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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合租到钓系前女友后》 第31章 第三十一个夏天
找领养的事意料之内的顺利。
医院和许多流浪猫救助的好心人有合作,手里有许多发布领养信息的群,很快筛选出几个符合郑韫要求的家庭。
要有幼猫照顾经验,最好是两只一起收养,并且接受视频回访,还要女性家庭。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好几个符合条件的人入选。
郑韫大概看了一眼资料,都差不多,要去现场接触一下。
于夏比较相信调查的资料,郑韫却说,她看人很准,现实见一面,她不喜欢的人就一定有问题。
于夏对这种能力将信将疑,但郑韫说的事情她一向是信的,时间定在一周后。
这一周郑韫和于夏依然天天去看猫,天气越来越炎热,两人出行的时间愈发地晚。
出发当天下午起了大风,半个小时后,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
小九嗷嗷大叫冲回来,还好跑得快只淋了半身,她抱怨道:“怎么人工降雨都不提醒一下。”
于夏站在一楼仰望天空,春天里四周没什么高大的房子,视野广阔,乌云堆积在城市上方,大雨如瀑般倾泻下来,浇得道路飞起水雾,不知是飞扬的沙尘还是蒸腾的水汽。
“你出门的时候我说下午可能会下雨。”小七拿着浴巾替她擦头发,推着她去洗澡。
“……”小九自觉理亏,只能撇嘴。
小七说可能会下雨,她说:“天气预报都没讲要下雨,这么热怎么可能下。”
拿完快递,雨就哗啦啦下了起来。
大风刮得塑料广告板摇摇欲坠,没能收走的垃圾在街上横行霸道,春天里对面的商家已经关上门,隔着透明玻璃提防会不会有什么物件砸自家门口。
“快开学了气温降不下来,只能人工降雨了,”擦干小九后,小七走到窗边,跟于夏和郑韫并肩,感叹道,“要我说不如直接延期。”
“我也觉得呢,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关系,”小九附和道,“不过我上学那会儿风雨无阻的,天上下冰雹我都要去上课。”
于夏没听过这茬,余光瞥她一眼。
“我上学经常不去上课,”小七抱着手臂,“有点事我就请假,老师也不管。”
“唾弃你们有钱人。”小九睨她一眼。
“为什么恶劣天气要去上课呀?”郑韫问道。
“穷乡僻野的,什么天气都没法通知停课,”小九惆怅地回忆过往,“好在大山眷顾我,那年暴雨,前脚刚走过山路,后脚山体塌方,家里都以为我死山上了。”
于夏没有经历过这么恶劣的上学路,瞳孔微睁,盯着小九,问:“不怕吗?”
小九叹气:“没办法嘛,总得拼一把,要么死在路上,要么死家里,我运气老好了,活出来了。”
于夏没来得及问关于死哪里的问题,小七轻咳一声,转移走话题,问郑韫:“晚上去面试新家庭吗?”
“对,你们要一起吗?”郑韫回。
“晚上你们先去,我和小九要去等快递送货上门,晚点我们过来找你,”小七说完似是想起什么,“对了,今天不要骑电瓶车了,有段路地势比较低,有可能积水。”
于夏应了。
雨来势汹汹,下了半个小时才停,小九都开始替学生惋惜没能推迟开学了。
“出太阳了。”于夏指着天边金光大盛的太阳,一场大雨乌云尽数消散,已近黄昏,橘黄染透半边天,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投射大地。
于夏都快要从太阳的大盘子上看出来恶毒的嘲笑了。
“得,白下了,一点温度没降,”小九嘴角抽抽,“多半是要推迟开学了。”
“看,彩虹。”郑韫指了指天边一道七彩色的拱弧。
于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云城是座背靠山的小城,那弧从山中出发,拱起背来,环抱住城市,绚丽夺目。
“好兆头,”小九都转头打算洗澡了,郑韫一句话她折返回来,啧啧道,“今晚能给这两只小猫选个好家庭。”
“希望如此吧。”于夏心里有些不安。
“放心吧,”小七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和小九还在云城呢,能让人欺负到两只猫了?”
于夏点点头。
越接近约定的时间,于夏惴惴不安的感觉尤为强烈,她仔细回想整个找领养的环节,没有问题。
她只能按下这种不安感,将其视为自己挑战没有做过的事情之前的焦虑。
饭后,于夏和郑韫换好衣服,拦了车,去往宠物医院。一路上依稀能看见大风摧残过的城市,环卫工正在打扫垃圾,断开的树枝和吹歪的指示牌都还没来及整理,七零八落躺在公路上。
彩虹的确是好兆头,但一路上破碎的景象可算不上什么好兆头。
于夏不知该如何开口向郑韫说自己无由来的不安,郑韫却严肃地转头看向她:“我总觉得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
“我也是。”
“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们今天就不办寄养了,实在不行多花点钱找个宠物店寄养一段时间,好歹有监控能看。”郑韫在疯狂思考解决办法。
“好。”有郑韫的话,于夏安心许多。
下车后,两人直奔医院。
店门口站着好几个人,进去之前,于夏多看了她们一眼。
护士小姐正忙着,于夏和郑韫就先去看了看大猫的情况,绝育手术做完了,猫精神多了,还不能洗澡,戴着伊丽莎白圈,舔不到毛,身上的毛黏在一起,一缕一缕的,十分狼狈。
即使是这样,也看得出猫的美貌十分出众,品种好养活,品相优秀,怪不得好几个人递简历自我介绍。
郑韫逗了逗它,它靠过来轻轻蹭了蹭郑韫的手指,又轻轻叫了一声,标准的夹子小猫音。
两人没事干,天天跑来看,已经看出感情了。这医院好几只住院的小猫家长已经认识两个人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小猫,听说是救助的,肃然起敬。
救助的小猫天天跑来看,不拍视频不拍照,纯做救助。
“真可爱,”郑韫愈发惆怅,“有点舍不得。”
于夏感情一向内敛,她盯着大猫的眼睛,想起那天麻木而绝望的模样,这是她亲手救的猫。
猫什么都不知道,猫只知道蹭蹭人的手指。
护士小姐处理完所有的事以后来帮忙处理领养的事,方才站在门口的就是等待接猫的家庭,都是愿意两只一起领养的,一共三个家庭。
刚开始自我介绍,院里又来了只危急小猫,护士小姐说了句抱歉你们先聊,就走了,留下郑韫于夏还有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还好郑韫擅长应付此类场景,她在手机上翻资料,一个个对上眼前的人,于夏就在旁边听她们提自己的优点。
第一个是家庭富足,多猫家庭,家里原住民已经五六只了,亲自接生小猫并养到可以领养出去的年龄。本人看上去确实有钱,手里提的奢牌包都是真货,但谈吐间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压迫感。
第二个是只有一只猫,想给家里的猫找个伴,家里还算过得去,猫粮和零食的品牌用的都是高端品牌,看得出是真的喜欢猫,言辞恳切,是真心想要接两只小猫回家。
最后一个是家里的大猫去年离世,说是从幼猫时期捡回来手把手养的,即使是买了保险和年年体检,小猫仍然因病离世,她痛苦了一年,决心重新养一只小猫。
于夏都不太满意。
她觉得她像个挑三拣四的恶人,家里猫太多了不一定照顾得过来,总有小猫会受冷落;给小猫找个伴说明心里最疼爱的还是大女儿,她不愿意两只猫像自己一样,在家当透明人。
最后一个综合看下来条件不是最出彩的,但是可以保证家里只养两只小猫了,但于夏也不愿意让小猫成为其他小猫的替代品。
她知道自己是有点既要又要了,有照顾幼猫的经验家庭必然不会只有一只猫,于夏只能把选择的权利交给郑韫,她相信郑韫的眼光。
她看向郑韫,想听听郑韫的说法。
郑韫的想法和于夏是一样的,都不太满意,但她们离开云城在即,只能想办法选出一个最好的。
“哟,这不尊贵的大博主吗,又来领养小猫嚯嚯啦?”鄙夷的女声想起,随后于夏被来人轻轻撞了撞肩膀,“你家小猫别给她,这人不是好东西。”
“你有证据吗,别含血喷人!”第一个女人皱着眉,质问来人。
“还要证据啊,你大小号都被踢出领养群了算不算证据,你又是上哪找的新号和照片骗人啊?”
来人是同为流浪猫救助的小姐姐,染着一头淡粉的的头发,画着浓妆,嘴角向下,极其不好惹。
但她和郑韫于夏关系还不错,她讲一些养猫知识,于夏不知道,还会掏出手机来记下,事后了解到两个人不养猫,只是恰巧路过救助,好感直线上升。
在群里听说今晚要给两只小猫找新家,连忙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这一来,就看到了熟人。
“她上次领养小猫拍剧本视频,被云城领养圈子里的人刷到了质问她,小猫救助人要求返还猫,她还嘴硬说不是一只猫。”
“确实不是一只猫噢,人家送过去的时候六七个月大,胖胖的一只橘猫,被她折腾到瘦出皮包骨了,小猫收回后就把她踢出群了,”粉发姐姐瞪她一眼,“当时在群里忏悔求群主不要踢的不是你?”
那人自觉理亏,呸了一声:“我还不稀罕呢,一只破猫。”
于夏掀起眼皮:“你又算什么东西?”
“对了,她想拍视频当大网红,之前还真让她做起来一个号,结果她在家里放一些猫闻不了的花,小猫器官衰竭死了,还在平台上拍视频哭,”粉发姐姐冷笑道,“可惜大家不买账,都说早就提醒了还不撤走,是故意的。”
“一直起新号没做起来,又开始折腾新小猫啦?”
那人自知今天领养之事要走,于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先给猫道歉。”
“神经病吧,一只畜生还要道歉,”那人想甩开于夏的手,于夏捏得很紧,她吃痛地蹲下。
“你还不如一只畜生呢。”粉发姐姐居高临下看她。
从粉发姐姐开始说话起,郑韫就举起了手机录像,她要保证事后她和于夏不会被舆论缠上。这会儿那人蹲着抽回手,疼得直喊:“打人了,救命啊!”
路人眼光望过来,那两个等人的小姐姐挂起笑:“没打人,朋友打闹呢。”
路人将信将疑走了,还频频回头。
“你也不想你虐猫的事情闹到派出所吧,大博主,”粉发姐姐嗤笑,“赶紧给你骂的猫和人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骂你是神经病,不该骂你的猫是破猫,求求你放手吧我好痛。”她哭嚎着,完全没有方才来的时候的压迫感。
郑韫这才轻轻拍于夏的手:“夏夏,放手。”
那人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放狠话:“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粉发小姐姐拍拍手掌,安慰郑韫和于夏:“别理她,她屁都蹦不出一个,领养群这边有她虐猫的来龙去脉,她不敢乱来的。”
郑韫长舒一口气:“多谢你了,不然没办法看清她的真实面目。”
她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直到粉发姐姐跟她讲了来龙去脉,她才明白。
于夏低声道谢。
粉发小姐姐摆手说没有关系,她先进去看猫了,潇洒转身。
郑韫礼貌拒绝了第二个小姐姐,原因和于夏想法是一致的,猫兴许不在意是否是被领养回去当做玩伴的,但人感情复杂,她们不愿意看到两只猫得到的宠爱是大女儿那里分下的一点。
郑韫不愿意让于夏在猫身上想到自己,她跟小姐姐道了歉,小姐姐表示理解,大方道:“人会偏心,我没办法保证我会一视同仁,你们的想法没有问题。”
留下的是最符合两个人想法的第三位女士。这位女士白得晃眼,妆容素净,穿着白裙,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向两人展示:“这是我以前的猫。”
是只小橘,看得出来是用心照顾过的,因为早早查出心脏病,白裙小姐一直在控制它的体重和饮食,可惜还是没能强留下小猫多陪她几年。
“这是体检报告和当时的病危通知单,”白裙小姐翻了好几页资料出来,“它发病是因为那天临时断电,天气太热了。”
说到这里,她声音有些哽咽:“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在家的话,是不是能救她一命。”
“你做得够多了,”郑韫轻声安抚,“它不会责怪你的,所以你也不要责怪你自己。”
“我不是卖惨,”白裙小姐深呼吸缓好气息,“我只是想给你们看,我不是打算把猫猫当做球球的替身,只是恰好在群里看见,有眼缘,我很喜欢它们。”
外面太热,三个人往医院里走,进去蹭空调顺便看看小猫。
“我的猫当时是在这家医院治的,送医太晚没能救活,护士小姐心疼我难过,说有机会的话再重新领养一只。”白裙小姐兴许有些紧张,一直在不住地扯自己的裙子。
白裙小姐看着笼子里的猫,小心翼翼去逗它,大猫给面子,“喵”了一声,算是应答。
她们基本满意,大猫勉强算是满意,于夏和郑韫对视一眼,打算等小七和小九来,就定下来。
中途白裙小姐来了个电话:“我在爱宠医院,你要过来吗?”
她“嗯”了几声,对于夏和郑韫说道:“我的相亲对象要过来,方便吗?”
郑韫和于夏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她俩就等小七小九过来有个参与感,就将两只猫移交给新主人了。
“相亲对象吗?”郑韫随口闲聊,不让气氛冷下来。
“嗯,父母介绍的。”白裙小姐提起这位相亲对象,兴致恹恹。
“不喜欢?”郑韫问。
“谈不上喜不喜欢的,”白裙小姐语气消极,“父母年龄大了,就盼着我结婚。”
“那……合适吗?”郑韫又问。
“可能合适吧,”白裙小姐提起这个人就充满疲倦,“我父母觉得差不多,那就差不多了。”
又聊了几句,白裙小姐对郑韫放下戒备,讲了些心里话,譬如相亲对象虽然偶尔讲一些令他皱眉的话,但已经比父母介绍的其他人长得算个人了。
又譬如她其实不想结婚,但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
郑韫无法给出合理的建议,纵使她比于夏大几岁,不过二十出头,远远没到能给出婚恋建议的年龄,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打发时间。
于夏就在旁边回消息,陈竹问她几号回学校,学校旁边开了家超对味的火锅,她迫不及待想回去试试了。
【九月三四号左右,我从南桥回。】
陈竹噼里啪来发来消息。
【你为什么从南桥回,你去南桥干什么,南桥有谁在?】
于夏低头看正在安抚白裙小姐的郑韫,南桥不就这位在吗?
陈竹一点不在意于夏不回消息,她紧接着分享其他八卦。
【我们隔壁宿舍有对暑假谈上了,她们宿舍不用去食堂吃饭了,回宿舍吃狗粮都吃饱了。】
于夏刚想回,白裙小姐站起身,接电话:“你来了,直接进来就行……我出去干什么?”
她皱着眉挂断电话,对两个人抱歉道:“我出去接他一下,不知道什么事情……”
郑韫和于夏陪着她一起出去。
先是看见医院外面停着一辆某品牌新出的车的车尾,不算昂贵,但在小城里算得上十分拉风。
于夏脑袋空空地跟着郑韫往前走,走到门口,看清了车的全貌。车头靠个穿蓝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捧着一大捧玫瑰,脸埋在花里。
于夏还在想是不是有点土了,就听见白裙小姐不耐烦的轻啧,于夏算是领悟到她口中说的“令人皱眉”的行为了。
白裙小姐认命般地往前走,准备被迫在一群人瞩目下接过这捧花,那人兴致昂扬地抬起头,故作帅气把话递过来,压着气泡音对白裙小姐说:“我来接你和你的猫了。”
于夏也终于看清他的脸。
张辉。
老熟人啊。
那个他妈堵着郑韫要她去家里吃饭,他在大庭广众下堵着两人讲恶臭话的男人。
冤家路窄——
作者有话说:马上就到分别时刻了(搓手手)
第32章 第三十二个夏天
郑韫开始还没认出来张辉,上次见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商场一别,她差不多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于夏下意识将她拉至身后,拧着眉看向正对白裙小姐孔雀开屏的男人。
“昭昭,接到小猫了吗?”张辉深情地望着牧昭,周围人都在讨论,他偷瞄其他人的表情,享受着别人投来的目光。
可惜女主角不捧场,牧昭脸上没有出现张辉想象中的娇羞与欣喜,她平淡地接过花,疑惑问道:“你在干什么?”
于夏和郑韫站在宠物店门口,隐在人群后,张辉没看见,还在将门口作为舞台,上演节目。
“我来接你呀,开心吗?”张辉挑眉,将牧昭的反应当做紧张使然,自顾自问。
“不开心,”牧昭算是全了两家父母的面子,没有太给他难堪,“谢谢你来接我。”
她语气太过平静,张辉终于意识到牧昭对他的表演不感兴趣。
于夏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张辉是想发火的,嘴角抽了抽,压住了怒火,笑眯眯地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你去哪,我都可以接送你。”
牧昭甚至皱了皱眉,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还是没说出口。
郑韫摇了摇于夏的手:“夏夏?”
她俩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抗拒。
张辉的事没有对她俩造成心理阴影,事情过了就没再想起来过,但猝不及防再看见他,那日被堵在商场里逼问的回忆复苏,恶心感油然而生。
牧昭无视掉张辉递来的手,抱着花还给他:“还要等一会儿,花先放车上吧,不方便带进医院。”
可带进医院才能让更多人看到他的浪漫,一大束花可贵了,不多让几个人见证,岂不是浪费。
他还要坚持,牧昭已经有些不耐烦,她按着花讲:“这里是医院。”
张辉只好罢休,他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将花放进副驾,关上车门,主动去牵牧昭的手,牧昭不留痕迹地闪避掉,转过头,朝着郑韫和于夏的方向走去。
直到此刻,张辉才发现站在人群之外的于夏和郑韫。
于夏挡住郑韫半个身子,自己顶在前面,以免张辉冲撞郑韫,同时脑子里已经构思好反悔的话。
“这位是张辉。”牧昭淡淡地介绍。
“你们好。”张辉额头冒出了汗。
打一开始他就知道两人是旅客,没想到两人能留在云城两月之久,更没想到最近追求对象看上的猫是两人救助的,他好死不死正好来医院撞见。
心中翻涌起滔天巨浪,面上滴水不漏,装作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祈祷两人不要当着牧昭的面拆他台。
于夏看也没看他,转向牧昭,直白开口:“你好,刚刚我重新思考过了,我认为你的情况不适合领养小猫,抱歉。”
如牧昭所说,她与张辉顺其自然进入婚姻,那么以后两只小猫就会同张辉住在一起,对两只小猫来说有弊无利。综合考虑,她和郑韫一致决定反悔。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牧昭平淡的脸终于出现惊异的表情,她不理解,明明张辉来之前谈得好好的,等于夏朋友到场以后她就可以带走小猫,为什么于夏会突然反悔。
而于夏没有考虑要给张辉留面子,她给出理由:“我们和你的相亲对象有过节,不认为他会善待小猫。”
张辉一听不乐意了,上次一别后他妈牵线搭桥联系上牧昭家里,一拍即合,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追求牧昭,牧昭就快松口了,不能功亏一篑。
“上次的事都是误会,是个意外,”张辉装得卑微,“我给您俩道歉可以吗,能不能不要为难昭昭,她只是喜欢猫。”
于夏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能把他的错推给别人,她冷笑一声:“我跟你讲话了吗?”
