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

作品:《甘家的女儿们

    第21章 何处何从


    甘欣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那个曾经温馨美好的家,如今对她而言,就是可怕的地狱。她真的很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鼻子不由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低头也对付起面前的牛排。


    在甘欣低头的一瞬间,汪洋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很是懊悔。


    他看着儿子说:“你小子管好自己就行,至于家里,不用你操心,我保证——你妈叫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甘欣仿佛没听见,仍埋头慢慢吃着。


    “肉麻!”汪浩天如筛糠般抖了一下,笑着扭头问甘欣,“是不是?老妈。”


    “嗯。”甘欣笑着趁擦嘴角的机会,不着痕迹地用纸巾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上次听玥玥说,”汪洋为了活跃气氛,看着儿子又转移话题,“你有女朋友了,还是你们班的班花?”


    “什么女朋友?”汪浩天不禁一笑,“不过是同学而已,别听风就是雨。我的目标是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学,再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地谈恋爱。现在还早呢,再说……”


    “再说什么?”甘欣好奇地问。


    “没什么。”汪浩天笑着摇头。


    “你理想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汪洋没话找话。


    汪浩天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小姨那样的。”


    汪洋哑然看向甘欣。


    “眼光不错!”甘欣不理他,笑着表扬儿子,“你家爹说了,你小姨是


    咱们甘家几代以来最聪明的人!”


    “小姨不仅聪明,”汪浩天说,“更重要的是,有思想,有主见。”他意犹未尽,又说,“她跟你们一样,也担心我跟玥玥会早恋,早就跟我们说,不管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跟大学生比起来,就是小屁孩。叫我们上大学之前不要忙着谈恋爱,说当你处在更广阔的空间足够优秀时,自然会吸引同样优秀,甚至更优秀的人。”


    “你小姨准备开年去读博。”甘欣说。


    “哇噻!”汪浩天把送到嘴边叉着一块牛排的叉子又拿了回来,兴奋道,“小姨真厉害!”


    “你好好努力,”汪洋鼓励道,“以后也会跟小姨一样厉害!”


    “你不用给我画大饼。”汪浩天耸耸肩,重又把牛排送进嘴里,淡然地说,“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不管怎样,只要努力就好。”甘欣放下手中的叉子,抬手在儿子的后脑勺上抚摸了两下。


    “还是老妈靠谱。”汪浩天回以灿烂的笑容。


    汪洋笑笑,不再言语,起身去买单。


    回到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现代轻奢装修风格的别墅,汪洋先进二楼的主卧,说是要洗澡。


    甘欣没有看他,也没有接话,更没有跟在他后面。而是跟着儿子进了他的房间,就在旁边的次卧。


    宽大的落地窗,配以白纱窗帘,床下铺着灰色的地毯,床头柜上摆着金色的小台灯。白色大理石大面积通铺整个地面,看起来干净透亮。


    尽管楼上楼下,里里外外,已经被汪洋跟每星期定时来打扫卫生的家政陈大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差把屋顶掀开擦一擦,甘宁一进儿子房间,还是放下手机,没事找事,又是擦桌子,又是拖地。


    末了,实在无事可干,要把汪洋今天刚换过的床上用品拆下来重洗。


    “老妈,”从卫生间回来的汪浩天一把拉住她,“你看看——”他边说,边抬手指着房间四周,“咱家这干净整洁,都赶上五星级宾馆了,您还是回房间早点休息,都快成大熊猫了。”说到最后,他用手往自己的眼睛上指了指,笑着把母亲推出了房间。


    见母亲无地可去似的站在门前没走,在房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汪浩天突然又把房门拉开,一手扶着门边,一手撑着门框,探出脑袋朝主卧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嗓门一本正经地对甘欣说:“据我观察,老爸一直在看您的脸色说话,肯定是老爸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可是乖宝宝,您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去罚老爸跪键盘。我绝对支持您。”说完,也不等甘欣回应,把门轻轻关上。


    哭笑不得的甘欣,无奈地正要转身,汪浩天又突然把门打开。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快速道:“书上都说,男人好了伤疤会忘了疼,您千万别心软,我会永远站在您这一边。加油!”说完,把举起的拳头一挥,再一次把门轻轻关上。


    甘欣无可奈何,只得如同木偶般转身慢慢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主卧很是宽敞。同样的白纱窗帘和灰色地毯,一张大床摆在中间,后面是黑色原木搭配黑色钢材打造的大背景墙,既有层次感,又大气。床头放着透明脚的床头凳。头顶正中间挂着的镂空荷叶造型吊灯,以及别致的金色铁艺花瓣的壁灯,十分亮眼。


    卧室吊灯和里面小卫生间的灯都亮着,房门也都敞开着。


    汪洋已经洗完澡,并麻利地手洗了衣服,晾晒完,拿着吹风机在卫生间里吹头发。


    甘欣茫然若失地站在宽敞明亮的卧室门口,目不转睛盯着正中间那张大床——床上用品显然换过,干净整洁,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但丈夫和那个女人颠鸾倒凤的画面再一次在甘宁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还伴随着丈夫的喘息声,以及女人的呻吟声……


    顿时,满心的愤怒和屈辱像黑沉沉的乌云奔腾着咆哮着像她碾压过来,她感觉脑袋像鼓胀的气球越来越大,随时会把自己炸得四分五裂。连忙用双手使劲捂着脑袋,仿佛要把那些闪现的画面,以及喘息声和呻吟声活生生地从自己的脑袋中挤出去。


    “老妈,你的手机。”汪浩天拿着甘欣的手机又开门出来。


    甘欣一怔,随即松开双手,神色自若地笑着转身接过手机:“我都忘了。”


    “老爸呢?”汪浩天关心地朝房间里面看去。


    “我在吹头发。”汪洋从小卫生间探出半个脑袋。


    “没事,我回房间了。”汪浩天转身进了自己房间,门也随之关上。


    甘欣连做两个深呼吸,试着努力说服自己——如同妹妹们期望的那样——给丈夫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但真正面对这一切,甘宁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钢针狠狠地刺了又刺,实在痛得紧。那些黑沉沉的乌云也压得她喘不过气……如果可以,她真真想一把火,把这里的一切,连同自己烧成灰烬……


    汪洋吹完头发,穿着丝绸睡袍微微偏着头从卫生间出来,看见甘欣脸色不太好,心里不由一慌。正不停地扒拉着头发的一只手停在半空,过了片刻,一边用停在半空的那只手指了指还亮着灯的卫生间,一边期期艾艾地说:“我洗完了,你要不要去洗?”


    甘欣没接茬。她默默看着这个曾经多么熟悉,此时就多么厌恶的房间。


    “我今天——”汪洋跟个小丫环讨好主子似的,陪着笑脸说,“我今天跟陈大姐一起,把楼上楼下全部打扫了一遍,床上被子也全部换下来洗了,棉絮也全都抱出去晒过太阳,包括儿子的房间和楼下的客房。”


    甘欣扫视完房间,仿佛这时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她终于把目光停留在汪洋脸上。但她的灵魂仿佛早就游离于躯壳之外,就跟不认识自己的丈夫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只是看着。


    汪洋被看得心里发毛。尽管偷腥的感觉很刺激,如同鸦片一样让他乐此不疲,但他从未想过离开老婆和儿子,以及这个家。


    他希望甘欣能够骂他,打他,为此,他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这样一言不发,让他心里着实没底。


    他强作镇定,又陪笑道:“你要是累了,先歇一会,等会再洗也行。”


    “你不用管我,我去楼下睡,”甘欣冷冷说完,去旁边的衣帽间找衣服。


    “我——”汪洋心急,上前一步,想拉甘欣的手。


    甘欣却像见到鬼似的,不寒而栗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汪洋尴尬地赶紧把手收回,也往后退了一步。祈求似的看着甘欣:“咱们——谈谈吧。”


    “那就谈吧。”甘欣犹豫片刻,提脚朝卧室里面的独立露天阳台走去。


    那里摆放着一套中式的实木三件套休闲桌椅,旁边以及墙上还有几盆绿油油的植物。阳台正对着浩淼的湖水,她和汪洋以前没事,都喜欢坐在这里喝喝咖啡,看看湖水,以及夜空。


    汪洋赶紧快步上前关了卧室的门,像个犯错的小学生,略显拘紧地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他随着甘欣的目光,也看着夜色中的湖水。


    远远看去,湖水很平静,如同一面巨大的黑镜子,映照着夜空。


    夜空深遂幽蓝,没有看到星星,也没有看到月亮,在旁边高楼林立的一间间小格子里透出的灯光映衬下,更是显得空荡荡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汪洋先开口。


    “有多久?”依旧看着湖水的甘欣,为了不让丈夫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半年多。”汪洋说完,不等甘欣再问,竹筒倒豆子,把认识的经过,以及处理的结果,老老实实说了一遍,最后温柔地看着她,满怀期待地说,“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珍惜的机会。”


    甘欣没有回答,仿佛泥塑般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那幢酒店高楼的亮化灯在黑夜里不停地变幻和闪烁。


    那些亮眼的灯光不管如何变幻和闪烁,总有一刻会严丝合缝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但破碎的心如同镜子,即便修复得再好,也会有裂痕的存在。


    想到这里,甘欣心痛得想再次嚎淘大哭,但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头转向另一边,抬手轻轻擦掉。


    内疚不已的汪洋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妻子的一


    举一动,他很想紧握她的双手,或者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用生命向她保证:只要你肯原谅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向前看,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他不敢,不自觉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更加温柔地看着她。缓缓地说:“我知道,我不值得原谅,但我想守在你和浩天身边。只要我们一家三口齐心协力跨过这道坎,我们家,就还会是以前那个家。”


    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儿子在妻子心里的分量比自己重要得多得多,他适时地把儿子带上。


    “真的吗?”果然,甘欣回头看着他,尽管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脸的失落、无助和迷茫。


    “我保证。”汪洋却如同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突然听到无罪释放,欣喜不已,立即举起右手,发誓般说道,“我保证说到做到。”


    “我做错了什么?”定定看着汪洋的甘欣,幽怨地又问了一句,瞬间把汪洋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击了个粉碎。


    他低下头,无言以对。


    “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甘欣像被人抽空了一般,虚弱地起身,走进旁边的衣帽间,抱着找出的内衣和睡衣,逃也似的往楼下走去。


    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呆在这个房间,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缺水的鱼,再不走,只有窒息。


    第22章 泪如雨下


    初冬的傍晚,天说黑就黑了。


    身心俱疲的甘宁一个人在家,她简单下了一碗鸡蛋面。吃完本不打算出去跑步,但又感到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想出去透透气。


    她很快换了一身紧身的黑色运动装,外面套了一件玫红色的防风衣,戴着黑色棒球帽,还有黑色手套。在家做完拉伸,准备出门跑步。


    防盗门一打开,这边的电梯门正好也开了,甘宁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女儿吴玥像逃荒似的,肩背臂扛两三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以及书包从里面出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甘宁站在门槛上,赶忙伸手接过袋子,诧异地问,“你爸呢?”


