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与石碑接触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也没有法则对冲的尖锐嘶鸣。


    那感觉，更像是一个程序员把手插进了正在疯狂报错的服务器主机，亿万行滚动的红色代码顺着他的指尖，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瞬间灌满了他的神识之海。


    【警告！检测到非法指令注入！】


    【警告！“唯一性”与“排他性”逻辑锁正在尝试覆盖基础协议！】


    冰冷的提示音不再是来自系统，而是他自身“洪荒意志投影”的本能应激反应。


    “溯源。”


    陈玄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刹那间，他眼前的世界化作了一片由无数光线构成的网络宇宙。


    一道极其隐蔽、伪装成普通规则碎片的“数据流”被高亮标红，其源头直指混沌之外那片不可名状的虚无。


    这道数据流就像一个顶级黑客，悄无声息地混进了洪荒这场“规则开源狂欢”的派对里，趁着大家都在忙着下载免费“皮肤”和“插件”的时候，它却在后台偷偷安装一个名为“唯一主宰”的后门程序。


    “呵，玩阴的？”陈玄的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属于社畜加班时发现产品有致命bug的冷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想搞中央集权那一套？这年头，连村口跳广场舞的大妈都知道不能乱点来路不明的链接，你这技术有点落后啊兄弟。”


    他甚至懒得用什么高深莫测的神通。


    只见他心念一动，调用了刚刚与他融合的“洪荒意志投影”，将整个洪荒天地间最纯粹、最原始的那股“众生愿力”——那些孩童希望长出翅膀、老农期盼风调雨顺的念头——打包成一个巨大的、名为“爱与和平.zip”的压缩文件，对着那道恶意代码就反向注入了过去。


    没有对抗，只有冲刷。


    就像用消防水龙头去滋一小簇火苗。


    那道阴冷、霸道的“唯我可圣”指令，在亿万生灵朴素愿望的冲洗下，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瞬间格式化，分解成了最纯粹的能量。


    紧接着，这股能量在陈玄的恶趣味操控下，于半空中重新凝聚，化作一朵巨大的、憨态可掬的七彩祥云。


    祥云的正中央，还印着一个巨大的、吐着舌头的孩童笑脸图案，然后随着一阵清风，慢悠悠地飘散向四面八方，仿佛在说：“就这？”


    紫霄宫内，万籁俱寂。


    鸿钧道祖静静地坐在蒲团上，面前的万象宝镜不再推演天机，而是像一个超大屏的4K电视，实时播放着洪荒各地的“民间生活频道”。


    镜中，火焰山下，一群被高温折磨了无数年的老农，自发成立了“人工影响天气互助协会”，正围着一口大锅研究怎么利用新获得的“微弱控水规则”搞点局部降雨。


    虽然效率低下，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自豪。


    昆仑墟外，几个散修开办了洪荒第一家“自助修仙体验馆”，门口挂着木牌，上书：“功法自选，风险自负，三枚灵果包天，死生与本店无关。”吸引了不少求道无门的炼气士排队体验。


    甚至连幽冥地府的鬼差们，也破天荒地搞起了内部投票，正在选举“年度最佳勾魂使”，据说优胜者可以获得“优先挑选轮回套餐”的特权。


    整个世界，从一个由上至下、等级森严的金字塔，变成了一个充满了勃勃生机与草根智慧的巨大社区。


    鸿钧的目光从镜中收回，落在了自己手中那本曾经代表着至高无上权柄的《天道契书》上。


    书页已经变得虚幻，上面那龙飞凤舞的“唯一真道”四个大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色，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


    良久，他抬起手，一缕混沌之火自指尖燃起，将这本无数大能梦寐以求的契书点燃。


    火焰中，他仿佛看到了那条自己走了无数个元会的、孤独而漫长的道路。


    “或许……”他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释然，“真正的道，从来就不该被一个人走完。”


    碧游宫外，通天教主背着手，看着门下弟子们吵得面红耳赤。


    争论的核心是：“是否应该将截教核心功法开源，让天下凡人也能有机会学习？”


    这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


    通天没有制止，反而嘴角浮现出一抹罕见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随手一抛，那张凶名赫赫、曾让圣人都为之色变的诛仙剑阵图，便轻飘飘地悬浮在碧游宫上空。


    “从今日起，此阵不再只为杀伐。”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金鳌岛，“它亦可作为‘规则验证平台’。谁若能参透其中任何一道法则的运转机理，便可自行演化新法，截取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万妖沸腾，奔走相告。


    消息传到三十三天外的娲皇宫，一向清冷、不问世事的女娲，竟也遣了一位童子，送来一枚指甲盖大小的五彩石碎片。


    童子留下附言：“天道有缺，众生可补。修补天地者，未必非得是我。”


    然而，变革的春风，总会惊醒旧时代的幽魂。


    幽冥血海深处，一处被无尽怨气笼罩的裂缝中，帝江那模糊的残魂借助着残存的祖巫精血，正疯狂地试图重启那座早已破碎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规则岂容凡人染指！”他发出震天的咆哮，怨气冲霄，“圣人、巫妖、龙凤……我辈浴血奋战亿万年，所争的便是这天地权柄！若人人皆可自称有道、人人皆可妄言成圣，那我辈牺牲的意义何在！”


    他的怒吼引得整个幽冥都在震颤，无数亡魂瑟瑟发抖。


    话音未落，奈何桥头，孟婆端着一碗新熬的汤，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声音也平淡无波。


    “你们打得死去活来，争天争地，说到底，不也是为了能‘有尊严地活着’吗？”她平静地反问，“如今，有人想换一种方式，让更多的人活出尊严，你们又何必非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说着，她将手中那碗浓稠的汤，缓缓倒入脚下的忘川河中。


    下一刻，浑浊的忘川河水，竟泛起了前所未有的七彩波光。


    那不是什么神通，而是亿万年来积攒在河底的、所有亡魂最深切的心愿所凝结的光芒。


    一道清晰的、由无数声音汇聚而成的意念，从河水中升腾而起，回荡在幽冥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不想再被安排轮回了。”


    夜深。


    陈玄回到了五庄观外，那棵他穿越之初就靠着睡过觉的老桃树下。


    这里是他故事开始的地方。


    他从怀里取出了那块早已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甚至边角有些焦黑的木牌——“社畜自救指南”。


    这是系统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


    他伸出指尖，轻轻抚过木牌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就在这一刻，整片洪荒大地，毫无征兆地轰鸣起来！


    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九洲地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同时拨动了琴弦，齐齐震动，发出低沉而古老的共鸣！


    “这……这不是遗物！”小青凝实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这股波动……是‘初始协议锚点’！陈玄，你的穿越，从来就不是一个意外！”


    话音刚落，深邃的夜空中，那道神秘的混沌蝶影最后一次显现。


    它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


    一道几乎无法捕捉的低语，直接响彻在陈玄的灵魂深处：


    “他们以为你在闯关，是在玩一场别人设定的游戏……”


    “但他们都错了……”


    “其实，你才是那个……设定游戏规则的人。”


    蝶影消散，再无痕迹。


    陈玄握紧了手中的木牌，感受着从九洲地脉传来的、如同心跳般的律动，


    “所以……”他喃喃自语，“系统不是金手指，也不是外挂。”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因众生愿力而亮起了无数微弱星光的夜空，缓缓吐出了后半句话。


    “它是……防火墙。”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远处那座山峰。


    那块被他“净化”过的石碑静静地矗立着，上面“众生可圣”四个大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然而，在他的感知中，在他刚刚用手指触碰过的地方，那石碑的温度尚未完全散去，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数据残留，正在悄然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