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说真的哦。”


    甄香经理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严肃，那种专注与锐利，与她在会议室里分析季度报表时如出一辙，仿佛刚才那个提议拍内衣照的轻佻女子只是陈穆胜的幻觉。


    “你刚才在会议室里，也算是‘欺负’了我吧？陈穆胜，没想到你……还挺积极的。”她微微偏头，语气里带着一种颠倒黑白的笃定。


    陈穆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经理，积极的人明明是你吧！还有，刚才那张‘我没穿内衣’的便条纸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手臂上那短暂接触留下的、异常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记忆，仿佛被这句话激活，再次鲜明地复苏起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甄香经理闻言，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类似于“懊恼”的情绪，她轻轻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个啊……我似乎做得有点太过火了，我有在反省……”


    “看来你这个魔女，偶尔还是能找回一点遗失的良心。”陈穆胜没好气地吐槽。


    “谁是魔女啊？”甄香挑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工作需要讲究策略，软硬兼施是基本。偶尔，我必须采用一些比较……强硬的手段，来达成目标。”


    “……刚刚那种，算是‘强硬’的手段？”陈穆胜感到一阵无力。在几乎真空的状态下，用那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提醒”他，这能算“强硬”？这分明是……是赤裸裸的诱惑！


    “算了，你有在反省就好……”陈穆胜决定不跟她在这个词义上纠缠，那只会让他自己更混乱，“言归正传，你今天特地把我叫到这个……‘城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继续指导你啊。”


    甄香回答得理所当然，她站起身，优雅地在这间堆满杂物的培训室里踱了几步，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昨天是指导工作的第一天，场地选在经理办公室，比较正式，算是开幕仪式。从今天起，这里——我的城堡，就是我们固定的‘指导’地点了。”


    “你……你还真的要继续那个所谓的‘指导’啊？”陈穆胜瞪大了眼睛，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她一时兴起的胡言乱语，或者是什么他无法理解的高端玩笑。


    “不然呢？”甄香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带着些许疑惑，“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不管是经理办公室，还是这间小型员工培训室，只要是公司允许使用的空间，自然可以用来进行必要的‘员工辅导’。”


    “可你这是为了……”陈穆胜卡壳了，他实在无法坦然说出“让我喜欢你”这几个字。


    “新的一年工作才刚刚开始，”甄香打断他，语气忽然变得如同在做工作报告，“我们必须优先处理职工中的‘麻烦人物’。如果一名职工从一开始就没能深刻理解并贯彻公司的理念，那么他今后的工作业绩也很难有质的飞跃。比起后期费尽心力去逆转不利局面，我更喜欢从一开始就占据绝对优势，将胜利稳稳握在手中。”


    “这、这样啊……说得也是。”陈穆胜被她突然转换的正经模式带偏，下意识地附和。


    “我不喜欢看到局势失控，讨厌任何形式的逆转或急转直下。”甄香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我希望从头到尾，节奏和状况都牢牢掌控在我手里。”


    “这番话……听起来好有魄力。”陈穆胜不得不承认，此刻的甄香，气场强大得让人心悸。


    “当然，”甄香微微扬起下巴，眼神睥睨，“只有无能的庸人，才会寄希望于逆境带来的所谓‘振奋’。”


    陈穆胜：“……”


    他其实完全没搞懂，这番关于管理和竞争优势的论述，跟他们目前诡异的状况有什么直接关系。


    “若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经理，必须懂得如何‘控制’下属。”甄香继续她的“管理心得分享”，“有时候，一个‘问题员工’足以毁掉整个部门的氛围和效率。公司方面，自然也希望员工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我们是私营企业，任何负面的‘麻烦事’，最终都会影响到公司的实际收益。”


    “你形容得……真够写实的。”陈穆胜嘴角抽搐了一下，资本主义的冰冷规则被她如此直白地道出。


    “开场白似乎有点长了。”甄香话锋一转，结束了她的即兴管理课，“不过，重要的是，我已经获得了公司的正式许可，可以暂时独占这间小型员工培训室，用于对你的‘指导’。”


    “不，这太奇怪了吧！”陈穆胜终于找到了反驳的点，“公司怎么可能准许你用‘让下属喜欢上我’这种名义来进行所谓的指导？”


    “我当然不会使用那种名义。”甄香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天真孩童，“陈穆胜，你性格里带着明显的逆反心理，喜欢质疑权威，尤其是经理的权威。所以，我向公司申请的理由是——‘矫正问题员工的不良心态与行为’。”