    “我爸把我送到电梯口,一个人出去走路去了。”吴玥拍了拍双手,“袋子里都是奶奶叫带的青菜和萝卜,重死了。”


    “奶奶身体还好吧?”甘宁把袋子提到厨房。


    “挺好。”吴玥背着书包径直往自己房间走,“看见我们回去,奶奶高兴得跟过年一样,不停地说这说那。我还跟奶奶说,元旦我要放假,到时请奶奶来住几天。奶奶不想来,说城里什么都好,就是跟坐牢一样,不自由。”吴玥提高嗓门说了一大堆,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觉得挺自由的。”


    “老话说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等你老了,就会知道。”


    吴玥没接话。


    “我准备出去跑步,”甘宁大声问,“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吴玥大声回,“好不容易放两天假,我要在家追剧。”


    “好吧。”甘宁穿了跑鞋,开门出去。


    婆叉湖是一个不大的凹型湖。一边挨着马路,一边挨着前两年才投入使用的科技城,中间是一条配套修建的马路。马路笔直又宽敞,两边的绿化带,以及人行道两边栽种的树木,十分整齐茂盛。


    科技城前面是一片杂草从生的还未开发的树林,再往前,是城中村。挨着人行道这边,还有人整理出一块块的菜地,种些时令蔬菜。每到春暖花开时节,挨着马路这边的树林里的槐花,以及野生的金银花,散发出醉人的香气,连空气也是香的,十分令人陶醉。


    甘宁很喜欢这条紧靠湖边,行人车辆都比较稀少的马路。时常一个人,什么也不想,在非机动车道上,自由自在地迎风奔跑。


    她出了电梯,一路跑到婆叉湖边,看见沿着湖边散步的只有一对中年男女。


    一圈还未跑完,那对中年男女也走了。整条马路上,除了偶尔有一两台汽车经过,只有她一个人像发疯似的在路灯下奔跑着。


    深蓝色的夜空中,一轮如少女眉毛似的残月,孤零零地挂在半空,周围星星很少。


    寂静而宁谧的夜晚,没能抚慰甘宁内心的愤怒与悲伤,反而像放大镜一样,无限放大。


    一想到如同玫瑰一样年轻漂亮的欧阳芳,此时正躺在病床上,自己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癌细胞一点一点地“吞噬”她的生命,奔跑着的甘宁,禁不住泪如雨下。


    她从未感到像现在这样孤独、渺小、无助……


    如果真有上帝,她很想前去质问一句——为何如此残忍!


    ……


    不知过了多久,湖边多了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长得黑黑壮壮的,正站在湖边一根路灯下的人行道上。身后是一辆电动车,身前是一个连着麦克风的小音箱。


    他手拿着麦克风,面对着深遂缥渺,波光粼粼的湖水,悠闲自得地一首接一首地演唱。


    歌声谈不上多专业,但小音箱效果还不错,唱的人也是字正腔圆,还听得。


    只是他先唱的两三首歌,也不知道是新歌还是老歌,甘宁都没有听过。但有歌声陪伴,她悲伤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脚步也轻松许多。


    年轻人突然唱起了刘德华的《忘情水》。


    甘宁心想:刘德华来了,张学友是不是也来了?


    果然,《忘情水》唱完,《情网》响起。尽管没有张学友那么优美动听,但也深情款款。悦耳的歌声,仿佛是为宽阔的马路上独自奔跑的甘宁举办的专门演唱会。


    甘宁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一边听,一边莫名想起谈笑风生的方俊。


    那天,为了”押送“欧阳芳去医院,她弃”顶包“于不顾,径直给方俊发了条微信,说自己要去医院,需要请假两天。


    方俊爽快地回了一个好字。


    他此时在做什么?甘宁无端地想。


    她很快又笑了。


    他做什么跟自己有屁的关系?


    她使劲摇摇头,仿佛要把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从脑袋中摇出去似的,看着前方,专心奔跑起来。


    吴明吹着并不那么动听的口哨开门进来时,吴玥还关门在自己房间里追剧。甘宁坐在卫生间盥洗池前面的小凳子上,前面是一个木桶,正在泡脚。


    吴明见屋里只有卫生间亮着灯光,估计是甘宁在卫生间。他唯恐甘宁听不到似的,不但把口哨吹得更响,换了拖鞋,反锁上防盗门,迈步往里走的时候,还故意把脚步声和衣服的摩擦声弄得很重。


    甘宁不吭声。


    吴明看到坐在墙边泡脚的甘宁,还算识趣,立即停嘴,不吹。


    他一边装着洗手往盥洗池前走,一边拿眼偷瞄甘宁。同时,为了提醒甘宁”我回来了“,又故意轻咳了两声。


    甘宁知道吴明是想跟自己搭讪,又死抱着所谓的面子,不愿主动开口,更不会张口道歉而已。


    结婚这么多年,即便是吴明错的离谱,甘宁也没有听他说过一句对不起,或者都是我的错。哪怕是装模作样,哄她开心,也从未有过。就如同有人调侃的那样——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甘宁习以为常,也早就不抱这种希望。她自认没有能力改变固执的丈夫,也不想改变,唯一能做的,只有改变自己。


    她自顾自地拎起旁边的开水瓶往木桶里加些了热水,见吴明还没有走,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麻烦你帮我把床头柜最上面的那本书拿过来,我还要泡一会。”


    “好的!”吴明好像就等这句似的,欢快地答应一声,立即往卧室走去。


    他开了卧室的灯,走到甘宁睡觉的床那边,拿起床头柜甘宁所说的最上面的那本书,是一本厚厚的外国小说。


    他自己一看书就想睡觉,对甘宁喜欢看哪些书,既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只知道每天睡觉之前,甘宁会靠在床头聚精会神地看一个小时左右,雷打不动,就跟每天吃饭睡觉一样。


    他拿着书,一边低头转身往外走,一边看着封面的书名一字一顿地念:“《你当向鸟飞往你的山》?”走到卫生间门口,摆了摆头,有些嫌弃似的把书递给甘宁,“书名这么拗口,有什么看头?不如看一些实用的书。”


    甘宁对他语气中流露出的那种不屑很是反感,但冷战好不容易有缓和的迹象,她不想再开辟新的战场。


    她极力驱散心头的不悦,伸手接过书。笑了笑,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什么书实用?””那可多了去了。“吴明见她问,很是高兴,显摆似的说,“比如,怎样养生,怎样做菜,或者怎样理财之类的。”


    甘宁不置可否地嗯嗯两声,低头看书。心里地不自觉地叹息一声,并飘过七个字——话不投机半句多。


    吴明不是甘宁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甘宁的心里活动。他不但站在门口没走,还对着盥洗池上面的洗脸镜欣赏自己今天刚理的发型。


    他左看右看,眼光余光见甘宁只顾低头看书,根本没看自己。为了吸引甘宁的注意,他上前一步拿起镜子旁边放的一把梳子在头上梳理了几下,并再次故意弄出声响。


    这一招果然凑效——甘宁诧异地抬起头,审视地看着他。”你看我的发型怎么样?“吴明立即转身,满脸期待地拿着梳子对着甘宁没话找话,“我今天去了你推荐的那家店,找店长理的。”


    吴明巴掌脸,皮肤白皙,威严冷酷的五官跟曾经红透半边天的小虎队里的霹雳虎吴奇隆有几分相似。很英俊,不管是穿军装,还是警服,都帅气无比。


    他对吴奇隆年轻时的三七偏分发型也是情有独钟,结婚这么多年就一直没变过。


    但甘宁总觉得理发师剪得过短,看起来有一点猴头凹脸,不甚理想。不止一次建议吴明换一个理发师,还推荐他去自己常去的那家理发店找店长试一烙铁。


    吴明执拗不听,一次也没去不说,还劝说甘宁不要再去,说女人就应该留长发。


    甘宁也就不再多言。


    这次不知怎么就想通了。甘宁心里有点诧异。


    她刚才看他的时候,是觉得哪里不同,但没细看。


    闻言,仔细看了几眼。笑道:“还不错,显得更有精神,也更帅!”


    “我也觉得还行。”听到赞扬,吴明笑得比盛开的菊花还灿烂,这才放下梳子,像个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高兴地转身出去,“我去看女儿,你洗完灯别关,我也要洗。”


    第23章 南柯一梦


    甘宁泡完脚,在脚上抹了护足霜。拿着刚才那本书站在吴玥紧闭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叫她洗了早点睡。


    吴玥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甘宁也不再多言,走进卧室,靠坐在床头要看书。


    “你不去洗吗?”她见换了睡衣的吴明,抱着手机靠在另一边聚精会神地刷抖音,扭头问道。


    “马上去。”吴明仿佛听到冲锋的号角似的,赶紧放下手机,意味深长地看了甘宁一眼,立既喜滋滋地起身往外走。


    甘宁瞬间头大,只好装着没看见,开始看书。


    但一页还未看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是甘甜打来的。


    “二姐,”甘宁一接通,甘甜就问,“我刚听大姐说,欧阳姐得了肝癌,还是晚期,这么严重?”


    “嗯。”甘宁轻声道,“医生说,不能做手术,只能结合中医,进行化疗。”


    “会有效果吗?”


    “治标不治本,但目前只能这样。”


    “省里的医院也许条件好一些,要不要跟欧阳姐说一声,转过来试试?”


    “转过去不方便。欧阳现在一个人,萌萌又小,她妈跟她嫂子也帮上什么忙。我单位也忙,不能长期请假陪她,请人又要花钱。不现实。”


    “也是!”


    “我单独问过主治医生。他说得很清楚,到了晚期,虽说有个例,但一般存活的时间大约是半年到一年。好在欧阳年轻,平时也爱运动,体质不错,积极治疗,是可以延长一些时日的。”


    “老天真是不长眼!”甘甜唏嘘不已,“欧阳姐这么年轻!”


    “本来还准备明年五一跟张文涛结婚!”


    “张文涛知道吗?”


    “欧阳瞞着他,提出分手。我昨天给他打电话,他说夫妻做不成,就做为朋友陪欧阳最后一程。”


    “还算男人!”


    “他今天晚上去医院陪欧阳,我才回来的。”


    “我这几天正好有点事,等下个星期元旦放假,我再回去看欧阳姐。”


    “姐夫今天下午接大姐回去了,我还没有跟大姐联系。大姐怎么样?”


    “我也是担心,刚打的电话。说是一个人暂时搬到一楼的客房睡。听声音,情绪应该不高。”


    “遇到这种破事,高才怪!”


    “又不是开会,破事烂事怎么都凑到了一起?”


    “人生本来就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大姐这段时间心情肯定不好,你会做思想工作,有时间多跟大姐聊聊天,宽慰宽慰。”


    “我知道。二姐夫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卫生间洗口。”


    “玥玥呢?是不是放月假了?”


    “一回来就瞄在自己房里看韩剧呢。”


    “还是不长大好!”


    “那当然!如果可以,我还想回到娘肚子里呢!”


    “我也想,可惜回不去了!有点烦,挂了。”


    “好。”甘宁放下手机,又捧起书。


    吴明洗漱完,自己洗了袜子,晾在阳台上。快速钻进被子,紧挨着甘宁,手开始不老实。


    “张文涛没告诉你?”甘宁头也不抬地推开他伸进被子里的手。


    “告诉什么?”吴明不解地看着她。


    “欧阳得了肝癌。”甘宁波澜不惊地抬起头。


    “肝癌?”吴明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像铜铃,“没搞错吧?”


    “已经在化疗。”甘宁依旧波澜不惊。


    “怪不得前几天张文涛打我电话,说欧阳芳没头没脑地跟他提出分手。”吴明把屁股往上移了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这无异于审判了死刑!对不对?”


    “差不多吧。已经是晚期,不能做手术,只能化疗。”


    “那张文涛怎么办?”


    “凉拌!”甘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现在是他重要,还是欧阳重要?”