牧昭看一眼张辉,忽而叹气,以她对张辉浅显的了解,于夏口中的过节,不会是什么误会。
她觉得有些无力,打算回家再同父母商谈一次。牧昭轻轻点头,问道:“那我可以再看一次小猫吗?”
于夏和郑韫对牧昭没有意见,郑韫甚至有点可怜牧昭,聊天的字里行间全是对父母施压的无力感,此刻还要平静接受一个任何关系都没有的男人带来的麻烦。
但于夏不会。
她贫瘠的感情分了绝大部分给郑韫,剩下的分给几个朋友,留给陌生人的只有冷漠。
于夏想直接回绝,郑韫却先应了。
“谢谢你们。”牧昭跟在郑韫和于夏身后,去看两只猫。
张辉厚着脸皮跟上去,碍于在医院内人来人往不好动手,于夏只能没好气地阻隔他跟郑韫,不让张辉能碰到郑韫的一点衣角。
最好空气都不。
牧昭蹲下来,再逗弄了一下小猫,小猫活力无限,喵喵大叫,嗷得牧昭会心一笑。
她笑完惆怅地问于夏:“就最近几天必须送出去吗?”
她还想努力一下。
“对。”于夏直截了当回答。
她站起身,道别:“那我先走了,祝你们能找到合适的家庭。”
“麻烦你跑这一趟。”郑韫觉得不忍,牧昭是真喜欢小猫,她们也是真的无法接受将猫交给张辉。
“没事,猫猫很可爱。”牧昭笑笑,就往外走。
“等等,”一直厚脸皮跟在于夏身后的张辉突然出声,“这怎么像我家走丢的猫?”
“你家,走丢的猫?”于夏重复疑问。
“对啊,刚生完就走丢了,我找了一晚上,”张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们抱走了。”
他甚至现在还打算给于夏和郑韫泼脏水。
牧昭狐疑地盯着他,他还掏出手机自证:“我这还有它的照片呢!”
“你家住哪?”于夏懒得废话,直接质问。
张辉报的地名差不多在她们发现小猫的位置,于夏点了点头:“那是差不多。”
张辉得意一笑:“那可以把我的猫还给我吗,我想送给昭昭。”
“那把住院费和手术费结一下吧,”于夏淡定开口,“营养费算我们送给小猫的。”
“多少钱?”
于夏报了个数。
“这么贵?”张辉吓一跳,“你骗钱吧?”
“所有医疗费的单子我都有,你也可以向医生求证,”于夏讥讽他,“没钱就没钱,转移话题干什么?”
“我又没让你们救,”张辉白眼,“说不定谁偷的呢,不偷能走丢吗?”
“刚生完走丢的吗?”于夏反问。
“别废话,把猫还给我,”张辉不耐烦道,“你们自愿出钱救猫还赖上我了。”
张辉说话间就想打开笼子去拿猫,站得最近的牧昭抬手拦住他的动作,警惕问:“你要干什么?”
“昭昭,”张辉态度放缓,“你不是想要这两只猫吗,本来养它们也是为了送给你,这不是正好吗?”
闻言牧昭更警惕了,她整个人挡在笼子前,质疑:“我从没听你说过。”
郑韫疑惑问道:“那天我们捡到猫的时候是几只猫绑在袋子里丢出去的,大猫刚生产完,一点力气没有,真是走丢吗?”
答案当然是不。
张辉脸色一变,作势要报警:“这是我的个人财产,我想怎样就怎样,昭昭,我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为什么不跟我站一边?”
牧昭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同意了,还有你情绪能不能稳定点,这里是医院,你不要大呼小叫可以吗?”
四个人堵在房间里,不认识的护士进来赶人:“有什么事出去说,不要在这里影响动物休息。”
张辉不情不愿出去。
他之前听牧昭提过一次,这次领养的竞争激烈,她非常期待。
出来的时候他转念一想,牧昭估计是骗不到了,但有猫的话,说不定还能骗到其他小姑娘。
想到这,他更加坚定要带走猫的想法。
站在宠物医院门口,张辉还在据理力争,说要报警。
“报,现在就报。”于夏说。
张辉只是想吓于夏,他哪里敢真报警,警察是不管遗弃猫狗,但他要带走警察肯定会让他付清医疗费。
他租车花光了身上积蓄,哪来的钱付,他还指望追到牧昭后牧昭给他花点呢。
张辉气不过就想拉扯于夏,于夏反击的手没抬起来,小七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想打人啊?”
如果说于夏算劈柴的力气,小七就是劈山的力气,她长得高,穿着短袖,用力时手臂肌肉微微隆起,不壮,但足够威慑张辉。
小九拿着扇子扇风,凑过来问来龙去脉,张辉被小七吓得不敢再乱来,只敢嘴里重复着让于夏还猫,不然就去网上挂她偷猫。
于夏也不客气,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不敢再说话。
于夏擦了擦手说:“这巴掌,是替两只因你枉死的小猫打的。”
他嚷嚷着打人了,可惜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没人注意到他。
“赔钱,打了我必须赔钱!”张辉捂着脸嚷嚷,窝囊极了。
“于夏给猫花的钱比你租车费和一身行头加起来都贵,”小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做人呐,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张辉还没法反驳,小七说的是事实。他嗫嚅几句,转头就跑。
五个人没一个去追的,目送他着急忙慌上车,飞速启动,撞在路边的指示牌上,又慌忙倒车,驶入车流。
“这下不止要赔路政钱,还要赔修车费,”小七拍拍手,感叹道,“真是现世报啊。”
小九正在喋喋不休充当嘴替辱骂张辉不要脸,牧昭一直在道歉,说今晚的事太抱歉了。
几个人对过信息琢磨了一番,估计张辉在路上捡了一只孕期母猫,打算等生出小猫后挑选一只最漂亮的小猫赠予牧昭。
结果小猫出生那天牧昭给张辉看过*照片,张辉琢磨着几只猫没一只像球球的,无法俘获牧昭的芳心,干脆打包全丢了。
牧昭深深捂住脸,苦笑:“小猫算是因我而死吗?”
“是他的错,不必怪罪自己,”郑韫安慰道,“说到底,他出生就是最大的错。”
牧昭低声道谢。
郑韫看着她的脸,忍不住问道:“那你和他……?”
“我今晚回去就跟父母说清楚,”牧昭疲倦地闭了闭眼,“他这种连刚生产的猫都遗弃的人,是没有良心的。”
郑韫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牧昭道谢:“我没事,因祸得福吧,我一直在想有个理由拒绝他,今天算是找到了。”
牧昭叹气,扬起个释怀的笑:“好运小猫保佑我。”
把几波人送走后,于夏问小七:“你怎么知道他车是租的?”
于夏还以为他家凑钱给他买的新婚礼物。
“租车行我开的,”小七蹲在台阶上,看不出一点儿老板气质,“这车牌我看着上的,回头谈赔款他还要见我一次。”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七望着于夏一言难尽的眼神说道,“靠春天里吃饭我和小九能饿死。”
于夏默默地收回视线,蹭到郑韫身边。
送个生日礼物都能送出小城市三套房的价格,饿死她都饿不死这俩人。
郑韫正惆怅着呢,考察过的三个人都走了,小猫还在手里。
“没有其他人了吗?”小九探头问。
“没有了。”郑韫叹气。
“没有就先带回去养着吧,”小七提议,“实在不行我们来找领养家庭。”
小九狂点头表示同意。
于夏去给两只猫办了出院手续。
大猫懒洋洋地跳上桌,在桌子上打了个滚,又跳进于夏怀里,于夏抱着猫,有些手足无措。
之前抱的时候几只猫都奄奄一息不太动弹,如今猫恢复了,抱在怀里,时不时动弹一下,拱她的手臂。
于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郑韫,郑韫却一边签字一边憋着笑:“夏夏,要照顾好几天呢,你要习惯。”
还好小九稀罕小猫,在一旁跃跃欲试,于夏赶紧把猫送进她的怀里,长舒一口气。
沉甸甸毛茸茸的小猫离开怀抱,怀中似乎还存着几分温度,裸露在外的手臂还有小猫鼻头触碰时冰凉的温度。
她忽然就体会到了养宠人为什么爱抱着自己宠物不放了。
郑韫抱着巴掌大的小猫,小九抱着大猫,于夏提着宠物医院给的养猫大礼包,小七拿着车钥匙,四个人风风火火出了爱宠医院。
七月中旬,明月高悬,银光缀在绿叶上,影影绰绰,已近深夜。
小七开车,四个人原路返回春天里。
路上,小九问于夏,两只猫分别叫什么名字。
她们一直没有给猫取名字,想着取名以后再送走会格外不舍,但如今带回家养几天,总不能每天喊猫。
“那就叫大猫大乖,小猫小乖,”郑韫捧着已经睡过去的小猫,挂着笑,“乖乖一家。”
小七转动方向盘,车驶入春天里所在的街道,小七听了没忍住吐槽:“好歹是个研究生,能不能取点有含义的名字。”
“比如呢?”郑韫问。
“叫狗蛋,”小七理直气壮,“一听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要叫也是叫猫蛋,”车停稳,小九边解安全带边吐槽,“哪有猫叫狗蛋的?”
“夏夏,你的意见呢?”郑韫转头看一直沉默不言的于夏。
“小的叫猫剩。”于夏下车,接过郑韫递来的猫。
郑韫逗小猫的手指一滞,她略带迷惑地问:“夏夏,这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没有,一窝剩它一只,所以叫猫剩。”
小九笑得狂拍车头。
*
自己捡来的猫自己养,郑韫和于夏抱着猫,提溜着一大堆东西上了三楼。
护士小姐微信发来一长串的幼猫护理经验,于夏盯着占据手机屏幕的消息,生平头一次觉得晕字。
思考再三,她们还是决定放在自己房间里养。
即使大猫能自己带小猫,但放在隔壁房间郑韫和于夏始终牵挂着,左右都睡不安稳,不如放在看得见的地方。
于夏拿纸箱垫上尿垫,检查窗户是否关紧了,又下楼去拿猫砂和猫砂盆,摆上猫粮和水,整顿完一切,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一晚上处理乱七八糟的人或事,两个人都有点疲倦,洗完澡胡乱亲了几口倒头就睡。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杆,于夏打着哈欠起来洗漱,郑韫跟在她身后。洗手间很小,两个人并排在一起刷牙,镜子只能照到两人靠在一起的肩膀。
镜子里的郑韫矮于夏半个头,长发随手扎了个低马尾方便洗漱,肤色冷白眼尾泛粉,低龄睡裙露出精致的锁骨,于夏擦脸上的水珠,目光不自觉下移。
这几天郑韫不仅在忙着替小猫找领养家庭,还忙着给于夏筹备生日的事情,有时候一整个下午消失不见,等到晚饭再出现。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于夏是有怨言的,小猫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后,郑韫决心先好好安抚不满的小女友。
她吐完嘴里的牙膏沫,擦干净脸,搂着于夏的脖子交换同一种牙膏味道的气息。
再笨的学生,通过日复一日的训练也能合格,更何况郑韫和于夏都擅长总结进步。
短短两月,两人的吻技进化到炉火纯青,郑韫愈发地会撩拨,于夏纵容她的放肆,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着她腰,不允许郑韫在浪海沉浮到顶点时想要离开。
两人吻得忘我,从卫生间出来,贴在墙壁上,点燃□□,细碎的喘息和衣服摩擦的洗簌声交叉响起。
就在于夏打算更进一步时,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一声:“喵。”
两双人眼和两双猫眼齐齐对上。
于夏和郑韫的动作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小猫不是人,不懂人在干什么。
于夏懂这个道理。
但一想到浪迹欲海时有两双眼睛盯着她俩,她又浑身不得劲。
郑韫显然同于夏想到一起去了,她憋着笑:“夏夏,继续吗?”
于夏是想继续的。
有人……猫看着,她继续不下去。
“我们去隔壁?”郑韫双手抱着她的脸颊,额头贴在一起,含笑询问。
“好。”于夏求之不得。
一进房间,于夏搂着郑韫,一只手顺着纤长细腻的腿攀爬,在郑韫的闷哼里穿过花园,抵达终点。
压抑了好几天,于夏下了狠,甚至不允许郑韫躺下,酸胀感漫遍全身时,郑韫也只能紧紧抱着怀中人,
战争结束,郑韫趴在于夏的肩上,过量运动让她呼吸不畅,只能一直喘气,于夏抱着她坐下,让她缓一缓。
手机铃声响起时,郑韫的身体一滞,软绵绵的站起来,去于夏的房间拿手机。
每一步都好像戴着什么东西在走,酥酥麻麻的,郑韫揉着腰,心想下次可不能白天让于夏这么折腾了。
郑韫去接电话,于夏索性就在郑韫的房间里把澡洗了,她洗完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郑韫出神地盯着脚边两只小猫,不知在想什么。
“……老婆?”于夏吃饱喝足,洗完澡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满足,她第二次叫出这两个字。
“嗯?”郑韫猛地回神,挂起笑容。
“在想什么?”于夏问道。
“在想,”郑韫望着她,眼里情绪分外复杂,却仍然笑着,“你能再喊一遍刚刚的称呼吗?”
“老婆。”有第一次和第二次后于夏坦然多了。
“夏夏,”郑韫伸出腿,裙摆顺着腿的弧度滑落,露出手指按压后留下的红印,笔直纤细的腿去勾她,“我还想要。”
甚至没来得及换个房间。
郑韫拥住她,像发泄般毫不顾忌,于夏屡次追问刚刚接的电话是不是惹她生气了,郑韫也不答,只是追逐着她的手,她的唇,一遍遍重复表白。
一声声“爱你”和郑韫柔软的唇打消了于夏的疑惑,她只当是最近事情太多的发泄。
大乖趴在桌子上,小乖趴在它身边,两只小猫安静地睡着,时不时起来巡视领地。
直到最后,郑韫太过劳累,沉沉睡去,最后一句如梦呓的话是:“夏夏,我永远爱你。”
于夏替她抚平皱起的眉,唇角挂着温柔的笑,如冰山消融润泽万物,大乖跳过来,靠在她的手边,小乖跌跌撞撞地在桌上爬。
安静地像某个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于夏心想,要是能永远这样幸福就好了。
可惜,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作者有话说:搓手手,赶上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个夏天
爱宠医院电话打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太阳炙烤大地,迎来八月预估气温最热的一天。
于夏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接通电话:“女士您好,之前您在我们这治疗的大猫疫苗本忘记放进背包了,您看您今天有时间来一趟拿走吗?”
于夏应了,挂断,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手臂有些酸。
兴许是压抑太久,郑韫昨日缠着她索要无度,晚上吃完饭给小猫喂完饭又折腾半晚,最后几乎是昏迷过去的。
她往右边摸了摸,床铺空空如也。
于夏没当回事,明天就是她的生日,郑韫最近经常出去几个小时,说是给她准备礼物,她只觉得怪稀奇的。
往日这种强度,郑韫起码要睡到接近快中午才能恢复,今天起得却比她还早。
手机上没有郑韫外出的消息,多半是楼下,她起床洗漱,洗手间里两只牙刷靠在一起,像她们往日里的并排的肩膀。
刷完牙,于夏特地将牙刷放回原位,满意地看着两只同型不同色系的牙刷,出门去楼下。
楼道静悄悄的,于夏踩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走到一楼才听见小九的声音:“今天怎么没和你女朋友一起下来,吵架啦?”
于夏一怔:“她不在楼下吗?”
“没有呀,”小七从厨房出来,疑惑道,“我今天六点多就醒了,在外面看一早上电视剧,没见到郑韫,不会是你俩吵架她自己睡自己房间了吧?”
“……没有,”于夏望了一眼楼梯口,“我上去看看。”
空调压不住酷热的天气,三层楼几十阶楼梯走得于夏额头泛起点点汗。她觉得可能是昨晚太闹腾,郑韫半夜换了房睡。
她停在郑韫房间门口,没有犹豫地敲门。
房间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
于夏按下门把手。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白色纱帘跟着风飘动,窗户大开,澄澈的蓝天飘着白云,绿叶摇晃的光影印在透明玻璃窗上。
房间空荡荡的。
被子整齐得像于夏刚入住那天看房时的模样,床头柜,茶几,桌上,一切能放置东西的地方都空空如也,郑韫喝水的丑杯子都不在了。
于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她拉开衣柜门,几个五颜六色的铁质衣架跟着衣柜震动摇晃,碰撞在一起。
拿出送她的檀木手串的地方也是空的,放化妆品的柜子,放首饰的柜子,所有能存放东西的地方,都是空的。
整个房间空荡得像于夏之前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她下意识看了看手,手指上是银色素圈,手腕上是木质手串。
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于夏转头返回自己房间,拉开衣柜。
属于郑韫的衣服一扫而空,什么都没留下,大乖见她回来了,慵懒地蹭蹭她的腿,躺在她脚边,毛茸茸的触感让于夏回了神。
大小乖还在。
她冷静地打开手机,郑韫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起码她会安排好两只猫的去向。
她打开聊天框。
因为长期黏在一起的原因,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很少,大多都停留在互相问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回。
她一如既往地发了那条消息。
“你在哪里?”
