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气氛到这儿,再拒绝就不太礼貌。


    米妍妍整个后背都被逼到皮质床榻上，退无可退。


    “可以，稍微试试。”她小声回应,静静等待对方下一步行动。


    一道身影把并不宽敞的距离急速拉近,她以为最先触碰的是唇,没想到时景舟俯身凑到她的颈窝，柔软触感首先到达耳垂,低沉丝滑的嗓音水流般落在敏感处。


    “别紧张。”他手掌从发丝穿过,抵住后颈,稍稍施力,米妍妍还来不及反应


    停留在耳朵的唇已经贴上来，鼻尖挤压他很快微微偏头,让所有呼吸交织在滚烫唇瓣。


    动作一气呵成，米妍妍心脏狂跳。


    天，这哪是试试？


    时景舟无法在草莓味甜腻气味中浅尝即止，也不再满足于只是贴上冰凉唇角,饱满触感间隙不断溢出的温热让他不由自主加重力道。


    他在等待回应,一个可以更加肆意的信号。


    米妍妍的手从他劲瘦腰间穿过,两人的身体从僵硬到柔软适配。他感觉到对方仰起的下巴和终于张开的唇,索性从坐姿站起，跪坐于床边欺身压下去。


    这个吻被反复加深，原本虚浮搭在两肋的胳膊也攀上他的脖子,交融到随时要把对方呼吸和水分全部榨干。


    她好像上当了。


    这不是彩排,婚礼现场也不能吻成这样啊。


    没想到和时景舟第一次接吻会持续这么久，长时间忘记呼吸迫使脑部缺氧，体温骤升。


    两人都不算熟练，却莫名包容契合,她让他就进，她稍作反应，他手心的力就多一分不受控。


    整个人快要嵌入床里，米妍妍才略微偏开头。


    “热。”


    她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


    夏天已过，是不需要空调降温的季节，两人暂停动作后窗外恢复微风习习，薄薄的汗很快被吹干。


    她这才看清两人是毫无阻隔拥抱在一起的姿势，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皱巴巴蜷缩在床边。


    恍惚间是时景舟一把掀开，跨坐在她面前，耳边细密的吞咽声不时回想起，提醒她刚才有多热烈。


    时景舟换个姿势，一把托着她放在两腿之间，迷离的眼神情欲未散。


    “今天就练习到这儿吧。”米妍妍故作镇定说完抿了抿唇。


    酥酥麻麻，像被麻辣小龙虾的钳子夹到嘴。


    小龙虾替她扶开掉落的碎发，很是温柔说：“练习得很好，受教了。”


    她干笑两声，回道：“彼此彼此。”


    上一段感情经历，可没有发展至此，也不知道时景舟从哪里感觉到受教二字。


    再坐着不合适，她撑了把床垫，爬回被窝。


    意思不早了，先睡吧。


    时景舟起身，盯着她看了一会。睫毛扫过眼尾，脸颊很软，再往下是已经闭合的唇，湿润的感觉挥之不去，触手可得又不敢过分索求。


    不能再看，顺势在旁边躺下，灯灭，房间里针落可闻。


    米妍妍背过身去，久久平复好心跳，听见身后人轻悄下床，在浴室门口犹豫片刻，推门出去。


    很快，外面洗漱间响起水声，她听着淅沥沥动静当成白噪音，很快睡过去。


    ==


    金秋十月，米妍妍最爱的桂花拿铁上市，她关好诊室门和前台打招呼：“去买咖啡，喝吗？”


    前台小姑娘端起桌上外卖杯苦脸回：“谢谢妍姐，一大早就续过命了。”


    每年这个时候起，进入嘉诺就诊高峰期，每周一天的绝育日几乎是从早到晚排满手术，忙得兵荒马乱。米妍妍趁着中午空挡出来喘口气儿，点完单举起付款码，黑色手机先一步迎上去，把她挡个结实。


    “嘀”一声她仰头，看到徐敞站在旁边。


    “我请。”随后又自己点单，另外打包十杯，看了眼正在制作的吧台，对她说：“你最喜欢的桂花季节到了。”


    以前念大学时候，农大有一片桂花树，每到这个月份，金黄色小花瓣洒满枝头，去食堂路上总能看到她忍不住停住嗅闻，花落如繁星，那画面始终难忘。


    “你还记得，”米妍妍收起手机，接过杯子，绵密奶泡上缀着挂花糖酱，她小酌就满口芬芳，看着服务员正在装袋打包，十杯饮料要分三个袋子，怕不好拿她就没走，“帮你分担哪一点。”


    徐敞欣然接受，回：“好，我还定了蛋糕，不然要拿两趟。”


    两人靠着吧台站立，米妍妍随口问：“来这边还适应吗？”


    徐敞的资历，去更大品牌的转诊中心才更匹配，小小嘉诺城东分院实在屈才。


    “很好，工作氛围融洽，”他嘴角一弯，反问道，“这是幕后老板对我的工作问询？”


    “才不是，况且你不是要加入，以后你才是我们大老板。”


    嘉诺建立南城转诊中心的议程已经紧锣密鼓计划中，上周股东大会大家碰面商议，吸纳更多资金助力新医院建成，新的出资人正是徐敞。


    “合作愉快，我们的转诊中心会是南城最先进的综合医院。”他煞有介事伸出手，微微前倾身体。


    “会的，这是我们所有合伙人的心愿。”


    米妍妍俏皮扬起嘴角，搭上他的手很快松开。


    这是创建嘉诺的初衷，从城市每一角的宠物医院到转诊中心，代表着设备的完善，团队的拓展，对高难度病症治疗的条件逐步完善，值得雀跃。


    咖啡适时打包完毕，两人接过转身出门，头顶风铃叮当作响，一声一声传到路过半开的车窗。黑色商务车不可察放慢了速度，周秘书眉头蹙起余光扫向后排男人，祈祷他不要抬头才好。


    晚了，他掐表一样看着外面，甚至在车行至交叉路口回头三次。


    穿着白大褂的两人喜笑颜开穿过马路，一辆疾驰电动车从他们面前过去，男人很自然地用身体挡住后面人。


    体贴得不像样。


    从鼻腔传出的冷哼又轻又狠，周秘书示意司机关窗。


    靠近下班点，米妍妍收到消息，陈姨说晚上煲了汤，六个小时文火慢炖一定要回来尝尝，她应好。


    到家时候时景舟已经等在桌边，对面的椅子摆着他两个深色行李包，比兵马俑还庄严。


    “要出差？”她问。


    时景舟拉开旁边椅子，把盛好的汤放下，回：“下周有个短差。”


    下周的行程，现在就备上了，短差行李这么多，又不是走时装周。


    米妍妍悻悻坐下，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浓重的药膳味扑鼻而来，艰难吞下不经意把碗推远。陈姨的厨房越来越像中医院了，除去家禽全是药材。


    她探头看了眼炖盅，都是些补气血的，要怪只能怪自己手脚常年冰凉被陈姨发现。


    “把碗拿来。”时景舟倒是习惯，他从小喝到大，已经免疫。


    米妍妍乖乖递上，心想这么好的东西也别浪费，您都喝了挺好，不忍心糟践陈姨一片好心，她抱歉道：“我从来没喝过这种，感觉像中药。”


    说完看着旁边人，仔细挑出党参、当归、黄芪、玉竹、麦冬，只剩一碗撇尽油脂的清汤，端起勺递到她嘴边，半哄道：“喝半碗就好，夜里手脚都很冰，扎人。”


    “那你睡远点。”她含住勺子喝掉，又觉得没那么难以下咽。


    第二勺很快续上，时景舟眼角上扬，看她老实喝完才回：“没必要。”


    睡姿可比她真人有趣太多，时景舟时常半夜被她踹醒，最后抓着她脚腕手腕又睡过去。


    他体热，拿来降温正好。


    吃完饭米妍妍上楼洗澡，再下来瞧见时景舟依旧坐在餐桌边。碗筷已经收拾去厨房，他对着两个石榴钻研，修长的手指轻松拨下宝石红润的晶莹颗粒，慢慢在碗里堆成小山。


    对上她目光，时景舟挥了挥手唤她：“刚上市的，尝尝。”


    实在新鲜，不只是石榴，还有他。


    最近不加班了，只要回家他必在，两人半径几乎不超过一米范围。


    米妍妍捏起两粒塞嘴里，甜甜问道：“最近不忙啊？”


    要不您去办办公呢，怎么成天围着她转。


    “还好，”他去拿了把银色大勺，往石榴里一插，“挖着吃吧。”


    米妍妍愣住，在家的时候爷爷也是这样剥好一整个突尼斯软石榴，放在碗里冰镇，等她回家让她挖着吃，样子不太美观，但是体验感极佳。


    “好啊。”她盛满一整勺递进嘴里，噼里啪啦的清甜汁水瞬间爆开，时景舟看向她嘴角，泛着酒红色水嫩，诱人而不自知。


    半碗下去，她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下来。


    “那个，”她娇羞开口，“秋天蚊子好歹毒，后背好像起了几颗小疹子，自己看不到，能帮忙看下嘛。”


    她皮肤敏感，稍被叮咬很容易引起虫咬性皮炎，起一大片疹子，又疼又痒。


    时景舟绕到她身后，思索如何下手，沉沉问：“在哪？”


    小手指了指后腰回道：“大概是中间这个位置。”


    睡衣从上往下扯不到那里，他想了想从腰间卷起向上推，很快就看到一小块红肿，他指尖稍稍摩挲凸起，“有一块，像是蚊子咬的。”


    “好痒。”米妍妍抱怨。


    “给你挠挠。”


    话落轻飘飘的细小摩擦在肌肤上划过，她难为情的感到舒服，两人动作过分自然，像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她红着脸想让开，说：“好了好了，不痒了。”


    时景舟的手停下，却没离开她的后背，顺着向下搭在腰间。


    很细的软腰，纹着风筝图案，笔触陷入莫名招人。


    米妍妍最大限度扭过头，浑身肌肉瞬间紧绷。


    有一吻，深深落入她腰窝凹陷——


    作者有话说：码字的人抱臂点评男主：要不说还是你会呢？？？


    第22章


    米妍妍想跑,又被大手掐住腰，无法挪步。


    时景舟两腿张开潇洒坐在椅子上，俯身闭眼,鼻尖擦过竖脊肌线条的样子实在犯规……


    好在只一吻,他就仰头,潮湿的眼睛咬死她每根神经。


    这是不需要练习的，她吃了大亏。


    被时景舟翻个面,两人一站一坐,她俯视全貌,时景舟目光平视之处很尴尬。


    对方也迅速意识到这点,松开手，向后微仰调整视线,貌似刚才无事发生。


    已经解锁的是接吻，不包括这个，红牌警告。


    她闷闷闪开，小声说：“我去睡觉了。”说完发现自己声音像是齁了蜜,甜中带哑。


    “去吧,”他起身推回餐边椅,又说,“明天休息带你出去。”


    她停住脚步，问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他不作回答，浅浅一笑。


    “好吧,晚安。”


    捂着胸口上楼,半梦半醒时，隐约感到自己被捞入滚烫怀抱，手脚很快血液流畅。


    陈姨还是厉害的，补气血的方子即时生效。


    ==


    嘉诺排班不分周末,米妍妍和时景舟的休息天少有重合，关掉闹钟睡到自然醒实数难得。


    朦胧中被热醒，她稍感呼吸不畅睁开眼，自己的鼻子正在结实胸膛里挤压变形，以往都是时景舟先起，她忽然意识到这种半夜跑到人家怀里要抱要搂的行为绝不是偶然。


    下巴抬起弧度，头顶发丝掠过他下颌，细微的动作惊醒时景舟。


    时景舟毫不意外掀开眼皮，瞳孔半天聚焦瞄了眼现下姿势，不仅没松反而拽着她肩头再往怀里一带，抓耳朵的慵懒声线散漫说道：“醒了。”


    收回视线，米妍妍把头埋到不可看的位置，小声回：“唔”。


    亲都亲过，抱一下也没关系的。


    没法儿翻身看手机，按窗帘外透入光亮分辨，估计也九十点钟了，她嘴唇贴着男人睡衣纽扣，问他。


    “不是要出去，起来吧。”


    “再睡一会儿。”


    她想要收回的手腕又被放回原位，向后撤退的腿也被反压在内侧。


    有点动不了，有些属于清晨的生理性反应睡到现在还是不消停，在她大腿根叫嚣。


    想要说点什么让他向后挪挪，又不好意思开口，纠结中她无意识指尖动了动，只是极小的浮动却要了时景舟的命，腰侧敏感神经反复被调动之际，他终于忍不住按下米妍妍躁动的手，身体下移一些与她对视，克制地吻了吻她额头，说“别闹，不能再动了。”