    “当然是欧阳重要。”吴明嘿嘿笑了笑,努力补救刚才的失言,“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就算是晚期,肯定也有治愈的。张文涛跟我说过,他很喜欢欧阳和萌萌,我只是希望他们俩人能结婚。”


    “下辈子吧。欧阳说的。”甘宁说完,捧起书,不再说话。


    吴明见甘宁目不转睛,看得十分认真,知道她不喜欢被打扰。便拿起手机,又看抖音,但把声音调到很低。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吴明见甘宁仿佛钻进书里一样,仍然全神贯注地在看,丝毫没有关灯睡觉的意思。


    他心不在焉地又刷了一会手机,放在被子上面的左手,不着痕迹地又伸进被子里,停了十几秒,如同一只没见过大世面的虫子,试探性地往甘宁大腿爬去。


    甘宁没动,也没有把吴明的手再推开,只是头也不抬地轻声说:“等我把这章看完。”


    那只大虫子很听话,便趴在甘宁的大腿上没动。


    不过片刻,大虫子不甘寂寞,又开始慢慢蠕动。


    大腿上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传来,甘宁动了动身子,看得入迷的她仍旧头也不抬地低声说:”等我把这章看完。”


    那只虫子仿佛没听到,见畅行无阻,明目张胆地越爬越快。一眨眼,手机和身上的睡衣都不见了,整个人也钻进了被子里……


    完全沉浸在书本世界里的甘宁,无法专心再看下去,只得把书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她推了吴明一下,吴明从被子里伸起头,询问地看着她。


    甘宁抬手往敞开的房门口一指,示意他去关门。


    吴明顶着下面撑起的帐篷,立即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又把灯关掉,猴急地再次爬上来,趴到已经躺下的甘宁身上,直奔主题。


    不过几分钟,还包括脱衣服的时间,两人运动就草草结束。


    吴明知道自己表现不好,两手略微撑起上半身,看着甘宁,讪讪地笑着说:“好几天没运动了,晚上再做一次。”


    甘宁善解人意地笑着嗯了一声,没言语。


    每一次都想跟自己的爱人抵死缠绵,共赴高潮,而每一次又以失望告终的她,不想打击自己男人的自尊心。说完,还抬起双手,默默地抚摸着趴在自己身上不愿下去的吴明。


    吴明双手抱着她,也不再说话。


    甘宁脸上的笑容很快就不见了。她怅然若失地盯着模糊的天花板,仿佛那里有视屏,能教会她下一次怎样充分享受美好的两人运动。


    盯了好一会,甘宁才轻轻推了一下趴在自己身上,仿佛睡着了的吴明。自己起身开门,轻手轻脚去卫生间。


    等她清洗干净回卧室,躺在床上的吴明已响起轻微的鼾声。


    甘宁钻进被窝,背对着吴明默默躺着。翻来覆去很久之后才入睡,最后被一巴掌拍醒。


    当时,是周末,她一个人搭中巴车回老家看望父母。


    母亲见她回去,跟过节一样高兴,大声吩咐老伴骑车去镇上买回猪肉,自己找出擀面仗,说是要擀皮子包韭菜猪肉馅饺子吃。


    她便拿刀,提着菜篮子,去村头的自家菜园割了一大把新鲜翠绿的韭菜回来。


    走到路口,甘宁远远看见一辆白色丰田汉兰达停在自家门前的道场上。她也没多想,快到家门口,突然听到屋里传来方俊那中气十足,十分洪亮的说话声。


    她诧异地走到门口,一眼看到方俊,还是穿着那套笔挺的西服,皮鞋擦得锃亮,坐在堂屋的桌子边。一边和父母有说有笑,一边熟练地包饺子。


    “你回来了?”看见她,方俊笑着站起身来,仿佛自己一直坐在这在等着她似的。


    “你怎么来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你同事正好路过。”母亲打开堂屋的电灯,笑着接道,“听说你也回来了,特地上门来看看,我和你爸留他吃完饺子再走。”


    “不行。”甘宁很是惊慌,手中东西一扔,快步上前,双手把方俊往门外推,“他是局长,他很忙,不能留下来。”


    “我不忙。”方俊笑着试图解释。


    “那也不行。”甘宁毫无商量的余地,仍旧使劲推他。


    “你这孩子,”母亲笑着要把她拉开,“上门都是客,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


    “是呀,”父亲也笑着说,“外面天都黑了,你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


    “不行,他的确很忙。”甘宁坚决不松手,一直把方俊推到门外的车上。


    “我下次再来看二位。”方俊也不生气,任由她推上车,还笑着对跟在后面的老俩口挥手,“请留步。”


    “给我快走。”甘宁抬手在他手背上使劲拍了一巴掌,没好气道,“留什么留?”


    然后她就醒了。


    天也亮了。


    第24章 出谋划策


    两天月假眨眼就过去了。


    早上五点半,汪洋起来开车送汪浩天去学校上早自习。


    天还没有亮,淡蓝色的天空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微风带着寒意。大街上空无一人,两旁的路灯好像没睡醒似的,闪着昏黄的灯光。放眼望去,空荡荡的马路显得很是孤独。


    “老爸,”快到学校时,坐在副驾驶的汪浩天,突然扭头问汪洋,“公司是不是很忙?”


    “这么关心你老爸——”汪洋回头看了一眼儿子,似笑非笑地问,“是想要钱,还是想要我帮你买什么东西?”


    “不是。我是见你这两天绞尽脑汁讨好老妈一点效果也没有,替你着急。看能不能帮你出谋划策,早点化解危机。”


    “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不是我想的,我没那么聪明,是我在网上看的。说女人在生气的时候,往往没有理智,不管你怎么去给她解释,讲道理,都没用,因为她的情绪会一直停留在你让她恼火的那个点上。我觉得有点道理,所以希望你不要急于求成,整天守在老妈身边,生怕老妈跑了似的。”


    “我只是想多陪陪你老妈。”


    “我知道。只是你应该保持足够的耐心,暂时去忙自己的事,多给老妈一点空间。等老妈消消气,你再想方设法的哄老妈开心,也许事半功倍。”


    “如果行不通呢?”


    “我这两天做了一些功课。夫妻之间最主要的矛盾无非是家务、经济、个性、子女、婆媳关系和感情之类的。我分析来分析去,前面几项咱们家应该不存在,唯一最有可能的就是您跟老妈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寻求专业帮助,像什么情感咨询师、心理咨询师和婚姻家庭咨询师之类的,借用他们的专业知识和技巧解决问题。”


    汪洋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车前空旷的马路。


    “老爸,”汪浩天迟疑片刻,又扭头看着汪洋,还把脑袋往他那边凑了凑,神秘兮兮地说,“我看得出来,这次的过错方肯定是你。你该不会像电视剧里那些男人一样,也在外面找三找四吧?”


    “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汪洋瞪了儿子一眼,故作严肃地说,“明年就是高二,现在正是打好基础的关键时候——”


    “我知道,”汪浩天接过话,摇头晃脑地说,“这学习就像盖房子,只有地基打好了,才能一层一层往上盖。没错吧。”


    “知道就好。”


    “您放心,”汪浩天突然两手用力一拍大腿,豪气万丈地说,“我的人生我做主!你们管好自己就行!”


    汪洋不禁笑了。撇了儿子一眼:“毛都没长齐,口气倒不小!”


    “我抗议!”汪浩天不满地嘟了嘟嘴,“我今年已经十五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人家甘罗,可是十二岁就拜相:李世民十八岁就随父亲李渊起兵反隋,统帅右三军;二十岁前的霍去病,已经是威震华夏的大将军了!”


    “其志可嘉!”汪洋笑着把车停在市一中大门旁边的非机动车道上。


    “我都闻到老坛酸菜味了!”汪浩天瞅了一眼父亲。


    市一中坐落于东城新区,历经百年,是省重点中学之一,被称为只要考进去,等于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大学。


    此时天已大亮,又正值学生返校,来往的车辆和学生也就格外的多,学校宽敞的门口也显得有些拥挤。


    大多都是跟汪洋一样开车送孩子的家长。


    “回去路上小心。”汪浩天伸手抓起后面座位上的书包,推门下车,


    汪洋笑着挥手算是答应,目送儿子略显稚嫩的背影随着同学一起走进校园,他才开车回家。路过一家菜场时,他停车,进去逛了一圈,顺便买了菜。


    上车时,见前面不远有一家花店刚刚开门,他又去买了好几枝盛开的百合花。


    回到家,仍睡在一楼客房的甘欣还没有起来。她昨天依然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汪洋和儿子开车出去的时候,她没有听到,但汪洋开车回来时,她醒了。


    汪洋提着东西径直上二楼,先找出花瓶把百合花放进去,加了水,摆在西餐桌上。再进厨房榨豆浆,又自制了二个肉松三明治,加了生菜和番茄在里面,放进烧箱之后,下一楼。


    他站在敞开的客厅门前,抬手在门上轻轻响了两下。


    甘欣微微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没吱声,只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汪洋。


    “我烤了三明治,”汪洋笑了笑说,“还榨了豆浆,一会放在餐桌上。我今天要去工地,中午不回来,晚上我会早点回家做饭。”


    甘欣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埋头继续睡。


    汪洋看着床头,欲言又止,站了片刻,上楼。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花瓶里那些如同喇叭形的百合花的花瓣,吃了一个三明治,喝了一杯豆浆。


    拿着手机下楼,见甘欣仍躺在床上,他走到门边,又说:“我出去了。”


    甘欣没吭声。


    汪洋无奈,只好开门离开。


    不一会,甘欣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还以为是汪洋打的。却是陈娟。


    “喂。”甘欣接通。


    “我说小妹妹,”听到甘欣懒洋洋的声音,陈娟贼嘻嘻地笑着说,“你男人都出门了,你一个人躺在床上有啥意思?”


    “昨晚没睡好。”


    “理解理解。”陈娟笑呵呵地打趣,“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嘛!”


    “你在走路?”甘欣听到车喇叭声,以及走路时的喘气声。


    “我刚买菜回来,在路口碰到汪洋开车出去,他说你在家。我说你十来天不去我那,我家的麻将机都快停摆了


    ,他叫我打你电话。我准备一会去洗脸,一起去?”


    “行,我马上起来。”


    “我把菜送回家就开车来接你。”


    十几分钟后,陈娟开着白色的宝马来了。四十好几的她,个子不高,巧克力色的短发卷,肉肉的脸,圆滚滚的身材,皮肤保养很好,紧致又白里透红。穿一件半长的大红薄款羽绒服,配一件半高领的黑色毛衣,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而浑圆的挂着和田玉笑面佛吊坠的白色珍珠项链,看起来富贵又喜庆。


    她在楼下按了两下喇叭,坐在车里等了不到三分钟,甘欣就出来了。穿一件黑色羊毛大衣,里面的高领毛衣也是黑色的。下身一条蓝色的直筒牛仔裤,黑色小尖头软皮靴。没有化妆,长发用一个金色的抓夹夹在后面,戴着墨翠的手拿着一个棕啡色的手包。


    “你好像瘦了,不会是在减肥吧?”陈娟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甘欣,发动车子,驶出别墅,往市中心方向而去。


    “可能是黑衣服显瘦。”甘欣笑了笑,“这几天牌打得咋样?”


    “你还说。这些天你不来,有时人手不够,我上去顶,输钱不说,没人做饭,那些拖家带口的又死活不走,好像除了我那,都没有饭吃似的。我只好叫外卖,大细十几个,提的台子钱根本不够,我都贴老本了。”


    “谁叫你这么贤慧!”


    “贤慧个屁!我都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去年那些不要脸的人借的钱我都没收回来,今年又有一大堆。有时真想把门关了算了。”


    “叫你再找个男人你不找,”甘欣笑着打趣,“关了门,难道你打算一个人去住庙?”