消息如从空调缝隙里钻出去的冷气,落入夏日炎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强迫自己从头开始回想昨天,前天,甚至更早的事情,试图抽剥出蛛丝马迹,却如同被大乖玩散开的毛线团,找不到一点线头。
“于夏,”小七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显然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房间,皱着眉靠在门框上,“能联系到她吗?”
于夏摇头。
她甚至还能保持一个体面的表情,如果不是朝夕相处两月,小七甚至看不出她是不高兴还是本来就这样。
“我刚给她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小七观察着于夏的表情往下说,“她有跟你提过自己要走吗?”
显然是没有的。
甚至明天是她的生日,郑韫一直兴致勃勃地为她准备礼物。
她想到那个突兀的电话。
“先吃饭吧,”小七语气不忍,“晚点我继续联系她。”
“好。”于夏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跟在小七身后,下楼,洗手,上桌,开始吃饭。
小九询问的眼神投向小七,小七摇头,小九明白了。
郑韫走了,走得悄无声息。
小九扒拉饭,时不时望于夏一眼,于夏神色如常,饭没比平时少吃一口,该吃什么吃什么,镇静得好像突然跑掉的不是她女朋友,而是一个陌生人。
“吃完饭我们看看监控吧,”小九小心翼翼提议,“看看她几点走的。”
“不用了,”于夏淡淡拒绝,“我晚上去医院拿疫苗本,顺便问问有没有新的领养家庭。”
没了传话人,她话比平日还多了点。
吃完后她回了房间,小九坐在前台翻看入夜后的监控录像。好在她昨晚熬得够晚,只用看五六个小时的录像,她支着头,倍速播放。
小七端杯水走过来,递给小九,担忧地问:“你觉得可能会是什么情况?”
小九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摇头:“猜不到,天大的急事不至于不辞而别。”
前一天还在同她们商量怎么给于夏过生日,今天忽然就从云城蒸发了。小七是有手段查到郑韫人在哪里的,但她看得明白,就算是告知于夏郑韫的去向,她也不会追过去问的。
于夏是一个异常骄傲的人,骄傲到就算女友离开,她仍然风轻云淡地处理所有事情,面上看不出丝毫。
“宝宝,”小九苦恼地揉着太阳穴,“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给她们看追妻火葬场的小说啊,是不是瘟到她们了?”
小七哭笑不得,她搬凳子靠过来,同小九一起看录像,温声回答:“能和你有什么关系?”
监控画面一帧帧跳动,直到时间跳到凌晨四点,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一楼楼梯口。
郑韫穿着短袖牛仔裤,长发垂落身后,拎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在一楼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隔壁邻居养的鸡开始报晓,街道上响起环卫工扫帚擦过地面的声音。
她的背影纤细易碎,望了很久的楼梯口,沉默无言,当时间指向四点半时,她终于转身,拧开一楼大门,迈步,离开春天里。
春天里外围的监控清楚拍到她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模样,侧颜精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淡,似乎同于夏待久了,于夏身上冷冽的气质学到几成,竟也有了于夏的模样。
出租车来了,她上了车,车朝着火车站的方向扬长而去,连灰尘都没留下。
小九将监控定格在郑韫仰头看三楼的瞬间,捧着下巴,皱着脸问:“她看上去很不舍啊,为什么突然走了?”
“可能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小七不愿恶意揣测郑韫,相处两月,大家都知郑韫的为人。
另一头,于夏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靠劳动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去想与郑韫相关的事。
可记忆如同空气里的灰尘,如何擦得干净。
每件上衣,每条裤子,每双鞋子。
她爱穿的短袖,用过的水杯,坐过的椅子,连阳光透过窗帘落下的位置,无处不再提醒她与郑韫共同经历过的回忆。
她索性放弃,往床上一倒,抬头看见挂在衣柜最深处的外套。
——那是她和郑韫穿过的情侣装。
她缓缓闭上眼睛。
整个房间她无处逃避。
不,不只是这个房间。
整个春天里,整条街道,整个云城,只要她去过的地方郑韫便去过,到处都是两人共同的经历。
她恨不得现在立马买票回学校。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猫咪的咕噜声,大乖叼着小乖,跳到床边,趴在她身边,毛茸茸的头蹭她脸颊,她睁眼,同竖瞳猫咪对上视线。
于夏伸出手,轻轻抚摸大乖的头。
“我去给你们找新家,”于夏望着她低语,“总要照顾好你们。”
她起身,去铲猫砂,几铲子下去,什么也没铲到。
她盯着猫砂盆发呆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于夏僵硬地站起身,慢慢走到床边,心中隐隐的期待,随着靠近床头柜上的手机越来越盛,直至长到枝繁叶茂,充斥整个心脏。
屏幕上的名字却不是她想看见的那个。
她盯了有几秒,接起。
陈竹活跃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歪歪歪,夏总,我回学校啦,你几号回来?”
于夏望着床头边的两本书,冷淡答:“明天。”
“你不是……”陈竹话说一半停住了,有人跟她搭话,她叽里呱啦讲了几句,刚刚要问的话全忘了,重起一句话,“那好哦,你给我发个时间我明天来接你!”
小九上来找于夏的时候,于夏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铲猫砂,大乖尾巴翘起,尾部卷起,疑惑地绕着于夏打转,似乎在疑惑她在做什么。
“于夏,”小九站在门口,“明天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不过了吧,”于夏垂着眼皮,盯着自己手上的檀木手串,“我打算给她俩送到医院去就回学校。”
“生日还是要过的,”小九叹气,“实在不行我们出去吃一顿吧。”
于夏摇头:“没关系,我本来不打算过的。”
小九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要不是郑韫主动,要不是她们起哄,她本来不会期待明天的。
“在担心小猫的事吗?”小九走进来,蹲在两只小猫的身边,轻轻抚摸大乖的头。
“嗯,我打算今天去医院问问,能不能放在她们那里找寄养。”于夏淡淡答。
医院寄养都是条件差不多就行,没那么位置和人力照顾猫,能尽快送走就送走,但于夏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交给我吧,”小九似是下定了决心,“我们来给你养。”
于夏抬起头看她,眼神里有不解。
小七说她们不养宠物是因为小九并不想对新的生命负责,她认为自己做不好一个新生命的主人,索性不养。
于夏词穷起来,她想说小九不必为她做到这种程度,不必勉强自己,话到嘴边,只能憋出一句“不用”。
小九早八百年习惯于夏的交流方式,一句话对朋友可以自动润色为友好词汇,对讨厌的人则可以加工为辱骂词句。
她露出个笑:“觉得麻烦我?”
于夏点头。
“你俩……”小九叹气,重新说,“你算她亲妈,那我就是她干妈,亲妈有困难照顾不了,干妈帮帮忙,不是很简单吗?”
她甚至开始给自己找理由:“再说啦,你们俩走了以后春天里好安静的,有猫闹腾一点也不错啦!”
她丝毫不提于夏和郑韫来之前,她和小七已经过了好几年的二人世界了。
于夏拨动铲子的手一滞,她开始唾弃那个想学郑韫一般同这个地方断绝联系的自己,但她只会憋出一句:“猫抓坏你的裙子,你会找我赔吗?”
小九捂着耳朵站起来,又意识到不对,去捂大乖的耳朵:“这话小猫咪可不能听,学坏了怎么办?”
小九一打岔,她方才郁郁的心情轻松了点,她站起身讲:“我明天回学校。”
“明天吃完早餐走吧,”小九终究没留多她,“算是给你庆祝过了。”
于夏点头,沉默片刻后,又道歉:“对不起。”
说到底,这件事和小七小九没有关系,她不能,也不该抗拒和两人的交流。
“跟我道什么歉,”小九抱着大乖时不时亲两口,俨然已经当上猫奴,闻言惊诧道,“你不会想连夜就走吧?”
于夏是有这个想法的,但她现在不会这样做了。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帮你找……”小九话没讲完,被于夏打断了。
“不用了,”于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点,“就不麻烦你们了。”
“那我先下去跟小七说养猫的事情了,你记得买票和收拾东西,”小九抚摸着小猫的头,边往外走边说,“明天早上我们送你去车站。”
“好。”于夏目送她离开。
东西收起来很快,于夏从高中时期开始独自生活,打包行李的速度非常快,整个房间随着她的动作一步步恢复到初来乍到时的模样。
那些装着两人共同回忆的东西一件件进入行李箱,连手上的素圈,手臂上的手串,一齐放入行李箱里,行李箱关上的刹那,于夏竟有一种浑身一松的错觉。
她将行李箱放在门口边,下楼,准备去医院拿大乖的疫苗本。她能为这两只小猫做的事不多了,这算是最后一件,她决定亲自去做。
同两人打过招呼以后,于夏骑着电瓶车独自出了门。气象局预估今天是今年夏天最热的一天,却没有人再禁止于夏这个点出门,天边暗下来一半,仍然热浪翻涌,滚烫地灼烧皮肤。
于夏戴着头盔,头一次后座没人,后背空落落的,她抿着唇,穿行在大街小巷,风穿透布料,晚风一卷,身上刚出的汗又去了小半。
行至爱宠医院时,医院门口正热闹着。
夏天是宠物中暑高发时段,这个点送来好几只猫狗,哄闹着,比轰然炸开的烟花还要吵闹。
于夏穿过他们,去医生办公室找护士小姐,见护士小姐正忙着,她也不急着要,找了个地方坐下,发呆望着医院里来去匆匆的人们。
“一个人,你女朋友呢?”粉发小姐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关切问道。
“……嗯?”于夏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有些茫然。
“不是你女朋友吗?”粉发小姐似是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捂了捂嘴,“好姐妹?”
“不……是女朋友。”于夏下意识回道。
“那你怎么一个人?”粉发小姐又问。
“……”于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该怎么回答。
“吵架啦?”粉发小姐有点尴尬,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于夏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见于夏摇头,粉发小姐赶紧又道了遍歉离开了。
护士小姐终于得闲,拿着本子出来找于夏,跟她交代大小猫打疫苗的时间,于夏听得很是认真,拿出手机记下几个日期。
“你女朋友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护士小姐交代完毕以后,忽而问道。
“她……有点事。”于夏不想跟别人讲郑韫离开的事,这样等她离开云城,在外人面前,她和郑韫就是一起离开了,全了两个人的面子。
“哦哦,”护士小姐点点头,跟她道别,“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哦,记得多喝水,不要再中暑啦。”
护士小姐常年同宠物打交道,说话总是不自觉带上哄宠物的语气,笑眯眯道:“你不知道,你上次中暑把你女朋友吓哭了,不要再吓她了哦。”
于夏不知道自己怎么跟护士小姐道别的,又是怎么出医院的。
已近深夏,按照农历,已经入秋,云城的行道树绿得一如既往,夜风一卷,却也有几片泛黄的叶片簌簌落下,躺在沥青路上,再被路过的环卫工铲走。
于夏抬头望着夜空,心率加快,眩晕感窜出,她却清醒的知道,这不是中暑,只是深夏初秋之交,一场无疾而终的梦突醒带来的后遗症。
她没有再看爱宠医院一眼,骑着电瓶车,未有犹豫地回到春天里。
第二日清晨七点,于夏带着行李箱,准时出现在一楼。
小七替她下了一碗长寿面,小九买了一个小蛋糕我,给她插上蜡烛,三个人唱完一首生日歌。
小九想让于夏许愿,于夏没有违逆她的期待。双手合十扣紧闭眼,却没有许下任何愿望。
太想要的东西,即使许愿千百回,终究留不下来,不如从开始,就不曾有过期待。
小七开车将她送去火车站,下车后,她拿出包装好的礼物递给她,叹了口气:“我和小九永远欢迎你回来春天里。”
于夏接过,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她们和云城这座城市:“有机会来找我玩。”
小九忍着泪意:“你别把我们拉黑了就行。”
离别伤感的氛围被小九一句话冲淡了,于夏唇边起了笑意,她说:“猫质还在你手里呢。”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和这座城市,于夏进了检票闸机。
坐在候车室等车时,有个小女孩跑过来叫她:“于夏姐姐!”
于夏一看,竟然是她和郑韫曾经照顾过几次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穿着公主洋裙,蹦蹦跳跳时裙摆一晃一晃的。
“郑韫姐姐呢?”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有点事。”于夏拿出应付其他人的说辞。
“啊,”小女孩夸张地表达自己的失望,“我好想你们的。”
小女孩的妈妈走过来,问道:“你回学校吗?”
于夏应声。
“马上开学了,我们去隔壁玩几天,”小女孩妈妈牵着小女孩引导,“跟于夏姐姐说再见。”
“我最喜欢你和郑韫姐姐了,于夏姐姐再见!”
火车进站,于夏几乎是逃离般上了车,这座城市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郑韫离开她的事实。
手机响起几声提醒音,她打开手机,是小七发来的,几个视频,一个地址,还有一句一路平安。
地址不在南桥,甚至和南桥隔着山南水北,远跨几个省。
于夏只问了小七最后一个问题:“郑韫结住宿费了吗?”
小七的聊天框反复亮起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弹出消息。
【前几天结了,连同你的一起,但是是结到我们本来打算一起去南桥的那天。】
火车启动了,行驶进隧道,尖啸声带起耳鸣,视频反复加载失败。
郑韫收拾好了行李,铲好了猫砂,结清了住宿费。
她把她能安排好的一切全都安排妥当了,除了她。
除了在云城最亲密的她。
于夏脱力地靠在椅背上。
她终于接受,郑韫不是突发奇想的离开,而是一场从始至终的欺骗。
她被抛弃了。
南桥是假的,承诺是假的,同她说以后要永远一起,全部都是假的。
郑韫在一个深夜逃离了云城,抛弃大乖小乖,抛弃春天里,抛弃小七和小九。
抛弃了她——
作者有话说:终于到了我最喜欢的下卷啦!
第34章 第三十四个夏天
于夏难得踩点,冷着脸从拥挤的电梯里出来奔向公司,卡着最后十秒时间打卡成功。
“小于,起晚了?”组长恰好回工位,路过她时关切问。
“没挤上地铁。”于夏放好包,坐下回道。
“早高峰是挤,”组长十分关心她,“住得远吗?”
“有点,”于夏不太喜欢别人多过问她的隐私,即使是顶头上司,“不算很远。”
“公司有租房补贴,可以考虑住近一点,你可以考虑一下。”组长提议道。
“我考虑下,谢谢组长。”于夏随口敷衍了几句。
组长不再闲聊,回了自己工位。
工作时间总是充实而忙碌的,同事拍她肩膀提醒该吃饭了的时候,于夏才惊觉一上午过去了。
同事伸了个懒腰,听见骨骼噼里啪啦舒展的声音才满意放下手臂,她喊于夏:“楼下新开了家面馆,去吃吗?”
于夏点头。
午餐点写字楼下人不少,面馆新开,来尝鲜的人排起队,还没等于夏开口不吃,同事赶忙拉着于夏走了。
两人进了同事之前常来的简餐店,进来时门口的顾客正好离开,两人顺势坐下。
点完餐后同事说起活动快上线了,于夏负责的卡面终稿还没定,同事忧心忡忡:“于夏,主美怎么说啊?”
“她说没什么问题,”温热的茶水入喉,于夏疲惫稍微缓解了点,“最后细化一下差不多就定稿。”
“还得是你,”同事夸奖她,“刚参加工作就接得住这种临时飞来的担子。”
原来的同事生了场大病,最初打算画完这一稿,让于夏来做细化,没想到画到一半力不从心,家人只能来帮忙辞职。
本来重担也落不到她头上,结果另一位同事稿子被主美打回去重画了,整个美术组只有她和另外一个实习生没事干。
都打算找认识的外包了,是于夏自己去找的组长,说能不能给她一天时间出个草稿。
离*节日还有一段时间,组长应下了于夏的自荐。
“想早点转正。”于夏垂了垂眼皮。
“必然的事,”同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餐道谢,又转向于夏,“你态度好能力强,领导不招你招谁?”
于夏心不在焉地答应她。
她今天迟到,是起晚了。
噩梦犹如种在记忆深层的种子,静待合适机会破土而出,张牙舞爪,冲破她的心理防线。
半夜猛地睁眼做起来发呆,梦中最后是郑韫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她被束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望着郑韫消失在视线中。
她起码有一年没再做这个梦了,郑韫像是夏天里永远炽热的一场风,秋天压过,冬天到来,逐渐变得朦胧,最后消散。
兴许是再见郑韫,她心中那点本以为消失得差不多的爱恨重新翻涌,她又做起这场梦。
失眠了半宿,天边蒙蒙亮时才昏昏睡去,再醒来已经是循环的第三个闹钟。
“于夏?”同事叫她,“你有在听吗?”
于夏回过神来,没什么歉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
同事正说着话,店里进来两个人。
该说不说,有些人好像自带聚光灯,就算人群涌动,其他人也能一眼看到她。
郑韫之于于夏就是这样的。
显然,于夏之于郑韫亦是如此。
郑韫今天穿着件白色衬衫,黑色包臀裙,戴着金色眼镜框,与周围来往的白领无异的打扮,却一如既往吸人眼球。
两人对视一眼,郑韫刚想打招呼,于夏移开视线,目光重新落回同事脸上。
余光中,郑韫抿了抿唇,放弃打招呼的想法。一旁的朋友见她欲言又止,好奇问:“怎么了郑韫,在看谁?”
郑韫摇摇头,多走两步,正好遮住朋友过来的目光,两人刚好坐在于夏身后。
“组长今早训你了吗?”同事翻动自己勺下的饭,问道。
“没有,”于夏摇头,“她说公司有租房补贴,让我住近点,免得挤地铁麻烦。”
“真可以,”同事眼睛一亮,“你怎么想的?”
郑韫柔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和几年前一模一样的语气,轻笑着说:“没有的。”
于夏分神去听郑韫想说什么,囫囵回答同事的问题:“在考虑。”
同事立马从包里掏出手机,划动手机,翻出微信好友:“隔壁文案组有个女孩儿在找室友,长得可漂亮了性格也好,做饭超好吃,爱干净讲卫生,她前室友在走离职了,下周就搬,很适合你呀。”
于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注意力全在郑韫身上,同事目光投来时她随便问了句:“真的吗?”
同事见她还有些不信,打包票道:“真的,我们部门经常去她家蹭饭吃,超级温柔。”
见于夏无动于衷,同事凑过来,揶揄道:“你不是直女吧?”