    这一动，米妍妍感觉侵略感更甚，她幽幽回：“你，咯到我了。”


    “早晨生理反应，无法控制。”他义正言辞。


    “多久能好啊？”从小坏毛病，一紧张就尿急，现在她的储存量已经到达水位上线，又酸又涨。


    “看你表现。”时景舟按住她的腰向自己身体一抵，完美的形状瞬间刻在她腿上。


    这肯定是不利于状态消失的，她好心劝解：“你这样不会有好结果。”


    “”时景舟翻了个身，生无可恋平躺回自己那头。


    米妍妍瞬间掀开被角跳下床，余光瞥见深色睡裤支棱位置捂着眼睛飞奔向洗手间，拖鞋穿了两次都没套上，吓得光着脚就跑。


    时景舟轻笑一声。


    不是说能接受一切风险，多少有点虚假宣传。


    两人休息，陈姨也乐得假期，米妍妍下楼，时景舟已经换好衣服在厨房忙活。


    一身浅色休闲装宽松舒适，他仪态板正，无论任何场合哪种着装都不会松垮，高挑身形和手里平底小锅造型悬殊，他指了指中岛台上两杯咖啡说：“喝热的那杯。”


    走近一看，冰美式和热拿铁，她那杯上面撒了些干桂花，奶白配浅黄浓香四溢。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表格上有写。”他平静回复。


    米妍妍这才想起来，那张由余晚高度润色过得婚前了解指南，几乎囊括生活全方位习惯喜好，说来有些抱歉，她还没认真看过时景舟那份。


    “味道怎么样，”时景舟问着站到她身边，端来白色盘子，里面是面包和煎蛋，“来不及做中式早餐，这个可以吗？”


    她接过，把烤得两面金黄的吐司咬在嘴里，说没问题的。


    “和外面咖啡比呢？”时景舟继续追问。


    这要如何作答，外面咖啡店那么多，谁知道他


    说的哪家，看在自己全当甩手掌柜的份上她笑脸盈盈，诚恳回复：“差不多，已经很好了。”


    差不多就是不够完美，一定是咖啡机的问题。


    时景舟没再问，靠在岛台边若有所思。


    时间到正午，两人才慢悠悠出发，米妍妍不知目的地，担心是商务场合，穿了身米色连衣裙。


    时景舟这才看到站直刚过膝盖的裙摆坐下已经滑到半截，露出白藕般光洁皮肤，淡色裙子收腰紧致裹住小腹平整有致，再往上又是圆润饱满。


    他移开视线绕回后备箱，路过副驾递去一张毛毯，米妍妍愣了一秒垂眼，铺开盖好，冰凉的膝盖顿时有了温度。她扭头笑说：“谢谢，我们去哪儿。”


    “放风筝。”时景舟带上墨镜打了把方向，几步开到门口，闸门识别感应升杆，行云流水般驶出环陵路。


    早说出来玩儿，她也不能穿高跟鞋。


    面如死灰下车，半截鞋跟已经卡在草地里，她俯身去拽，踉跄站稳，时景舟从后排折回，墨镜卡在脑后，随口拿来一双运动鞋，“穿这个。”


    她看了看身上连衣裙，微笑婉拒，勉强扭腰往前走。走了两步回头问：“风筝呢？”


    时景舟指了指公园门口商铺，她尴尬地望过去，对着满墙风筝愣神，感情是准备现买现放。


    算是第一次约会吧，不太美妙。


    看她表情，时景舟也皱了皱眉，没什么约会经验，准备不够充分需要改进。


    米妍妍有十来年没放过风筝，记忆里风筝还是老式图案，没想到现在五花八门挑花眼，最后指了指墙角红色那款，笑眯眯说：“就这个吧。”老板喜笑颜开，说这个漂亮，寓意好。


    时景舟别过脸去哼笑一声默默付钱。


    两人走到广场，头顶各种风筝飘扬，她忽然来了兴致，抓着滚轮把手跃跃欲试，仔细回忆儿时细节，第一步应该是迎着风跑，尝试几次失败，她跑回时景舟面前，无奈道：“要不你跑吧，我好像跑不快。”


    哀怨地跺了几下脚，面露无奈。


    时景舟拿过，逆着风小跑，等风筝飘起他转动滚轮，收放自如，很快风筝飞了几米高。


    阳光笼罩他奔跑身影，四周注视目光越发增多，米妍妍和他有段距离，能清楚听到身边人议论。


    “这男的好帅，跑起来简直要命，想去要微信。”


    “算了吧，人家戴了戒指你没看见吗。”


    “好像是哎，英年早婚可惜了。”


    英年早婚？这个词不太适合三十加的老男人吧。


    米妍妍看时景舟像她跑来，手上风筝已经不再上下漂浮，稳稳游荡在天空中。


    她心想不好，果然没等时景舟说话，旁边姑娘惊愕地捂着嘴巴跑走，小声嘀咕“要死了这是她老婆，刚才说的话不会被听见吧。”


    米妍妍稍稍扭头四人面面相觑，小姑娘讪笑：“帅哥美女好有夫妻相。”


    “谢谢。”时景舟倒是不客气，说完把滚轮举起问道：“要试试吗？”


    “好啊。”她欣然答应，拿过瞬间风筝不知为何开始头朝下坠落，时景舟及时握住她的手，收线往上抬，平稳后又继续放线。她注意力完全被风筝动态吸引，再一看自己被时景舟拥在怀里，两只手臂把她榄在胸前，冲锋衣面料扫过她小臂，窸窸窣窣声响。


    她偏过一点头，嘴唇就要碰上他的脖子，还是高跟鞋的问题。


    “我自己试试。”她征求意见。


    时景舟松开手，回：“慢点。”随即站在不远处，跟着她前后跑动。


    风筝飞得势头正好，米妍妍弯弯眼骄傲地指着天空，“你看，财神爷在对你笑。”


    她挑的这幅，正中央一座财神爷咧嘴，左右两边全是红色大字：你发财。


    “财神爷都给你放天上去了。”时景舟抱臂望天，十几个风筝图案里，他们这幅最有意思。


    在空中稳妥飞了好久，米妍妍瞧见周围几个都飞得更远些，鬼使神差打开锁死的滚轮把手，几乎是同时，剧烈滑行的线毫不留情割破她的指腹，鲜血涌出。


    “给我。”时景舟接过滚轮迅速放下风筝，牵着她上车。


    米妍妍仔细看了看，伤口不深，她躲得快只是稍微蹭破皮，安慰道：“没事，很小的口子。”时景舟用消毒湿巾包住她手指，按压片刻再拿开，又渗出一点血，皱起眉头。


    “真没事，我自己按着。”她倒是不娇气的，干宠物医生这行，受伤很平常。


    时景舟不松手，过一会儿才又掀开一点纸巾检查，旁边小姑娘好心递来创可贴，“风筝线割手很痛的，这个滚轮千万不能随便解开，特别危险。”


    “好久不放风筝了，没经验，”米妍妍眼睛点点创可贴，“谢谢。”


    “不客气，挺大个口子，你老公看到要心疼了。”


    米妍妍抚了抚额头，干笑道：“不会，都不怎么流血了。”


    卡通小猪造型在指尖裹了个圈儿，时景舟替她轻轻黏上最后一点胶布，大功告成般掀起眼皮，“我会。”——


    作者有话说：舟子：既然老婆听不懂含蓄的，那就下点猛料，不要急我们小作坊下料一向猛。


    第23章


    浅浅淡妆,皮肤白得发光，一抹运动后的粉红娇嫩欲滴映入脸颊，牙齿不知所措地咬住下唇。


    时景舟说完收回视线。


    痛感消失,米妍妍在想自己是不是幻听。


    一句“会的”从他波澜不惊的嘴里平白无故冒出来,是会心疼她,还是心疼财神爷风筝？


    那风筝说贵不贵，店里现卖总归是得抬价,老板喜滋滋说八十。又或者是他们做生意的人,就这么放走财神爷不吉利。


    她完全理解,“要不我们把风筝捡回来吧。”才用了一次,这么扔了确实浪费。


    “不用。”


    “那你别生气了。”米妍妍放软声音，侧过身子笑着看他。


    话题没再继续,时景舟看了看时间，问她想去吃什么，递过来几家待选，出乎意料都是口味偏重的川菜湘菜。


    “确定要在这几家选？”时景舟不吃辣,她不管选哪家都不合他口味。


    “选吧,挑你爱吃的。”他答得坦然。


    翻来覆去最终定下一家融合菜式,她说名字,时景舟自然地接话：“帮我导航。”


    两人各司其职，导航甜美语音响起，一路万里无云好天气,约会的感觉瞬间升腾。


    到地入座,非饭点客人只有几桌，时景舟接过菜单等她定夺。下单完毕，真正的尴尬氛围才显示出来，不相熟的男女面对面等上菜,堪称大眼瞪小眼史诗级现场。


    睡觉是睡同一张床，亲吻也是不遑多让，此刻相对无言的第一次约会甚至比相亲那天还坐立难安。


    “手怎么样了？”时景舟说完起身坐到米妍妍身边，拿起她的右手仔细端详。


    血液干涸在指甲缝隙，一道小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不碍事，等会儿都长好了。”她又望窗边位置挪动几分。


    时景舟跟着移动，认真回：“还是不要碰水。”


    好在上菜速度够快，米妍妍嗯了一声拿起筷子，拉扯到伤口不可察的吸了口气，旁边人没有再坐回对面的打算，夹菜到她碗中，把筷子换成小勺摆放好。


    “喂你？”他问。


    米妍妍一口呛到气管，涨得满脸通红找水喝，猛灌一口才说：“不用不用，太辣呛着了。”


    咳得弓起的后背被他稍稍拍了两下，气顺过来，心脏快要跳出来。


    “好了，你自己吃吧。”她示意不用拍了。


    时景舟收回手，瞥了眼桌上菜，犹豫半天喝了口水。


    “是不是不合口味啊，这家不辣的就这几道。”点菜时候米妍妍已经相当慎重，只点了两道川菜，其他尽量选择口味清淡，没想到连上汤西蓝花里都泡着干辣椒。


    “可以吃，减脂期本来吃的就不多。”时景


    舟浅尝即止，或许是闲得无聊，又开始琢磨要抢她勺子。


    上下打量一番，米妍妍确信时景舟不需要减脂，浑身比例协调良好，脱了很养眼。


    脑子涌入不少画面，蟹黄豆腐软绵绵滑进小勺，来的很是时候。


    他举着侧身，口型做了个“啊”。


    “你哄小孩儿呢。”


    米妍妍胀红脸四处张望，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已经被他们吸引，时不时抛来几个看热闹眼神，视线对撞迅速撤走，低下头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


    他右手拿勺，左手托着防止油滴落，一副你不吃掉这口我就不会走的倔模样，米妍妍只好低头扶住掉落发丝，张开嘴吃掉。


    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喂，在家没觉得，出门好羞耻。


    “小孩都比你听话。”时景舟抽走瓷勺，又在掂量着接下来喂点什么。


    错觉顿生，时景舟狠厉的形象在她记忆中渐行渐远，他嘴角带笑哄她的样子，又执拗又幼稚。如果他以后做了父亲，恐怕也是此刻这般矛盾样子，不讨人厌。


    突如其来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绝对是今天太热把脑子烧得糊涂，否则不会平白无故肖想这些遥不可及的事。


    时景舟坐姿端正，用餐礼仪周全，从小接受良好教育。出于对妻子的关心，做出相应关心举动很正常。


    他说过会好好对待婚姻，换成谁做他的妻子，都是相同待遇，不必负担过重。


    裙子越来越紧，米妍妍当机立断不再多吃，指了指小腹微微凸起，撇嘴道：“别喂了。”


    时景舟垂眼看过去，挺可爱的。


    桌上手机振动响铃，米妍妍翻过来屏幕向上划开。


    “米妍妍吗，我们是南城交警二大队，之前你有一个交通事故处理，肇事车辆找到了，明天下午两点需要来交警大队协调处理。”


    事故过去不少日子，她回“稍等”，随后打开工作群手术排班记录。


    “不好意思啊，我明天不能请假，可以换一天吗？”嘉诺明天有两场重要手术，她必须到场。


    时景舟碰了碰她胳膊，米妍妍转头，看他小声说道：“我去。”


    “你有时间吗，明天下午两点。”她重复一遍。


    “可以。”时景舟点头。


    “那个，”米妍妍稍作停顿，“让我先生去处理可以吗？”