    “寺庙多好,多清静!”陈娟也笑了,“你这建议还真值得考虑考虑!”


    “要不咱俩搭伴一起去?”


    “拉倒吧你!我要是把你拐跑了,你家汪洋还不得扒我的皮!”


    “浩天回学校了。”甘欣笑着转移话题,“我今天有时间,下午两桌凑得齐吗?”


    “差不多吧。我表弟这几天天天过来。”


    “你表弟?哪冒出来的?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准确说,是我男人的姑表弟,长得倒是蛮帅——”陈娟说到这里,像个恋爱的小女孩说自己的男友,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行啊,大姐!”车子正好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甘欣把脸凑过去,在陈娟的脸上扫视一番,笑道,“我还纳闷,你这嘴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合拢过,原来是梅开二度!这才几天没见,速度够快啊!”


    “二度个屁!”陈娟笑着说,“不过解解眼馋罢了。一来,我是人家表嫂,亲戚里道的,想下手也不好意思;二来,我比他大了好几岁,真要有点什么,还不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有帅哥陪着,淹死也值!”


    “说正经的。我男人生前不是很喜欢他,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跟一群肥头大耳,腋下夹个包,看起来挺像个大老板,实际狗屁不是的人一起鬼混。把好好的一个媳妇也混丢了,但有一个女儿,听说挺争气。他平时跟我们没什么来往,只是上个月陪朋友去店里买木材,听说我想把店面转让,就找上门,说是有俩个朋友想接手。”


    “你真要转?”


    “已经改姓了,这几天没打你电话,就是一直在跑这个事。我不像你,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自有汪洋打理。我一个人,儿子在外面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自己的家,不愿意回来。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想请一个可靠的人帮忙都很难,我也老了,转出去算了。”


    甘欣扭头望着车窗外,没吱声。


    “早上碰到汪洋,跟他聊了几句。”陈娟又接着说,“他也说生意不好做,早点转出去是对的。还说他们公司,迟早也会走这条路,不然只能关门大吉。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只知道这世界上的钱是赚不尽的,尽量多活几年算了。”


    “是吗”甘欣心不在焉地说。


    “是什么吗?”陈娟笑着看了甘欣一眼,“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每个老公都像你家汪洋这么能干!啥事都不让你操心!”


    甘欣苦涩笑笑,仍看着窗外不说话。


    第25章 骷髅纹身


    宝马车径直开到俩人常去的那家挨着贵宾楼的丽人美容院。


    年轻漂亮的美容师给甘欣面部按摩的时候,晚上没睡好的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睁眼,已经过了十一点。


    陈娟一直耐心等着她。


    俩人见时间不早,都懒得回家做饭。开车回来的路上,在路边找了一家干净的家常菜小饭馆,点了两菜一汤。吃完直接回陈娟家。


    陈娟的别墅靠后,两台麻将机分别摆在一楼的两个房间里。以前只有一台麻将机,因陈娟跟去世的老公俩人都爱打麻将,陈娟为人又热情,厨艺也不错,朋友们都喜欢来她家打牌。久而久之,一台麻将机根本不够,便又买了一台。


    大门打开不久,四个小区里的老雀友仿佛有千里眼似的,有说有笑地来了。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进门跟进自己家一样,自己从墙边的鞋柜上拿鞋套套在脚上。


    陈娟所说的表弟胡小龙,骑着一辆豪爵摩托车也来了。


    穿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扣子敞开,露出里面低领的黑色毛衣,下身是一条宽松的灰色卫裤,脚上是黑色旅游鞋。


    陈娟关了别墅的大门,跟胡小龙俩人站在一楼客厅的茶桌边,说着店面转让后的一些事。


    甘欣好几天没来,大家集中在后面一间房里,站在麻将机旁边一阵热闹的寒暄过后,很快凑了一桌开战。


    因为有人手,心情不佳的甘欣没上,虚掩房门,坐在旁边观看。


    胡小龙个子高,陈娟跟他说话得仰着脖子,有点累。便指着茶桌后面的椅子说:“坐下说。”


    “好。”胡小龙转身坐进里面一把椅子的同时,大手想把并排挨着的另一把椅子往外拖宽一点,好让陈娟坐得舒服些,嘴里还殷勤地说,“姐,你也坐。”


    陈娟还以为胡小龙是心细要帮她扶着椅子,看也没看,两手按着敞开的羽绒服,走过去就一屁股往下坐。坐了半天屁股碰到椅子边沿直往下坠,意识到不妙,两只手本能的去抓前面的茶桌。但大理石的茶桌跟泥鳅一样光滑,根本抓不住。她随即就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惊慌地往旁边乱抓。


    身高臂长的胡小龙眼疾手快,双手有力地搂往陈娟的腋下,这才没让她一屁股坐到地上。但他只能这样扭着上身搂着陈娟,无法站起来。因为陈娟的右手死死抓住他的大腿根部,并无意识地碰触到他的老二,使得他的档部瞬间搭起了帐篷。


    惊魂未定的陈娟根本没有意识到,紧抓不放。


    “姐,”胡小龙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你能不能把手松开?”


    “手?”身体悬在半空,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的陈娟,愣愣地看着胡小龙,“什么手?”


    “你的手。”胡小龙边说,边艰难地看向自己的档部。


    陈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脸顿时通红,赶紧跟扔掉烫手山竽一样,瞬间把手收回来。挣扎着坐到椅子上。


    她其实是想走,但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想走走不了。这还不算,目光不受控制似的,眼角余光又朝胡小龙的帐篷看过去。


    根据她几十年的经验,帐篷下面的那东西比死去快两年的丈夫大得多。她的脸不由得更红,跟没经过人事的少女一般,下身已经湿了一片。


    长松了一口气的胡小龙,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注意到了陈娟偷看自己的目光。


    自从那年他因再次家暴,心如死灰的老婆就扔下他和女儿走了,他就一个人带着女儿。但仗着一副上等的好皮囊,一直没有再婚的他,身边并不缺少女人,自然知道那目光意味着什么。


    他抬手扯过大衣遮住自己的帐篷,笑眯眯地看着陈娟。


    表哥活着的时候向来看不起他,他因而跟表哥表嫂并不亲,可以说是基本没有来往。但这次店面转让成功,他没想到貌不惊人的富婆表嫂竟然出手很大方,给了他一万元的佣金。他这才借口打麻将没事找事地跑过来。


    见陈娟脸还红得像苹果,他一脸坏笑地凑过去,耳语道:“姐,你皮肤真好!”


    “瞎说什么?”陈娟假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她的颈部感受到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全身更是酥麻,下面也更湿了。


    “我


    去给你倒杯水。”她怆惶起身,逃也似的往二楼走,想去换件内裤。


    胡小龙会错了意,见陈娟没有赶自己走,还以为她在故意引他上二楼。兴奋得立即起身,轻手轻脚地跟上去。


    心慌意乱的陈娟刚走进二楼自己卧室里面的小卫生间,胡小龙的大长腿就跟了进去,还反手把门一关。


    “你你你来干什么?”陈娟没想到他会上来,一时被吓得结结巴巴。


    胡小龙也不说话,一双大手一把搂住陈娟,准确地把嘴唇封了上去。


    陈娟一开始还试图把胡小龙推开,夸何纹丝不动,下面的帐篷又顶得她意乱情迷,也就闭着眼睛半推半就地迎合起来。


    当胡小龙的一只大手在她依然丰满的胸部反复揉搓之后,穿过她的裤腰摸到她的下面时,她的理智回来了。


    “现在不行。”她赶紧捉住那只大手,“楼下还有人。”


    “我等不及了!”胡小龙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还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见陈娟没吭声,欲火难耐的他,他一边把嘴唇又封了上去,一边反过来抓住陈娟的手往自己的帐篷下面摸去。


    “不行,下面有人。”陈娟用仅存的一丝理智赶紧把手挣开,”等晚上再说。”


    “听你的。”胡小龙笑着没再勉强,一只大手仍紧搂着陈娟的腰,抽出另一只有些粘糊的大手,意味深长地在陈娟面前晃了两晃。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张开好看的嘴唇,慢慢把食指往自己嘴里送。


    “洗手。”活了大半辈子,连孙子都有了的陈娟,还是被撩拨得羞臊难当。抬手一巴掌打过去,“给我洗干净。不对,出去洗。”


    她故意板着脸,一直把胡小龙推到卧室门外。


    等她换了内裤,重新下楼时,胡小龙规规矩矩地坐在她刚才险些摔倒的椅子上看手机。看见楼梯上的她,只是含情脉脉地笑了笑,也不说话,继续看手机。


    观牌的甘欣口渴,出来在墙边的饮水机上倒了一杯白开水。


    “刚才只顾说事,忘了给你介绍。”陈娟笑着走上前拉住她,指着胡小龙对她说,“这就是我表弟胡小龙。”


    甘欣微微笑着对站起身的胡小龙点了点头。


    “这是甘甜。”陈又指着甘甜,接着对胡小龙介绍,“也是跟我住同一小区的好姐妹。”


    “甘姐好!”胡小龙见生人说熟话,不但叫得甜,笑得更是迷人。


    甘欣笑笑,没说话。她对一个陌生男人亲热地喊自己“姐”,有点不习惯。


    胡小龙刚才进来时,甘欣扫了一眼,是觉得有点帅,但没有细看。现在面对面站着,才发现胡小龙不仅帅,甚至可以说是美男子。


    至少一米八的大高个,匀称又结实。一张十分周正的脸,小麦色皮肤,剑眉很浓,单眼皮,但眼睛看起来很大,尖尖的眼角微微上扬,笑起来有一种狐狸眼的感觉。鼻梁很高,嘴很性感,饱满的嘴唇,唇珠小巧而圆润,尖尖的嘴角也是微微向上翘,笑起来很迷人。短寸头,两边短,中间长,清爽利落,十分养眼。


    但他右手腕的一个骷髅头的纹身,令甘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赶紧把目光移开。


    站在俩人中间的陈娟介绍完,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上下打量一眼胡小龙,又扭头上下打量一眼甘欣。笑着调侃:“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的?”


    甘欣早就发现俩人撞了衫,尴尬笑笑,喝水,不语。


    “甘姐这么漂亮,气质又好,”胡小龙笑着说,“就算商量好了,我这身地摊货也没法跟甘姐比。”


    他注意到了甘欣手上的手镯,尽管不识货,光看颜色,也知道价值不菲。


    “对了,”陈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双手一拍,问胡小龙,“我记得你说过你女儿在市二中,上高一,对吧?”


    “对。”胡小龙笑着说,“高一八班。”


    “你家浩天是高一几班?”陈娟扭头问甘欣。


    “也是高一八班。”甘欣笑了笑。


    “真巧!”胡小龙笑着说,“说不定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们见过。”


    “家长会是他爸去的。”甘欣又笑了笑。


    正说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陈娟去开门,也是小区里的一男一女两个老雀友。加上甘欣和胡小龙俩人,另一桌麻将机也开动了。


    第26章 她喝醉了


    汪洋跟徐松林还有章程仨人合伙成立的盛达建筑公司,位于开发区,在一家小区楼下租了一层办公。


    下午,他开车和徐松林一起从农行回来,准备把徐松林送回公司,自己就回家。


    “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吧。”坐在副驾驶的徐松林说,“章程开车去接一个律师朋友,说就公司出售的事请朋友帮忙参考参考,他已经订好了位子,说晚上好好商量一下。”


    “这些事你们俩都比我精通,我就不参加了。”汪洋说,“我只希望尽量保障公司员工的权益,毕竟大家跟家人一样共事好几年,不管是走是留,不能亏待他们。”


    “这个肯定。”徐松林扭头看着他,关切地问,“甘欣还在生气?”