风吟是业内知名的游戏公司,开发的百合向女性游戏更是行业龙头,公司内部多的是性取向为女的女性工作者,尤其是文案组,几乎全员都是,不算稀奇事。
但于夏刚进公司,还没转正,自己部门的人脸都还没认完,更深入的八卦无从听说。
“嗯?”于夏迷惑。
“还是单身?”同事又追问。
“嗯。”于夏反应过来同事在问什么,没有否认,都认了。
“那这位再适合不过了,”同事贼笑道,好好的一个美女忽然化身媒婆,“她也是单身哦,刚好她还负责你这张卡面的七夕文案,这不天赐良缘吗?”
“怎么样?”同事追问。
“行的话我把她推给你,正好你可以问问……”
外面好几个人在等翻台,于夏和同事已经吃完了,准备起身离开。
“我有她微信。”于夏说。
“啊?”同事突然反应过来,“哦对,你俩要工作对接,你看我这记性,那你要跟她合租吗……”
后面的话被玻璃门隔绝在外,门口进进出出,郑韫听不见藏在嘈杂里的答案。
“看上隔壁桌啦?”朋友推一下心不在焉的郑韫,“喜欢就上去要微信呀!”
于夏离开,郑韫倒是能收心下来好好吃饭了,她唇边带笑:“有她微信。”
“看这样子是在追还没追到,”朋友嘴上是半点不饶人,“文学院女神也有追不上的人啊?”
郑韫低着头,品了口茶。
简餐店是荞麦茶,抿进嘴里有几分苦意,平光镜下的眼神暗了暗,轻声答:“她看上去好追吗?”
朋友了悟点头:“倒也是,看着像被八个前女友甩过后再也不相信爱情的眼神。”
郑韫:“……”
“对了,你怎么想起来要进风吟了,”朋友奇怪瞥她一眼,“我只能找朋友给你内推试试,文案组今年没招实习生,不一定愿意要你。”
“谢谢你。”郑韫隔着透明玻璃,望着于夏一路离去的背影。
“……你追人追到公司来了?”朋友似是想到什么,一言难尽地瞥她一眼,“有这么喜欢吗?”
于夏刚进大楼,手机弹出几条消息,她以为是哪个同事发来的关于工作上的事,趁着等电梯看了一眼。
竟然是郑韫。
上次看房一别,她和郑韫有两天没聊过了,或者说,郑韫单方面给她发过几次消息,她没有处理。
她往回看了一眼,同事正在前台拿包裹,就退出等电梯的人群,走到一边,开始看消息。
【zy:我听到你和同事的谈话了。】
那头敲敲打打,几分钟没憋出第二句话,一直在弹【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醒。
隔着屏幕于夏都能察觉到郑韫的小心翼翼,
【夏:然后呢?】
【zy:我们已经签约了。】
电梯乌压压进出一大批人,于夏站在人群外,抬头看了一眼停在一楼的电梯。
【夏:违约会付你违约金。】
【夏:我不像你。】
同事抱着几个快递奔跑回来,于夏护着她挤进电梯,电梯门合上,电子广告牌在播放某个生发产品的广告,凛冽的风在电梯井里呼啸,钻入轿厢,于夏背脊发凉。
终于到了,同事抱着几个快递,麻溜挤进来,想跟于夏说话,于夏却已经掏出了手机。
【zy:我只是想和你住在一起。】
【zy:和我住,可以吗?】
于夏没有回复。
午后小憩几分钟后,于夏重新投入到工作里。文案组和她对接的同事叫岑雪,细化文案的同时给她提供一些可以表现在卡面上的细节。
最后到公司下班点时,岑雪问她:“你要来和我合租吗?”
“我已经找到房子了,谢谢你。”于夏回拒了。
游戏公司加班是常态,尤其是对于夏这种刚进公司就接了重担的新人,饶是她大学接了四年各类商稿,面对精细度要求超高的游戏卡面,仍觉得吃力。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她才完成今天定的进度,同事早就下班了,连组长都下班了,整个美术组只剩下她一个。
她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打卡,关灯,下班。
走出大楼,身后公司大楼仍然亮着一半的灯,和周围的互联网公司大楼的灯火融为一体。
于夏叫了个车,十点仍然需要排队,站在路口等车时,有人从昏暗的路灯边走过,轻声唤她。
“夏夏。”于夏回头。
是郑韫。
时至今日,于夏仍然如今觉得好像是场梦,时隔三年,她又重新与郑韫见面了。
郑韫站在路灯下,暗黄的灯光显得她有些憔悴,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连裙子都起了褶皱,因为干涩眼眶泛红,透着几分我见犹怜的可怜劲。
于夏才发现,她脚上穿着高跟鞋。
“你这个点不……”于夏皱着眉,刚想问她为什么不回家,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郑韫换着脚站,“刚下班吗?”
“嗯,”于夏看了眼手机,还要等三分钟,她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有事直接说吧。”
“你……”郑韫望着她,软着语气开口,“不是说好一起住了吗?”
“没搬进来之前都不算,”于夏眼神冷淡极了,好像看的不是郑韫,只是在看路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司机给于夏打电话,于夏报了个精准位置,一辆车拐着弯过来了。
“夏夏,”郑韫拉着她的衣角,抿着唇问,“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回答郑韫的是关上的车门。
司机确定手机尾号和地址后,取笑道:“朋友吵架吗?”
于夏望着闪烁的红绿灯,忽而想起她同郑韫骑着小电瓶车,慢悠悠晃在没什么人的街道上,一路去宠物医院看大乖小乖。
彼时的她以为她和郑韫能一直这样走到未来。
如今她只能告诉司机。
“不是。”
只是连分手都没有正式提过的一个前女友罢了——
作者有话说:这本有点配平文学,目前确定的已经有两对副cp
第35章 第三十五个夏天
到家已经十一点了,客厅静悄悄的,几位酷爱纵情歌舞的年轻朋友们没有开派对,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回卧室开灯,开空调,洗漱,一切就绪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二点。
窗外是大学城的夜,正是暑假,周围静悄悄的,更远处黑压压一片,玻璃窗印出于夏一张霜结的脸,几乎能压过酷热的夏。
这样热的天,在外久待不会好受。
于夏躺进被窝,一盏台灯荧荧照亮墙壁,像极了公司楼下的路灯。
公司附近坐落着许多大公司,下班点从晚上六点到半夜十二点都有,有保安巡逻,治安不错……
她想着,蜷缩起来。
柔软舒适的被窝沾上空调冷气,于夏皱着眉,不安稳地睡去。
凌晨三点,玻璃炸裂的声音惊醒睡得本就不踏实的于夏,她坐起来,怒火中烧。
偏偏门外的人没有丝毫觉悟,还在蹦跶,不仅不把睡在主卧的于夏当回事,连同左右上下邻居无差别的噪音攻击。
于夏忍着火,整理衣服,打算出去看看。
于夏刚打开卧室门,大门被敲得哐哐响,客厅最清醒的人笑嘻嘻去开门,嘴里还说着你们又把邻居招来了。
门一开,穿着警服的警察展示自己的证件,声音严肃洪亮:“警察!”
于夏同警察对视上。
邻居接连投诉物业两次无果,还是报了警,本来想着只是上门警告一下,警察一到,看见满地的瓶子,怀疑有人磕大了。
不幸的是,于夏刚好从卧室出来。
因着于夏一直和她们关系不合,没人愿意讲一句她们不认识,于夏只能换了件衣服,拿着手机,坐上警车去警察局尿检。
这一折腾,再回家天就蒙蒙亮了。
几个人都只是喝多了,没什么问题,验完警车还负责送了回去,交代她们老实点,晚上就各回各家,不要聚众在居民楼里闹腾。
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警察一走,原形毕露。
一连两天没睡好,于夏气压极低,偏偏年轻朋友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凑上前来假惺惺道:“真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真不好意思就滚出去,”于夏冷冷地刺,“几个人加起来都掏不出酒吧开台的钱。”
本来想着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一个人打不过一群人,但今天这事让她改变了主意。
“姐姐你有钱啊?”那人也不恼,说着就上手想抢手机,“借弟弟我花点呗?”
“走了!”有人叫他,“你才刚出来几天,刚条子还在跟你讲别惹事儿。”
那人啧了一声,瞥于夏一眼,走了。
清早晨练的人不少,小区里已经有不少晨跑的人了,于夏蹲在楼下,思考片刻,给组长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组长正困着呢,听她条理清晰说完半夜发生的事,把假批完才反应过来:“你找到房子啦?”
“刚好有个……朋友找室友。”于夏言尽于此。
“两个小时够吗?”组长又问。
“够了。”于夏并不想因为这些插曲拖缓自己工作进度。
组长对员工私事的提问向来点到即止,没再追问,挂断电话。
新房子的钥匙于夏手里有,她给郑韫发了条消息,回家收拾行李。
精神小伙们折腾一晚也累了,于夏回去的时候沙发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她捏着鼻子穿过,进入自己的房间。
她刚来这个城市生活不过一月,东西并不多,不到一个小时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检查几遍没有遗漏后,提着两个行李箱出了门。
客厅里乌烟瘴气,没来得及收拾的酒瓶和夜宵滴下来的油散落在茶几和地上,甚至还有呕吐物发酵的气味。
于夏拍了几张照,头也不回地跑了。
等车路上她将所有的照片发给转租给她的女孩,兴许是太早了,对方没有回复。
快到上班早高峰,路上车多了起来,于夏有些困顿,眯了一会儿,再睁眼是司机叫她。
付款,道谢,下车。
一路过来塞塞堵堵,下车时于夏确实在小区门口见到不少看着面熟的人,她进入单元门,乘坐电梯,到达新家门口。
她和郑韫几乎没有交流,不知道郑韫有没有搬进来。
于夏站在门口,低头看着门把手,生出些犹豫。
如同当年在春天里三楼上,她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那道门一般。
“诶,于夏?”岑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意外地问,“你新家是这里吗?”
“嗯。”于夏回头,与岑雪对视上。
“那蛮巧,”岑雪粲然一笑,“我住你隔壁,需要帮忙吗?”
于夏几乎是下意识摇头:“不用了,我请过假了,你去上班吧。”
岑雪不强求,她挥挥手:“那我先走咯,公司见。”
“公司见。”于夏同她道别。
岑雪一打岔,于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褪去,她掏出钥匙,开门,入户。
房间里空空荡荡,郑韫应当是来过,或是找人打扫过卫生,客厅一尘不染,大理石餐桌反光,窗户空落落的,上次来时阳台上栽种着干枯花朵的花盆已经清理出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什么时间伤春悲秋,于夏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开始干正事。
一切整理得差不多后她前往公司,挤地铁时抽空看了一眼手机。
郑韫仍然没有回消息。
于夏收回手机,开始进行今天的工作。
中午吃饭时,岑雪从隔壁部门找过来,同事才知道于夏虽然没有和岑雪住在一起,但是是对门。她朝于夏挤了挤眼:“一起吃饭?”
和谁吃饭都只是吃饭,于夏没异议。
饭桌上,岑雪说今天她们组面了个新人,长得怪好看的,听组长的意思是实力也过关,文案组不算缺人,组长还在考虑要不要过。
“有你漂亮吗?”同事随口一问,“你可是文案组一枝花。”
岑雪一愣,随即笑了笑:“比我可漂亮太多了,我从她身边路过感觉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于夏随便吃了几口,中午了,转租给她的妹妹终于回消息了,据说是去同合租室友吵架了,因为是合租室友转租不审核房客,租给不三不四的人,导致于夏退租她承担的损失应该让合租室友补偿。
但还是退了一部分给于夏。
于夏很好心地提醒她,到时候房子被搞出问题,最后退押金倒霉的是她。
转租妹妹细细一想也是,又去逼着合租室友解决这件事了。
至于郑韫,临近饭点,她才回消息。
【zy:我等你回家。】
于夏扣上手机,不知“等你回家”是什么说法。
那么说想她搬进去,最后还是她先搬进去。
“于夏,”同事叫她,“你觉得岑雪漂亮吗?”
于夏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看一眼岑雪。
岑雪是好看的,文案组一枝花不算夸张。
她们游戏项目叫逐梦之旅,从原画到文案再到技术,几乎是全女性班底,大家上班非常自由,化妆的是少数。
而岑雪就是不化妆都像女神下凡的长相,文案组的同事说看她一眼连上班都没那么痛苦了。
于夏客套地答:“漂亮。”
同事扬眉:“你看,我们原画组一枝花都夸你漂亮,你肯定比她好看。”
岑雪笑着摇头:“不说这个了,我今天路过茶水间,听见你们组长在跟人事聊天,于夏应该快转正了。”
于夏又吃了几口饭,跟两人告别:“我回去补个觉,你们吃。”
说完她就走了。
兴许是连续两天没有睡上好觉,又或许是天气太热,于夏总觉得头晕。她往回走,路过前台的时候被另一个同事喊住了。
“于夏,有你的东西。”
于夏折返,拿到个袋子。
她疑惑地从袋子里拿出保温杯,杯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预防中暑。
是郑韫的字迹。
同事拿完外卖过来,问她:“什么东西?”
“不知道,”于夏摇头,“还没看。”
“我刚拿东西前台跟我说有我们组其他人的东西,说就不给你打电话了,让我带上去,正好你在,”同事叭叭的,“不会是哪个追求者吧?”
“……不是。”于夏摇头。
电梯来了,两人一同上去,同事很健谈,这种健谈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也能讲一晚上的陈竹,出电梯时于夏已经得知同事点的外卖多么好吃,她吃了几周连老板都知道该放多少辣椒了。
于夏提着袋子,回到办公室。其他工位上还没什么人,这个点要么出去吃饭了,要么就在茶水间吃饭聊八卦,于夏因为没睡好没什么胃口,本来打算回来补觉,这会儿却在和保温杯大眼对小眼。
她不懂郑韫是什么想法,又是什么时候来给她送的东西。
于夏小心翼翼拧开杯盖,是冰镇酸梅汤。
在云城,她中暑以后,除了泡着枸杞的温水,就是闲暇时喝的冰镇酸梅汤。
酸甜的香气溢出来,于夏昏胀的脑袋清醒了点。
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开,晴空万里无云,碧空澄明,太阳晕出光晕,于夏头也晕晕的。
冰凉在嘴里化开,酸涩里带着点甜味儿,驱散胃里的恶心。
还是熟悉的感觉。
像那年郑韫匆匆奔来的怀抱,在她需要时出现。
可那年的郑韫,接住她,又松开。
和这杯酸梅汤一样,此时如雪中送炭。
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度让她失望。
她拧回盖子,放回袋子里,戴上眼罩,入眠了。
不知道是那口酸梅汤起作用了,还是空调冷气足够低,一觉起来于夏没那么难受了。
因着上午请假俩小时,于夏直接在晚上补了班,出公司大楼的时候临近晚上十二点。
于夏拦了车,头昏脑胀的,上车差点报错地址。
站在电梯里,也思考了几秒新家在几楼。
直到站在门口,她还有点不真实感。
打开门,门后却不再是空荡荡的。
暖黄的客厅灯亮起,阳台上晾晒着衣服,餐桌上摆着几个盘子。
听见开门声,脚步声自沙发上传来,郑韫揉着眼睛迎来,如同在春天里,她偶尔出去有事,郑韫不能陪同,回来时郑韫的模样。
就这样站在她身前,穿着条宽松的吊带睡裙,露出光洁肩膀,黑长的乌发垂在身后,因为困顿而泛红的桃花眼带着几分不自觉的风情,温柔地笑着:“你回来了,夏夏。”
于夏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你的东西,我没有动。”
郑韫笑的幅度都没有变过,仿佛早一预料到,她接过:“我给你做了夜宵,是你爱吃的菜,吃点再睡吧。”
于夏盯着郑韫的眼,刚认识时郑韫就是这种模样,像个假人一样,没有脾气,运行早已储存好的程序。
她刚想说些什么,门铃响了。
郑韫的表情慢慢变了。
于夏警惕地回过头。
她俩刚搬来,这个点,谁会来敲门?
于夏皱着眉去门口,不耐烦地问:“谁啊?”
“是我,岑雪。”
于夏这才想起来这位住在她隔壁的邻居,她紧绷的神经一松,打开门,疑惑问道:“什么事?”
“我听同组的同事说你刚下班,想着你中午没怎么吃,晚饭吃得也少,给你送点夜宵……”岑雪兴许是被刚刚于夏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这会儿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于夏刚想拒绝,郑韫走了过来:“夏夏,谁呀?”
岑雪抬眸,和郑韫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是夏夏的同事吗,你好,我叫郑韫。”郑韫从于夏背后伸手,浅笑着说。
“你好,”岑雪耳根子有点红,她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吃饭时的对话,没想到自己夸赞的美女姐姐竟然就住自己对面,,“我叫岑雪。”
“你来给夏夏送夜宵吗?”
郑韫话没讲完,于夏自顾自接过岑雪递来的碗,她道谢:“谢谢你,明天请你吃饭,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
岑雪说了句好,恋恋不舍告别。
于夏拿着碗放在桌上,她说:“你没事也早点睡。”
郑韫按在她即将抽开的手上,拧眉追问:“你不喜欢吃炸蘑菇,为什么要接受?”
“和你有什么关系?”于夏没抽手,任由她压着。
“我做的都是你喜欢的菜……”郑韫噎了一下,低声说。
“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未必喜欢,”于夏抽回手,“不喜欢的,现在也可以试着喜欢。”
她站在背光处,看不太清神情,只有几分讥讽的语气:“你是一直都这样惯爱强加给别人你的好吗?”
