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澳门的松一口气

作品:《澳门风云--海上争霸300年

    当红旗帮降下旗帜、接受招安的消息,如同海风般迅速吹过珠江口,掠过十字门,最终抵达澳门半岛时,这座混血之城所反应出的情绪,是极其复杂而耐人寻味的。


    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一种巨大而普遍的解脱感,如同退潮后温暖的海水,迅速弥漫开来,从总督府到简陋的棚屋,几乎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对于澳门的葡萄牙人而言,过去十数年,红旗帮以及其领导下的六旗联盟,始终是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贸易航路上最不可预测又无法忽视的暴烈因素。


    尽管他们通过缴纳“保护费”(或美其名曰“航道疏通金”、“贸易许可费”)与郑一嫂、张保维持着一种脆弱而实用的默契,避免了澳门港遭受直接攻击,但那种受制于人的**感和不安全感,始终如影随形。


    每一年,澳门议事会的代表们都要绞尽脑汁,筹备一份足以让海盗们满意又不至于让澳门财政破产的“礼物”——往往是巨额的白银、硝石、**、甚至包括修理船只所需的木材和技工。


    谈判过程充满压力,海盗们的要价逐年看涨,态度也时而友好时而蛮横,全凭对方心情。澳门就像是一个不得不向强大邻居缴纳岁币的城邦,虽保得一时的平安,却毫无尊严和自**可言。


    如今,这把剑终于被移开了!那个令人恐惧的“龙嫂”和凶悍的“张保仔”接受了招安,强大的海盗舰队烟消云散。


    这意味着,那笔沉重的、不光彩的“保护费”终于可以免去了!澳门的金库得以喘息,商人们无需再将这笔巨大的额外成本转嫁到货物上,普通市民也无需再担心哪一天海盗们会撕毁协议,冲进港内烧杀抢掠。


    “上帝保佑!终于结束了!”、“感谢圣母!我们自由了!”类似的欢呼在澳门的教堂、酒馆和街头巷尾响起。


    葡萄牙人确实有理由松一口气,他们仿佛从一场漫长而压抑的噩梦中醒来,重新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总督府甚至举行了一场小型的感恩弥撒,庆祝这“来自上帝的恩典和国王陛下威仪带来的和平”。


    然而,这种解脱感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忧虑所取代。


    精明的葡萄牙人,尤其是总督、议事会成员以及那些老牌的商人家族,很快便意识到,一个时代的结束,并不意味着美好时代的自动降临。


    他们失去了一个强大而熟悉的“麻烦”,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不可预测、且对他们未必心存善意的“新邻居”——彻底掌控了珠江口、再无海盗掣肘的大清帝国。


    过去,红旗帮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恐怖平衡”。清廷水师无力彻底剿灭海盗,海盗也需要澳门这样的中立港口进行有限的贸易和物资补给(甚至销赃)。


    澳门葡人巧妙地周旋于两大势力之间,利用双方的矛盾和需求,左右逢源,虽受海盗勒索,但也凭借这种特殊地位,维持着自治和贸易特权。


    海盗,无形中成了制衡清廷、迫使清廷对澳门“特殊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个因素。


    现在,平衡被打破了。清廷成为了珠江口唯一的主宰。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容忍澳门这个“化外之地”的存在吗?还会继续允许葡萄牙人自治、进行自由贸易(尽管是在“广澳贸易”体制的严格限制下)吗?


    答案充满了不确定性。


    新任两广总督张百龄,以其强硬且精明的手腕解决了海盗问题,展现出了清廷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决心。


    这样一位强势的官僚,会对澳门采取什么样的政策?他是否会趁此机会,进一步收紧对澳门的控制,侵蚀葡萄牙人的自治权?甚至……是否会像对付海盗一样,最终设法收回澳门?


    这种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清廷官员向来对澳门这群“西洋夷人”抱有深刻的疑虑和轻视。过去是海盗之患牵扯了其主要精力,如今心腹大患已除,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将注意力转向澳门?


    “我们赶走了豺狼,却可能迎来了老虎。”


    一位老成的议员在议事会上不无忧虑地低语。


    此外,商业上的考量也接踵而至。海盗平定,意味着整个华南沿海航线的安全性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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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的对外贸易可能会更加繁荣。这是利好的一面。


    但另一方面,失去了海盗这个共同的“威胁”,澳门对清廷的独特价值(作为与外界联系的窗口和缓冲)是否也随之降低?广州的十三行行商们是否会趁机进一步挤压澳门的贸易空间?澳门过去赖以生存的转口贸易、以及那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走私活动(其中不少需要与海盗默契配合),是否会受到严厉的打击?


    一些与海盗有着隐秘生意往来(不仅仅是交保护费,还包括买卖赃物、提供补给等)的葡萄牙商人,更是感到失落和焦虑。那条丰厚的、见不得光的财路,随着红旗帮的招安而彻底断绝了。


    于是,澳门的氛围变得奇特起来。表面上是欢庆和解脱,底层却涌动着不安与迷茫。


    人们开始怀念起过去那些“冒险”的日子——虽然危险,但机会也多,规则清晰(海盗的规则也是规则)。而现在,他们需要直接面对的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官僚、心思更难揣测的**。


    总督和议事会开始频繁地开会,商讨如何调整对清廷的策略。


    是应该更加恭顺,主动示好,以换取维持现状?还是应该展现一定的实力(尽管有限),以防清廷得寸进尺?


    给北京皇帝的贺信和给两广总督的贺礼,措辞需要字斟句酌,既要表达对平定海患的祝贺,又要巧妙地提醒朝廷尊重澳门现有的权利和传统。


    一些年轻的、更具冒险精神的商人开始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海域,思考着是否应该减少对广州——澳门贸易的依赖,去寻找新的机会。


    而另一些保守的既得利益者,则努力试图修复和加强与广州官府、十三行商人的关系,希望能在这新的格局中保住自己的地位。


    澳门,这座命运多舛的半岛,在为红旗帮的覆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深深地吸进了一口充满未知的冷气。


    他们摆脱了海盗的威胁,却不得不步入一个后海盗时代,一个需要更加直接、也更加小心翼翼地与巨龙共舞的新纪元。


    前方的路,并非坦途,反而可能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