    “别提了!”汪洋苦笑,“我真应该跟章程那家伙取取经才是!”


    “有什么好取的?”徐松林说,“不过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罢了!”


    “你说罗子芳外面也有人?”


    “不是我说的,是章程有次酒喝多了,自己说的。那天你正好不在场。”


    “甘欣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甘欣不是那种人。你回去也好,多哄哄她,女人嘛,就像哄孩子,多哄哄,气消了,又会活蹦乱跳!“


    汪洋回到家,还不到五点。但甘欣不在,家里冷冷清清。


    他打开冰箱,见早上买的鱼和肉,还有青菜原封未动,知道甘欣中午就不在家,估计是在陈娟家里打麻将。


    汪洋拿起手机,想打给甘欣,问她几点回来,自己好开始准备饭菜。


    想想发了条微信:【我在家里准备做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等了半个多小时,甘欣回了四个字:【不用管我。】


    汪洋很是失望,顿时没了做饭的热情,随便泡了一桶方便面把自己打发了。换了运动装和旅游鞋,一个人去对面湖边走路。


    走了一个多小时,回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会电视,又没什么好节目,甚觉无聊。


    洗人,关灯上床睡觉。


    一阵突然的手机铃声把汪洋从睡梦中惊醒。他睡眼惺松地扫了一眼紧拉的窗帘,见外面朦朦胧胧的有点亮光,还以为天亮了。


    “哪位?”他闭着眼睛接通电话。


    “是我,陈娟。”


    “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你在哪?”


    “在家。”


    “你能来我家接甘欣吗?”


    汪洋一把坐起来,紧张地问:“甘欣怎么了?”


    “她喝醉了。”陈娟说,“抱着酒瓶不放,一个劲嚷嚷还要喝,我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兴致。我想你要是不在家,我就让她在我这里睡一晚,明天再说。”


    “我马上过去。”汪洋挂了手机,这才知道是晚上九点多。


    他快速起身,穿好衣服,下楼。


    陈娟家的铝合金大门敞开着,楼上楼下灯光明亮。


    陈娟等候在门口,脸通红,老远就闻到酒气,不看也知道是喝了酒。


    “她不太会喝酒,”汪洋接过她递过来的鞋套套上,跟在后面上楼。“怎样想起来要喝酒?”


    “也没什么特别的。”陈娟边走边说,“只是散场之后,大家一时高兴,喝了点。没想到甘欣越喝越兴奋,也没人劝,她自己给自己倒,我拦都拦不住。”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胡小龙穿着毛衣系着围裙,在收拾桌面上一大堆的盘子和碗筷。


    甘欣也不知喝了多少,手里抱着一个空的红酒瓶,面如桃花趴在客厅的大理石餐桌上,嘴里还嘟嚷着:“我还要喝……再来一杯……”


    “行,姐给你倒。”陈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指着甘欣对汪洋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喝醉。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手气好,高兴,还是咋地。”


    “其实也没喝多少


    ,”厨房里的胡小龙接了一句,“也就两杯红酒和一罐啤酒。”


    汪洋朝他后背看了一眼,没说话。


    “是我表弟。”陈娟立即笑着介绍,“今天也来打牌,我留他帮忙。”


    “谢谢你。”汪洋对着陈娟笑了笑,伸手拿走甘欣抱着的空酒瓶,拦腰抱起她,“我带她回去。”


    “小心楼梯。”陈娟从茶几上拿起甘欣的手包塞到汪洋胸前,一直跟在后面送到大门外。


    汪洋抱着还算安静的甘欣回到家,习惯性地径直上楼梯。走了几步,想起甘欣这些天都睡客房,又转身往回走。


    他把甘欣轻轻放到床上,打开床头美式全铜床头灯,帮她脱了鞋,又托着她的头摘下后面的抓夹,让她舒服地躺在枕头上,又拉过被子替她盖上。他双手撑在床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紧闭双眼的甘欣似乎很难受,皱着眉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嚷着什么。


    汪洋理了理甘欣额前的头发,又疼爱地摸了摸她的脸,转身想去旁边的卫生间拿毛巾,打些热水来替甘欣洗一洗。


    他刚转身,床上的甘欣突然翻身朝外,趴在床边,似乎要呕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汪洋想去卫生间拿个盆之类的出来预备一下,但还没去,甘欣已经哇哇哇的吐得一塌糊涂,喷得床单边以及地板上,到处都是,满屋子都是刺鼻的味道。


    汪洋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等甘欣吐得搜肠刮肚再无可吐,跟乱泥一样瘫在床上时,他抽出床头的纸巾帮她把脸擦干净,去卫生间拿了抹布和拖把,清理地面。


    然后,汪洋上楼找出一套干净的四件套,顺便倒了半杯开水下来。又到对面棋牌室搬了把躺椅过来,扶起甘欣让她喝水漱漱口,再把她抱到躺椅子上躺好,换下床上弄脏的床单等。


    床铺好,再把甘欣抱到床上,帮她脱了外套,换上睡衣。又去卫生间拿了毛巾,打了热水出来,小心翼翼地给甘欣擦洗。


    吐完之后,甘欣睡得很安稳。汪洋把换下的床上用品抱到卫生间,先把弄脏的床单用清水冲洗一遍,再放进洗衣机清洗。


    忙完一切,已是凌晨。


    第二天早上,甘欣醒来时,感到头痛欲裂,浑身也有些酸痛,就好像昨晚被人胖揍了一顿。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对昨晚喝酒之后发生的一切,更是断了片,没有丝毫的记忆。


    “你醒了?”在床边躺椅上一夜未睡的汪洋,站起身,关心地问。


    “你怎么在这?”甘欣很吃惊。


    汪洋没有回答,起身走到外面客厅,把实木茶几上一个戴盖的堆满烟蒂的羊脂玉白瓷烟灰缸拿到楼上清洗干净,又倒了半杯蜂蜜水端下来。


    他要跟甘欣好好谈一谈。


    “你先把水喝了。”汪洋温柔地笑笑,把杯子递过去。


    甘欣确实口渴得要命,想喝水。她欠身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咱们谈谈吧。”汪洋接过杯子,放到外面的茶桌上,又从衣帽间拿来甘欣的睡袍,“穿上,别着凉。”


    “谈什么?”甘欣不悦地挣扎着坐起来,扯过睡袍穿上,靠在床头。


    “你昨晚喝醉了。”汪洋也在椅子上坐下,“陈娟打我电话,我去抱你回来的。”


    “是吗?”甘欣冷冷一笑,语带讥讽地说,“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汪总?”


    “我们能不能不这样说话?”汪洋眼神带着哀求,诚恳地说,“我知道你不会喝酒,你是在自己折磨自己,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做错事情的人是我,要打要骂,都冲我来,我决无怨言。”


    “你他妈还有脸跟我说这些?”甘欣突然爆发,歇斯底里地抓起床上的枕头以及抱枕,没头没脑地向汪洋砸去,声泪俱下地说,“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拿刀扎我的心啊!我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你知不知道?”


    汪洋没躲,任凭东西砸在自己身上。此时的他,看着妻子眼神中的痛苦与绝望,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床上的甘欣已是泣不成声,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发抖。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汪洋红着眼眶,起身坐到床边,紧紧抱着甘欣,“我已经改了,我对天发誓。”


    “你放开我。”甘欣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拼命挣扎,“当初我不顾父母的反对,义无反顾的嫁给你,换来的却是谎言和背叛。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你放开我,不要再碰我。”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我一定都买回来。”汪洋无力地松开手,心痛地用手背擦去甘欣脸上的泪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


    “原谅?”甘欣把他的手往旁边使劲一扒拉,依旧泪如泉涌,“我也想,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在努力说服自己能够原谅,但我真的做不到,这太难了,我心里好痛。”甘欣边说,边用一只拳头垂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能够减轻自己的痛苦似的,“一想到你把别的女人带回家,睡在我的床上……我这里就像被人用刀扎一样,真的好痛!你知道吗?”甘欣突然伸手抓住汪洋的肩膀拼命地摇动,“我现在很恨你!真的很恨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这个骗子!”


    汪洋担心甘欣会昏厥过去,无言地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


    “你走吧。”头痛欲裂的甘欣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身子往下倒,“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汪洋帮她把睡袍脱掉,柔声地说,“你再睡一会,我去给你熬小米粥。”


    “我不想吃。”甘欣闭着眼睛,也不要枕头,翻身往里躺着。


    汪洋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和抱枕,轻轻拍了拍,放到床头。帮甘欣掖好被子,并没有走,而是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下。


    “你不用守在这里。”甘欣幽幽道,“我如果要死,那天就死了。”


    汪洋只好从屋里出来。


    第27章 找份工作


    甘宁看到手机上显示汪洋的来电时,正跟杨建军一起在方俊的办公室里汇报职级晋升的人员情况。


    方俊坐在桌子后面的老板椅上看甘宁打印好的材料,穿一件十分干净整洁的黑色羊绒外套,头发梳得也很整齐。自从那次甘宁口无遮拦叫他换一件外套,方俊开始注意容貌管理,给人感觉也更年轻和耐看。


    杨建军为了方便弹烟灰,习惯性的站在敞开的窗户边抽烟。


    甘宁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她的手机连同夹着一支钢笔的会议本一起放在桌子边,旁边是一串钥匙。


    看着眼前低头认真看材料的方俊,甘宁突然想起那个梦,脸上不由一热,心也呯呯乱跳,赶紧把目光移开。


    她的手机兀自响了。


    甘宁被吓得一激灵,连忙抬手划掉。


    不过几秒,手机再次顽固地响起,还是汪洋打来的。


    “没事,你接吧。”方俊见甘宁还要划掉,他笑了笑,“我说完了,看杨局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就按领导的指示办。”杨建军往窗外弹了一下烟灰,看着甘宁说,“把材料再打印几份出来,提交下次党组会讨论。”


    “不好意思,那我先出去了。”甘宁歉意地说完,俩手赶紧分别抓起桌面上的东西来到走廊。


    “怎么了?姐夫。”甘宁在走廊上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接通电话。


    “你忙不忙?”汪洋疲惫地问。


    “跟我姐吵架了?”甘宁听出声音不对。


    “你要是有时间,我开车去接你。”汪洋说,“你姐昨晚在陈娟家喝醉了——”


    “陈娟是谁?”甘宁问。


    “跟我们住一个小区。”汪洋说,“她老公以前也是做生意的,跟我们的关系还不错。前年因病去世了,儿子媳妇都在外地,她一个人在家,你姐平时就是在她家打牌。昨天晚上在她家喝多了,陈娟打我电话,我去抱回来的,吐了一地。”


    “现在没事吧?”甘宁担心地问。


    “我坐在床边守了一晚上。“汪洋说,“早上她醒了,我本来想跟她好好谈一谈……但你姐情绪很激动,谈的不是很理想……她现在一个人躺在屋里。”


    “我马上过去。”甘宁迟疑片刻,加快脚步往楼上办公室走。


    “我开车去接你?”汪洋问。


    “不用。”甘宁说,“我先挂了。”


    半个小时后,甘宁背着棕色托特包从出租车上下来。


    “你姐在一楼客房。”拿着车钥匙站在大门前的汪洋


    走下台阶,往前迎了两步,“楼上厨房我熬了小米粥,你姐昨晚吐得厉害,胃里肯定不舒服。你一会先化杯蜂蜜水给她喝,再让她吃点粥。我去公司,冰箱里有菜,你要是有时间,陪你姐吃了午饭再走。如果没时间,我就回来。”


    “你忙你的。”甘宁说,“我吃了午饭再走。”


    “那我晚上早点回来。”汪洋说完,开车离开。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又睡着的甘欣,被汽车发动的声音惊醒。她躺着没动,因为头也疼,胃也不舒服,仿佛生病似的,哪哪都不舒服。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她以为是汪洋。没好气道:“你不用管我。”


    “还有力气说话,”甘宁笑吟吟地走到床边,“看来昨晚也没喝多少。”


    “是你啊!”甘欣翻过身,难以为情地慢慢爬起来。


    “醉酒的滋味如何?”甘宁笑着伸手拿起旁边椅子上的睡袍给甘欣穿上。


    “别提了,不然我又要吐。”脸色苍白的甘欣抬手揉着两边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脑袋都要裂开了,早知道这样难受,打死也不喝。”


    “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甘宁往楼上去。


    二楼象牙白大理石欧式雕花脚的餐桌上,汪洋不但熬了小米粥,还准备了一盘清炒黄瓜,一碟涪陵榨菜。


    甘欣在一楼卫生间已经刷完牙,正要洗脸。


    “先把水喝了再洗。”甘宁端着蜂蜜水递过去。


    甘欣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长舒了口气。按着胸口说:“好受多了!”