郑韫往前走几步,去拉她的手:“我没有对别人好……”
于夏连日没睡好的火如同浇了桶油下来,蹭一下爆炸开来,她反手按住郑韫的手腕,逼得郑韫往后走了几步,贴在冰凉的墙壁上,不得不仰视于夏。
于夏比19岁那年还高了两厘米,已经能完全盖住头顶的光了。她一手捏着郑韫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力度大到郑韫吃痛地试图抽回,却被牢牢钳制住,只能顺从。
两人靠得太近,近到呼吸重新开始交缠,胸腔贴在一起,心脏如同从前一样重新共振起来——
迎着郑韫不安的目光,于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或者说,你还想像三年前一样,再骗我一次?”——
作者有话说:晋江卡得我想报警把服务器抓起来
第36章 第三十六个夏天
新小区房价贵不少,房子也比大学城的老破小隔音效果好得多,半夜十二点,世界静悄悄的,屋内落针可闻,只有郑韫放在茶几上的手表指针转动的声音。
滴滴答答。
于夏眼睛也不眨,直视着郑韫。
她变得不多,起码陈竹不觉得她有什么变化,大学后三年,她仍然像淬火的寒铁,泛着泠泠冷光,让人望而却步。
郑韫靠在墙上,肩胛骨咯在水泥上,生疼,她不曾叫,只是桃花眼里盛着点水光,客厅的灯打过来,像春天暖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一如既往地勾人。
“我没有这个想法。”
郑韫眨了眨眼,清浅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于夏手指上,温热的,并不烫,于夏下意识想松手,却在反应过来一刹那摒弃想法。
她手指重重碾过郑韫的唇,将那滴眼泪擦在郑韫红润的唇上。
“我不好奇你是什么想法,”于夏压低身姿,唇几乎覆在郑韫的耳垂上,警告她,“你我互不干扰,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完她想松手,郑韫却一把抓紧她的手腕。
“是甜的。”郑韫刚刚被摩挲过的唇红得更鲜艳了,像吃下了滴水的樱桃。
于夏不解。
“我的眼泪,”郑韫扬起个笑,“是甜的。”
明明于夏也没做什么,郑韫的模样却像是被她欺负狠了一样,低垂着眉,乖得仿佛于夏是那个负心人。
眼泪怎么会是甜的?
于夏没问出口,她盯着郑韫拉住她的手:“松手。”
郑韫松开手,无辜极了。
于夏转身就走。
“夏夏,”郑韫在她身后轻声开口,“晚安。”
只要于夏愿意理她,好的坏的东西,她都完全照单接受。
于夏脚步都不曾停,房门在郑韫面前重重合上。
郑韫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收拾东西。
于夏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缓慢举起自己右手。
眼泪怎么会是甜的呢?
她有些困了,思绪没那么清晰,于是她轻轻地,抿了抿手指。
不是甜的,郑韫又骗人。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已经无法撤回这段记忆。
好在卧室里就她一个人,没其他人看见。
特别是郑韫没看见。
走出房间,她打算去喝点水。
郑韫恰好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于夏,好像方才的事不曾发生,叫她吃饭。
“不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郑韫眼睛亮亮的,“身体是本钱。”
于夏没应,她坐下来,尝了口岑雪送的炸蘑菇。
应该是好吃的,但她实在吃不习惯。
又尝试几次,依然体会不到美味在哪里。
于夏闭了闭眼。
果然就算是时间过去,不喜欢的东西依然是不喜欢的。
“夏夏,喝点粥吧。”郑韫凑过来。她很困了,不住揉眼。
“晚上不吃东西,”于夏冷淡地回绝,“有这个时间你不如早点睡觉。”
说完,她不理会郑韫在身后想说些什么,回房间,拿衣服和浴巾,去洗漱了。
再出来,郑韫已经回房。
对面的卧室门紧闭着。
客厅的风吹过走廊,于夏恍惚了一瞬,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半梦半醒间,于夏脑子里又重新冒出问题。
眼泪怎么会是甜的呢?
没了莫名其妙的噩梦和声嘶力竭的合租客打扰,于夏终于睡了个好觉。
早上洗漱时郑韫已经早早起来,她在厨房忙前忙后,无视于夏昨晚冷淡的拒绝,自顾自地安排于夏的早餐。
“夏夏,这是早餐。”郑韫指着桌子上的粥和菜,冒着热气,刚出锅不久。
“这是午餐。”郑韫递来一份便当,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多么精美美味。
于夏都没接,只是偏着头问:“你习惯自我感动吗?”
她语气淡淡的,因着刚起,还有点闷闷的起床气。
“还是说,你无事可做?”
郑韫的动作一滞,她低着头,柔顺的黑发轻轻颤了颤。
于夏绕开她,就要走。
郑韫叫住她:“夏夏。”
于夏回头。
“今天很热,”郑韫递给她一个纸袋,“起码带点喝的吧。”
于夏没有再拒绝,再在这里推拉几分钟她都要迟到了,拿着袋子打开门,恰好遇到出门的岑雪。
“诶于夏?”岑雪看见她时眼睛一亮,笑了笑。
“早。”于夏随意打了个招呼。
“昨晚的炸蘑菇好吃吗?”一起等电梯的时候岑雪问道。
“好吃。”于夏盯着不断跳动的电梯数字,回答道。
身后的门传上关门声。
于夏总记得自己出门时是关了房门的,但既然有关门声,她没退回去看。
电梯来了,两人进轿厢,岑雪才注意到于夏手里提的袋子。
“带饭上班,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岑雪望着袋子问道。
“……郑韫给的饮料。”于夏回答。
“这样啊,”岑雪了悟点头,“你们很熟吗?”
“不熟,”于夏心里堵着气,“家里刚好认识。”
“那她人挺好的,”岑雪若有所思,“我还怕以后同她不好相处呢。”
郑韫人确实挺好的,于夏和她一起住了俩月,邻居家的狗见她都不叫,可以说是公认的好脾气好相处。
于夏以为岑雪嘴里的好相处只是邻居间的相处。
搬来这一周,郑韫像保姆一样照顾她,又是做饭,又是煮汤,就差帮忙洗贴身衣物和搓澡了。
于夏拒绝多次无果,最后平静地无视掉早饭,接过郑韫递来的饮料,出门偶尔遇见一两次岑雪,在公司楼下便利店买同一款面包,进入公司,上班。
岑雪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第一次问过以后没有探问过两人的关系,吃饭时也不曾提过于夏有个美貌室友。
所以直到郑韫正式入职,同事都不知道郑韫和于夏的关系。
周一刚上班,组长就通知于夏走转正程序。
“诶,于夏,”同事从旁边工位扭动椅子凑过来说,“周末去岑雪家里庆祝你转正,可以吗?”
于夏正在做最后的细化,闻言头也不抬:“你们安排,我都可以。”
同事转着椅子回消息,兴高采烈地说:“岑雪她们组来了个大美女,据说美得不输游戏立绘。”
于夏“嗯”了一声,不怎么感兴趣。
“于夏,你不会是直女吧,”同事凑过来,“怎么对美女都没有兴趣?”
“不是,”于夏轻叹了口气,终于舍得抬头,定定地望着同事,“不要开这么恶心的玩笑。”
同事吐了吐舌头。
于夏这么多年就*对一个美女动过心,还被骗得不轻。
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被美貌迷惑了。
组长要求今天下班前必须交稿,于夏午饭都没吃,同事回来时顺路给她带了个面包,于夏随便对付了一下,又投入到工作里。
终于在下班前赶完了卡面,组长反复确认后,通过了。
于夏确认完消息,长舒一口气。
这是她这几周头一次准点六点下班,窗外路灯刚明,天光大亮,远处的晚霞橘紫晕染,阳光像烧烤里未燃尽的炭火,红彤彤地炙烤大地。
“走咯,”同事跳了几步,“岑雪让我们去超市买酒。”
于夏跟着她走。
“今晚隔壁组的也会来,你要是不想和她们讲话,跟我坐一起就好。”同事说到这还有点抱歉,毕竟是打着为了庆祝于夏入职的名义。
“没事。”于夏摇头。
她知道同事是想把她带进公司社交圈,文案组大部分人她也都算面熟,并不厌恶。
“还有隔壁新入职的实习生,”同事抱了箱啤酒进购物车,“没别人了。”
于夏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提着两袋饮料回到岑雪家,岑雪家更宽敞,客厅站着坐着八九个女人,还有人没来,于夏将口袋放在玄关鞋柜上,任由同事带着她去人群里自我介绍。
刚绕过玄关,走进客厅。
客厅没开顶灯,晚霞印在白色墙底上,浓墨重彩,造物主手笔是任何人类调配不出的瑰丽。
郑韫就坐在沙发上,迎着光,女娲亲手捏出的雕塑融入背景,胜过世间一切作画。
这其实是她们重逢以后于夏第一次站得远远的仔细看郑韫的模样。
不像有于念在时错开的目光,也不是两人独处时郑韫总是低眉顺眼哄她的模样,像晨起挂着露水的花,不敢在旁边大声说话。
客厅聊的话题杂乱,有聊游戏主线的,有扯最近什么水果降价的,有几个人围着郑韫讲话,郑韫浅浅的笑,温柔极了。
于夏莫名烦躁起来,同事浑然不觉,一个一个拍肩膀和于夏自我介绍。
于夏刚来时在逐梦之旅游戏项目组小火过一把,长得漂亮,又蛮有个性,关键还年轻。
不过职场人没那么冒昧,稀罕两三天后话题就过去了,这会儿也只是同于夏打了个招呼。
同事拉完一圈后,终于到郑韫面前了。
“这就是我们的新同事,她叫郑韫。”同事介绍道。
于夏心想自己当然知道她叫郑韫,还知道她什么话是欲迎还拒,什么话是真的受不了了。
她们还住一起呢。
表面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疏离而客套地握住郑韫的手:“你好,我是于夏。”
郑韫语气温和得多,她微微一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客套一下,虚握的手一触即分。
除了还没回来的岑雪之外,没人知道她们俩住一起,两个睡过的人当着众人的面竟再次装上陌生人。
好在大家都熟悉于夏这半生不熟的模样,同事推着她去一边坐下,开始翻冰箱拆提前准备好的食材。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帮忙,同事琢磨了一下于夏实在不像个会做饭的,让她去客厅自己玩会儿。
同样被说哪有让实习生备餐而留下的郑韫,前几分钟还热热闹闹的客厅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郑韫摸到遥控器,按开电视,背景音盖掉两人谈话的声音。
“就这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吗?”郑韫捧着下巴,眼神望着电视剧里正在播的子供向动画片,粉色吹风筒聒噪大叫,于夏只能勉强听出郑韫在说什么。
“没什么想不想的,”于夏紧绷着肩膀,生硬道,“我们本来就不该认识。”
她全盘否定那段过往,只字不提当年的快乐。
“当年的事……”她想开口解释,出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句话起了个头就断了。
于夏没有打断她,好整以暇地等她说下去,等到半截话才讥笑出声:“没想好现在怎么换个话术骗我吗?”
郑韫不言了。
兴许是头一天上班,她化了淡妆,比素颜时更明丽几分,于夏余光都不愿分她,等不到答案,她就起身要走。
郑韫欲挽留,岑雪顶着满头大汗回来了,一进门热得直喊:“来个人。”
客厅就她俩闲人,于夏匆匆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诶于夏。”她看到于夏打了个招呼,又看到往这边走的郑韫,打完招想说点什么,硬生生止住了。
“我专门托楼下阿姨帮我带的活鱼,”岑雪用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是现杀的最好吃。”
她转头进了厨房。
本来也没那么多需要帮工的地方,一群人风风火火涌进厨房,大部分人都在帮倒忙,最后被赶了出去。
吃上饭是两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一开始还只是吃饭。岑雪的厨艺的确称得上一句卓绝,几道她主厨的菜色相味香俱全。
刚填饱肚子,有人高高举手:“喝酒时间!”
岑雪特别交代大家不要喝太多了,明天还要上班。
显然这句话对好不容易结束一阶段项目的打工人来说没什么作用,酒过三巡,连于夏都喝了几杯,心里窜出来一簇火。
“真心话大冒险!”同事喝多了,趴在茶几上醉醺醺的提议。
都是熟人,游戏早玩过几次了,这次是有备而来的破冰,岑雪把同事杯子里的啤酒换成温水,安抚两个人:“不会搞得太过分的。”
于夏点了点头。
郑韫就坐在她旁边,她是今晚的主角,郑韫就是客串主角,两人被凑到一起,举杯也是同祝她俩。
酒瓶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旋,几个同事轮流作答,无非都是些小八卦和小冒险,比如那天早会放屁的是不是你,又比如录下说自己是只猪的小视频。
酒瓶第一次指向郑韫时,大家的酒劲都醒了一半,开始提问:“你有前任吗?”
于夏在一旁剥花生,喂进嘴里,盘腿坐着,没什么情绪地听郑韫回答。
不知是转瓶的人运气好,还是有点手法,于夏连连被选中。
问于夏的问题已经将她情史查得差不多了。
“有前任吗?”
于夏姑且算郑韫是,她点头。
“还喜欢前任吗?”
身边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于夏感知到了,毫不犹豫地摇头。
最后一次摇到她时,有人出了个主意:“你给前任打电话,问她借钱。”
于夏喝得有点多,迷迷糊糊地,从通讯录中翻出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一系列动作不带一点犹豫,不像是跟前任借钱,像是工作交接。
身边的视线落在她手机上落了很久,落到忙音消失,机械女音提醒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才收回。
“早换号了吧,”于夏淡淡地说,“分几年了。”
其他人没再追问,继续摇酒瓶子,只有喝高了的同事凑过来问了句:“你还没成年就谈了啊,可不能早恋。”
于夏把温水递她面前,提醒道:“我成年后谈的,就算是早恋,你现在提也晚了。”
同事“噢”了一声,趴在岑雪腿上睡着了。
酒瓶子还在继续转,这次倒霉的是郑韫。
依然是一样的问题。
“你还喜欢前任吗?”
于夏埋着头,又喝了一杯。
她不怎么爱喝酒,酒精会让她失去思考能力,今日难得放纵。
放纵么,就稍微尽兴一点。
兴许是酒精使然,心率比平日快上几分,侧灯打过来,酒杯中淡色啤酒摇晃,泡沫破灭。
她有些眩晕,不知道是回忆涌上心头,还是酒精作祟。
“喜欢呀,”郑韫脸颊桃红,语气有几分怀念,“惦记着呢。”
“那怎么分手的,你不会是被渣了吧?”主持人嘟囔着,转上最后一次酒瓶。
“一些……阴差阳错吧。”郑韫是笑着的,唇角翘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揉了揉额头,“你可以给你前任打一个电话吗?”
于夏觉得郑韫沉默了可能有十分钟,也可能只有半分钟。
客厅的电视机还在放粉色吹风筒,聒噪得像有人踩在于夏脑花上跳皮筋。
郑韫很抱歉地举杯:“我做不到,自罚一杯。”
大家醉得七七八八了,留下几个酒量不错的收拾局面,岑雪把两人送出门,挥手告别。
两人转头向自己家走去。
于夏从兜里掏出钥匙,冷静地问:“你还有其他前任吗?”
她没由来的一问,郑韫一愣,摇头:“没有。”
那就是她们俩。
一直到这里,于夏都觉得自己理智尚存。
没人开灯,客厅黑黢黢,静悄悄,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
“喜欢前任,”于夏复述,“惦记着。”
她扶着桌子,反问:“阴差阳错,就是你给三年前的我的理由吗?”
郑韫没有回话。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说,这是你准备发展下一段感情前装模作样的深情?”于夏声音不重,起码吵不到邻居,落在郑韫耳朵里却像寺庙里撞击的钟,声声千钧之力。
“夏夏,”郑韫去抓她的手,“我没有。”
她终于在于夏恶意的误解里慌了神。
“我还是只喜欢你。”郑韫只碰到于夏的指尖,她只能仓促表白。
于夏轻轻笑了笑。
郑韫从前总夸她难得笑起来那几次动人,如今落在心中,却是重重一锤。
“郑韫,”于夏在黑暗里也能摸到她的脸颊,她揉了揉郑韫的耳垂,低声说,“老师说,人不能踏入一条河两次。”
“我总不能再被你骗一次吧?”
郑韫无声地望着于夏离去的背影,只需走两步,于夏的背影淹没在黑暗里。
就像她们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和投雷>3<,更新稳定后我终于敢说话了TvT
第37章 第三十七个夏天
于夏昨晚喝多了,困顿地爬起身,揉了揉脖颈,一阵酸痛劲,多半是落枕了。
班还要继续上,她看了一眼闹钟,已经是她入职以来起得最晚的一天,但去公司只用两站路,扫个自行车骑过去不过十分钟。
起床,洗漱。
镜子里的她越发的厌世,脸冷得像一辈子没笑过。
吐出嘴里的沫,她才发觉今天客厅十分安静。
往常这个点郑韫在做早餐,厨房和餐厅总有瓷器相碰的声音。
她抬头时才恍然想起来,她和郑韫是同事了,她昨晚喝了酒,郑韫同样喝了酒,她要上班,郑韫也要上班。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她起晚了,郑韫会是没醒吗?