    餐厅玻璃擦得尤为干净，此刻倒影出现男人单手撑桌，以及上扬的嘴角。


    “好，明天准时来。”对方电话挂断。


    翌日两点刚过半小时，米妍妍就收到时景舟消息，说事故已经处理完毕，她回复谢谢，存好手机进手术室。


    时景舟从交警大队出来，周秘书神情晦暗，两人上车他扭头汇报。


    “时总，今天时泽楷去明源医院，回来问了刘总一句米家老爷子身体情况。我找人去查了一下，老爷子一周前住院了，肿瘤晚期，另外突发脑梗。”


    时景舟脸色瞬间暗下来，捏着手机思索片刻，拨通电话，那头无人接听。


    周秘书递过来一个号码，说：“嘉诺前台。”


    接通小姑娘礼貌问候，时景舟吩咐吴叔往嘉诺开，这边接通询问米妍妍几点能下手术。


    孙思远听是妍姐帅哥老公，麻溜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又飞奔回来。


    “姐夫，还要两小时左右。”


    “后面还有其他手术吗？”他问。


    确认好预约表，孙思远回：“暂时没有，上午都做完了。”


    米妍妍刚推开手术室门，楞在原地，她摘掉口罩脚踩医疗废弃垃圾桶，扔进去。


    “出什么事了？”赶到手术室门口等她，米妍妍心中隐约不安。


    时景舟从墙边站直，走到她面前。


    “有个情况，你先不要着急，听我说完。”


    米妍妍看他认真模样多了几分温柔，点头说好。


    “爷爷住院了，刚过危险期。”


    时景舟说过很多更血腥残忍不可一世的混账话，偏偏只是陈述事实这一句，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就马上生出太多不忍心。


    “严重吗，肿瘤恶化了？”照理说老爷子的病情已经八九不离十，胜在老人家新陈代谢缓慢，加以定时保守治疗，理论上可以再拖些时日。


    时景舟摸了摸她头安慰道：“先去换衣服，车在楼下。”


    吴叔难得开快车，全程米妍妍一言不发，任由时景舟握住她的手，身上消毒水气味还没散去，很快又进入另一个肃穆空间。


    VIP病区寂静，她向里跑，时景舟紧跟其后，到病房门口，停下脚步从圆形玻璃望去，只能看到半床被子，刚要推门墙后一道娇俏身影笑盈盈出来。


    两人都滞住片刻，对方不情不愿喊了声“姐姐”，米妍妍径直往里走。


    米欣儿气得咬紧牙关想要发作，抬眼就是压她一头的时景舟，硬把嘴里不干不净的话吞回去，想挤出姐夫两个字都没敢。


    “哟，妍妍来了。”米文忠放下翘着的二郎腿，难掩尴尬坐直，老气横秋的脸上笑出几道褶子。


    她没应声，俯身贴了贴床上人，小声喊人。


    两声过后，老爷子才半睁眼睛，手术后血管恢复供血，但是并发症风险还没过。她咬着嘴唇握住筋脉纵横的瘦削大手，眼泪水噙在眼眶打转。


    “小妍啊。”米振华终于开口。


    “嗯，前些天不还好好的。”她咽下哽咽。


    “老了。”老爷子眼角勉强弯弯，手上力道想重又没劲，最终还是米妍妍再次握紧。


    “景舟呢？”他问。


    时景舟从床脚大步走过来，也俯下身喊了句“爷爷。”


    “来了啊景舟，我这身体最近估计都得在医院，小妍托你照顾了。”


    “我会的。”时景舟说完搂住米妍妍，从床头柜抽出纸给她。


    “好好好，你们好就好。”老爷子说完又合上眼睛，米妍妍转过身去不再看。


    病房外从宁静变为争吵，米妍妍关好门出去，瞧见米文忠正站在安全通道口，和章乔舒对峙。两人水火不容，瞥见米妍妍倒像是看到救星，招呼她过去一股脑就是骂。


    “老爷子生病我不知道就算了，你也不知道，成天瞎忙什么？”章乔舒此时顾不上儿媳礼仪，怒不可遏，“米文忠你也不是人，知道招呼外面的来照顾，把我们母女瞒在鼓里，安的什么心！”


    米文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没有半点痛心难受，笑道：“我能安什么心，你说你身体不好顾不上老爷子出去散心，妍妍工作忙我不好打扰，这不一片好心嘛。”


    这副德行章乔舒看了半辈子，已经生不出丁点情绪，里面那位生死定数，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她关心的无非只有明源这块香饽饽。


    想到这里她更气女儿不争气，抄起手里包就往米妍妍身上砸，刺耳的声音带着哭腔抱怨：“我真是恨死你们米家人，老的不是东西，小的不成器。”


    米妍妍呆站在原地，脑子里都是爷爷瘦到皮包骨头的身影，一下两下挨着痛也不吱声。


    时景舟从诊室出来正和医生告别，远远看见，隔着四五米大喊一声“住手。”


    三人望去，他飞奔而来——


    作者有话说：我们舟子不会让老婆吃亏哒！


    第24章


    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女婿竟然也在,章乔舒果断收回“武器”，二十多万的包随手往窗台一扔，拢了拢头发不出声。


    时景舟快步过去拉开米妍妍,半步挡在她身前,维持最后体面说：“妈,有气别发她身上。”


    章乔舒没想到时景舟能对她说这种话，瞪了瞪眼冷哼一声。


    时景舟不理会旋即转头看了看米妍妍,轻声问：“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很多回忆涌上心头,眼前父母各执一词的样子,最后被通知的自己,都和以前如出一辙。


    她走出几步又回头，挺了挺腰站到两人中间。


    “我不会再陪你们演戏,这么多年你们不累我也累了。”


    许久不出声的米文忠最恨面子挂不住，压了压嗓子低吼“住嘴”。


    “用什么态度和妈妈说话？”


    难得看见章乔舒和米文忠站在一顺边，人总是在被戳穿谎言的时候最是慌乱，慌不择路中即使再不甘心,也会和与自己站在同样位置的人为伍。


    章乔舒没法儿怪罪时景舟,但是可以治自己女儿,“你就是没用,才被米欣儿踩在头上，学个兽医这种最没用的东西。”


    这就是章乔舒厉害之处，她只需要稍微一会儿的反应时间,又马上把自己和米文忠划清界限。


    现在她是她,米家清高孝顺的儿媳。


    米文忠很早就为米欣儿铺好路，一心把她送到明源“历练”。


    “本来我也没打算去争去抢，是你们盯着明源，做儿女到这个份上总有一天遭报应。”


    转向米文忠：“米欣儿让我恶心,您也一样。”


    又瞥一眼章乔舒：“其实你和他没区别，每次你让我喊外面那些男人叔叔，我都觉得你们不比他干净。”


    最后总结，“爸妈，一个被窝真睡不出两种人。”


    米妍妍彻底爆发，这么多年攒在心头的怨念全部发泄出来，她的父亲母亲，早就在外面各自有家庭，米文忠和方洁又生育一女；


    章乔舒养的都是小白脸，她身体不好不能再生，倘若不是这客观原因，米家族谱还不知道能多出多少鸡零狗碎的东西。


    “既然你们从小把我扔在爷爷奶奶家，就别再妄想让我替你们盘算，以前奶奶去世也是这样，不通知不让我来，临死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现在又来这套，挺没劲。”


    米妍妍忍住不哭，好完完整整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倒出来，手却难以抑制地疯狂颤抖，呼吸艰难，恍若碱中毒前兆。


    时景舟等她说完，牵着她走远两步，一把抱在怀里，轻拍她后背，缓缓道：“好了好了，深呼吸，深呼吸。”


    他心里如千军万马踏过，想带她远走，又怕她仍有牵挂。只能不断抚过她颤抖的背脊，一点一点舒展她痉挛蜷曲的小手。


    米妍妍脸色惨白，看着尽头父母扔在争吵，再一抬眼。


    几步之外站着叶琼华和时庭。


    两人面色焦急，欲言又止，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听到多少。


    会不会看到她刚才撕心裂肺怒斥父母大逆不道的样子。


    米妍妍再次低下头，抹掉眼泪。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如此薄情重利，她又敢奢求什么。


    章乔舒结束战斗，好言好语上前和亲家打招呼。时景舟带自己父母进病房探望，米妍妍跟在后面，听见章乔舒冷冷一声，“一派疯样子给婆家看到，我都替你羞耻。”


    语调极为讥讽，声音轻飘飘只有她们两人可闻。


    米妍妍没搭话，陪同进去再看一眼爷爷。


    老专家入院，米家时家全部来人，医院更是重视，一会儿功夫来了两拨人。米妍妍站在时景舟身边，听医生说话。


    “老爷子现在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米妍妍眼眶一红，刚一会儿功夫就听到爷爷半梦半醒叫“小静”。


    奶奶叫姜静，爷爷和米妍妍都爱喊她“小静”。


    那时候奶奶还是明源雷厉风行的老院长，私立医院难经营，她耗尽心思把明源经营成南城三级医院。哪怕工作再忙，也没耽误她照顾米妍妍，没想到临了和孙女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配了两位有经验的护工，值班医生定期来看，你们家属注意探视时间。”兴许是听到刚才的争吵，医生说得委婉。


    爷爷再次睡过去，医生示意他们留一人陪同就好，米妍妍想留被米文忠拦住，碍于两家都在，表表忠心特意说道：“放心啊，就我一人看着爷爷，明天再换你们吧。”


    她无奈说好，到了医院门口，叶琼华浅浅拥抱儿媳，没再多说，只是嘱咐时景舟这些天务必多费心思，照顾好。


    折腾一通到家，已经是晚上，陈姨做好饭菜离开，米妍妍坐在餐桌边毫无胃口。


    时景舟看她不动筷子，放下碗去厨房。


    两人暂时分开，米妍妍松了口气。


    桩桩件件的离谱事摆在面前，窒息压迫感接踵而来，她深知今天自己犯了大忌。


    不该在医院和父母闹成那样，生把米家这些年的丑事抖落出来让时景舟和他父母看洋相。


    她虽然已经习惯了扮演米家的乖女儿，恪守规矩的懂事米妍妍，但是物极必反，真到忍不住，反而是十倍八倍的触底爆发。


    时家在南城根深蒂固，牵一发动全身的家族容不得沙子。


    也容不得她这样嚣张跋扈的媳妇。


    花生米跑来叹了口气，瘫倒在她脚边，黑黝黝的眼珠子仰着，分不清是不是也对失望。


    厨房一声脆响，她刚要起身，见时景舟走出来，端着碗。


    “晚饭没吃，喝点吧。”他拉开旁边椅子坐下。


    一晚红糖水加蛋花，看得出没什么厨艺，卖相一般却散发香甜，她拿起喝了一口，嘴里很甜，心里更苦了。


    “时景舟”她放下碗垂眸，想说什么又止住，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们不合适。”


    她无心家族斗争，不管是米家还是时家，都不想参与。今时今日爷爷这种情况，变故在即，她可以放弃，但是时家不会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没名没分的兽医媳妇。


    时景舟玩笑道：“是因为糖水太难喝了？”


    米妍妍想笑，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被他一句话打败。


    时景舟抓起碗浅尝一口，摇了摇头。


    “真不好喝。”


    不管他插科打诨，米妍妍继续道：“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什么小家碧玉的好妻子，父母婚姻失败，善于伪装，而我会发疯会吵架，生气了就口不择言。”


    越说越小声，脑子里都是时景舟父母难以言说的失望表情。


    “什么意思。”时景舟看她不是一时兴起，也收起笑容，一手扶着椅背问她。


    “意思是，”米妍妍鼓起勇气也不敢看他，“我们可以离婚。”


    看时景舟不说话，只是低头摸了摸花生米脑袋，又环顾一圈家里。


    她补充道：“所有婚前赠与的财产，我都不要。”


    “都不要吗？”他眼神晦暗下去，深不见底。


    “一件都不要。”米妍妍认认真真保证。


    时景舟起身，抓起手机，冷冷扫过她坚决无情的脸颊。


    “你还真是口不择言。”


    说完转身上楼，许久听见书房门合上，整个别墅恢复平静。


    她坐在客厅，抬眼去看这个家，玄关的鞋柜重新设计过被她又填满大半，时景舟原本的装饰风格冷淡简约，现在四处被她添置各种摆件，花生米和爆米花零星掉落的毛发时常出现在每个缝隙。