    “你记不记得有次妈走亲戚,”甘宁接过空杯子笑着问,“爸也是喝醉了?”


    “当然记得。”甘欣边放水洗脸,边说,“被人扶回来之后,不停地说这说那,我们仨一起把他扶到床上,好不容易睡着了,但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滚下来,挨着床踏板睡了一晚上。”


    “为喝酒,”甘宁笑着说,”咱妈没少跟咱爸吵架,说爸,喝一生的酒,丢一生的丑。你这要是让妈知道,肯定会数落你三天三夜!”


    “以后跟谁过不去,我都不能跟这酒过不去。”甘欣在脸上抹完水和乳,又擦了护手箱,用抓夹把头发夹起来,苦笑道,“太难受了,估计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我刚才上去,见姐夫煮了粥。”甘宁说,“我早上还没过早,上去陪我吃点。”


    “没味口。”甘欣摇头,“你自己吃。”


    “那就少吃一点。”甘宁跟绑架似的,笑着双手抱着甘欣的一只胳膊,“我扶你上楼,免得你酒还没醒。”


    “快别提。”甘欣按着胸口干呕了一声,“免得我又要吐。”


    甘宁大笑。“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不知道。”甘欣也笑,“我一点都不记得。以前听男人说喝断片,我还不相信,现在才知道,酒这玩意——还真是神奇!”


    “给你讲个搞笑的。”甘宁挽着甘欣,一边慢慢往楼上走,一边说,“我们单位有个姓朱的同事,说是有年春节走亲戚,晚上喝了酒一个人回家。结果喝多了,误走到空荡荡的菜市场,在人家卖猪肉的摊子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怪不得姓朱!”甘欣笑道。


    到了楼上,甘欣吃了大半碗小米粥。甘宁倒吃了一大碗,有点撑,去洗碗。


    甘欣泡了一壶蜂蜜柚子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接陈娟的电话。


    “好些没有?”陈娟说,“我昨晚都被你吓到了。”


    “头有点疼。”甘欣说,“我昨天没有失态吧?”


    “没有。”陈娟笑道,“就是人都走了,你还抱着一个空酒瓶一个劲的嚷嚷还要喝,然后嚷嚷嚷嚷就趴到桌子上了,我只好给汪洋打电话。他来的时候,我生怕他会怪我把你灌多了。回去之后,没事吧?”


    “没事。”甘欣说完,听到电话那头好像有个男人的声音,便问,“谁在你家里?”


    “胡小龙。”


    “胡小龙是谁?”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他是我表弟,昨天打牌的时候一直坐你对面。晚上喝酒他也在,你跟他有说有笑,还跟他碰了好几次杯。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可能是喝断片了。”甘欣隐约记起是有那么个人,笑了笑,“他这么早就来了?”


    “说是昨天钱都被你一个人赢走了,”陈娟嘿嘿一笑,“今天要赶本。”


    “我头疼,今天哪也不去。”


    “汪洋在家陪你,还是你一个人?”


    “他出去了,我妹妹甘宁在。”


    “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晚点我去看你。”陈娟说完,挂了手机。


    “把茶喝了,你去上班吧。”甘欣倒了一杯茶递给坐到单人沙发上的甘宁,“我一个人没事。”


    “我请了半天假,吃了午饭再走。”甘宁接过杯子暖手似的,捧在手上。


    “那谁给欧阳送饭?”


    “不用担心。出来之前,我跟单位食堂打了电话,叫准备两份。张文涛一下班就会开车去拿。”


    “前两天甘甜打电话,我说起欧阳的病,甘甜都难以相信!”


    “我到现在都难以相信,老希望是医生弄错了!”


    “真弄错就好了!那丫头,从小嘴甜,每次来我们家,甘妈甘爸叫个不停。咱爸特高兴,以后再看到她,都不叫名字,直接喊干女儿。”


    “我怕他们心里不好受,还没有告诉他们。”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叫了那么多年的干女儿,总得去看一看吧。”


    “第一个疗程还有两天就结束了,萌萌也暂时由杜子军他们照顾。欧阳打算出院之后,在家里休息两天。然后趁身体还好,回她妈那里住几天。“


    “是应该回去好好住几天。”


    “甘甜说她这几天有事,等元旦放假回来再去看欧阳。我准备元旦请欧阳和萌萌去咱妈那里吃饭,热闹热闹。”


    “也行。”


    “姐,”甘宁把喝完的茶杯放在茶几上,看着甘欣,看似随意地说,“浩天现在住校,过两年也要上大学,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出去找份工作。”


    “想过。”甘欣说,“可是,现在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都不好就业,我一个中专生,老大不小了,又像妈说的,懒惯了身子。大事做不了,小事不想做,出去能做什么?”


    “就业是很难,但你又不是去考编。况且,会计专业还是比较好找的。我有时间,也托朋友帮忙打听打听。”


    “我的会计证好多年没有年审,早就过期了。以前学的那些,也连本带利都还给了老师。现在的知识又跟手机一样更新换代太快,即便找到事情,恐怕我也应付不来。”


    “知识更新肯定是有,但基础总还在,学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你如果觉得一个人看书枯燥,外面有很多专门的培训班,还有网课之类的,花钱报个班。重新拿到证的话,坐在家里也能给一些小公司做做账什么的。有事情做,生活会更充实一些。”


    “我考虑考虑。”


    第28章 一串钥匙


    方俊准备出去。他一只手拿着手提包跟泡好的红茶,一只手在身上摸了又摸,又在办公桌及抽屉里不停翻找。


    “是不是找手机?”正从卫生间回来的沈红飞看见,站在门口问,“要不要我打一下?”


    “不是手机。”方俊还在不停东翻西找,“是钥匙,我记得早上开门后,随手放在桌子上了。”


    “去你办公室的人多,”隔壁办公室的杨建军闻言,也站到门口旁,“是不是谁顺手拿走了?”


    “人来人往的,这个倒有可能。”杨建军对面办公室的张蕾也走出来。


    “看有哪些人,我叫冯主任打电话问问。”沈红飞立马要喊冯庆辉过来。


    “等等。”方俊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中的包和茶杯放在椅子上说,“我记得甘科长从我办公室出去的时候,好像从桌上拿了什么东西。”


    “我也记得她手上是拿了东西。”杨建军说,”但她请了半天假,刚出去了。”


    “我打她电话。”方俊拿出手机。


    甘宁正在厨房用盐水洗苹果,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甘欣喊了一声。


    “谁打来的?”甘宁问。


    “老板。”甘欣起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拿起手机要给甘宁递过


    去。


    “是我们局长。”甘宁赶紧出来抽张纸巾擦擦手,接通手机,“局长。”


    “甘科长,”方俊说,“你有没有看见一串钥匙?”


    “一串钥匙?”甘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钥匙?”


    “我办公室的钥匙。”方俊说,“我记得你跟杨局进来的时候,好像还在办公桌上,但现在找不到了。”


    “局长你别挂,我找找看。”甘宁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随手拿起本子和手机时,的确是拿了一串钥匙。她以为是自己的,看也没看,顺手就拿走了。出来得匆忙,也没细看,又顺手放进了包里。她急忙下楼到客房,打开自己的包包一看,里面真有两串钥匙。她很是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局长,是我拿错了,我马上给你送回去。”


    “不着急。”方俊说,“我要出去,吃了午饭回来。”


    “真是不好意思。”甘宁再次道歉,“吃完饭我就回局里,再给你送去。”


    “到时再联系。”方俊说完,挂了电话。


    中午,甘宁早早做了两菜一汤,陪着甘欣吃完,打的去医院看欧阳芳。


    俩人刚刚吃完张文涛送来的饭。


    一个病房住了三个病人,再加上看望的,陪护的,人来人往有点拥挤。


    因为下午没有针,甘宁坐了不过几分钟,欧阳芳说自己要睡觉,把俩人都赶回去上班。


    甘宁坐张文涛的车回局里。长长的走廊静悄悄的,左右两边的办公室都紧闭着,一个人也没有。


    甘宁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先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拿起一本《读者》,背对着阳光坐在窗户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


    看了一会,见离上班时间还早,起身洗了毛笔,虚掩房门,铺开纸墨,开始写字。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敲门声。


    “写得真专注!”甘宁回头时,拿着空茶杯提着包站在门口的方俊,笑着推门走进来。


    “不好意思,”甘宁赶紧把手中的毛笔放在旁边的笔山上,双手捧起电脑旁边准备好的一串钥匙,自我调侃,“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当小偷的潜质。”


    “确实挺有潜质!”方俊笑着接过去,“但还是要谢谢你替我保管一上午!”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站在桌子旁,兴致勃勃地端祥甘宁写的几张宣纸,“是宋徽宗的《夏日诗帖》吧?”