洗漱完,擦干脸上的水珠,于夏出了洗手间,折返回自己的房间。
隔壁仍然静着。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背上包,路过郑韫房间,稍微犹豫一下,加大了脚步声,离开家中。
这个点出门的人不少,于夏扫上小区楼下最后一辆自行车,循着记忆往公司去,踩在最后两分钟的线上打了卡。
一落座,发现工位上有个外卖盒。
她皱着眉抬头,同事正好凑过来解释:“早上郑韫说考虑到我们昨晚喝了酒难受,所以点粥分给大家喝,她人真好,人美心善。”
“……好。”于夏揉着太阳穴,下意识想找郑韫的身影,猛然想起来是在公司,硬生生止住,她打开盒子,尝了一口。
这哪里是什么外卖粥。
于夏上学做语文试卷读到主角总是能一口尝出妈妈做的饭的味道时一直无法共情,她没吃过柯芊女士做的饭,家里做饭的味道是跟着做饭阿姨姓名变化而变化的。
今天她算是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一口尝出是郑韫做的饭的味道。
这口饭,和她的口味完美契合,是郑韫一点点调整改进,直到于夏有天吃完眼睛都亮了为止。
同事刚吃完,她们公司比较随性,只要能按时保质保量做完工作,上班点适度摸鱼也无妨。
“这家粥蛮不错的,”同事吃了一额头的汗,宿醉带来的头痛褪去不少,她翘着二郎腿,“我之前去过线下店,蛮干净的,郑韫有心了。”
于夏不知道别人的袋子里是不是郑韫亲手做的粥,也不懂郑韫狸猫换太子的意图。
她吃得极其难受。
粥是好喝的,温度合适,口味清甜,她几乎能想象出郑韫做饭时的模样。
每一口,都在提醒她,郑韫当初对她有多么好,好到愿意一点一点去琢磨她的口味。
也变相提醒她,她们俩是如何变成如今模样的。
又吃了两口,于夏借口宿醉人还泛着恶心劲吃不下东西,把粥合上盖子,放在一边,打算晚点丢掉。
难得悠闲一个上午,组长就通知下午开会。
于夏刚进来接过担子,对游戏整体还处于一个玩家层面的了解,她不玩游戏,当初为了进风吟熬着夜打了三个通宵没过,最后是找小九借的全通全收集号了解。
同事跟她科普:“八月七夕过完,九月初就准备上新章节了,另外有个人物九月中生日,最迟八月初要做完生日企划线的安排,有得忙咯。”
于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中午吃饭时她没去,她借口发困,去楼下买了个面包,回来时,看见郑韫同其他同事站在饭店门口有说有笑。
她清晰地认识到郑韫有多受欢迎。
云城小小的,她和郑韫鲜少出去逛,被拦下要微信的事情是少见的,来到南桥,周围都是年龄一般大靓丽的都市佳人,上午她听同事随口提了句,已经有很多人在拐弯抹角打听郑韫的个人情况和联系方式了。
文案组和原画组的同事嘴巴紧得撬不开,问就是刚入职不清楚,提就是工作联系可以走钉钉。
人在公司上班最重要的事是体面,毕竟就算跳槽,以风吟的业界地位,下届雇主都会背调,背调到死缠烂打同事算什么事,基本都知难而退。
中午的阳光是农民最爱的晒谷艳阳,谷子喜欢,人不喜欢,于夏被灼热的烈阳晃得眼前发花,拿着面包退进大楼。
郑韫收回瞥向大楼入口的余光,微笑着接话:“她有吃吗?”
同事“嗯哼”一声:“她说挺好吃的。”
郑韫嘴角翘起的弧度多了几分真意,她长舒一口气:“昨晚我俩同行回家,我喝得有点多,路上不小心踩到她了,她可能生我的气。”
同事摆摆手:“哪能啊,于夏就是看着脾气不好,蛮好相处的。”
郑韫笑眯眯的:“她真好。”
同事深以为然点头附和。
岑雪看看同事,又看看郑韫,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下午组会,同事让于夏去会议室倒几杯茶,于夏照做,在没人的会议室,她见到了另一个人。
夏日午后正好眠,百叶窗遮住会议室大半的玻璃窗,有光透过落在于夏脚边。她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倒,这是难得的个人时间,她做得很入迷,没有注意到玻璃门的开合。
她倒至最后一杯时,一只手轻轻覆盖在杯子上,于夏险些将热水倾倒出去,甚至有几滴茶水飞溅而出,落到白皙的手背上,映出斑驳绯红。
于夏皱起眉,她抬头,对上郑韫似笑非笑的眼。她的眼睫比三年前更长,兴许是今日画了个淡妆,五官更加精致了,确实是不输给游戏立绘的美貌。
郑韫笑眼盈盈望着她。
这其实是独属于于夏的目光。
于夏没有从郑韫望向别人的眼睛里看见这样的眼神,是宠溺,含着喜爱和笑意的。
从前于夏是喜欢这份独属于她的偏爱的,只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像是郑韫玩腻后丢弃,某天见到又重新爱上的玩具。
等待玩腻,她又会再次被丢弃。
她提起茶壶,不耐烦地问:“你有事?”
郑韫摇摇头,将杯子反扣在桌上:“我们组有人临时请半天假,不用多倒。”
“好,谢谢。”于夏拎着茶壶打算离开。
“夏夏,”郑韫牵住她的,“一定要同我这么生分吗?”
“谈不上生分,”于夏疏离地抽回手,“我先走了。”
她刚往后退了几步,玻璃门被推开,同事风风火火进来,看见两人的距离还嘀咕一下:“你们在干嘛?”
“联络感情,”郑韫简单回答,方才翘起的嘴角弧度略往下垂,还是无懈可击的模样,“顺便等你们。”
于夏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明白郑韫不开心在哪里。
“这样,”同事完全没多想,“组长马上进来了,准备落座吧。”
于夏说好,转头要往角落入座,同事喊住她:“诶,于夏!”
“嗯?”于夏疑惑发问。
“你同郑韫坐一起吧,”同事安排道,“她们都要发言,你们俩一起坐后边就行,顺便还能联络感情。”
于夏想拒绝的。
可是话没能说出口,同事就急匆匆跑出去拿资料了,几秒后,其他同事开始鱼贯而入,按照从前熟悉的位置依次落座。
于夏只得作罢。
她没那么大的公主脾气要所有人依着自己转。
雷厉风行的两位组长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响起时,所有人已经入座了,包括不情不愿的于夏。
郑韫将打印好的资料递给她,于夏顺从接过,虚情假意道谢。
“不客气,”郑韫手放在黑色会议桌上,本就冷白的手背更加白,方才烫过泛红的地方扩散开,红得晃眼。
于夏收回视线,开始听组长主持会议。
她们来主要是听文案组汇报写好的总线和支线故事,还有设计到需要绘制的卡面。
于夏进公司前听宣讲的学姐说过一句,风吟平日里管得宽松,但要保证工作保质保量按时准点完成,尤其是《逐梦之旅》,作为国内首个由大厂自主研发的女性百合向游戏,没有模板套路可供学习,每一步都是摸石头过桥,能有今天,全是团队员工呕心沥血的结果。
郑韫没有再干扰她工作,专心学习。
于夏也迅速投入到状态中。
快到饭点才勉强结束这场会议,有人写的文案不合格要重新写,文案组的人凑过去开始讨论这条线如何更改会更合理。
原画组组长开始分配任务,组长歪着头思考一瞬,她问于夏:“你想画主线,还是生日卡面?”
于夏反问:“不可以两个都接吗?”
两位组长相视一笑:“口气这么大吗?”
于夏认真回答:“我相信我可以的。”
“不是不可以,”组长善意地笑,“生日卡质量不够,可能会被玩家攻击,你不担心这个问题吗?”
于夏摇头:“我不怕,而且我可以。”
组长拍了板:“不压榨新人,主线给她们做,你专心去准备生日卡面吧。”
文案组组长对于夏挤了挤眼:“很有干劲嘛。”
她眼神移到郑韫身上时,郑韫接住她的话头:“保证学习到于夏女士的良好美德。”
迫于同事都在,于夏没有办法说什么,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表情正常点。
发布完人物,大家离开会议室,于夏和郑韫留下打扫会议室的垃圾。
其实没什么垃圾,只有喝剩的茶水,有人自带杯子,没喝的水就晾在桌上,于夏将它们倒进茶水壶里,打算等下一起去洗掉。
“夏夏,”郑韫端着手中的空杯子过来,跟在她身边,壮似不经意地问道,“粥还合口味吗?”
于夏头也不抬:“不合。”
郑韫并不羞恼,她还在试探:“你最近口味变了吗……”
于夏收拾完最后一点东西,转身离去,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与其关心普通同事的口味,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她往外走,留下沉默的郑韫,和她手背上还没有消失的星点红印——
作者有话说:好想写……啵嘴儿……
第38章 第三十八个夏天
于夏出门时被郑韫叫住了。
才上班没两天,郑韫不化妆了,清水芙蓉一样的一张脸,凑近闻还能闻见面膜的香味。
“夏夏,带上早饭。”郑韫给她递了个袋子。
“不用了,谢谢。”于夏坐在矮凳上穿鞋,惯例拒绝。
“今天没有合适理由给你送早饭,”郑韫踩着拖鞋往前走两步,“你也不想同我在公司扯上关系吧?”
于夏掀起眼皮。
要在郑韫美貌面前不动摇是一件困难的事,饶是于夏在家里和郑韫抬头不见低头见,直视她的时候都非常少,大多时候都选择移开视线。
今日郑韫挽着头发,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肩背瘦削,锁骨精致,像个一碰就碎的陶瓷花瓶。于夏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我不吃早饭。”
“那就更得带了,”郑韫将袋子递出,“是粥店的包装袋和盒子,你不用担心同事问你。”
不愧是郑韫,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于夏深深看她一眼,看她沐浴晨光中,笑得恬淡温婉,接过袋子,出了门。
今天出门早,到公司时一半的同事没来,于夏掀开盒子,浓郁的粥香溢出,有些烫手,烫得于夏手心都红了才收回。
粥店的袋子和盒子,即使是同事看见了只会以为她点了外卖或是去店里打包,不会想到有个人为了不让同事猜出她们的关系,做到如此地步。
郑韫确实很会拿捏她,为了她吃口热饭做到这种程度。
于夏没由来有点火气,她归结为南桥市日益攀升的气温导致的。
既然是她自己带来的,没理由像之前被硬塞一样丢掉,喝完整碗,额头聚出几滴汗,胃也暖暖的。她起身把垃圾丢到公司走廊外的垃圾桶中,恰好遇到来公司的郑韫。
身边同事来来往往,有人同于夏打招呼,有人跟郑韫打招呼,两人视线交错间,郑韫笑着看她将肉眼可见空掉的袋子丢进垃圾桶。
“郑韫,大挑战,加油哦,”同事刚和郑韫说完,侧头看见于夏,笑眯眯打招呼,“于夏,小周发烧啦,今天不来上班了。”
小周是坐在于夏旁边同事的名字。
“好。”于夏点头。
同事陆陆续续来齐了,于夏才得知小周发烧是因为晚上睡觉踩到空调遥控器按到降温键,一路降到16度,小周睡觉睡得过于沉,等冻醒时已经感冒了,早上起来就发起高烧。
于夏难得听见如此奇妙的生病原因,惊讶程度不亚于被陈竹半夜做噩梦从床上爬起来踩到垃圾桶把自己摔一跤的惊天动静吵醒的时候。
紧接着是岑雪发来的消息,告知她今天有点事,已经请事假了。
公司没了谁都转,没了同事时不时的叭叭,于夏耳根子清净了,还有点不习惯。
往常午饭都是和岑雪小周一起吃,今天小周不在,岑雪请假了,她打算中午继续对付一口。
临近饭点,于夏勾掉上午的工作计划,盘算等下避开高峰期去楼下买个面包吃。
手机“滴”的一声,于夏拿起一看,是郑韫的消息。
【12:15来茶水间。】
【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
于夏面无表情关掉手机,公司的人体工学椅靠着蛮舒服,于夏心里却不舒服。
她确实提过公司里保持距离,最好谁也不要看出来她俩认识,现在住一起。
可郑韫三番五次强调是什么意思?
十二点准时下班,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哄而散,零星几个人拿着便当盒去茶水间微波炉热菜,大多都选择去楼下吃食堂或是外面饭店吃饭。
12:15,于夏看了眼手机消息,郑韫没有再发。
她觉得她简直像是迷了心窍,就这样听郑韫的话往茶水间走,和湘西赶尸唯一的区别是她是个活人。
茶水间里就一两个同事,在接水泡茶,见于夏进来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又出去了。
往里走,郑韫正在等她。
这是美术组和文案组共用的小茶水间,郑韫出现在这并不突兀。
“怎么了?”于夏问。
“等你吃饭,”郑韫指了指茶水间的吧台,“你坐。”
于夏往后退两步:“不用了,我先走了。”
“坐吧,”郑韫温和地说,“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她关系二字声音放得极轻,像是在密谋什么事情一样
“我们没有关系。”于夏蹙眉,纠正道。
“嗯,没有。”郑韫将便当盒取出来,推到于夏跟前。
熟悉的柑橘香气充斥在整个茶水间,萦绕在于夏身侧,郑韫拿着另一份坐下来,将手中的筷子取出来递给于夏。
“吃吧,”郑韫跟哄小孩儿似的,“我保证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
于夏瞥她一眼:“你的保证要是有一点用就好了。”
郑韫笑容滞了滞,微不可见轻叹口气。
“吃吧,”郑韫声音一软,“就当是不浪费食物,可以吗?”
于夏想说不的。
浪费食物又不是她的错。
在郑韫希冀的眼神中,她接过筷子。
茶水间只有透明的玻璃门,一推就开,门外熙熙攘攘,是吃饭的人回来,或是打算进来接水的。
于夏吃着碗里的番茄牛腩,酸甜口,非常下饭,漫无目的地想,郑韫会怎样给其他同事说她俩一起吃饭的事呢?
是借口给岑雪带可惜岑雪请假了,还是自己带多了吃不完?
她没什么情绪地咽下去。
有同事推门而入,带进来纷扰的人声:“诶,你俩怎么一起吃饭?”
于夏心里一紧,扭头看向同事,郑韫就已经接话了:“来找于老师讨论生日卡面的事呀,顺路就把饭吃了。”
她笑得春风拂面,同事沉浸了下郑韫的美貌,砸吧着嘴问:“不是岑雪带你吗?”
“岑老师今天请假了,”郑韫解释,“在微信上交代,让我自己同于老师沟通一下。”
同事一琢磨也是,接了水出去了。
那头于夏吃完饭了,筷子放在便当盒上,清脆一声响,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明显,郑韫却听见了。
“怎么了?”
“我怎么不知道生日卡面你有参与?”于夏冷淡地看着她。
“是组长的安排,昨天散会后通知我和岑雪的……”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隐约含着轻叹,“我没有机会跟你讲。”
“没事了,”于夏摇头,起身,“多谢款待。”
她去洗手池边将餐盒洗净,交还给郑韫,转身离开。
岑雪没上班,工作暂时铺展不开,今日不加班,于夏没有回家,而是去隔壁区找了陈竹。
陈竹毕业时想跟于夏一起投风吟,听学姐讲过风吟的工作作息后嗷地抛弃于夏,转头奔向朝九晚六双休的稳定工作,用陈竹的话来说,虽然钱不多,但精神状态好多了。
于夏乘坐地铁过来时隔一个月再见到陈竹时没感觉陈竹精神状态好到哪里去,才上班一个来月已经是一副被工作当柠檬手打过的模样,幽怨得像连熬三周画期末作业的模样。
“于夏!于姐!夏夏!”陈竹飞奔过来,带起夏天的热风,在于夏面前刹住脚步,“你怎么比我还有生气点?”
两人往陈竹租的房子里走,于夏淡淡地问:“你是快被工作打死了吗?”
陈竹嗷嗷干哭:“生活以痛吻我,我痛哭,痛得打滚。”
“再怎么哭生活也不会放过你的,”于夏睨她一眼,“只会变本加厉。”
陈竹了然了。
“原来工作对你不是没有影响。”
“嗯?”于夏不解。
“你以前只是阴阳怪气,”陈竹痛心疾首,“你现在刻薄得像我那个给我发五千工资要我干出五万效果我干不到就骂我废物的老板!”
谈笑间两人走到单元门口,陈竹扫完脸,于夏拉开门,入户大厅空旷阴凉,脚步踩上去还隐约有回音。
“不要把我比做秃顶,”于夏按了电梯,“换工作吧。”
电梯里居民进进出出,这个点恰好是小学生吃完饭出去玩的时间,无忧无虑的小孩推着自行车出去,陈竹羡慕地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最近各家校招生都入职了,我找朋友问了几家,都说最近俩月暂时不收人,让我等九月校招。”
于夏没什么能帮她的,陈竹也无意再发牢骚,一出电梯,金色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小窗落下,夕阳无限好,陈竹蹦蹦跳跳去开门:“我一个人住,当时还说你来陪我,你还不来,对了,新室友如何?”
于夏冷不丁想起郑韫的脸,短短几秒,思维就发散到郑韫这个点该回家了吧,吃了没有,在干什么上了,她回神得极快,忙着开门的陈竹没有察觉她短暂游离的思绪。
“还行,”于夏中肯地评价,“不吵*,很安静。”
“那可太好了,你之前那几个室友跟中了病毒的蓝牙音响一样,走到哪里吵到哪里,”陈竹拉开门,还不忘吐槽,“就该抓去给老太太们当广场舞搭子。”
于夏脑补了一下,有点恶寒。
“我没学会做饭,点外卖凑合一下吧,”陈竹摊平在沙发上,“想念三食堂的咖喱鸡排了,你们公司附近的东西好吃吗?”
明明是问的公司附近的饭店,于夏下意识想到的竟然是中午吃的番茄牛腩。
“和食堂没区别,”于夏转移话题,“你要我过来想说什么?”
“这个啊……”陈竹欲言又止,“吃完饭再说吧。”
陈竹上班哥嫂父母每个人都资助了点钱,工资不如一周能加班五天的于夏,过得倒是滋润得多。她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酒时于夏眼皮一跳,什么事情让陈竹这种性格都要借酒壮胆了。
边吃边喝,陈竹酒量还行,连喝三瓶,醉意上心头,才开口:“我喜欢上了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
于夏倒酒的动作一顿。
“我打游戏遇到的嘛,我挨骂,她帮我骂回去,我们俩就一起打,她技术老好了,有人骂都会帮我骂回去,但是从来没开过麦。”陈竹往杯子里倒酒,颇有些悲伤。
“夏夏,我都大学毕业了,怎么还会喜欢游戏打得好的啊!我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长什么样?”陈竹说出来,情绪涌上心头,长卷发跟着她喝酒的动作摇晃。
“哪里人?”
“不知道。”
“你问问,”于夏冷静地提出一个解决方式,“离得近约出来见一面,我陪你去。”
陈竹犹豫起来:“万一是个跟我老板一样的糟老头子呢?”
于夏又给她倒了杯酒:“那就跑。”
陈竹又喝了几杯,脑子晕乎乎地趴在桌上感叹:“夏夏,还得是你,如果我处理感情问题有你果断就好了。”
于夏什么都没说。
陈竹喝多了要回去睡觉,于夏收拾干净客厅的垃圾,确认陈竹只是困顿不是喝醉晕过去以后,带着垃圾离开她家。
已经接近地铁关门时间,好在不需要中途换乘,她坐上末班车,车厢零散几个人,于夏能清楚感知风在脸上流动的触觉,驱散几分醉意。
二十分钟后,地铁开到公司所在站台,涌上来疲倦的打工人。
三十分钟后,在小区站台下了车。
城市光污染看不见几颗星,月亮不够明亮,连蝉鸣都懒洋洋的。
于夏到家时,客厅灯还亮着。
听见开门的声音,郑韫从沙发上坐起来,揉着眼走过来,显然是等得睡过去了。
“夏夏,”郑韫叫她,“你喝酒了吗?”
