你提供的情报与他们提供的有所出入,我不介意再让他们回味一下这大牢里的刑罚……”


    林岩笑得渗人,让秃鹫看了都有些不寒而栗。


    “说,我都说……”


    事已至此,秃鹫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击破,他已经失去理智,一心只想着狠狠报复那些该死的叛徒。


    接下来的审讯变得异常顺利。


    心防失守的秃鹫,为了报复那想象中的“叛徒”,也或许是纯粹的精神崩溃,将他所知道的情报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全部供出。


    他不仅供出了一个重要联络点,还供出了另外两个隐藏在城内市井中的暗桩。


    更重要的是,他透露了一个极其关键的军事情报:


    鞑子主力在正面战场牵制边军的同时,已利用其骑兵的机动性,秘密派遣了数支精干小队,化整为零,渗透进了儒州境内。


    其中有一支约五十人的精锐骑兵,由一名叫“巴特尔”的百夫长率领,行动诡秘,装备精良。


    他们不参与正面作战,专门负责穿插、袭扰、破坏后勤,以及……在关键时刻,配合内应,突袭诸如桐武县这样的后方城镇!


    “五十人的精锐骑兵……分散潜伏,可随时集结……”


    林岩喃喃自语,脑中瞬间闪过近日收到的几起边境村落被屠的报案。


    当时只以为是寻常鞑子滋扰,如今看来,恐怕就是这支鞑子小队在作祟!


    他们是在以战养战,熟悉地形,并试探边防的虚实!


    林岩豁然起身,对一旁早已听得目瞪口呆的邢捕头说道:“邢大哥,立刻派人按名单抓捕暗桩!我需即刻面见县令大人!”


    邢捕头此刻对林岩已是心服口服,不仅武力超群,这攻心之术更是厉害!他连忙抱拳:“林兄弟放心,抓人的事交给我!你快去禀报大人!”


    “等一下!”


    就在两人准备出去的时候,秃鹫那不可思议的声音在身后忽然响起。


    “你……你刚才都是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