    偶尔时景舟拿起抱枕毯子看见，会默不作声夹起来扔掉。


    他们终究是客人，光是暂时入住已经算打扰，包括这段婚姻。


    她动机不纯，想要顺爷爷心意，也想在他离开之前能送她成家，毕竟爷爷算她最后的，唯一的亲人了。


    可结婚本就应该是两个相爱的人携手走进下一段关系，是爱情的升华，而非不熟悉的陌生人尝试体验爱情，更不是以婚姻为前提去试错。


    她很愧疚，米家营造了一场母慈子孝的闹剧，骗得时家老小以身入局。


    谎言很快被拆穿，作为主演的她难辞其咎。


    联姻的本质是对等身份的相互帮衬，她已然失去参与资格。尽早结束是她现在最大的美德，对谁都好。


    端起桌上半凉的餐食放到厨房，水池边摔碎的瓷片还散在那儿，怪不得之前听见脆响。


    小心拾起，眼尖的看到一点血迹，放


    下检查一番自己的手，没有新伤口。


    回想到刚才，时景舟始终垂落的那个胳膊，她原本并未在意。


    小跑上楼，扬起的手几次放在门上想叩又停住。


    进去该说些什么，是问他哪里受伤了，还是问他什么时候办离婚。两个问题前后矛盾，既然做了选择，更不要去做引人误会的事。


    她下定决心不问。


    书房门倏地从里面拉开，一道身影慵懒站在门边，单手抄兜眼神漫不经心瞥过来。


    她还没开口解释，时景舟的手指忽然锁住她手腕，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一把拽入书房——


    作者有话说：晚点再更一章！


    必须亲到！


    第25章


    被按在门后痛的是嘴唇。


    时景舟单手箍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反扣在她腰后，另一只手掌托她的半边脖颈送到嘴边，不像第一次循序渐进,长驱直入找她舌根。


    吞咽疯狂,两人毫无间隙贴在墙角,准确说是米妍妍单方面被他压在那儿手足无措，她尝试过用膝盖去推,托着她的手即刻落在她胯骨,温热指腹游走是最后警告。


    她的脉搏被拿捏住,心跳的速度落在他手里。


    吻到脱力,米妍妍把头埋到他胸膛大口喘气，这才想起来刚才为什么自投罗网上来。


    “哪里受伤了？”她问。


    时景舟看过去。


    嘴里有一点甜,唇角殷红湿润，眼眶泪花盈盈，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狠下心说要离婚的可怜样子。


    偏偏就是张口就来“什么都不要”。


    他垂下头，弯腰搭在草莓味锁骨里,又偏头狠狠咬住娇俏耳垂,等她吃痛轻哼才放开,对着耳朵呼气,说：“手破了，好大一条口子。”


    米妍妍攥紧拳头推他，松开一点间隙去找他的手,才看到掌心一条划痕。


    怎么说呢,真不算严重。


    大少爷生得娇贵，可能没受过伤。她端着手掌呼呼，小声骂：“脆皮小狗。”


    时景舟愣了下把她头狠狠按进怀里揉了一阵，牵着她坐到书桌前。


    “坐过来。”他说。


    就一张椅子,她眨眨眼问：“坐哪儿。”


    时景舟拍拍腿，家居裤质地柔软，包裹住他坚实有力的腿部线条。


    看起来很好坐。


    磨蹭几秒挪到桌边，半悬空弯腰，时景舟按住她腰两侧凹陷，结结实实坐下。


    手臂穿过抵达桌面，说话间呼吸就在耳畔，时景舟掀开桌上文件夹，又把旁边几张卡摆放整齐。


    “这是家里所有资产，明细清单在这里，保险柜密码是我们领证日期。”


    金额巨大，在南城房产不仅有多处住宅，还有商铺和写字楼，投资内容涉猎广泛有价证券、保值资产应有尽有。


    “我不喜欢买不实用的东西，但是你随便买，卡密码也同样是领证日期。”


    大抵说的是珠宝首饰一类，他确实没买，但是手握坚如磐石黄金投资若干。


    “这样不太安全。”米妍妍的意思是告诉她这么多，都要离婚了，万一她心生歹念时家损失更多。


    “很安全，”时景舟把头搭在她肩膀，薄荷味沐浴气息侵入每一个毛孔，和她身上的说过香味互相交换，甜腻又理智，淡淡说，“吵吧，老公有钱。”


    时景舟看见她吵架的样子挺欣慰，自己从来没指望过米妍妍小家碧玉，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结婚，也只是因为遇到了她。


    思绪出走又回来，米妍妍恍然明白他说的是不在乎她是否在米家举足轻重。他联姻不要身份不要家族地位，那要什么。


    思前想后，男人滚烫体温始终环绕，她不由得又把屁股稍稍抬起。


    不会吧。


    时景舟手里一堆大小王难道非要跟她换一对二？


    米妍妍眼神极度不自然回以笑容，回道：“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


    “考虑好了，”他张嘴就来，“离婚想都不要想。”


    “另外，”他含笑提道，“爷爷问了酒席的事，我们要先拍结婚照。”


    按照现下情况，如果想爷爷亲自参加婚礼，着实需要抓紧时间。她没什么意见，回说：“我都可以，听你安排。”


    “改天回家详细讨论。”时景舟母亲已经在准备，她草草看过几个方案，旅拍暂时搁置，在南城先拍一套备用最为稳妥。


    等两人回到卧室，米妍妍后知后觉哪里不对。


    她不是去提离婚的？


    怎么最后成拍结婚照？


    想想还是掉进了时景舟圈套，左右家产一摆，就把离婚搁置在脑后。


    扭头看向枕边人，均匀呼吸深度睡眠，一点不带愁的。


    她掏出手机，把备注名逆子删掉，噼里啪啦一改。


    ——脆皮狗。


    ==


    生活从两点一线变为医院、上班和回家三处。


    徐敞听闻情况，二话没说给米妍妍全排早班，大夜后补。一周之后，老爷子的康复情况良好，20%的手术成功率不仅顺利苏醒，整个人状态也好转许多。


    嘉诺宠物医院前台傍晚，窗外漆黑一片，树枝被冷冽秋风吹得摇摇欲坠，气压闷沉。


    “真不需要给你两天假？”徐敞反手搭在大理石桌沿问道。


    十来天时间眼见着人消瘦一圈，本来就大的眼睛泛着淡淡乌青阴影，显得眼睛更加圆润透亮。


    高中时候，老爷子就常来学校接米妍妍，一来二往几个相熟同学都知道爷孙俩感情深重。


    “不用，这阵子已经很麻烦你们了。”米妍妍心中抱愧，不能值班其他同事就免不了连轴转，大家能理解，可是身体也不是铁打的，不用再持续跑医院她时间宽裕，“可以正常排班。”


    徐敞明白她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从小到大就是这性子，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不放心又嘱咐道：“有事说话，别一人撑着。”


    “好。”话落门诊客人到达，她起身去迎，瞧见外面天气，乌云滚滚怕是要下暴雨。


    诊室。


    “术后恢复不错，还是要注意限制活动，尤其是减少长时间运动奔跑和跳跃。”米妍妍触诊后联系CT，没一会儿小狗被抱走拍片。


    客人是位老阿姨，家里三只爱犬都在嘉诺看病，两人等在诊室，钱阿姨又操心起老生常谈。


    “小米医生，我家侄子从美国回来了，年龄比你大三岁南城本地有车有房，银行工作稳定，阿姨一看到他就想起你，哎哟配得很，帅哥美女以后遗传基因不要烦。”


    孙思远敲门进来，搂住钱阿姨笑道：“您可是说迟了，咱们妍姐结婚啦。”


    “什么时候的事啊，恭喜恭喜。”她瞅了眼路过的徐敞，无缝衔接下一位，问说，“徐院长结婚没，我家还有个小侄女条件也相当，徐院长一表人才，还有你啊小孙，老大不小一点儿动静没有。”


    再也没想到帮米妍妍解围，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了，孙思远慌忙摇手推辞道：“我年纪小不急。”


    目光落在诊室外一道身影，嘴角不可抑制扬起，俯身在钱阿姨身边抬抬下巴说：“说曹操曹操到，小米医生老公来了。”


    三人同一时间往外看去，他一身黑色大衣，笔直站在等待区。


    医院同事上前招呼，也笑着往诊室看，一扇玻璃隔断内外，两人四目相对。


    时景舟指指旁边桌椅，意思不着急，他坐那儿等，米妍妍浅浅点头。


    “小帅哥噢，”钱阿姨看谁都是仪表堂堂，笑眯眯的慈祥模样，“小米医生眼光是好，技术也好，我们小区现在不少邻居都过来看病了，听说你们要建大医院啦？”


    “转诊中心。”米妍妍回道。


    “以前我们做核磁共振要去好远，马上你们也有了吧？”


    “有的，设备齐全的。”嘉诺在南城几个分院都达不到转诊中心级别，这几年积累经验训练团队，终于在今年确定选址。


    品牌发展壮大的同时，嘉诺不可避免被国内大型宠物医疗集团看上，多次前来洽谈收购事项。现有股东里，除了她和刘耀星坚持不谈。郑铭哲主张见好就收，早卖早安生。


    李询始终持保留意见，从近几个月频繁接触外省外市合作方来看，快速扩张品牌的动作也预示着他内心和郑哲明同样动了卖掉嘉诺的心思，只是李询为人更加圆滑，想要的价格也更高。


    这不是米妍妍愿意看到的未来。


    却是大部分私人宠物医院最后都会选择的道路。


    谈话间她往座位后面靠了靠，正好能看见时景舟坐在休息区一举一动。


    他没看手机，一把深棕色打伞竖在桌边，风衣扣子敞开，里面是熨烫服帖的白色衬衫。


    应该已经回过家，换掉上班一身正装，目光落在旁边落地窗外。车流与他平行，驶过街道无声无息。


    眼神冷淡肃穆，光是坐在那里就无端生出压迫感，不似来等小动物的家长。


    面对相同的际遇，不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米妍妍没来由的闪过这个问题，随即无声淡笑，回忆起睿思生物作为南城头部药企几场大宗并购案负责人都是他，从不手软砸下重金手笔之大进军新疗法领域，次次战火纷飞。


    他是眼光狠厉的资本家，又如何能理解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的情怀游戏。


    片刻同事拿来影像报告，几人起身分析检查，原本脊椎凸出部分全部成功取出，回家好生养着就行。


    目送钱阿姨离开，她刚想出去，被忽然响起的电话绊住，余晚连着拨了两通，她看向外面，时景舟还好整以暇坐在那里，索性在办公室接起。


    “妍妍，我和肖亦驰刚从医院出来，老爷子恢复得真好。”


    背景音还是医院嘈杂环境。三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没少去老爷子家蹭吃蹭喝，大病小病不是烦姜奶奶就是折腾米老爷子，现在长大了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谢谢你们，年纪大了，有人陪他就高兴。”


    余晚想起这通电话的目的，怕信号不好特地和肖亦驰等下一班，站在门口说：“上次你说的房子，问了我姐，现在价格已经跌到历史最低点，朝南户型还有七八套，真要买的话她去打个招呼，有带露台的。”


    米妍妍想买一套小房子计划已久，今年嘉诺分红刚刚下来，金额可观。赶上南城楼市暴跌，刚需买房是好时机。


    肖亦驰嘴巴张大，惊得合不上，站在一边扯余晚袖口大声问道。


    “买什么房子，小妍要离婚了？”——


    作者有话说：舟子：谁要离婚？？？


    跟谁离婚？？？


    怎么可能离婚？？？


    第26章


    听筒里传来余晚辱骂声：“呸呸呸,快闭嘴。”


    说完上下左右环顾一圈没找到木头，拽过肖亦驰的手臂结结实实给了三下。


    “结婚前时景舟不就把钟山别墅送她了，怎么又要买房子,这孙子反悔了？！”


    肖亦驰抽回手靠在电梯里,对着关门的箭头又是一阵猛戳,气势汹汹恨不得下一秒冲来把时景舟大卸八块。


    “我怎么说的，米妍妍你跟他结婚就是草率。”


    “你能让小妍把话说完再发表意见吗？”


    余晚再次扬起拳头,肖亦驰闭嘴。


    扬声器里传来米妍妍解释：“没有,我不一直想买个小套嘛,离爷爷家近点地方熟悉,再说嘉诺转诊中心选址定了，就在大院附近。”


    “就是,女孩子自己挣钱自己买房，有一个小家才叫有退路。”


    余晚始终对米妍妍表示赞成，她很早出来自己住，不用面对父母催婚,作息自由才快乐。


    肖亦驰心思耿直,从没觉得她嫁个时景舟是讨了便宜,反倒是大有看不惯他的意思。


    钟山别墅送出来,在肖亦驰眼里，也就是勉强达到合格线。


    男生这么想或许合理，在她这儿行不通。


    和时景舟感情基础薄弱,纵然想往最长久的方向发展,也会面对无数不确定因素。


    况且奶奶去世，爷爷住院以后，她就真的没有家了。


    在这个城市，她无比渴望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完全归属于自己的领地,不用太大，安心就好。


    肖亦驰叹一口气，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搞不懂你们，钟山别墅不够退的啊。”


    “你恋爱都没谈过，不懂也正常。”余晚给他戳章，正好戳在心窝子。


    “不会说话就少说。”


    “你谈过？”