“嗯。”
郑韫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起来:“我去给你做碗醒酒汤,免得明天上班头痛。”
“郑韫。”于夏不轻不重地叫她。
郑韫疑惑看她。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于夏去厨房洗完手出来,慢条斯理擦干手指上的水,像是质问,又像是话家常一般问。
“我没有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的想法……”郑韫叹着气答。
郑韫的美是不挑时候的美,饶是此刻她刚从沙发上起来,头发乱着,有初醒的迷茫,迷离的眼神仍然勾着人。
于夏错开视线,继续逼问:“你追进公司,想继续拿捏我,渗透我的社交圈,工作环境,当真不图什么?”
郑韫摇头:“我没有。”
于夏手支撑在大理石饭桌上,凑近郑韫,近得能数清郑韫的睫毛,轻颤时,于夏肌肤甚至能感觉到毛茸茸的触感。
“你自己要上班,早起一个半小时给我做早饭和午饭,”于夏讥讽问道,“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喜欢做饭吧?”
郑韫睁着眼眸望着曾经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字字句句皆是质疑的女人,忽地就觉得疲倦了。
她扬起个笑容:“我图……你能亲我一口?”
她话讲得极大胆,为的是让自己下个台阶。
于夏气极反笑,她问:“你是在向你主动抛弃的前女友索吻吗?”
酒精加持下,于夏平日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势要成为摇曳起来的竹林。
“……是,”郑韫直面两人血淋淋的分手事实,“可以吗?”
于夏压得更近了,近得几乎已经亲上了,她低声骂了句:“那你真够贱的。”
说罢压了下去。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同于从前是爱人依偎时交换爱意的吻,于夏更像是在撕开动物皮囊的狮子,恨不得将嘴里的猎物全部撕碎,毫不留情。
铁锈味混进唇齿间,交换的唾液应当有几分刺眼的红,郑韫痛得手指蜷缩起来,呜咽生生吞进喉咙,一手能握住的脖颈脆弱又倔强地仰着,接纳于夏给她的一切。
这不是爱欲的吻,是惩罚。
于夏甚至没有用手去扶着郑韫,是她的恶趣味,只要郑韫吃痛要退,随时可以离开。
她清楚感知郑韫是痛的,痛得甚至在轻颤,可郑韫始终没有后退一步,甚至为了让于夏能更好的掠夺撕咬,她主动地迎上来,方便自己被更好拆吞入腹。
口腔中还有酒精的味道,温热柔软的唇容纳着于夏的索取,谨慎的氧气都消失,几近窒息,压抑的低吟响起,于夏才往后退,拉开她俩的距离。
“满意了?”于夏盯着郑韫潮红的脸颊,桃红的耳朵,和本该粉润饱满的唇上斑驳的殷红,讥讽道。
“夏夏,”郑韫嘴唇一张一合,嫣红的唇给她添上风情万种的媚,她浅笑着,“你吻技退步了。”
在两人倒入沙发前,于夏心想自己放古代是做不好将领的,激将法,一激她就中招了。
这次,于夏连最后的温柔也收了起来,逼迫郑韫接受狂风暴雨。郑韫被她牢牢禁锢在沙发一角,后仰只能靠在靠背上,无处可逃。
寂静的夜,只有她轻轻的喘气,眼泪顺着脸颊浸润沙发枕头,流进于夏掌心。
于夏自己爽透了,站起身,俯视躺在沙发上低喘的郑韫,唇上全是小伤口。
“你自己想好理由,”于夏像是审判席上宣判刑罚的法官一样,“我不想在公司里听见你嘴上和我有关系的话。”
“……好,”郑韫捂着眼,“我可以知道你晚上去哪里了吗?”
“与你无关,”于夏转身就走,“你没身份过问我的事。”
关上门前,于夏听见郑韫起身的声音,想起陈竹夸她在感情一事上果断的话。
挺讽刺。
谁果断会和前女友一言不合就亲上——
作者有话说:这章补昨天的,半夜写了三千睡过去了来晚了!!晚点发今天的>3<
第39章 第三十九个夏天
早上起床时看见岑雪留言,说考虑小周生病不方便出去吃饭,今天中午她会带四人份便当,提醒郑韫和于夏不要自己带饭了。
于夏是从来没自己带过饭,岑雪这个提醒应该是只提醒郑韫。
昨晚她和前女友声势浩大一场痛吻结束,洗完澡以后郑韫还是给她煮了碗醒酒汤,叮嘱她务必喝掉。
于夏喝汤的时候看着郑韫疲倦的神情和伤口遍布的唇,生了点愧疚。
那点愧疚跟夏天里的冰一样,刺溜一下就融化了。说到底还是郑韫招惹她,如果两人只做下班后偶尔一见的室友,后面的事情不会发生。
本以为昨天晚上劳累一晚今日郑韫应当不会起来做饭了,于夏再起来时,又在厨房看见忙碌的身影。
她皱着眉问:“你睡了几个小时?”
纤薄的身影停了停,扭头是无可挑剔的笑脸:“我睡够了。”
要不是和郑韫同床共寝两月余,她真信了郑韫睡够的鬼话。
“你做的早饭和外卖味道没区别,”于夏淡淡地说,“不如点外卖。”
郑韫将打包好的早餐递给她,温声细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吃饭习惯。”
于夏语塞。
不是郑韫夸大,这确实是事实。一般最了解自己口味的都是父母,于夏家里情况特殊,只有郑韫像研究直系领导喜好一般仔细研究过她的口味。
她没接,讥嘲:“自我感动是没有结果的。”
郑韫牵起她的手,将袋子安稳递来,认真道:“怎么会没用呢,你这不是奖励我了吗?”
她将自己唇上如同碾过刀子的模样叫做奖励。
于夏盯了一眼,伤口分明,她都不知哪什么借口盖过去。
“我先走了。”于夏收回目光,出了门。
小周来上班了。
带着两包卷纸。
她退烧了,但感冒没好,于夏刚进办公室就听见小周巨大的喷嚏,见于夏来了,小周泪眼汪汪。
“别卖萌。”于夏的点评不算友好。
“卖个屁萌,”小周擦鼻涕,“我这是鼻子酸的。”
她先擦眼泪,眼泪擦干又开始流,她又擦鼻涕,刚擦完又开始流。
“我想换个空调,”小周恶狠狠抱怨,“一点都不智能。”
“空调也没想到半夜调到16度不是你本人的命令。”于夏放好包,洗完手,拆开盒子,粥香味溢出来。
小周凑过来,刚想说话,又转头打了个超大喷嚏。
“天天点它家外卖,爱上了?”小周瓮声瓮气问道,鼻子堵得她声音都有几分憨。
“嗯,”于夏总不能说这是郑韫的手笔,“它家比较好吃。”
小周凑过来闻了闻,喃喃道:“我怎么感觉不太像呢。”
“我能尝一口吗?”小周发出请求。
“不能。”于夏没停顿地拒绝了。
且不说这是郑韫做的……
不对,她不喜欢别人从她碗里分东西。
“哼哼。”小周揉揉鼻子,她刚想说话,岑雪来了。
岑雪身上一股茉莉花的清香,提着袋子就进办公室,径直走到小周面前放下:“吃饭。”
小周欢喜地抱着袋子,兴致勃勃地跟于夏说:“怎么样,我有岑雪送的早饭,这可是包含同事友爱的爱心早点。”
于夏低头,没吭声。
岑雪捏她的肩膀:“赶紧吃,吃完出点汗感冒好一半。”
小周哼哧哼哧拆包装:“于夏最近爱上了和平路那家粥店的粥,每天早上都喝。”
郑韫恰好端着咖啡过来,浓郁的咖啡豆香加入早饭气味,正好听见小周的话,顺着接起来:“很好吃吗?”
于夏瞥一眼,郑韫稍微掩盖了一下,仍然看得出裂开的口子。
没等于夏说话,小周自然点头:“她说可好吃了。”
郑韫眯起眼笑了笑。
于夏全程闭着嘴,权当自己没听见有人在讲话。
她哪有这种语气。
一个早上小周都在旁边打喷嚏,频率逐渐降低,时不时一个。
午饭点,岑雪发消息让小周和于夏来茶水间吃饭。
四个人在一起吃饭,同事进进出出,没什么人搭话。
小周这才看见郑韫的唇,她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于夏低着头认真吃饭,岑雪的手艺要说是在郑韫之上的,但郑韫实在会抓她的味蕾。
小周问题出来时,于夏注意力分走,她也想知道,郑韫会怎么回答,才能在不提及她时掩盖过去。
会再凭空捏造一个新对象,还是说同前任复合了,好让装深情的她不被拆穿。
“贪吃,”郑韫坦荡地回答,“菠萝没泡好我吃了两个。”
“……”小周难以置信,“那你也贪吃了,你这哪是吃菠萝,是被菠萝吃了吧。”
“没办法,”郑韫意有所指,“虽然痛,但确实好吃,很甜。”
“这菠萝有够坏的,”小周是意会不到了,“不是啥正经菠萝。”
莫名中枪的于夏无语极了。
她夹枪带棒递话:“菠萝吃着嘴痛,你尝一口就该停下了。”
郑韫无辜道:“可是真的好吃,痛点就痛点吧。”
小周埋头吃得特别香,岑雪盯着两个人有来有回,放弃劝阻。
“你恋痛吗?”于夏忍了又忍,没憋住。
“我恋菠萝。”郑韫轻笑。
“你们不吃饭吗?”小周抬头一看,“岑雪做得老香了,我味觉不行都还能吃完,你们可别剩下。”
岑雪哭笑不得,她问:“吃饱没?”
“饱了饱了。”小周拍着肚子点头。
菠萝和恋痛癖停止战争,开始认真吃饭。
下午岑雪于夏郑韫三个人开了个线上短会,主要是各自发挥脑洞提供一下生日卡面的想法。
《逐梦之旅》是一款娱乐圈女性百合向游戏,讲述的是女主进入娱乐圈,从籍籍无名的龙套成为世界知名奖项的影后,可攻略对象包含经纪人,公司总裁,娱乐圈大花影后,一同出道的同公司小艺人,顶流爱豆等等,几乎能进攻略线的角色都能攻略。
新章节推进到女主接到第一步女主戏时。
她们负责的是顶流爱豆的生日卡面,这位角色人气尚可,但比不过总裁和影后,属于中上层圈位,所以分给于夏和郑韫两位新人,再塞入一个岑雪带她们。
下午小会开了两个小时,头脑风暴后,岑雪有了个大概想法,具体还要等写出来,于夏画了个草稿雏形,打算出草稿后去找主美把关。
画完今天新分的任务,于夏打卡下班。
回去路上,她收到陈竹的信息。
陈竹因为没人给她煮解酒汤,半夜起来头痛欲裂,洗完澡躺回去睡了一觉才好些,这会儿给于夏发消息,告诉她对方是南桥人,问于夏周几有空,她们去见一面。
于夏回她周日一天都行。
郑韫照常做好了饭等她回来。
如果抛开从前一切不谈,她和郑韫现在颇有一番老妻老妻的意味。
可她抛不开。
“夏夏,吃饭了。”郑韫将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上擦干净,招呼于夏。
“嗯。”于夏洗完手坐下。
如果不是耳朵边没有吵吵闹闹的小七和小九,窗外是高楼大厦而非低矮小楼,她还会恍惚一下,好像回到云城了。
这是两人头一次在家里吃的一顿饭。
“你和小七小九她们还有联系吗?”
“有。”
郑韫小心翼翼地接着问。
“大乖小乖找到领养家庭了吗?”
“找到了。”
于夏有问必答,平静得像审讯室里熬了三天的凡人,只会回答问题。
“我走以后,你有留在云城过生日吗?”
“没有。”
郑韫沉默了,良久,她才出声:“对不起。”
于夏刚好吃完,放下筷子。
“不用道歉,”于夏抬起眼皮,注视着郑韫,“我已经原谅你了。”
郑韫犹疑地看着于夏。
“以后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合租室友,你不用为我做饭来讨好我,也不必想方设法在公司和我套近乎。”
“我记得你母亲对你的设想是公立院校当老师,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我还是其他原因进入风吟,风吟是业内认可度前几的互联网公司,既然进入了,就将重心放在事业上,而不是同事身上。”
于夏古井无波,冷淡得像个机器人,一板一眼地往下说。
“我会忘掉以前我们发生过的所有事,包括你不辞而别的事,也希望你可以做到不再打扰我的生活。”
“我吃饱了,感谢款待,请明天不要再做我的饭了。”
于夏站起身。
她比19岁时更高了,也更瘦了,薄薄的一片,像长着密密麻麻刺的仙人掌,无处下手触碰,比从前更冷漠,拒人千里。
郑韫叫她:“夏夏。”
于夏充耳不闻。
郑韫匆忙去追她,牵住她的手腕。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于夏难得好耐心,“
“你可以提出,今天一起解决。”
“一定要这样吗?”郑韫仰头问,
“不然呢?你的饭蛮贵的,吃几次就要用身体偿还,我吃不起。”于夏言辞带着恶意,刺得郑韫垂了垂眸。
于夏追问:“昨天只是要一个吻,再吃几次饭,是不是就要和我上床了?”
郑韫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于夏瞥了眼她的模样,估计是最近连日劳累不曾休息,累得身体快受不了了。
“还有问题吗?”于夏抽回郑韫握住的手腕。
“吃饭不行的话,要怎样才行?”郑韫问。
于夏第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差点被郑韫气笑了。
“没可能,”于夏盯着郑韫,一字一顿道,“我们只是合租室友,普通同事。”
郑韫长长叹了口气,她认真地说:“可是我真的喜欢吃菠萝。”
“有什么办法,可以多吃几口吗?”
于夏突然开口:“你刚离开那一年,我问过夕阳很多次我们会不会再见。”
曾经郑韫告诉她,对着夕阳诚心许愿会带来好运。
骄傲如她,也有虔诚叩问不存在的神明的时候。
“但今年是第四年了。”——
作者有话说:补更9.21的~
吃菠萝的情节在下章或者下下章吧
第40章 第四十个夏天
郑韫的确再也没有给于夏做饭,也不给自己做了,每天早睡早起,容光焕发地到公司上班。
公司同事追问她用了什么护肤品,郑韫如实回答:“早睡早起。”
同事摇摇头:“还是花钱做医美吧。”
早睡对一个晚上才有点个人时间的上班族来说太奢侈了。
不再有特殊的爱心早餐,于夏又重新过上楼下买个面包牛奶对付一口的日子。
小周还打趣终于吃腻了吗,正巧郑韫陪着岑雪过来送饭,听见于夏轻飘飘的话:“偶尔也要换换口味。”
小周一边拆岑雪递来的早饭,一边回应:“才吃几天就想换口味了?”
于夏抬头,撞上郑韫的视线。
“总不能一直吃她家的饭,”于夏收回视线,“万一哪天不开了。”
小周颇有同感点头:“是哦是哦,你进公司前楼下有家巨好喝的咖啡店,我天天喝,喝了大半年,后来不开了搬走了,我每天上班跟上坟一样悲伤,隔了一个月才好点。”
“于夏,你真是太理智了!”小周以夸奖收尾。
“她家开了七八年了,蛮稳定的”郑韫插话,“不会突然倒闭的。”
小周跟墙头草一样风一吹两边倒:“也是哦!我进公司前她家就开了好几年了。”
岑雪在小周后面弹她脑门:“吃饭。”
俩怨侣斗嘴也掺和。
岑雪早就看出两人氛围不对劲了,她心里门儿清,不参与两个人的明争暗斗。
但小周是块木头,不,是块石头,木头还进水呢,石头是油盐不进。
中午饭沾小周的光,四个人仍然在茶水间里吃饭。
于夏和郑韫偶尔刺对方几句,小周意会不到,岑雪装聋作哑。
小周风卷残云般扫荡完餐盒里的饭,拍着肚子,不经意提起:“郑韫,你这两天不吃菠萝了吗?”
于夏和郑韫吃饭的动作同时一滞。
“没买到菠萝。”郑韫回答。
“你上次买的那个菠萝也不好啊,”小周蹙眉,“跟会咬人一样。”
“可是甜呀。”
“不能在那家继续买吗?”
“买不到甜的了,”郑韫无奈耸耸肩,“那家店不卖了。”
“啊?卖光了吗?”小周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喟叹。
“那倒是没有,”郑韫余光撇着于夏的神情,“店家说定价太低卖得亏,自留了。”
小周长长“哦”了一声:“那看来不是什么大果园。”
于夏恰好吃完,她把餐盒端起来,起身打断这场关于菠萝的争议:“我吃饱了,先走了。”
洗完餐盒还给岑雪,于夏离开了茶水间。
坐在那都不像吃饭,像开庭,郑韫是原告,她是被告,岑雪是书记员,小周就是法官。
有种下一秒会被收监的错觉。
直到周五,小周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嚷着要去楼下吃饭,岑雪那日没有带饭,郑韫借口晚上没睡好要午睡,退出吃饭四人组的行列。
于夏以肚子不舒服为由提前离席,回到公司。
路过文案组时她看了一眼,郑韫正在工位上,趴着睡觉。
瘦削的肩披着薄毯,灯光照得头发毛茸茸的,因着上班不方便打理及腰的长发,前两天郑韫去附近将头发剪短一半,平直整齐地垂在背上,很顺滑,手感一定不错。
于夏收回视线,同路过的同事点头示意,回到自己工位上掏出手机。
郑韫一觉睡到岑雪回来,身边来了同事,郑韫忽而惊醒,心脏砰砰地跳,不舒服极了。
她今天轮到生理期,兴许是前阵子没休息好,情绪又大起大落,一向没什么感觉的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挖掘机在子宫里铲地。
“你生理期了呀?”岑雪放下刚买的咖啡,惊讶地问。
“嗯……?”郑韫还有些刚醒的迷糊,骤然听见岑雪一问,还有点不知所措。
“红糖水,止痛药,”岑雪指着她工位上的东西,“你痛经吗?”
