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穆胜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距离那场惊世骇俗的办公室告白，仅仅过去了一天。


    此刻，他坐在会议室最角落的“特等席”上，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投影幕布那些跳跃的数据上，而不是前方那个正在做月度汇报的女人身上。


    甄香。


    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伴随着昨晚那些混乱又香艳的画面——


    解开的衬衫纽扣，若隐若现的雪白沟壑，还有……印在脸颊上那柔软湿润的触感。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遐想。这里是公司，是严肃的会议室，而台上那位，是部门经理，是那个传说中“高不可攀”的甄香经理。


    台上的甄香，与昨天判若两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职业套装，包臀裙长度恰到好处，既不轻浮也不刻板，完美勾勒出她成熟性感的曲线。自然的淡妆衬托出她精致的五官，一头天生的褐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只留下几缕碎发修饰着线条优美的脸颊。


    她的声音清晰而甜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条理分明地分析着上个月的业绩数据，时不时调动着屏幕上精美的PPT。那些复杂的数据和报表经由她手，变得一目了然，连最不耐烦的同事也能轻易理解。


    “……总体来说，我们部门上个月的业绩完成得相当不错，这离不开各位同事的努力。”


    甄香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接触到陈穆胜所在角落时，似乎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模糊背景板。


    “希望大家不要满足于现状，下个月我们再接再厉，争取业绩再创新高。到时候奖金丰厚，大家都可以出去多吃几顿大餐。”


    她的语气平稳，没有刻意煽动，却莫名地让人信服，甚至生出几分干劲。


    陈穆胜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会议内容上。他不得不承认，甄香在工作上的能力无可挑剔。仅仅两年就能坐上部门经理的位置，靠的绝不仅仅是那张脸。


    他所在的这个“特等席”，原本并不属于他。只因为原本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颇受欢迎的女同事，几个男同事便软磨硬泡地跟他换了位置。这个位置距离主讲台最远，靠近窗户，可以完美地隐匿在人群之后，陈穆胜对此十分满意。


    在甄香经理的会议上，大家总是格外安静。陈穆胜讨厌那种七嘴八舌、效率低下的会议氛围，这一点上，他由衷地感激甄香营造出的这种专业环境——


    如果忽略掉那个让他获得这个座位、此刻正光明正大打瞌睡的女同事的话。


    然而，今天，即使身处这个舒适的“堡垒”，陈穆胜也无法静下心来。


    台上那个冷静、专业、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甄香经理，和昨天那个将他按在椅子上，用胸口禁锢他的头，还在他脸上印下亲吻的“魔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该不会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吧？也许他昨天一走出办公室，就被隐藏摄像头拍下了所有滑稽的反应，视频现在已经在公司内部群里传疯了？想到这种可能性，陈胜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那么，关于刚刚提到的，如何有效应对难缠客户，促进合同签订的问题……”甄香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将陈穆胜从混乱的思绪中猛地拽出，“我们有请陈穆胜同事来分享一下他的看法。”


    “……什么？”


    陈穆胜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全会议室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自己身上，包括台上那道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压力的视线。


    糟了！他完全没听清刚才的问题是什么！


    他像被赶上架的鸭子一样僵硬地站起身，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一股清雅馥郁的馨香悄然靠近。


    甄香不知何时已经走下讲台，来到了他的身边。那股昨天曾将他包围的熟悉香气，此刻再次轻柔地包裹住他，无孔不入。


    “陈穆胜同事，你在做什么？该不会……没有专心开会吧？”甄香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问，仿佛只是上司对下属走神的不经意提醒。


    “唔……怎、怎么会……”陈穆胜干巴巴地反驳，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他绝不能中计！这一定是她的新把戏！


    甄香又向他靠近了一小步。


    下一刻，陈穆胜的手臂外侧，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异常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触感，轻轻地陷了进去。


    是甄香的胸口。


    隔着西装外套、衬衫以及……等等！陈穆胜的瞳孔猛地一缩，想起昨天所感受到的触感，血液瞬间涌向头部。


    明明应该隔着三重“防备”，为什么触感还是如此……清晰？


    “那就好。”甄香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与他并肩而立，面向其他同事，语气自然，“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


    就在陈穆胜绞尽脑汁试图从周围同事的表情中猜出问题是什么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甄香悄悄地卷起了右手的袖子。


    在她白皙的手腕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黄色便条纸。


    上面用圆滚滚的、与她高冷气质截然不同的可爱笔迹，写着一行字：


    【我没穿内衣。】


    陈穆胜：“……”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彻底烧毁了。


    她真的……特地……？然后就这样……贴了上来？！


    这已经不是恶作剧的范畴了吧！这位平时高高在上、不，是高不可攀的甄香经理，现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这种方式……骚扰他？！


    哈哈哈！太荒谬了！陈穆胜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一定是全公司联合起来整蛊他的大型真人秀！对，一定是这样！