    “在努力。”


    余晚立起眼睛，立马锁定肖亦驰试图闪躲的神情，“小妍！你听到了吗？哪个大傻子要被他努力？”


    米妍妍心里有了答案，视线瞄一眼时景舟，他正半蹲在地上，风衣边缘拖地，成了医院救助流浪猫的玩具。


    米妍妍甚至看到了被小猫爪子勾出来的线头


    也看到了小猫的身价后面在蹭蹭蹭冒“0000”


    他不是有洁癖。


    治好了？


    在猫嘴啃上时景舟裤腿之前，米妍妍决定要挂断电话。


    电脑屏幕熄灭，再一抬眼时景舟已经站在诊室门外。


    预判米妍妍又要问他怎么会来，时景舟笑了笑说。


    “天气预报说晚间可能有雨。”


    天色大黑，不见乌云，要落的雨被层层阻隔，只带来闷热潮湿。


    米妍妍划开手机，“降雨概率才30%，几个小时都没下，估计这雨下不来。”


    “万一呢。”


    他说得稀松平常，面容难得柔软亲近，米妍妍瞬间哑然。


    时景舟说的是万一


    凡事讲求效率，不会试错的人在跟她谈概率。


    从他眼睛里看不出更多深意，只有自己茫然的神态和凌乱头发。


    米妍妍拆解开皮筋熟练套在手腕，瀑布般长发垂顺散开。时景舟眼尖捏起两根掉落在锁骨里的碎发，微小电流接通，她目光追随，想说谢谢又咽了回去。


    孙思远几次旁敲侧击说她和时景舟看着不熟，相处言语过分客套。


    她自我反省一通，发现矛盾点在生活喜好不甚熟悉。


    另外最重要的，道谢过多。


    时景舟伸手去接她包，两人并排往外走，树叶迅速飘散，狂风裹挟小雨适时奏响。


    “怕你白来，还真下雨了。”米妍妍说着低头裹紧外套，随意提起的语气，听着像在给时景舟的出现编排理由。


    时景舟撑开手中大伞，先一步跨出门，站在两级台阶上转身，倾斜伞面遮住门檐与天空交界处，等她出来，回。


    “不下雨也可以来接你。”


    很明显时景舟并不认同她的设想，两人走进风雨呼啸中，米妍妍耳朵发烫，佯装没听见。


    将近20分钟路程到家，米妍妍发丝微湿，时景舟右边身子全湿在滴水，大伞立在墙角，见证了她被拥在怀里的全过程。


    一路雨声雷声巨大，她却丝毫没觉得冷，每一步都撞在他胸膛。


    脱掉外套，稍稍垂眼，手臂外侧还浅留他指腹印记。


    穿堂风吹过，米妍妍不禁打个颤，运动鞋湿透，她脚踩地毯进退两难，“要不你把浴室拖鞋拿来，脚好湿。”


    她不想直接穿进干爽的亚麻拖鞋，更不想一路滴水上楼。


    时景舟已经脱下外套，挽起袖口。


    米妍妍的视线落在他潮湿衬衫，黏在身上肌肉线条暴露无遗。


    他抬眸顺着低头，嘴角不避讳地微微扬起，眼眉稍挑问：“直接去洗澡？”


    “嗯。”她装作若无其事，左脚踩右脚，蜷缩着脚趾减少和地毯触碰面积。


    花生米摇着尾巴跑来，兴奋地朝她眨眼睛。


    ——妈妈，你去玩水了吗？


    又生气地哼哼两声。


    ——怎么不带我？小金毛最爱玩水啦！


    ——开门开门！我要冲进雨里！


    “花生米，不可以哦！”米妍妍从摸了摸金色脑袋。


    兴奋让小狗左右转圈，前爪爪已经被她身上的雨水弄湿。


    “花生米，过来。”


    小狗耳朵动动，扭头朝着肉干跑去，时景舟摊开掌心，“坐。”


    花生米屁股落地，口水也落地。


    “今天雨太大了，等天晴爸爸带你出去玩。”时景舟的目光扫过米妍妍。


    “嗷呜。”小狗同意。


    爸爸


    米妍妍别过头去捂住嘴。


    他好像真的没


    有洁癖了。


    时景舟一步向前，抱着她的腰扛在肩头，米妍妍重心不稳瞬间老实趴下，头发倒栽滑到耳边。


    “我可以自己走。”


    “趴好，”时景舟手中力道按了按她腰，“还没小狗听话。”


    “你才小狗。”


    “是，什么时候把我微信名字改了？”


    “你又知道了”


    “逆子变成脆皮狗，很期待下一个。”


    米妍妍想起肖亦驰说的退路，抬起头就是价值千万的退路。


    “要不改成金主爸爸？”她提议。


    时景舟的脚步顿了顿，“倒是上了两个辈分。”


    儿子，小狗，直接升级爸爸。


    “还是算了吧。”时景舟不太想要这个称呼。


    “你给我备注的什么？”米妍妍问。


    时景舟掏出手机，米妍妍转头看过去。


    置顶，两个字。


    她不乱动了。


    视野是他颠簸的后背，肌肉发力收紧，混杂雨水，又热又湿。


    花洒喷出热水，时景舟才放她下来，两人面对面站在浴室，雾气爬满玻璃。


    “我先洗你先洗？”她问。


    米妍妍背靠瓷砖，奶黄色开衫被挤压变形，第一颗扣子散开，露出一截比身后瓷砖还雪白的娇嫩肌肤，热水顺着发丝流淌，钻进衣服，她咬着唇在等时景舟离开。


    “要一起洗吗？”时景舟说得坦荡而清晰，喉结上下滚动，脖间青筋蔓延。


    他在说什么鬼话？


    又不是洗碗，怎么一起洗？


    时景舟看出她的犹豫，改口道：“随便说的，那我先出去。”


    雨水从他额间滑落，亮晶晶的顺着眼尾氤氲开，像一颗委屈巴巴的眼泪水。


    “等下。”


    米妍妍倏地站直，晃动弧度不可避免落在两人中间，“就只是洗澡吗？”


    脱口而出的问句是期望得到保证，时景舟听到耳朵里有点挑衅撩拨的意味。


    说罢米妍妍上下他打量一番，有些信号根本藏不住，她需要时景舟坐怀不乱，拍着胸脯发誓只是洗一个纯洁无比的素澡。


    “你决定。”他耳廓发红，一向淡定自若的表情起起伏伏有了不少变动。


    米妍妍听闻很是放心，两人结婚有段时间，大家都没准备一辈子习惯无性婚姻。


    现在开始尝试亲密接触，循序渐进总归是好的。


    “好的，那快洗吧。”她早就想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头发打上雨水隐隐发干发涩，急需精油护理。


    家中浴室很大，内侧浴缸外侧淋浴，她规划了一下动线，好心说道：“你可以站在这边，我去泡澡。”


    这样效率最大化提高，时景舟浑身比她湿，快点洗澡防止感冒。


    时景舟坐在浴缸边帮她放水，她乐得清闲，从柜子里抱出一堆精油球，泡泡浴泡腾片，香薰蜡烛。


    等水池放满，她背过身去，清了清嗓子说：“我泡澡了，你也快洗吧。”


    奶黄色小衫脱落在地，黑色蕾丝肩带晃眼，时景舟抱臂靠墙，所有血液上涌。


    他给了她准备时间，只是这期限过于长久。


    米妍妍后背溅到冷水，拽过浴巾转身问他：“怎么洗冷水澡，会生病的。”


    音色柔软挠人，时景舟抹去脸颊水珠，把头发向后一捋，露出硬朗线条掀起眼皮，两步把准备跨进浴缸的人按在墙上。


    “能接受接吻的所有风险对吧。”他问。


    两人第一次关于夫妻生活的讨论犹在耳畔，这句话是她说的，敢说敢当不能半道反悔。她眨眨眼睛，几乎是没考虑地小声回“是”。


    代替水声的是他延绵嘴唇，在耳垂厮磨一路向下。


    她惊颤着喃喃发问：“接吻啊，不是接吻吗”


    时景舟抬眸仰头，云淡风轻回她：“这是风险部分。”——


    作者有话说：开始稳定隔日更新啦！后天中午12点更新！


    段评开的，欢迎来玩耍！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7章


    她喊不出暂停。


    窗外雨声倾灌,屋里气温攀爬。等时景舟摸着一点光亮去开床头柜抽屉，米妍妍捂住眼睛。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不是说,我妈放的不对。”


    “是不合适。”时景舟回道。


    米妍妍显然不相信的眼神。


    眯眯眼,摊手,看你表演哟。


    时景舟无声笑笑，暂时关上抽屉,拿开她捂住眼睛的手。


    米妍妍噗嗤笑出声,想起自己买的一件羊绒套头衫,被无意间扔进烘干机高温杀菌消毒以后,出来只剩半截，啥也遮不住全然成了迷你童装。


    眼看今天无事可以发生,她撑起手肘半仰，捋过一把头发放在一侧，稍作轻松地说。


    “准备工作不全，择日再议。”


    “全的。”


    米妍妍闻声抬头,看到了抽屉里全新场景。


    是的,很全,丝毫不需要担心。


    “那行吧”她有点紧张,问卷调查绝对真实有效。


    只是过程有些离奇，由各忙各的局促勉强拼凑出些许说不出来的美感。


    很为难，也相当难办。


    米妍妍在黑暗中别过脸去。


    她很想问,为什么停了？


    等再看手机已经很晚,刺目的屏幕光亮把黑暗中凝视她的眼睛照亮，米妍妍迅速按掉扯过被子。


    展开的手臂捞她入怀，“好点吗。”


    小虾米躲在被窝里摇头，又点头,“还行。”


    两人都像是自认为犯了错的小朋友，面面相觑。


    “我先洗你先洗？”米妍妍打破沉默，说完感觉自己恍若陷入循环，这话今天已经说了第二遍。


    时景舟躺在一旁，侧颜被月光笼罩，阴郁而焦灼。


    他在复盘，哪里做得不到位，如果优化改进该从何处着手，需要双方共同协作完成的项目，他作为引导者这次表现不佳，洽谈失败。


    心中推敲几版方案，若有所思的神情被米妍妍发问打断，偏过头看到她绯红面色再次提案：“要一起”


    “不用！”米妍妍果断拒绝。


    很遗憾，合作方今日不想再谈。


    他垂眸，回道：“你先去吧。”说罢想到他或许可以去用客卫，但是仍没动作。


    之前米妍妍抢被子严重的时候，他也考虑过让陈妈多拿一床被子来，只是思虑过后决定不要开这个头。


    此刻即使万分需要一个冷水澡降温，也别轻易去客卫。


    枕边睡裙被抓起，米妍妍坐在床边往头上一套，光着脚跑向浴室。


    时景舟收回眼神，继续调整下一次预备递交方案。


    浴室中热水浇透，米妍妍低头，转身对镜确认，幸好不影响明天的婚纱照拍摄。


    “脆皮狗，咬人狗。”


    低声抱怨后擦掉水分，她把头发扎成松散舒适的低马尾回到卧室。


    时景舟阖眼平躺，双手交叉于胸前正中位置，眉心皱起睫毛闪烁，显然没睡在盘算什么烦心事。


    他睁眼，就着浴室暖黄光线起身。


    房间里的人，棉花糖口味的，有一点甜。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他提醒道。


    看来他也没忘明天还要拍照，米妍妍闷闷回好，用被子捂住头。


    第二天清晨，陈姨来喊了两次，米妍妍才听到动静，翻身发现自己动不了，浑身酸痛的四肢被折叠在时景舟怀里。


    难得瞧见他也赖床，米妍妍忍不住心中好笑，半途而废都累成这样，身体确实虚。


    得天独厚的硬件设施，可惜不中用。她晃了晃腰上大手仰头，对上疲


    惫的眼睛缓缓睁开，“化妆师到了，快起来。”


    时景舟又把昨天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思绪又被拉回尴尬局面，米妍妍回，“没感觉了。”


    心里暗暗想了想。


    再坚持一下应该会不错的。


    这男人。


    她没忍住小声啧啧啧。


    楼下陈姨端茶倒水切好果盘，好心答应上楼提醒两次，随后回厨房忙活再不出来。


    摘菜的时候眉飞色舞喜笑颜开，抬眼看着窗外，透明玻璃上已经被她幻想出一排红色喜字。手边的鸡蛋也不是普通鸡蛋，而是寓意着新生的红彤彤喜蛋。


    哼着小曲儿听见楼梯有声响，这才提了把裤子从小板凳起身，双手反复摩擦围裙甩干水渍，探头笑道：“今天拍摄辛苦，来吃早餐。”