“有点。”郑韫蹙眉翻看药盒,这不是她买的东西,甚至照顾到她没有吃午饭,还特意给她买了一个加热的三明治。
“早说呀,”岑雪叹气,“公司有月经假,带薪休假的,我每个月只要不忙就一定请。”
郑韫是知道的,签合约的时候所有福利她都问过一遍,对方还特意跟她强调过记得每个月带薪休一天。
“不用担心实习生请假影响转正考核,”岑雪以为她担心自己工作的事,宽慰她,“我们公司转正只考核人品和工作能力,合理范围内请假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郑韫倒不是担心这个。
她纯粹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来公司无论如何都能多点机会和于夏相处,尤其是她现在和于夏工作有交叉内容。
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能和于夏有机会修补感情的机会。
“你有看到谁给我买的吗?”郑韫摸了摸杯壁,还是热的,应该刚送来没多久。
“不是你买的吗?”岑雪摇头,“我不知道,刚回来就看见了。”
郑韫心中却有猜测。
雀跃的情绪如同二月天的野草,风一吹,连天碧浪。
吃完三明治后又吃了一粒止痛药,药效发挥,疼痛感逐渐褪去,郑韫又小憩片刻,再醒时精气神归位。
到了正常下班点,于夏多加了一会儿班,推进组长发的其他任务,八点多才下班离席。
在地铁站却碰见等车的午饭三人组。
小周要乘坐的电梯是另一侧的,先一步到来,她朝着三个人挥手,连刚下扶梯的于夏都照顾到了:“我先走了,拜拜!”
于夏朝她颔首,算是应了。
于夏仰头看一眼电子公告牌,算时间刚发走一趟,所以站台等车的人不算多,
平心而论,岑雪作为一个普通同事和邻居,对她相当照顾,所以岑雪在,于夏并不好直接绕过她远离郑韫。
她走到岑雪另一侧,与郑韫隔着岑雪,三个人行成了诡异的三人并排阵型,还是中间凹下去一截的。
岑雪只有165出头,在两个170的人面前不够看,她盯着印在玻璃上的人影,忍不住低低地抽了口气。
有点像一家三口两妈带孩出行。
还是闹别扭的俩口子。
小周在时因着小周钝感力超绝的模样,她察觉不到于夏和郑韫之间的暗流涌动,她们四个人还能达成奇妙的平衡。
小周不在,她们三就有一种妈妈和妈咪吵架小孩非要去游乐园,妈妈和妈咪臭着脸就出来了,主打谁都不对她撒气,但双方互相置气。
岑雪不得不没话找话,好让气氛不那么尴尬:“郑韫,你肚子还痛吗?”
于夏低垂着眼,同陈竹发消息,陈竹从她下班就开始给于夏发消息,宣泄自己即将见到暗恋对象的紧张心情。
于夏这会儿才有时间回复,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屏幕上,打出来一团乱码。
郑韫含着笑回:“不痛了,多亏好心人的止痛药,很贴心,还知道布洛芬不能空腹吃,吃的喝的都给我备上了。”
手机那头是陈竹发来的一排问号。
【你在那正在输入什么要输入三分钟,你转性啦?舍得给我写小作文啦?】
于夏恰巧听见郑韫的话,失手将乱码发了过去。
这边岑雪算是明白谁买的了。
她欲言又止,憋出一句:“那她人还怪好的嘞。”
郑韫弯着眉眼笑:“是这样。”
于夏听着郑韫的夸奖,手一抖,把撤回乱码按成删除。陈竹看着一长串不知所云的话,输入了半分钟,发来一句话。
【夏夏,你手机揣裤兜里没上锁吗?】
正好地铁来了,飞速带起呼啸,于夏抿了抿唇,收回手机,总算可以逃离这里了。
可惜,地铁恰好有空位。
她们三个,恰好又坐在了一起。
岑雪坐在中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回小周信息。
好不容易熬到下车,她们三个人前后脚下车。
真巧,三个人竟然住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同一单元同一层楼。
岑雪揣紧自己的包,头一次觉得自己住这是个错误。
一起刷脸进小区,进单元楼,进电梯。
出电梯时岑雪长长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道别:“晚安,祝你们有个快乐的夜晚。”
她几乎是逃一般进了自己家,在待下去她要被于夏冻感冒了。
于夏一路都没怎么讲话,她冷着脸,掏出钥匙,开门,开灯,留门等郑韫进,头也不回地要往自己房间里钻。
“夏夏。”可惜郑韫不遂她意,在她加快脚步前叫住了她。
于夏已经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她脚步没停,只差几步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郑韫问出了接下来的话。
“药是你给我买的吗?”
“不是。”于夏否决了。
“公司没人知道我生理期,”郑韫笃定极了,“除了你,没有人会知道。”
“我不知道。”于夏再次否决。
“夏夏,”郑韫语气暧昧,“你说谎的时候耳朵会红。”
于夏下意识去摸自己耳朵,摸到一阵冰凉。
郑韫笑得狡黠。
于夏垂下手,不解地问:“你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回答?”
“是想听见我说我对你念念不忘,分手三年多还记得你的生理期,还是要听我说,”于夏勾了个很讽刺的弧度,“我贱得慌,上赶着哄甩我的前女友。”
郑韫浑身提着的气一卸。
那个郑韫忽然消失的日子是两人绕不过去的坎,于夏次次重提,回忆像利刃往胸口剜,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
提醒她,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夏夏,”郑韫语气带上几分恳求,“不要这样说自己。”
“南桥是座好城市,风吟是家好公司,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和我有什么关系?”于夏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的未来规划不用告诉我。”
她转头回房间,撂下一句话:“不如规划一下请哪天的假不影响我和岑雪的工作推进。”
郑韫轻声说:“岑雪说让我明天休息,正好连休三天。”
她也不知道于夏听没听见,门在她面前合上。
于夏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耳朵,已经烫起来了。
有些事没能随着时间推移变化,比如郑韫生理期仍然在下旬,她还是没能学会说谎。
*
周日上午,陈竹的电话就来了。
正常周末陈竹起码要睡到中午才起,今日不到七点就起了,急急忙忙去预约的美容院和理发店。
于夏接起电话,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时间,皱着眉问:“我记得你们约的晚饭?”
陈竹扭捏道:“我这不是紧张吗?”
“高考你都没这么隆重,”于夏蜷缩起来,散漫回答,“搞得跟结婚一样。”
陈竹那头刚洗完头等发型师来,听完于夏的话紧张得直抖腿,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她,小声回:“这不是人家春心头一次萌动吗?”
于夏低低“嗯”了一声:“希望你有个好结果。”
然后利索地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却睡不着了。
南桥市的空气质量不如云城,晨起时的风景自然比不上云城,高楼林立,层层叠叠犹如天际线,盖住天空风光。
媒体评价南桥是世界范围冉冉升起的经济新星,穿梭在内为城市添砖加瓦的打工人只觉得疲倦。
于夏打了个哈欠,从床上下来。
今日是陈竹见暗恋对象,不是她见,她没有陈竹繁复的情绪,洗漱完找了件上班常穿的衣服。
客厅安静得只有楼上邻居切菜的声音,砧板敲得噔噔响。
自周五谈崩,她和郑韫已经整整两天没有碰面了。
郑韫请了假,连着周末休,没有她刻意制造碰面机会,于夏早出晚归,两人同在屋檐下,竟也能一面见不上。
郑韫是在家的,她能感知到郑韫存在的证据,是浴室没干透的地板,或是半夜突然响起的开灯声。
可她们没有见过面。
于夏看了一眼郑韫合上的房间门,收回视线,出了门。
陈竹发来的地址挺远的,地点是对方定的,是一家高档西餐厅,陈竹为了过去方便直接在西餐厅附近商圈找的美容院。
于夏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接近俩小时的地*铁路程,难得打起退堂鼓。
换乘三趟,步行半小时,再算上两个小时的车程,下地铁时于夏的脸冷得跟大冰山一样。
陈竹最好没有看错人,不要浪费她的奔波。
于夏到理发店时陈竹正抱在咖啡猛喝,苦得眉头紧皱。
“夏夏,”陈竹皱巴巴地望着于夏,“冰美式比我的命还苦。”
“苦是你自愿吃的。”
“没办法,”陈竹长长叹气,“难喝但是消水肿呀。”
卷完头发再吹干,陈竹补了个妆,美艳得像画报上的明星,她朝于夏抛了个媚眼:“怎么样,迷人吗?”
于夏不为所动,她看了眼手机,离见面不到半个小时了。
“不错,走吧。”
陈竹并不恼,于夏的眼光是出奇的高,不然不至于大学单身四年,直到毕业合照,都还有大一的学妹恋恋不舍地跑来问能不能留一张照片做纪念。
于夏当然是直接拒绝了。
陈竹问她为什么拒绝人家的一片痴心,于夏的冷酷像北方冬天的铁栏杆。
“以后她谈上恋爱后对象翻到我的照片吵架,还要骂我一句晦气。”
她想起着茬想笑,又顾及到自己的形象,赶紧整理裙摆,随口一问:“我这种大美女在你眼里都只是不错,你觉得的好看得是什么姿色?”
有时候于夏也会怨自己太快的思考能力,陈竹话音没落,眼前就浮现出一张脸。
“夏夏,”两人等车间隙陈竹又问,“你有没有见过连你也觉得漂亮得像天仙的美女?”
“有。”于夏没有否定。
“那得多好看,”陈竹语气憧憬,“好想见见,还有机会吗?”
于夏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好车来了,思维一向跳脱的陈竹没有抓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两人上了车,往餐厅过去。
越接近餐厅陈竹越紧张,她嘴里一直嘟囔,隔着长街两人下车。
红绿灯鲜红地亮着,两人站在对街,隔着玻璃窗,能清楚窥见装修纷奢的餐厅。
“她跟我说进门右转窗边。”陈竹抬眼去看玻璃窗边的人,一整排只有一个位置上有人,陈竹定睛一看,一个半秃的中年男人,穿着西服,像是在等人。
“怎么是我老板?”陈竹吓得手机差点都拿不稳了,“夏夏,我不会网恋到我老板了吧?”
她脑子里闪过逃离这个世界的念头,恨不得立马打车回家。
“那是进门左转,”于夏冷淡的声音响起,“进门右转在另一边街道。”
“……哦这样,”陈竹长松一口气,乱跳的心脏回归正位,“我太紧张了。”
陈竹说想要先去看看,于夏说马上到约定时间了,这边红绿灯60s一换,看完再进可能会迟到。
陈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见暗恋对象,第一印象很重要,她不能迟到。
一进门,有人来迎,问了姓氏后,侍应生引路两人往深处走。
陈竹的手紧了又紧,在侍应生停下瞬间,她抬眼,往进一双含笑的眼眸,不需要出声,她已经能确定对方是为她披荆斩棘的游戏搭子。
“小竹?”女人歪了歪头,出声确认,“快坐吧。”
她身侧的人一直在看窗外,听见动静才回头。
不止是该说南桥市太窄,还是该说两人冤家路窄,连陪着陈竹奔现这样小众的事情,都能遇见郑韫。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错开目光,跟在祁数和陈竹后面打招呼。
祁数头发过耳,修剪得整齐平直,声音低沉而御,礼貌而有分寸地打招呼。
“你好,”祁数伸出手,礼貌而自制地打招呼,“我叫祁数,这是我的好朋友,郑韫。”
陈竹才发觉坐在一旁的郑韫,她看了一眼,更紧张了,藏在桌下的手指快把裙子揉皱了。
于夏在心里叹气。
陈竹在学校跟个小霸王一样,倒是极少见她露出这种惴惴不安的表情。
“你好,于夏,”于夏转头看郑韫,不咸不淡地问,“你好点了吗?”
语气平淡又有些熟络,祁数回头看一眼郑韫,挺惊讶:“你们认识?”
“没事了,”郑韫本来以为又要同于夏出演最熟悉的陌生人了,于夏却主动跟她搭话,她回答时有些错愕,“认识,同事。”
“夏夏,”陈竹小声问,“你认识啊?”
于夏点头:“这位就是我跟你讲的,合租的新室友。”
郑韫想喝水掩盖自己的紧张,冷不丁听到于夏的话,差点呛到。
她放下水杯,扬起一个笑:“你好。”
四个人齐齐陷入沉思。
祁数想问问郑韫怎么个事儿,陈竹想问问于夏怎么认识。
但成年人,最重要的是体面。
祁数询问过口味后点了几个菜,侍应生逐步离去,她开口询问陈竹:“小竹,见到我满意吗?”
有方才的岔子,陈竹轻松了些。
面对郑韫,她突然生出了些自卑感。她从前并不会对任何美貌感到自卑,今日却生出点自惭形秽。
直到后来,陈竹才想明白,这是喜欢上一个人时下意识的自卑。
“满意,”陈竹口吻轻快,“没想到你游戏打这么好长得还这么漂亮。”
“你也是,”祁数撑着下巴夸奖她,“我一直以为你是清澈的女大学生,还是刚上大学的那种,没想到现实长这样。”
于夏一直安静听着。
今天毕竟是陈竹和祁数的主场,她方才发言只是为了缓解陈竹的紧张,现在两人一言一句聊起来了,不用她再多说话。
郑韫也安安静静的。
西餐厅的钢琴演奏流淌,舒缓人的情绪。于夏心思飘得很远,响起还在云城时,她和郑韫,小七和小九,四个人也常在饭桌侃天说地。
“你和于夏是大学同学吗?”祁数状似不经意问道。
“嗯,”陈竹点头,“同班同宿舍。”
“你们俩大学一定很多人追吧?”祁数一步步套话。
“我还好,”陈竹皱了皱鼻子,她想起自己称霸学院的过往,有点不敢提,引向于夏,“夏夏大学的时候可是我们学院最受欢迎的学生,情人节那天她必翘课,不然老有人托班上同学送礼物。”
“这么受欢迎,”祁数手指在桌上画圈,“没考虑谈个吗?”
“眼光太高咯,”陈竹耸肩,“学校里的不喜欢。”
于夏没阻止陈竹聊自己的,这些事情不是秘密。
“喜欢漂亮的?”祁数恍然大悟,“要比她漂亮的确实少见。”
陈竹竟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起码得是郑韫这种长相吧。”
于夏:……
郑韫:……
祁数憋着笑,赶紧打住这个话题:“先不说了,吃饭。”
这家西餐厅确实好吃,除了贵没有任何问题。
祁数没有再问关于于夏的事情,她问陈竹的工作,问陈竹平日里爱吃什么,爱做什么,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于夏坐在一边听两个人你来我往,深觉得像是在相亲。
饭快要吃完的时候,久旱的南桥下起雨,雨水打湿玻璃,街上亮起的灯光与行人都变得迷糊起来。
以于夏对陈竹的了解,她已经陷入爱河,被对面迷得不轻了。
她粗略听了听祁数的自我介绍,小富二代,开了几家牙科医院,父母恩爱,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健全,还算不错。
于夏垂眼,搅动碗里的汤。
郑韫的朋友,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一餐结束,郑韫起身去卫生间,祁数跟上,终于有空互相和自己朋友讲几句悄悄话了。
两人说的却都不是自己的事。
这边祁数边洗手边取笑郑韫:“这位就是你追到人家公司那位?”
郑韫不言,并未否认。
“确实好看有性格,”祁数擦干手,“只是我看她对你的态度,目标遥远艰辛啊。”
郑韫才舒颜。
镜子里的她只扑底妆,提了提因为生理期缺失的血气,已是足够清丽动人。
“她只要站在原地,这条路我就能走。”
那头陈竹八卦地凑到于夏耳边:“夏夏,老实交代,这是不是就是你上车的时候说的那个漂亮的大美女。”
于夏点头。
陈竹深以为然:“太漂亮了,我刚坐下来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来了。”
她自顾自往下说:“我要是年轻时候见她一面,老了都忘不掉。”
于夏想了想,那也太可怖了。
她被人家甩,还要一辈子忘不掉。
四个人出来时雨还未停,郑韫率先提议:“祁数,你送陈竹回去吧。”
“不能都送吗?”陈竹不想同于夏分开,又想同祁数多说几句话。
“她今天开的双座车,”郑韫解释道,“你们先走,我正好和夏……于夏一起回。”
陈竹恋恋不舍地看向于夏。
于夏点头,靠在她耳边交代:“直接回家,别去其他地方。”
陈竹耳根子一红,连忙点头。
“先走了,”祁数看着车过来,在瓢泼雨幕中推开门,打着伞过来接陈竹,“你们回家注意安全。”
“夏夏说跟你合租很开心!”陈竹躲在祁数的伞下,在祁数宠溺的眼神中挥手告别,“我下次来找你们家找你们玩!”
车开走了,于夏才说:“我没说。”
郑韫点头:“我知道的,打车还是坐地铁?”
一场大雨如同天漏了,下水道尽力吞噬雨水,汽车路过,溅起没来得及流下去水,扬起水花。
地铁里一定很多湿答答的人。
于夏做了决定:“打车吧。”
这边不方便打车,两人要走到对街位置,郑韫从自己包里翻出把遮阳伞,小小的,只能容下一个半人。
她撑开,靠过来,招呼于夏同撑一把伞:“我们走吧。”
于夏从包里翻出伞,撑开。
“走吧。”她说。
雨浇在伞面上噼里啪啦,郑韫的声音混在里面,清晰悦耳:“你现在都会自己带伞吗?”
“嗯,”于夏伞面轻抬,绿灯模糊在雨中,“求人不如求己。”
郑韫握在伞柄上的手紧了紧。
等车的人实在太多,两人迟迟等不来车,郑韫的伞不太能护住她,于夏轻叹。
“来我伞下吧。”她说。
好人做到底,毕竟是同事,她还在生理期,受了寒不好。
郑韫钻入她伞下时,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于夏倾斜伞柄,目不转睛地等着约定好的车。
郑韫乖顺地站在她身旁,贴在她手臂上,尽可能让两个人都能打到伞。
车来了。
于夏护着郑韫上车,自己再钻入。
车量驶出闹市区,周边场景自高楼大厦变成闹市里的居民区,模糊过的绿叶郁郁葱葱,电台正在播报晚间新闻。
柑橘香气浓郁,身边人一言不发,安静地同她回家。
一切像极了三年前。
于夏闭上眼。
要是能一直回到三年前,该多好
可惜,过去永远都只是过去。
睁开眼,这是是南桥,不会是云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