    “问、问题员工……？”陈穆胜如遭雷击，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问题员工？”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是喜欢强词夺理，对挂着“经理”头衔的人抱有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并且偶尔会忍不住直接表达出来。但他自问工作认真负责，业绩虽不拔尖但也绝不掉链子，从不迟到早退，人际关系也还算过得去……他怎么就成“问题员工”了？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和她的直属上级，难道都瞎了吗？


    看着他备受打击、一脸世界观崩塌的表情，甄香经理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同情，反而像是早有准备般，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陈穆胜茫然地接过文件，低头一看，标题几个加粗的大字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甄香经理的秘密档案大公开》】


    他手指颤抖地翻开第一页，上面清晰地罗列着：


    身高：165cm


    体重：49kg


    三围：88，57，87


    ……


    后面似乎还有血型、生日、毕业院校、兴趣爱好等更加详尽的资料。


    “噗——！”陈穆胜感觉血液轰的一下全涌上了头顶，他像甩开烫手山芋一样猛地将文件合上，塞回给甄香，“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为什么啊？！”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羞耻和混乱而拔高，在这间安静的培训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甄香稳稳地接住文件，表情坦然得仿佛刚才递过去的只是一份普通报表。“为了让你能喜欢上我，你难道不应该先深入了解我吗？这些是最基础、最实际的个人资料，是建立认知的第一步。”


    “实际的资料？”陈穆胜简直要抓狂了，他指着那份文件，手指都在抖，“你管这三围数据叫‘实际资料’？你究竟想通过这些数据向我展现什么啊？！”


    他现在和这位美女经理单独待在这个狭窄、密闭、几乎无人打扰的空间里，光是这个情境本身就足够危险了。而那份文件上赤裸裸的数据，尤其是那个惊人的“88”……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88公分……


    那对理论上拥有如此惊人尺码的柔软，不久前还实实在在地、隔着单薄的衣物贴靠在他的手臂上……那触感此刻仿佛带着电流，再次窜过他的神经。


    这般“凶器”，确实堪称“巨雷”。


    陈穆胜忽然间，对那些用“高不可攀”来形容她的男同事们，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这不仅仅是容貌和气质的距离，更是这种极具冲击力的女性魅力所带来的、令人自惭形秽的压迫感。


    “……你、你可是经理！”陈穆胜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诱惑你的下属？”


    “陈穆胜，”甄香完全无视了他的质问，她优雅地重新交叠双腿，动作间不经意地再次展露出那双包裹在丝袜中、线条优美的长腿，“你不觉得，‘两情相悦’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笑吗？”


    “欸？”陈穆胜被她这跳跃性极强的问题问懵了，“你不相信两情相悦？呃……甄香经理，你……你难道不想跟我……两情相悦吗？”


    问出这句话耗费了他巨大的勇气，他的脸颊瞬间爆红。


    天啊，这话听起来也太自恋了！都是被她逼的！


    “每个人在生命中，都会喜欢上某个人。”甄香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的平静口吻说道，“就拿我们公司那个很出名的田舞凤来举例吧。公司里大部分男生——嗯，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至少三分之一的男生，都对她抱有好感，这没错吧？”


    “……大概吧。”陈穆胜点头。


    田舞凤是公司里另一个风云人物，在男职员中拥有极高人气，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但世界上，最终能和她两情相悦的，理论上只有一个人。”甄香的目光变得深邃，“就算公司里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喜欢她，她所喜欢的那个人，却未必恰好也对她抱有同样的好感。概率，是很残酷的东西。”


    “确实……是这样。”陈穆胜不得不承认。除非田舞凤有能力像古代女帝一样开设后宫，否则甄香说的就是现实。这里毕竟不是那些充满奇迹的恋爱小说世界，现实中，两情相悦本就是小概率事件。


    “所以啊，”甄香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当你有了明确喜欢的人之后，就必须付出不懈的努力！步入社会，早已过了可以天真幻想‘我喜欢的人可能也喜欢我’的年纪。为了实现‘两情相悦’这个目标，至少有一方，需要踏上孤独的征程，奋力拼搏。而在我们之间，”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眼神灼灼，“我，就是那个必须努力的一方！”


    “如、如果对方明确表示不感兴趣，”陈穆胜试图讲道理，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道理在甄香面前苍白无力，“你可以选择放弃啊，不用这么……努力也可以的。”