    拉过米妍妍瘦弱手腕，眼尖的瞥到她肩膀上一抹印记，怕姑娘尴尬没敢多看，眼角弯成一道亲和月牙，在锅里端出一盅雪梨汤，嘱咐说：“拍婚纱照要站一天，糖分要足。”


    又转身去蒸屉里夹另一个白瓷小汤盅，掀开浓浓中药苦味，推到时景舟面前，意有所指：“先生要补补。”


    米妍妍噗嗤笑出声，时景舟警觉抬眼，问她：“笑什么？”


    事儿没办成补剂喝得倒是勤快，“想到开心的事，快喝吧摄影师说再迟要拍到天黑了。”


    说罢捏起小勺自顾自喝梨汤，时景舟无声皱眉，把汤盅推回原位，盖好瓷碗盖。


    钟山别墅背靠南城景区，往返路程不到十分钟，深秋景色不如春夏，梧桐肃静搭配两人严肃尴尬的表情让摄影师频频摇头。


    避开两人，举着相机和助理低语：“不行啊，苦大仇深跟没睡醒似的。”


    南城最顶尖的拍摄团队，收着双倍价格，怎么也拍不出满意照片。


    有钱人做派他们不少见，想尽天法儿也得抓拍几张顶用。


    本着职业精神，助理再次鼓足勇气拿出浑身本领指导动作：“来，先生握住太太的手，弯腰，对，给我一点侧脸。”


    这边说完继续转到对面，温柔比划道：“太太下巴抬一点，往我这边，对对对，就这个角度，笑一笑。”


    米妍妍挤出半个笑容，对上时景舟茫然神情，瞬间泄气。


    很难对死气沉沉的脸保持笑容，不知道触动了时景舟哪根神经，从早晨开始就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想到两人着急拍照办酒是因为自家特殊情况，又好脾气地劝说：“笑笑，假笑也行。”


    “那你早晨笑什么？”时景舟忽然发问，无缝衔接之前问题。


    她无言，总不能说是因为你不行吧。


    说他不行，今天不得不换掉叶琼华请人定制的抹胸礼服；说他行，怎么停了。


    第一次经历，说不上好坏，但是总得有始有终才对。


    不过现在，她可以放下尊严，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笑了。”虽然没说明原因，两人已经心照不宣传达了深意。


    时景舟忽然就不想拍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证明。招呼摄影师过来，张嘴就问：“还要多久结束。”


    焦急语气中掺杂些许不耐烦，米妍妍低头不语，手指搓捻裙摆水钻，镶嵌工艺别致复杂，衬满腰间和下摆，昂贵又沉重，她稍感鼻尖一酸。


    领证走形式，拍婚纱照笑不出来也正常，是她有求于时景舟没什么好委屈的，也只等着摄影师回复。


    摄影师很是为难，想回还没开始，考虑到金主爸爸日理万机，仔细计算时间顺一遍流程谨慎回复：“如果二位能及时调整状态，我们争取三小时之内结束。”


    现在中午刚过，下午三点，可以接受。时景舟搂过米妍妍腰肢，嘴角扬起弧度，认真嘱咐小伙子：“抓紧时间。”


    摄影师瞧出新郎状态大变，赶紧回到最佳机位，助理拿着遮光板跟前跟后，米妍妍愣了愣看他。确定过时间，时景舟出奇配合，指哪儿打哪儿，让他看他凝视，让他靠近他一把抱起，让他俯身他贴近就要吻上来。


    超常发挥下进展飞速，米妍妍慌忙伸手捂嘴，时景舟弯腰停在她面前，午后暖阳穿过树叶间隙洒落他眼眉，睫毛长得惊人。


    平时也偏爱正装的人今天看起来更为英气闲雅，浏览几张原片，是不笑也肆意卓绝的样貌。


    时景舟背在身后的手绕到她嘴边，拿开捂在自己脸颊，稍抬眉梢低语：“乖，快点拍完一会儿还有事。”


    哄人的姿态一如昨天前半段，也是这样俯身。


    他想要的时候，也可以温柔低眉。昨天要她，今天要节约时间。


    摄影师高喊“保持住，就这个姿势！”快门咔咔作响，如同说悄悄话的一幕被瞬间记录，而后助理起哄说最后镜头怎么也拍个接吻吧。


    听闻米妍妍下意识后退半步，还没准备好，远远瞧见余晚狂奔过来，肖亦驰戴着黑色棒球棒懒洋洋跟在后面。她笑笑张开双臂迎接余晚，顺便跟摄影师说休息五分钟。


    时景舟向来人微微颔首，旋即抬手看表。


    余晚拉着米妍妍转圈，激动泪花于眼眶湿润，校服少女青涩稚嫩容颜还在眼前，再一眨眼已经身披白纱，内心波澜不止。除了她，动容的还有一个人，是站在身后几步看似漫不经心的肖亦驰。


    竟然也偷偷红了眼眶。


    顿生老父亲看女儿出嫁的心酸感，不过他表面冷静，单手插兜远远看着，目光没有挪开。


    喜忧交织的神情加以泪水点缀，落在时景舟眼里，只剩一种解释——敌意。


    “驰驰呢？”话说到一半，余晚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人来的，扭头唤肖亦驰，“小妍今天好美，我要是男的早就把她娶回家了。”


    “轮得到你？”肖亦驰一直以为米妍妍从未考虑过结婚的事，她追求自由独立不愿受任何束缚，哪怕是大学那段，对方只是提了一句。


    眼神扫过外来侵入物种，肖亦驰表情不算友好，冷眼看时景舟，人长得倒是挺括，就是五官薄情，看着不牢靠。


    他们大院的孩子生来有伴儿，从小到大不缺朋友，对外界想要跻身而入之人不免多了一道防备。


    时景舟不屑肖亦驰毫无由来的优越感，看在米妍妍面子上，维持表面礼仪。


    时间过去十分钟，他向摄影师使个眼色，两位迅速上前温馨提醒道：“打扰了，一会儿太阳落山光线恐怕不够，我们这就开始？”


    肖亦驰拉着余晚识相后退，为他们让出景深。


    大家铆足劲，“最后一组啊，先生太太给点力，咱们速战速决，靠近靠近，”助理已经上手，指挥时景舟捧住米妍妍下巴，“得嘞，就这个角度，亲就完了啊，这我可帮不了忙。”


    湖边游人三两两目光投来，余晚捂着脸拉住肖亦驰袖口满怀期待。


    米妍妍眼神游走一圈又怔怔回到对面人鼻尖，抿了抿嘴唇。


    他不动，自己是万万不会动的。片刻没有动静，助理挥了挥板子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要不我们借位吧。”米妍妍提议。


    一道吻偏着头压过来，指尖力道猛然加深。


    听到摄影师喊“有了有了”，时景舟才站回原处，清风霁月般扯松领带，扬高声音说：“每天都亲，借位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开屏！说开就开！


    稳定更新中明天还是中午12点~


    第28章


    肖亦驰闻声勾了勾唇角,目光不再多停留一秒。


    太阳还未落山，余热落在肩头，烧得皮肤发烫。


    米妍妍无话可说垂眸拽了拽裙摆,化妆师递上纸巾擦去她额间细汗,关切道：“太太先上车,帮您拆掉头饰能轻松点。”


    她应好，跟着往房车走去,时景舟伸出手想帮她托一把裙撑,被她无视路过后,五指悬在一半。


    活该。


    米妍妍换好自己的衣服拆掉饰品,这才感觉能喘一口整气儿。


    坐定下来回想，不管是别墅还是时家父母住处,时景舟的照片实在很少很少。


    结合今天种种迹象，拍摄婚纱照着实难为他，不情不愿不配合属于合理范围，可以接受。


    睿思生物正值转型关键时期,争分夺秒是他一贯作风,碍于时间急着拍完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


    非要在余晚和肖亦驰面前做戏,演出恩爱深情,她稍感没有必要。


    每次遇到肖亦驰就按耐不住的敌意，更让她感觉不适。


    几十年的发小情谊清清白白，不想任何人抹黑发难,更何况,他还是自己丈夫。


    余晚一眼瞧出米妍妍情绪不对，笑眯眯支开化妆师坐到旁边，说：“也不能怪他，咱们上学那会儿,我妈每年都要说肖亦驰长大一定娶小妍妍。”


    说完支起胳膊撞撞满面愁容的新娘，又安慰道，“男人嘛，总归是争强好胜的。”


    米妍妍无言弯弯嘴唇，复杂的情绪不知从何说起。


    不单纯只是因为时景舟几次和肖亦驰针锋相对，还有又多经历一桩婚姻的待办事项，仍然只感觉到双方都在完成任务。


    很无力的挫败感。


    隔着一道车窗，摄影师正手握相机翻动照片。


    西晒余晖刺到屏幕，时景舟站得挺拔，眯虚眼睛观望小框中原片，目光平淡好像里面拍的人和他不相干。


    摄影师一步站上两节踏板，问：“太太对精修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米妍妍含笑回：“麻烦P瘦点。”


    出片一生要强的女人不管任何时候，瘦都是不变宗旨。话音刚落听见车外男人加了句，“自然点好。”


    米妍妍懒得搭理，私下给摄影师发了个大红包，编辑消息——修我就可以，不用管他死活。


    摄影师远远伸出三个手指，两人相视一笑。


    一声轻咳在身后，时景舟闻声扭头对上。


    肖亦驰抬抬手指说：“不上去的话，麻烦让一下。”


    时景舟想抬步，车里传来米妍妍声音，她半侧身子往外喊道：“肖亦驰，快上来。”


    他重新选择无声后退，让开狭小通道。


    后面人瞬间登上，一阵野风从面前刮过，脸颊被吹得干涩不适。


    余晚正隔空投送照片，今天的花絮大几十张，小手一抹，全部发送。


    时景舟顿感手机也跟着震动片刻，点开看，自己的隔空投送没关，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相当友好的邀请消息。


    他欣然接受。


    “发了吗？”肖亦驰刷新相册没有更新，问余晚说，“我没收到。”


    “发了，点了两个最近的蓝牙嘛，就你和小妍。”


    米妍妍浏览一圈，深感发红包多此一举，余晚手机拍摄的都画面完美，人物无可挑剔。


    特别是时景舟，张张朗目疏眉，清新俊逸。笑容不多，但是眼神似水。


    好一往情深的样子。


    颜值高确实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乍一看外人绝对瞧不出他俩其实不太熟。


    到最后几张，米妍妍眉头一征，问道：“怎么还有毕业照？”


    “哈？”余晚拿过手机，几张青涩面孔混入婚纱照方队，“刚才手滑点多了。”


    前些天整理照片，翻出他们高中毕业相册，随手拍了几张发朋友圈缅怀青春。


    逮住机会余晚不忘揶揄当事人之一，说：“肖亦驰你傻不傻，跟徐昶左右护法一样站在小妍旁边。”


    记忆中盛夏，他们班最后排最后一个合照，老师坐在第一排晒得满脸通红，同学们强打精神挤出笑容，头发已经黏在脖子里。


    “那天南城40度高温，小妍差点中暑。”


    肖亦驰端了杯冰水放桌上，米妍妍思索片刻回，“还真是，人生第一次中暑就是那天。”


    “可不，拍照片的时候就怕你再晕了。”这才像两个保镖站在两侧死死盯着。


    蓝白校服齐肩发，刘海被风吹乱，她笑得甜美，脸颊和嘴唇都是娇粉色。


    时景舟放大又缩小，指尖滑动翻看婚纱照，对比之下瞬间显得今天的照片她不太喜悦，嘴角上扬的弧度稍稍带了些勉强。


    房车门关闭，时景舟并未听见他们的对话，眼里只有照片上阴魂不散的男人。


    他示意摄影师开门，缓缓上车面向交头接耳的三人，目光锁定米妍妍，说：“回家？”


    手表显示三点十五分，和他计划时间已有出入，不可浪费一分一秒。


    米妍妍想起时景舟说还有事，体贴道：“好啊，你忙。”


    拍摄结束，这边都是收尾工作不需要新人在场，看他不动米妍妍再次催促，“快走吧，不是有急事。”


    视线范围人口过于密集，时景舟无法开口言说他到底在急什么。


    幽幽盯住她卷翘睫毛，此刻妆容比往常多几分娇媚，因为拍摄补妆多次交叠，浅浅化掉一点，看着柔软怜惜。


    “你不走？”他再次问道。


    “不了，约了他们出去。”米妍妍回答干脆，说完继续垂眸去看手机上三人刚才讨论的餐厅，没有邀请之意。


    余晚在桌下轻拍米妍妍腿，试探性询问道：“时总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他有事急着走。”米妍妍作答。


    “可以一起用餐。”时景舟回道。


    南辕北辙两种答案同时响起，时景舟表情不准备让步，解开西服纽扣，松散站在一边，说：“去哪里吃饭？”