    “对。诗帖是好诗帖,只是我写得不好。”甘宁也转身,跟方俊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并排站在一起看。


    “已经很有架式了。”方俊拿起一张宣纸说,“古人评论瘦金体是横画收笔带钩,竖画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而内敛,连笔飞动而干脆。你写得已经很相似了,你看这个——”方俊把纸放下,指着上面的後和寂,还有收和長等几个字说,“在瘦金体中,捺是比较难写的,你这几个字的捺就写得很漂亮!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为了这个捺,”甘宁笑着说,“我练了两个月。”


    “功夫不负有心人。”方俊放下纸,抬手在甘宁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好像舍不得放下似的,停在背上没动。


    甘宁微微一怔,欠身拿起笔山上的毛笔,笑着递给方俊:“你露一手,我去给你杯子加点开水。”


    “我现在连毛笔怎么拿都不知道,就不丢人现眼了。”方俊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甘宁,“麻烦帮我把茶叶换掉,上午喝了好几杯。”


    “好。”甘宁拿着杯子,从下面一个抽屉里拿出半条牙膏,又从门后拿起一个洗茶杯的专用刷子去洗手池。


    方俊一个人,兴致盎然地打量起干净整洁的办公室。


    正中靠墙并排摆放着两张深红色的办公桌。进门的一张摆的是甘宁练毛笔字用的画毡、旁笔墨纸砚等。


    对面那张是甘宁的办公桌。中间摆着电脑,电脑左边是一个中号的白砂花盆,里面的吊兰长得翠绿茂盛,四周还垂有三四根匍匐茎,十分养眼。右边是一个草编的笔筒,里面插满了铅笔、钢笔和中性笔,以及小剪刀等。墙边侧柜上面摆着座机和打印机。旁边还有一摞摆放整齐的文件,以及一摞同样摆放整齐的杂志和一本书。


    对面靠墙摆放着一个深红色的茶柜,上面放着一个米白色的美的不锈钢热水壶,还有一个同色的开水瓶和保温杯。旁边紧挨着两组灰白色的铁皮文件柜,里面的资料以及文件盒,同样摆得齐齐整整。柜顶一角有一盆旺盛的绿萝,长长的藤蔓垂到了茶柜上。


    “到底是女同志的办公室,就是不一样!”方俊笑着对进来的甘宁说,“不像我们男人,一走进去,除了烟味,还是烟味。”


    他注意到,甘宁把他的茶杯洗得洁白如新。


    “也没那么严重!”甘宁笑着给给方俊的茶杯重新泡上红茶。


    “又看什么书?”方俊走到对面,把上面的一本书拿在手上翻看。


    “是罗曼加里写的《童年的许诺》。”甘宁说,“我是先看了电影才买的书。”


    “我在佳片有约看过这部电影。”方俊边翻书,边说,“里面的那位母亲很了不起。”


    “没错。”甘宁收拾写的宣纸,“我也是在佳片有约看的电影。”


    “能借我看吗?”方俊合上书问。


    “当然可以。”甘宁嫣然含笑,“送给你也行,也不是很贵。”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方俊把书放进自己的公文包,又拿起一本下面的《读者》翻了翻,“你也喜欢《读者》?”


    “内容挺精致的!”甘宁说。


    “我很喜欢这本杂志。”方俊将《读者》放回原处,笑着说,“以前家里穷,省吃俭用买本书,跟过年似的,能高兴好几天。还生怕弄破了,用纸把封面包起来。后来参加工作,我基本每年都订阅《读者》,快有二十年了。本来每一本我都留着,后来搬家,我老婆嫌占地方,一古脑当废品卖了。我心痛了半天,跟卖自己孩子似的。”


    “我见你看过。”甘宁一高兴,脱口而出。


    “在哪?”方俊十分诧异。


    “在——”甘宁笑了笑,迟疑地说,“你可能不记得了,十几年前,我跟我姐,还有我妹妹……在火车站……”


    “你就是那仨姐妹!”方俊如获至宝似的哈哈笑起来,“怪不得我老是觉得你眼熟,真是巧!”说完,往后退了一步,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甘宁一番,又欢喜地说,“我记得你那时又黑又瘦,还是长头发,根本没有现在这么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是联想不起来!”


    “是吧!”甘宁害羞似的笑了。


    “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方俊问,”为什么不说?”


    “那我就得还钱了。”甘宁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笑道,“连本带利。”


    “那倒不必!”方俊说,“请我吃顿饭倒是可以!”


    “没问题!”甘宁豪爽地点头,“只要你肯赏脸!”


    “先存着。”方俊笑道,“你姐跟你妹妹现在怎么样?”


    “我姐参加工作没几年就下了岗,一直在家当家庭主妇。”甘宁说,“妹妹研究生毕业,在高校当了三年辅导员,准备开年去读博。”


    “农家子弟能读博,不简单!你妹妹将来肯定有出息!”方俊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甘宁,又说,“对了,上午看见你,就说问你,说事说忘了。你那天说请两天假去医院,身体没事吧?”


    “我是陪朋友去医院。”甘宁把欧阳芳的事简要说了一遍,黯然地说,“她想要放弃治疗,差不多是被我绑架去医院的。”


    “这么年轻就放弃,有点消极。”方俊惋惜地说,“但如果到了晚期,是有点麻烦!”


    “医生也是这么说。”甘宁很是悲伤,想哭似的。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方俊宽慰道,“别着急,慢慢来。”


    “我原本以为,死亡只跟衰老联系在一起。“甘宁含泪带笑,”而衰老又是几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离我很遥远。现在想来,真是幼稚。这世界上——除了健康,很多东西都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一个人的生命!“”这世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比健康更重要!”方俊认同地点头,又笑着拿起自己的茶杯和公文包,“我们


    要好好锻炼身体,争取长命百岁!"


    “好。”甘宁跟在后面送到门口。


    转身回来,站在桌子边,一时不知自己应该干什么。


    第29章 我姐减肥


    转眼到了元旦小长假。


    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风和日丽,如同春天。


    按照惯例,甘家三姐妹都要回父母家吃饭。今年又特地邀请了欧阳芳母女,甘家老俩口自然跟过年一般,一大早就起来忙活。


    甘宁母女俩最先到的时候,老俩口已经乐颠颠的从菜场买完菜回来。赵春枝在厨房里忙着用砂锅把刚买回来的一只大母鸡炖汤,甘细水站在水池另一边清洗买回来的基围虾和一条准备红烧的鲤鱼。


    吴玥进门甜甜喊了声家家和家爹,拿着带来的平板一头钻进房里继续追剧。


    “欧阳她们什么时候来?”赵春枝扭头问站在厨房门口的甘宁。


    “晚一点。”甘宁说,“张文涛一会开车送她们过来。”


    “就是吴明那个同事?”甘细水问。


    “嗯。”甘宁点头。把手机放在餐桌上,迟疑怎样开口说欧阳芳的事。


    “什么时候喝他们俩的喜酒?”赵春枝顺手抓起几个大蒜装在一个空盘子里递给甘宁,”剥一下。”


    “不清楚。”甘宁接过盘子,含糊其辞地回答。


    “吴明又没放假?”甘细水问。


    “人民警察就这样。”甘宁低头站在餐桌边剥大蒜,“我们越放假,他们就越忙。”


    “忙点好。”赵春枝说,“我看他跟得螺屁股一样,在家也坐不住。”


    “基层民警风里来,雨里去,有时半夜也要出警,很辛苦的。”甘宁说,“不像我们坐办公室。”


    “老话说了,端人碗,就得受人管。”甘细水说,“公家的饭,不是好吃的。”


    “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赵春枝快言快语,“你看电视剧里那些,什么局长,处长的,只要是个官,哪个不是膀大腰圆,挺着个将军肚!这说明什么?”她不等别人开口,自问自答,“说明公家的饭不但好吃,油水还很重!”


    “电视剧里还有很多局长处长都吃到监狱里去了,你咋不提?”


    “我又不是纪委书记,提它干啥?”


    “但你就像是纪委的,看谁都像坏人。”


    “第一个就是你!”


    “那还用说!”


    甘宁饶有兴趣地看着头发花白,但精神健旺的父母,跟说相声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操心着国家大事。


    她原本还担心在争争吵吵中过了大半辈子的父母,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城里,矛盾会更多。事实却是——俩人如同抱团取暖,共同抵御严寒的蛇,从未有过的团结。


    都说老伴老伴,老来相伴,也许就是这样子吧。甘宁在心里想。


    “明天玥玥她奶奶要来。”甘宁说,“可能要住一晚,明天我们就不过来了。”


    “她奶奶一个人在老家也不容易,”甘细水说,“既然来了,留多住几天。”


    赵春枝想了片刻,扭头看着老伴:“我们明天要不不开工,把她奶奶接过来吃顿饭。好长时间没见了。“


    “你们忙你们的。”甘宁抢着说,“别弄得太麻烦。”


    “你这孩子!”赵春枝说,“在家吃顿便饭,有什么麻烦的?”


    “是啊!”甘细水也说,“她奶奶来了,我跟你妈要是装着不知道,会说我们不懂事。”


    “没事。”甘宁说,“吴明说她妈胃病又犯了,主要是接她妈来医院看胃病。”


    “三分病,七分养。”赵春枝说,“这种老毛病,平时要注意调养。”


    “调养什么?”甘宁说,“还不是跟你们一样,每天的剩饭剩菜都当宝似的留着,今天吃不完,明天继续吃,直到吃完为止。她就不想,吃坏了身体每次住院,一住好几天,多的钱都浪费了。”


    “老人就这样!”赵春枝说,“要不等后天再接过来?”


    “一把手说了算。”甘细水清洗完,洗干净手,出来站在餐桌边,端起自己刚刚泡好的一杯红茶,喝了两口,帮着剥蒜。


    “以后再说吧。”甘宁说,"她奶奶每次来,在我那里都说像坐牢,住不了一两天就吵着要回去。”


    “那就算了。”赵春枝没再坚持。


    “甘甜几点钟的车?”甘宁问父亲。


    “你妈昨天晚上跟她打电话,她说九点半到西站,不用我们管,自已坐公汽回来。”甘细水说完,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往甘宁这边凑了凑,压低嗓门又说,“那丫头最不喜欢挤公交,肯定会坐出租车,是不想你妈啰嗦,每次都说坐公汽。”


    甘宁深以为然点头,又问:“我姐他们几点钟来?”


    赵春枝听到了,抢白一句:“你姐忙着呢!”


    甘宁看了一眼母亲,装作不解的样子低声问父亲:“我姐怎么了?”


    甘细水回头瞅了一眼厨房,见老伴还在忙活不停,也压低声音说:“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我跟你妈在家休息,想炖鸽子汤,叫你们都回来吃饭。你妈先给你姐打电话,没想到大晚上的你姐她还在麻将桌上打得噼啪响,你妈很生气,差点摔了手机。说早知道这样,就不用省吃俭用供她读书。”停了停,又委屈地加上一句,“连带我遭殃,说是我年轻的时候没给你们带好头,害我吃了一天的咸菜。”


    已经把鸡汤炖上的赵春枝自然听到父女俩的嘀咕声,她一边切卤牛肉,一边略带不满地说:“不是我啰嗦,你姐她——整天坐在麻将桌上,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汪洋是赚了那么几个钱,白天没事打点小牌混时间也就算了,深更半夜还在打,即使赢了,也对身体不好。再说了,坐吃山空,他家汪洋即使再能干,也挖不到金矿,经得起她这样没日没夜的折腾?”


    “妈说的对。”甘宁不能明说大姐心里的苦楚,只得婉转替大姐开脱,“我听我姐说了,那天只是几个朋友高兴,打得晚了点,平时早就回家了。而且打得也很小。”


    “我把话撩在这里,”赵春枝并不买账,“老话说了,十赌九输。你姐要是再这样没日没夜坐在麻将桌上不下来,迟早会上瘾,到时哭都来不及。”


    “不至于吧。”甘宁笑着说,“我姐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再说还有姐夫看着呢。”


    “甘宁说的没错。”甘细水也觉得老伴夸大其词,附和道,“一会汪洋来,我就让他以后看紧点。”


    “你酒还没喝,怎么就说起糊话?汪洋要是整天在家看着她,那一家人不得喝西北风?”


    “我是说看紧点,又没说整天在家看着。”


    “人不自觉,拿绳子绑着也没用。”


    “那好,一会甘欣来,我好好数落数落她。”


    “就你这老好人,还没说两句,说不定就被别人数落了!”


    “对,一把手说的,不会有错!”甘细水知道说不过老伴,及时总结。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肯定是大姐她们来了。”甘宁连忙拍拍手站起来,“我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确实是甘欣,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穿一件焦糖色羊绒大衣,里面是黑色矮领毛衣和黑色直筒裤,脚上一双焦糖色低帮系带软皮鞋。身后站着黑色连帽卫衣和蓝色牛仔裤子,以及白色旅游鞋的汪浩天,手里还提着两瓶茅台酒。


    甘宁不见汪洋的身影,有点诧异。一边从鞋柜里给俩人拿拖鞋,一边问甘欣:“姐夫不来吗?”