    他真希望她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不行。”甄香猛地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高高举过头顶，动作充满了戏剧性的张力。


    窗外斜射进来的夕阳余晖恰好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此刻的她，不像是在表白，更像是一位即将奔赴战场、视死如归的革命志士。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战役，是绝对不能输的！”


    她铿锵有力地说道，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身为部门经理，我必须善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武器’。”她的目光如刀刃般扫过陈穆胜，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也就是说，我要让你全方位、无死角地认识到我的魅力所在。接受我的调教——不对，”她似乎“不小心”说漏了嘴，立刻面不改色地修正，“是‘指导’之后，我一定要让你彻底改变态度，心甘情愿地……屈服于我。”


    “你刚刚绝对是不小心说出了某个非常危险的词汇！”陈穆胜精准地抓住了那个词，感觉自己的冷汗都要下来了，“而且，你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滥用职权吧！”


    “我以经理的身份遇见你，认识你，然后喜欢上你。”甄香放下手臂，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距离近得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毫无顾忌地利用我现在的职权，来展开我的攻势呢？”


    她挥舞着小拳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决心和稚气的表情，这副模样，竟然让陈穆胜不由自主地觉得十分的可爱。


    ……不对！陈穆胜猛地惊醒，他在干什么？他竟然觉得这样的她有点可爱？！难道在经历了胸部攻势、亲吻惩罚和隐私数据轰炸之后，他的防御系统已经开始全面崩溃了吗？


    “这根本不是理由！”陈穆胜强压下心底那丝异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义正辞严，“你利用公司的小型员工培训室，假借‘矫正问题员工’之名，行追求下属之实，这是彻头彻尾的滥用职权！”


    “反正其他部门的经理也几乎不会靠近这里，”甄香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想物尽其用，彻底‘活化’这间被遗忘的小培训室而已。”


    “…………”


    陈穆胜哑口无言。他差点忘了，甄香经理在公司的“高不可攀”是出了名的，那种由美貌和能力共同铸就的气场，让很多人，尤其是男性管理层，都不敢轻易接近。


    听说她在自己办公室时，除了必要的工作汇报，几乎没人敢去随意搭话。如果其他经理知道她独自待在这间偏僻的小型员工培训室里，估计更没人会冒昧前来打扰了……


    “话说回来，能这么顺利，也多亏了之前‘那件事’。”甄香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微妙，“真可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件事……？”陈穆胜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她指的是什么？


    算了，甄香经理在这家公司待了快两年，以她的作风和条件，想必也经历过不少风波及议论。陈穆胜努力回忆，似乎隐约记得在她刚升任经理不久，确实引发过一些传闻和骚动，具体细节他却不太清楚……


    “话说回来，甄香经理，”陈穆胜决定反击一下，“虽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是‘问题员工’，但你自己，明明才是公司里更大的‘问题经理’吧？”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突然进行人身攻击，”甄香歪了歪头，表情居然带着点“我很大度”的意味，“不过我知道你这个人就喜欢冷嘲热讽，所以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说这个了……”


    她话锋一转，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然后笑眯眯地递到陈穆胜面前。


    “我们先来交换所有的联系方式吧。电话号码，微信……既然我要对你进行长期且深入的‘指导’，保持紧密且即时的联络，是基本中的基本。”


    “什么？！”陈穆胜震惊地看着那部手机，“你……你是打算在私底下也跟我保持这种……接触？”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甄香收回手机，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我只好每天在公司里，光明正大地、频繁地找你‘面谈’了。在开放办公区，或者茶水间，都可以哦。我倒是完全不介意被别人看到啦……”


    “……请务必跟我交换联系方式！”陈穆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可恶！他在心里暗骂。虽然他平时并不算特别在意自己在同事眼中的形象，但如果甄香真的每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叫去“面谈”，次数一多，其他员工绝对会坚信他是个需要经理重点“关照”的麻烦分子、问题员工！


    到那时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美女经理私人的电话号码和微信账号……


    公司里恐怕有不少人愿意花钱购买这些信息吧。


    但此刻的陈穆胜，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开心或荣幸。


    他看着甄香心满意足地操作着手机，打开二维码准备添加好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从今天起，他的手机，恐怕再也不会安宁了。他大概……会开始不由自主地、频繁地查看手机，期待或是恐惧着那个特定联系人的消息吧？


    不可能……的吧？


    他绝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