    米妍妍微笑扭头瞪住余晚，打出暗语——你喊他干嘛？


    余晚眨眨眼睛，嘴巴抿成一条线，回复——你老公生气了看不出来？


    米妍妍撅起嘴，好似回应——他生气关我什么事……


    双方僵持，桌上手机响起显示嘉诺前台，徐昶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小妍，扬州分院下周开业，今天新院长到岗，李询安排我们过去支援，方便吗？”


    她努努嘴，眉头微蹙。


    近半年嘉诺扩店频繁，在南城周边城市挨个儿插旗，本身创始团队人手不够，管理岗位全部身兼数职，近一半院长不仅要忙于诊疗手术，间隙还得穿插商务接待。


    米妍妍本想这阵子找李询聊聊，爷爷的病情来得突然就耽搁到现在。


    眼下扬州分院已落成，没有回头路，不急于一时，她问电话那头：“徐院，什么时候出发？”


    “我随时，高铁票充裕。”


    扬州距离南城不到一百公里，最快的高铁20分钟直达，米妍妍在心里迅速规划好时间，回：“两小时以后出发吧。”


    徐昶说好，他来订票和酒店。


    临时加班，吃饭泡汤，时景舟思绪里反复横跳关键词，徐昶、出差、酒店，以及X。


    眸底藏有深意，语气尽量柔和问道：“送你过去？”


    “不用。”她直接拒绝。


    开车到扬州要一个半小时，往返就是三小时，当然选择坐高铁。


    场面再次陷入无声尴尬，米妍妍笑对摄影师，抱歉说：“选片改线上沟通吧。”


    工作人员应和说没问题，当场选加急出是时景舟特地嘱咐的，费用到位堪比三倍工资，他们乐意至极。


    余晚有点遗憾，好不容易蹿个局只能改期，瞧出米妍妍并不想去暖心安慰道：“我们公司才变态，出差都连着周末，说走就走不比你们好。”


    说完瞥见时景舟抬了抬眼，才意识到大老板近在眼前，话锋一转：“不过待遇好啊，咱老板大气，出差补助特别高，听到出差大家都要挤破头呢。”


    米妍妍笑得合不拢嘴，没见过余晚这么慌张，车轱辘话一句接一句。


    时景舟表情淡淡，一副听不出好赖话的严肃表情，在旁边座位径直坐下，嘱咐司机开车先回钟山别墅。


    匆匆收拾好行李，余晚和肖亦驰先行离开，米妍妍坐在沙发上准备叫网约车，旁边一道黑影站定。


    “送你去车站。”


    时景舟已经换掉西服，只留一身黑色衬衫，早晨做的发型还在比平时略显正式。


    她仰头去看，一截冷白色皮肤从敞开领口露出来，再往下是胸肌弧线紧贴布料，她没再拒绝，笑说：“好，那就辛苦你。”


    拍照时候急得很，拍完又要吃饭又要送她，老板的时间安排真是谜一样难懂。


    时景舟接过箱子放入后备箱，她轻悄悄坐上副驾，趁时景舟上来之前眼疾手快


    系好安全带。


    他很喜欢帮她系，米妍妍觉得大可不必，车内空间有限，距离过近彼此都很僵硬。


    果然时景舟上车第一件事，目光就扫过安全带，发现无事可做也没开车，盯着米妍妍的眼睛。


    睫毛笼罩一小片阴影，眼影是浅棕色，闪耀细碎光芒。


    他稍动身子抬手，捏住眼尾零星翘起缝隙灵帧起手。


    撕拉。


    极其轻微的胶水与眼皮牵扯后分离。


    米妍妍猝不及防捂住眼睛，不太文明的字眼几乎要脱口而出。


    “干嘛撕我假睫毛？”


    时景舟抽出纸，包裹住黑色小毛须，淡然自若回：“快掉了。”


    “真假的，”米妍妍丝毫没觉得不适，在镜中仔细检查另一个，完好无损。


    男人低沉提醒道，“另一边要帮忙吗？”


    米妍妍嘟囔“不需要”，随即自己摘掉另一边，没有假睫毛加持两眼瞬间小了一圈。


    时景舟嘴角不可察扯扯，顿觉身心舒畅几分很快驶出上路。


    两人一路无言，穿过隧道高架不到半小时抵达南城南站出发口，排队车辆十来米，他们在车流中稳步缓行。


    米妍妍瞄了眼时间，不早不晚，提前半小时到达，搓了搓手扭头感谢道：“这几天小猫小狗就拜托你和陈姨费心了，忙完我尽快回来。”


    车到中间路段，副驾陆续打开，进口处徐昶倚在米灰色水泥石柱边，透过玻璃看到时景舟的车正在前行。


    米妍妍对上窗外和煦目光，微笑点头，旋即解开安全带推门，左手手腕下车时被猛地拉住。


    时景舟目光落在她嘴唇，想吻又没时间，停留不得超过三十秒，他终是决定开口。


    “我说下午有事，是想和你一起回家。”


    米妍妍没听懂，要下不下悬在车边回问：“急着回家做什么？”


    他目光别有用意，随之做了个口型。


    米妍妍只听到后面汽车长鸣不止的喇叭划破耳朵，空前绝后般尖锐焦灼——


    作者有话说：聪明的小脑袋一定猜到了！


    段评已开！欢迎来玩啊！


    我们还是明天中午12点见！


    第29章


    站台不好停车,时景舟只有阴恻恻从后视镜目送两人进站。


    米妍妍迷你紧致的白色小行李箱，徐敞推得很顺手。


    时景舟指尖在方向盘毫无章法的敲击两声。


    够烦的。


    银灰色流线弧形时速陡然上升，随着缓缓向下的车流,轰鸣于十字路口,卷起阵阵灰尘。


    入站口人潮拥挤。


    “这么热吗,看你都出汗了。”


    徐敞刷身份证入闸，两人间隔几秒拉开距离。


    无暇顾及的米妍妍机械地跟着往里迈步,脑子还在放空,停留在刚才时景舟嘴唇开合要说不说的那个词。


    如果她没听错,那时景舟绝对是疯了。


    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说他早点拍完婚纱照是为了回家和她滚床单，说的时候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她极度怀疑大概率是听错了，可能是说回家做饭。


    合理许多。


    “今天挺热的。”她摸摸额头顾左右而言他，过了安检坐在候车厅，心跳才逐渐恢复。


    “不太想去吧。”徐敞笑问。


    “被你发现了。”米妍妍也不遮掩,实话实说,“过度扩张不见得是好事。”


    “就当放松几天,回来碰个头和李询谈谈。”


    徐敞才加入嘉诺,心中纵是有想法，也不会直截了当拒绝，对连锁品牌宠物医院来说,能在全国持续铺陈店铺不算坏事,只是大家立场目的不同而已。


    “嗯，回来再说吧。”米妍妍没再多说起身跟进检票队伍，陆续往前走，总觉得有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回头徐敞果然真在看她。


    对方也不避开，直说：“小妍，我们除了是同事，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


    米妍妍的局促和拘谨实在太过明显。


    徐敞能体会到这次回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无形被拉远。


    她有意识在回避独处，减少交流。


    也问过肖亦驰，米妍妍和时景舟的婚姻状况，他三缄其口，只说这是米妍妍私事不想多聊。


    看过几次两人相处模式，虽然是夫妻，陌生疏离感藏不住。


    这种状态就很容易让人觉得还有机会。


    “是，高中时候毕竟当了三年同桌。”米妍妍忆起学生时代，徐敞从小就成绩优异，又是篮球队队长，她没少偷吃隔壁桌肚里女生送的巧克力。


    徐敞更是记忆深刻，形影不离的三年他没换过座位，几次老师想调动，他都想尽办法保持原样。


    “后来到农大，又是四年同窗。”徐敞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他和米妍妍无间断的相处了七年。


    旁边座位的人，横跨他整个青春。


    徐敞的成绩考中农大绰绰有余，能在南城农大再次遇见，米妍妍始终觉得不可思议。


    她想起报道那天，徐敞在大门口喊她，玩笑道：“听到你喊我，惯性害怕。”


    她上课爱睡觉，徐敞盯梢，压低嗓子喊她名字的时候，八成就是老师走过来。


    “怕什么，老师又没说过你。”米妍妍成绩始终保持全年级前十不掉队，睡觉也能考出好成绩的脑子，老师最多就是亲昵地敲敲桌子，问她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


    她难为情弯弯眼角，多半是因为那几天被接回父母家，避开爷爷没一晚不吵得鸡飞狗跳。不参与战争的她，也睡不好。


    “是沾了你的光。”


    米妍妍年级前十，她旁边这位可是全校第一，放弃保送名额的事到大学她才听闻原因，徐敞母亲身体不好，他想留在南城照顾。


    “阿姨身体怎么样了？”这几年接触不多，好久没听到徐敞提家里的事。


    他顿了顿，表情看淡般回道：“她过世了。”


    米妍妍愣住一瞬，“抱歉啊，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了。”


    两年，相熟的同学没有人提起过。


    她想起许多在学校的事，无论好坏，徐敞都很少和大家谈及自己的事。


    “没事儿，都过去了。”徐敞看向窗外，那道视线悠长平静，穿过米妍妍面前，又落回她脸颊。


    高铁报站，很快停靠扬州车站，座位上窸窸窣窣响起动静，要下车的人拿起行李频频看向车门。


    徐敞没动，在倒退景色中再次说道：“去年回来过一次，去嘉诺找你，你没在。”


    徐敞出国后杳无信讯，除了逢年过节和她生日会发来祝福，两人几乎从不聊天，她回说：“可能排休，怎么没说一声。”


    想过找她，又习惯了这么多年只是站在旁边，哪怕到现在也没勇气挑明。


    徐敞浅笑站起来，去拿行李箱，只说：“到站了，现在见到也不迟。”


    到酒店时间刚过傍晚，米妍妍打开手机发现对话框有一条邀请链接。


    她回消息问时景舟是什么，他回：【监控】。


    很快又补一条：【方便看狗。】


    按照指引步骤下载，输入邀请码，进度小圆圈顺时针旋转几秒，花生米的鼻子贴在镜头上嗅闻。


    按住实时对讲，试探性唤了声“米米”。


    对面金色小狗眼睛一瞪，上下左右在监控里搜索声音来源，米妍妍这才发现这个监控是可以手持遥控的，她拨动摇杆按钮，花生米和爆米花兴奋地追着跑。


    球型监控在客厅来回穿梭，很快停在一道黑影面前，米妍妍按键向上，对上时景舟垂眸看她的硬朗侧脸。


    画质清晰，毫无卡顿，他问：“到了？”


    “嗯，刚到酒店。”


    她能看到对面，对面看不到她，米妍妍坐姿放松，瘫倒在床上举起手机。


    即使知道对面只是一个黑色摄像头，也有种偷窥时景舟的感觉，心脏又不合时宜跳动起来。


    时景舟走到吧台拿水，旋开瓶盖仰头，喉结很重滚动，一颗水珠绕过下巴钻进领口。


    还是白天那件衬衫


    ，黑色禁欲系打扮，此刻鼻梁架着的一副金丝框架眼镜尤其点睛，不仅斯文，还很败类，有种原始摧毁的力量。


    她闭麦几秒，清了清嗓子重新打开，假装没看到喊狗，花生米摇着尾巴过来，端坐在摄像头面前吐舌头。


    “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不要欺负弟弟噢，妈妈不在家你们俩要乖乖，不可以捣乱知道吗？”


    循循善诱说些猫狗听不懂的话，时景舟听得很是认真。


    是他没有享受过的夹子奶音，小动物专属。


    花生米脑袋挡住镜头，她也懒得再调，听见那头传来声音。


    “下午去看过爷爷，精神挺好，但是活动还受限。”


    爷爷出院以后，就把医院熟悉的护工请回家照料，和家里阿姨早晚班看护，状态大不如从前，好在吃喝食欲正常。


    “添麻烦了，等我回南城就去看他。”米妍妍三天回家一趟，这次出差来得太急想着要不要拜托时景舟去，没想到他已经去过。


    “不急，过一天我再去。”


    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能听到声音说着暖心的话，莫名让人眼睛一热。


    “时景舟，”她喊他名字，隔着花生米肥嘟嘟脑袋，“谢谢你啊。”


    画面里花生米应声跑开，肉干的抛物线终点落在飞跃而起的小狗嘴里，再一看，时景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上衣，手里捏着衬衫站在镜头一角。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掩饰住所有躁动假装平静道：“噢，你要去洗澡啦。”


    腹部紧绷的肌肉线条由远及近，直到完全袒露在镜头面前，两条人鱼线随着呼吸浮动。


    长腿占据大半个屏幕，腰间皮带被他缓缓抽出，米妍妍睁大眼睛，光明正大享受视觉冲击。


    临别时他做的那个口型又不受控往眼睛里冲，不管怎么分辨，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她想的那个词。