    理所当然地，陈穆胜一个字也没能回答出来，在同事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他遭受了甄香经理一番看似严厉，实则在他听来毫无威慑力的“责骂”。


    曾有同事私下说过：“如果被甄香经理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瞪一眼，我觉得自己像中了奖。”但此刻的陈穆胜，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只感到一种深深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


    下班铃声响起，陈穆胜几乎是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内线电话还是紧随着下班铃声响了起来。


    “陈穆胜，来一下小型员工培训室。”


    又是她！连续两天！


    陈穆胜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朝着位于二楼的小型员工培训室走去。


    这间培训室他从来没有去过，据说因为公司新建了更大更先进的培训中心，这里已经基本被闲置，用来堆放一些杂物。


    他推开门，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大约只有会议室的三分之一，中央摆着四张略显陈旧的桌子，两两相对。只有靠里的一张桌子看起来被清理过，上面甚至还放着一个马克杯。


    而甄香，就坐在那张桌子后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仿佛是“欢迎光临”般的微笑。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她语气轻快地说。


    陈穆胜：“…………”


    他看着这间堆满纸箱，文件资料漫出箱体，空气中漂浮着微尘的“城堡”，一时不知该吐槽她异想天开的比喻，还是该装作没听见才好。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间小型员工培训室。”陈穆胜决定忽略那个称呼，环顾四周，“挺……冷清的。我们公司没有其他经理会对员工进行培训吗？”


    “当然有。”甄香站起身，走到一个打开的纸箱旁，随手拿起一份泛黄的文件看了看，又丢回去，“不过他们更喜欢去那间新建的、设备齐全的培训中心。这里嘛，基本算是被遗忘的角落了。”


    “看得出来。”陈穆胜看着墙壁旁堆积如山的纸箱，“这里确实……摆了不少‘历史’。”


    “这间公司也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了。”甄香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慨，“很多没用的‘垃圾’就这样被保存了下来，年复一年。你说……我是不是该放把火烧了这里才好？”


    陈穆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发言惊得眼皮一跳。“请务必等到我正式退休后再考虑这个计划，经理。”


    “每个员工潜意识里都希望公司被火烧掉吧？”甄香转过身，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在讨论一个有趣的话题，“就像每个学生都祈祷考试前学校能失火一样。真怀念啊……如果你真的想烧，我可以帮你制定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哦，保证谁也查不出来。”


    “别！千万别！”陈穆胜连忙摆手。虽然他确信甄香大概率是在开玩笑，但她眼神里那抹若有似无的认真，让他脊背发凉。他深刻地意识到，绝对不能跟这位思维跳脱的美女经理随便开玩笑。


    “是吗？真可惜。”甄香耸耸肩，走回桌边，“算了，反正这里只是个堆破烂的地方。其他经理没事也不会过来。我们公司的经理啊，大多只喜欢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号施令，很少愿意费心单独‘培训’员工呢。”


    “这样啊……”陈穆胜想起那间新建却同样杂乱不堪的培训中心，忽然觉得，或许放把火……不，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我倒是遇到过几位愿意带员工来培训室的经理。”甄香仿佛陷入了回忆，“不过，有些人会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办公室，堆放私人物品，甚至……”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甚至还有人在墙上贴足球明星的海报。”陈穆胜接口道。


    “那我要贴你的海报。”甄香脱口而出。


    陈穆胜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恶整我？”


    况且，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他陈穆胜的海报好吗？他在心里补充道。


    “……这么一来，”甄香向前倾身，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眼神带着蛊惑，“陈穆胜，你是不是也该把我的海报贴在房间里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穆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在房间里贴女上司的海报……感觉很像变态才会做的事吧。”


    “我可以提供照片给你制作海报哦。”甄香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暧昧的沙哑，“泳衣照是没问题的。我甚至可以……更努力一点，为你拍一些只穿内衣的照片哦。”


    “内、内衣照……”陈穆胜的呼吸一滞。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甄香那具在职业套装下依然曲线玲珑的身躯，只包裹着少量布料的模样……


    不行！这太超过了！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旖旎的画面。如果她真的给他那种照片，他除了贴海报，难道不会……用作其他用途吗？


    “除了制作海报，”甄香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红唇微启，语气带着一丝娇嗔的委屈，“你也可以把照片用在……其他地方哦。哎呀，真讨厌，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打算怎么对待人家？你要怎么……欺侮人家？”


    “喂！”陈穆胜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再次飙升。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波流转、语带双关的女人，彻底无语。


    这个在公司里被誉为“高不可攀”、“冰山雪莲”的甄香经理，其形象在他心中已经彻底崩塌，碎片掉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他绝望地想，这位经理大人的形象，到底要崩坏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啊？而更让他绝望的是，面对这样的她，他那颗因为过往阴影而紧闭的心防，似乎正被这猛烈又诡异的攻势，敲开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