    后面的汪浩天见母亲只接鞋,不接话,忙笑着解释:“我爸把我们送到楼下,然后开车去车站接小姨去了。”


    客厅里的甘细水听到了,提高嗓门道:“你小姨十点才到站,还早得很,怎么不叫你爸上来坐会再去?”


    “我爸说早点去好,免得堵车。”汪浩天答道。


    “小天来了。”赵春枝在围裙上擦了擦刚洗的手,满面笑容地从厨房里迎了出来。


    但她话音还未落,目光先落在了前面的甘欣的脸上,一脸笑容顿时被乌云笼罩。她急走两步站在甘欣面前,拉着她的双手,一双眼睛跟扫描仪似的,对着甘欣,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连珠炮似地问:“你这是咋的了?几天没见,怎么瘦这么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这几天睡眠不


    好。”甘欣被看得心慌,笑着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母亲拉得很紧,一时没抽出来。


    “不对,肯定有事。”赵春枝又扫描了一遍,笃定地说,“瘦这么多,汪洋没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是瘦了很多。”听老伴这么一说,甘细水也紧张地走上前,仔细地看了看甘欣,发表了同样的意见,还一边接过酒,一边问汪浩天,“你妈是不是瘦了好多?”


    汪浩天腼腆地笑道:“是瘦了,我爸今早吃饭的时候也这么说。”


    “我姐说她想减肥。”一旁的甘宁见大姐快要哭出来似的,急中生智地说了一句。


    “没错。”甘欣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我减了三四斤。”


    “你还笑?”越春枝生气地摔开女儿的手,责怪道,“都快成棉花杆了,一阵风就能吹跑,减什么减?给我好好吃饭,又不是家里没粮食。”


    “咱家饭还没煮。”甘细水适时地插了一句。


    几人先是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


    “我错过了什么?”吴玥穿着袜子从房间里跑出来,扫视着众人。


    “姨妈跟哥哥来了。”甘宁笑着说。


    “姨妈好!”吴玥笑眯眯地冲甘欣打招呼,又趁人不注意,朝汪浩天使了个眼色。


    汪浩天会意,跟着吴玥进了房间,随手把门关上。


    第30章 这就是命


    汪浩天一进房间,就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垂头丧气地靠在床头。


    “浩天哥,”吴玥见他无精打彩,剧也不追了,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床的另一头,压低嗓门问,“你说的家庭危机不会是指姨妈减肥吧?”


    “我妈是被我爸气的,哪是减肥。”汪浩天坐直身子,详细地把上次放月假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总结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他们分床睡。这还不算,尽管我妈在我面前极力掩饰,但眼神里的忧伤是藏不住的!””我刚才见姨妈是瘦了一些。”吴玥皱着眉头分析,“照这样说——姨妈确实气得不轻。姨父到底捅了什么娄子?是不是公司被骗了?”


    上次学校放月假,汪浩天跟吴玥约好,第二天中午一起出去吃饭,然后去看电影。


    第二天早上,做了丰盛早餐的汪洋,把他从睡梦中薅起来,吩咐他去叫甘欣起来吃早餐时,他才发现父母分床睡。这在他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联想到昨天的种种,他更加笃定父母吵架了。


    中午跟吴玥在一家小店吃烤肉时,他忍不住告诉了吴玥。


    吴玥也把自己昨天晚上在家家家爹家,看到的,以及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讲给汪浩天听。


    俩人坐在那里,跟福尔摩斯似的,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吵架毋庸置疑,而且相当严重,时间是一个星期前。


    “我也不知道。”汪浩天沮丧地摇头,“我悄悄问过我爸,他什么也不说,只说他打鼾,严重影响我妈的睡眠,不得不分床。还说这很正常。”


    吴玥鼻子使劲一哼。”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知道。你在二姨和小姨那里打听到什么?”


    “也没戏。”吴玥懊恼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个个都守口如瓶,跟江姐似的。”


    “家家和家爹呢?”汪浩天问完,自己给否定了,“看样子,他们应该不知情。”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爸跟我妈有时也会吵架,而且我爸还巨喜欢离家出走。他们以为我一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天我跟我妈从学校里回来,我还跟我妈说,要是我,早就跟这样的男人拜拜了。”


    “我不希望这样。”


    “我也不希望。但凡事作最坏的打算,努力往好处想。”


    房间外,甘欣和父亲都坐在餐桌边。甘宁拉着要去厨房继续忙活的赵春枝坐到父亲身边:“妈你坐,我有话要跟你和我爸说。”


    “干吗这么严肃,好像谁贪污了似的?”甘细水笑着问甘宁。


    “就是。”赵春枝也紧张地用手按在胸口上,“你别吓我,你这阵势,我心都跳得摆。”


    “先喝点水。”甘欣笑着起身把父亲的泡好的茶杯端到甘细水面前,又去厨房给母亲倒了半杯白开水。


    “是关于欧阳。”坐在父母对面的甘宁,勉强笑了笑。


    “欧阳怎么了?”赵春枝老俩口异口同声地问。


    甘宁缓缓开口:“她得了肝癌!”


    “肝癌?”甘细水和赵春枝惊得目瞪口呆。”已经是晚期。“甘宁平静地把自己陪欧阳去医院化疗,以及每天给她送饭,简要说了一遍。最后说,”医生说了,如果不出现奇迹,最多一两年!“


    甘细水无声地叹息一声,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双手紧抱茶杯,不说话。


    “这怎么得了?”赵春枝缓过气,急得直搓手,“那丫头要过完年才三十六!这怎么得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跟你爸也好去医院看看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跟打开的水龙头,不停地往下流。


    “就是担心你们这样,甘宁才没说。”甘欣的眼眶也红了,欠身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过母亲,自己又抽了两张。


    “一会欧阳跟萌萌来,”甘宁鼻子也发酸,强忍着叮嘱道,“您千万不能这样!”


    “我知道。”赵春枝赶紧擦干眼泪,突然站起来要解身上的围裙,“我不知道她病了,我再出去买些她能吃的菜回来做给她吃。“


    “不用。”甘宁说,“她刚开始做化疗,反应没有预想的强烈,味口也可以。除了不能喝酒,不能吃辣的,基本上跟我们一样,都能吃。””那你一会做菜,记得不能放辣椒。“甘细水立即提醒老伴,“还有,葱姜蒜也别放。”


    “也没那么严重。”甘宁说。


    “鸡汤能喝吗?”赵春枝说着又要站起来,“要不我出去买点排骨或者其它的东西回来炖给她喝?”


    “鸡汤正好。”甘宁说,“你们真的不用这么紧张,就当跟平时一样。要不然,欧阳会有负担的。”


    “能不紧张吗?”赵春枝又用围裙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衣服脏了可以洗,东西坏了可以修,或者再买,但命只有一条,说没就没了。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说,”那丫头,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从小没有爸爸,后来又没了哥哥,自己又离了婚,现在……”赵春枝实在说不下去,直抹眼泪。


    “这就是命!”甘细水的眼眶也红了,用手背擦了一下。


    甘欣又抽出两张纸巾由递给父亲。


    “欧阳下次什么时候去医院?”赵春枝问。”元旦过后就要去。”甘宁说,“每次化疗大约一个星期左右,然后回家休息十来天,再去医院检查看情况。””食堂的饭菜肯定没有自己做的可口,到时就由我跟你爸专门给她送饭。“赵春枝终于平静下来,对甘宁说,“你要上班,不能耽误自己的工作。都说生病花钱如流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贴补她妈跟她嫂子,能省一个是一个。”


    “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甘欣担心地说,“医院又远,你跟我爸来回跑,吃得消吗?”


    “送个饭,又不是做苦力,有什么吃不消的。”赵春枝信心十足,“何况还有甘宁给你爸的电瓶车能派上用场,又不用走路。就这么定了。“”那欧阳跟吴明那个同事……“甘细水问。”婚肯定是结不成了。“甘宁说,“但张文涛跟杜子军一样,一有空就去医院,既出钱又出力,还不错!”


    “唉!”赵春枝禁不住又长嘘短叹,“这叫什么事?白发人又要送黑发人,这不是要她妈的老命吗!”


    几人唏嘘一番,门外响起敲门声。


    “肯定是欧阳和萌萌来了。”甘宁立即起身,“我去开门。”


    赵春枝和老伴,以及甘欣,连忙起身跟在后面。


    “记得要笑。”甘宁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着父母轻声叮嘱。


    “知道。”赵春枝双手在脸上使劲一搓,反过来挥手催甘宁,“快去开门。”


    “二姨,”长得清秀,文静,扎着高马尾,很像杜子军的杜萌萌,穿着黑色小棉袄和蓝色宽松牛仔裤,小白鞋,笑吟吟地站在欧阳芳前面,礼貌地一一打招呼,“家家,家爹,大姨好!”


    她今年也上


    初一,跟吴玥同校,但不同班。


    “快进来!”赵春枝疼爱地上前拉起换了拖鞋的杜萌萌的双手,上下端详,“我们萌萌也长高了!””也比妈妈长得漂亮!“一旁的甘欣笑道。


    “大姨过奖了!”杜萌萌被说得脸都红了。


    “玥玥,浩天,”站在后面的甘细水则扭头冲屋里大喊,”快出来,萌萌来了!“”来了!”吴玥和汪浩天跳脚从屋里跑出来,喊了声“芳姨好”,拉起杜萌萌就进了房间。


    “给甘妈甘爸买的宝暖内衣。”欧阳芳微笑着从手上的纸袋子里拿出自己喝水用的保温杯,把纸袋子递给甘宁。


    “又让你破费了!”甘宁笑着接过来,把她迎进屋。


    她穿着红色宽松短款羽绒服,露出里面黑色的针织衫,土黄色的裤子,黑色平底软皮靴。微卷的黑长头也用抓夹夹在脑后,脸上化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除了比以前瘦了些,还是很光鲜亮丽。


    “你这孩子,“赵春枝又上前拉起欧阳芳的双手,埋怨道,”你以前买的我跟你甘爸都还没有穿,现在赚钱不容易,以后不要再浪费钱了。””很便宜的。”欧阳芳笑着说。


    “别光站着。”甘细水忙着张罗,“快到里面沙发上坐,我跟你甘妈去做饭。”


    “别着急。”赵春枝指挥老伴,“我去做饭,你把早上买回来的桔子还有香蕉给萌萌他们送去。”


    “你放哪了?”甘细水问赵春枝。


    “不是你提回来的吗?”赵春枝说,“在鸡摊前买鸡的时候,我不是交给你了吗?”见老伴一头雾水的样子,赵春枝有些急,嗓门也拔高了半度,“你不会没提回来吧?”


    “别着急。”甘宁笑着说,“再想想,说不定是提回放哪忘了,我有时候也这样。”


    “这不是吗?”拉着欧阳芳坐到客厅沙发上的甘欣,指着茶几前面地毯上的两个红色塑料袋子。


    “哦,对,是我放在这里的。”甘细水笑着一拍脑袋,提起两个袋子去了房间。


    “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赵春枝说,“我去做饭。”


    “我也去。”甘宁刚说完,见自己放在餐桌的手机有微信进来的提示音。拿起一看,是汪洋发来的:【我在小区门外的路边,你如果不忙,请下来。】


    她略为沉吟,拿着手机边往外走,边对母亲说:“朋友找我有点事,我下去一趟,马上回来。”


    “又不是圣旨,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赵春枝不解地把她送到门口。


    甘宁笑笑,进电梯下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