    不是做饭。


    他忽然下蹲，鼻尖贴近摄像头中央，问：“怎么谢？”


    轮到米妍妍无言，当真是一点亏吃不得，她好声好气道：“你说。”


    镜头只能拍到他鼻子以下，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嘴角不经意勾了勾，很轻地回：“想想。”


    谁想？他想还是我想？


    我想的话，米妍妍思绪一转，讨好道：“扬州早茶出名，给你带点包子回来吧。”


    “减脂期不吃包子。”他没给米妍妍偷懒机会，抬抬眉梢似乎还在等她提出下一个感谢方法。


    视频中半蹲的腿张开，有力手肘支撑于膝盖之上，恍若颠动两下。


    影影绰绰里难以分辨他眼神中的耐人寻味是否为一种暗示。


    米妍妍心中所想是——不吃吃屁。


    口不对心从嘴里蹦出来的是：“那你想吃什么呢？”


    娇滴滴柔软的音色如溪水铃铛，自己听到都骨软筋酥吓了一跳。


    他再次靠近，镜头只能容纳鼻尖下到腹肌上一段距离，米妍妍心中鬼祟，甚至还四处张望一通，有种在看付费直播的羞感。


    房间静谧，她悄然下床拉上窗帘，置身黑暗才觉得坦然几分，举着手机不出声，等待对方说话。


    看不见他的全貌，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脸颊频频侧过去又回来。


    时景舟面对平板实时画面，发现这个姿势需要绷直腰板腹部才不会被折叠。


    肌肉线条不够紧张，充血程度达不到展示效果。


    百弊而无一利，必须尽快调整。


    他起身，走出视频镜头。米妍妍瞧见对面人迟迟不回答，又走出取景框，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和人心黄黄感到羞愧。


    她可不该是对美色垂涎三尺的轻浮美人，更何况试也试过了。


    就那样。


    就在准备挂断之时，对方再次全身入境，肉眼可见的湿润肌肤红温蓬勃。时景舟略掀眼皮，狭长眼睛透出不可置疑的侵略暴力，嘴唇张合说出他要的打赏条件。


    简简单单两个字，这次也不可能听错。


    “吃你。”——


    作者有话说：明天还是老时间中午十二点见！


    文在幼苗稳定更新中！


    再次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投雷真的很感谢！


    枣子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始料不及的回答被敲门声打断,深不见底的红色亮点处传来米妍妍一声“来了”。


    对话在监控声频现场直播。


    “出去吃点东西？”


    男人的声音，掐着晚饭点，巧妙找准了时机。


    “好,稍等一下。”


    红灯熄灭。


    监控提示音响起——连接已断开。


    花生米对滚动监控俨然失去兴趣,一个飞扑叼住了沙发上的新玩具。


    监控恢复原始设置,自己滚到插座边充电。


    垂头丧脑的样子有点被始乱终弃的可怜。


    “时总。”


    周秘书叩了两次门，时景舟才收回眼神,从楼梯口姗姗来迟,略带疲倦的姿态,西服搭在手腕上,坐上车就阖眼。


    周秘书犹豫后扭头，“老爷子有意把原料药事业部旗下两个公司划到时泽楷手下,特别是在工业园区投资兴建的生物发酵原料药生产基地，您看要不要尽快回家一趟。”


    蹙眉抬眼，时景舟问：“晚上时泽楷也去？”


    “秘书说赶得上就来。”


    时景舟听罢冷哼一声，让周秘书改了宴请地址。


    今晚南城几家药企同行小聚,睿思近期已经完成对控股子公司“睿思试剂”8%的股权收购,持股比例增加,进一步增加控制权,提高管理决策效率。


    这时候时怀之有动作并不意外，他惯用敲山震虎。


    主要目的无非是敲敲时景舟结婚以后的性子。


    毕竟这门婚事本是为时泽楷准备的，没预料到他半路杀出来。


    时景舟略显烦躁,“合成制药给也就给了,生物发酵原料药生产基地给不了。”


    “是，”周秘书回道，“这周生产基地的几位核心技术都安排了总部面谈。”


    基地兽药目前产能处于全球领先水平，前几年研发的两款药品更是处于国内市场领先地位,现在拱手相让绝无可能。


    司机调转方向一路向南，夜色浓重，深秋南城气温骤降，街边梧桐叶枯黄，时景舟翻看手机两次。


    没消息。


    “扬州有什么不错的餐厅吗？”


    周秘书被后排传来的怪问题弄得一征，掏出手机开始查阅。


    定位改扬州，选中“必吃榜”，排序“高价优先”。


    “淮扬菜、早茶都不错，太太住的酒店靠近市中心，可选择很多，特别是晚上用餐以后，小酌或者散步都有不少选择”


    周书声音愈来愈小，以他多年跟着时景舟的经验来说。


    自己八成是说错话了。


    果然，时景舟揉了揉眉心，示意他可以闭嘴。


    等到包间，一行人也是才入席，见到时景舟毕恭毕敬起身，只字不提刚从北边折腾到南边的事。


    他颔首坐下，旁边空张椅子，抬眼看了看。


    知会人撤了。


    随后率先举杯抱愧：“各位辛苦了，老朋友会所新开，嚷嚷着让我照顾生意。”


    华宾楼老板适时送酒进来，赶忙接上话茬，俯身作揖：“我的问题，耽误大家时间，各位领导赏脸今天一定安排好。”


    大家寒暄几句觥筹交错，一轮还没喝完包间门又被推开。


    桌上人慌乱落杯再次全体起立，时景舟漫不经心扯扯嘴角，等时泽楷站到身边，开口喊了声“大哥。”


    被撤走的餐具椅子，又被服务员不动声色搬回来。


    “大哥速度还挺快。”


    “拜你所赐，扑了个空。”时泽楷语气听不出好坏，这种事他不是头一次碰上，“应该感谢你，没折腾太远。”


    有一年家宴，定在南城西边私家园林，等他到了才发现，时景舟已经换到南城郊外60公里处的山野别墅，让他一通好跑。


    老爷子带出来的人，狡诈不留情面，两人身在时家各自为营，明争暗斗。


    睿思向来不惧收购争夺战，业内更是将几场“蛇吞象”的成功操作传为神话，时怀之打下的基业现在到了小辈手上，堂兄弟二人


    难分伯仲。


    时泽楷作为大哥处事圆滑稳重，时景舟则是果断狠厉。


    外人笑谈时家人不合都是演出来的，一唱一和维持着南城最大药企才是真。


    “好久不回老宅，爷爷有想法。”时泽楷言辞诚恳，好似温柔提醒。


    “那不是正合你意，盯着事业部那么久，老头总算松口，大哥记得好好表现。”


    时景舟一贯不留情面，说话间就把身边人搞得心情堪忧。


    “这是爷爷的意思，四家都握在手里，你现在结婚了分身乏术。”时泽楷回说。


    时景舟酒杯一顿，偏头一抹笑意延展至眼尾，说：“抢走大哥的人，是该还点人情。”


    “说的是，不如把基地给我。”时泽楷倒是不客气，专捡要紧的拿。


    “做梦。”时景舟眼都不抬回。


    时泽楷看他不悦，自己心情瞬间好了几分，调侃道：“怎么，弟妹还不值一家睿思旗下子公司？”


    酒局就那么大，一桌子看似各聊各的，眼神都死死盯着主位上两位爷，这会儿短兵相接大家又有些许信了时家兄弟不合的传闻，席间忽然安静片刻。


    见时景舟不接腔，坐在时泽楷旁边的人没话找话，恭维起睿思近年大手笔的兽药转型。


    “还是咱们南城老牌子有胆识，当初定增6个亿收购南北动保进军新领域，气魄非凡。”


    在座关系密切的当然知晓，此番动作看似是时怀之拍板，实际操作时间正巧是时景舟回国那年，后续研发管理也全由时景舟负责。


    “现在市场份额占比猛烈，睿思后继有人，”几人附和随即谈论起市场行情，“我们最近在谈南城宠物医院品牌收购，几家有规模的都签订了意向。”


    时景舟的婚事在圈内已不是秘密，对面一位讨好般说起：“时总夫人创立的那家也在谈着，南城现在前三的连锁品牌，听闻夫人百伶百俐，有机会帮我们引荐引荐。”


    时景舟没想到在酒局上还能听到米妍妍的事儿，举了举杯，淡淡回道：“别瞎使劲儿了。”


    米妍妍不会同意卖掉嘉诺，他心中了然。


    “我说怎么一直没进展呢，这嘉诺创始人里好几位不同意。”对方回。


    “价格不合适呗，赵总想搞新产业钱得给到位啊。”有人在一旁起哄。


    “哪能啊，之前介绍一位新股东，谈到最后也跟我聊情怀，”赵子恒咂摸一口酒，“说这牌子是心上人的毕业礼物，人家回南城就是为了心上人，没得谈。”


    包间外的周秘书听闻捏紧了拳头。


    桌上人或许不知道嘉诺内部只有一位新股东人选。


    是老板调查过两次的徐敞。


    再者说，嘉诺也只有一位女性创始人。


    “新股东贵姓啊？”时景舟像是忽然来了兴趣，追问起来。


    “我想想啊，”对方还真皱眉思索几秒，旋即一拍大腿，献宝似的说，“姓徐，双人徐。”


    时泽楷听到耳边传来很轻一声笑。


    几轮喝完，周秘书果然提前进来，歉意满满说公司有事时总先走，他来陪。


    时泽楷瞥了眼拿起西服大步离去的堂弟，桌上多少双时怀之的眼睛伺机瞪着，这事不出五分钟就能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否则他也不能绕半个城赶来应付。


    不免心中再次生疑，上次是生病，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能让时景舟两次改变计划的女人


    细想来确实绰约多姿，肤如凝脂，打扮得体乖巧，讲话柔声柔气，记忆里一双杏眼含蓄而饱满，可是再说过人之处，也无其他。


    家世一般，工作普通，时泽楷思虑过爷爷选择她很大原因是碍于时家和米家多年情分，以及——


    长辈谈论都说米妍妍很乖，很听话，不会有大作为。


    这样嫁给他，未来才不会掣肘时景舟。


    而爷爷当初给时景舟物色的联姻对象，是北城赫赫有名的严家长女，现如今言知药业的继承人。


    老爷子一向偏心至此，可惜他时景舟没领情。


    “时景舟这小子还有宠妻属性？”时泽楷向酒过三巡的周秘书玩笑道。


    周秘书一愣，平缓仪态擦了擦嘴，压低嗓音不卑不亢，说：“公司有事，时总这才先离开的。”


    时泽楷无声送他一个白眼。


    暗忖有机会倒要好好会一会这位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弟妹，看看到底有多乖巧可人。


    扬州瘦西湖边米妍妍和徐敞步行回酒店消食，银杏黄杉树红，深秋景色不输春季。


    徐敞买了杯果汁放她手里，体贴道：“刚才孙院长点的菜口味偏重，喝点甜的解解腻。”


    “嗯，一桌荤菜连根菜叶子都没见着。”


    两人本打算随便糊弄一口，结果新医院院长已经等在酒店大堂，怎么说呢都要给他们接风喝上两杯。


    “不过王院长人挺实诚，看着倒也像是要把医院好好做的样子。”


    米妍妍自顾自说着，徐敞与之并排散步，认真倾听偶尔发表意见。


    “李询选人还是挑剔的，扩张本身没问题，关键在于要及时组建新的管理团队解放我们。”


    徐敞回南城是计划之内，去嘉诺是意外。


    李询伸出橄榄枝的时候，只多说了一句，城北分院的主治医生现在是米妍妍。


    他没考虑就点了头，当时他们都不知道，米妍妍已婚。


    从没打探过对方私生活的徐敞借着零星酒意背过手，偏头问道：“小妍，你和时景舟婚后生活感觉如何？”


    语调轻松随意，平和如老友闲聊。


    “挺好的，他很忙，我也忙。”米妍妍如实回答。


    真的很忙，原本要拍三天的婚纱照集中在三小时搞定，结束一人出差，一人应酬，根本无暇顾及彼此。


    徐敞听来怎么也无法把这句话和幸福挂钩，看她咬着吸管低头走路的样子，几乎和上学时候没差别，心里有一块被迅速揪起。


    “小妍，我应该早点说的。”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


    米妍妍叼着吸管茫茫然看他，回：“说什么？”


    这边徐敞正要说话，米妍妍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名字，两人侧目而望。


    时景舟靠在车边，目光穿透人群，狂到掀起湖面滚滚浪花——


    作者有话说：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超大号走来了！


    看到好多营养液，拥有了一天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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