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那股无形的威压硬生生憋了回去。


    走？


    往哪儿走？


    整个演化阵图都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意志锁定，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琥珀，别说撕裂虚空，就连挪动一下脚趾都成了奢望。


    这感觉，就像你打游戏时碰到了GM开着上帝模式巡查，对方还没动手，光是ID飘过，你的电脑就直接蓝屏死机。


    她眼睁睁看着陈玄，那个平日里总爱讲些“格局要打开”、“专业对口”怪话的主人，此刻却像一尊即将崩裂的瓷器。


    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如同狰狞的蚯蚓，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悲鸣。


    那来自白骨道人消散前最后的魂讯，如同一道来自深渊的低语，在陈玄的识海中不断回响：“神针有眼……它在看……它在看……”


    看什么？看你KPI完没完成，还是看你有没有好好996？


    小青的哭喊声带着绝望的颤音：“主人！那是‘器灵母巢’的最终防御机制——‘绝对凝视’！它在解析您的根源，任何反抗都会被视为非法代码，直接格式化！您不能再硬刚了啊！”


    然而，陈玄却缓缓抬起头，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笑，还有四分“你看我今天搞不搞你就完事了”的疯狂。


    “它要看？行啊，那就让它看个够。”他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子把天捅个窟窿也无所谓的狠劲，“正好，我也让它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叫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合规操作’！”


    话音未落，陈玄猛地一拍储物袋，三道流光应声飞出，悬浮于他身前。


    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先天至宝，甚至连完整的灵宝都算不上。


    一枚是伞骨断裂、伞面布满裂纹的混元伞；一枚是仅有巴掌大小，山水模糊不清的山河社稷图残片；最后一枚，则是一块指甲盖大小、闪烁着混沌色泽的盘古斧碎片。


    这三样玩意儿，扔到洪荒二手市场都得被大能们嫌弃占地方。


    可在陈玄手中，它们却被摆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阵列。


    他咬破舌尖，三滴蕴含着自身命格本源的精血弹出，精准地落入三件残破法宝的核心。


    “以因果为锚，以契约为锁！”陈玄双手结印，速度快得几乎拉出残影，低沉的吟诵声如同程序员深夜敲下的最后一行代码，“我，陈玄，以三契为基，立四方之约——启动‘多重护界联防协议’！”


    嗡——！


    刹那间，三件被无数人断言为“废品”的残宝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三位被雪藏多年的老戏骨，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主角剧本。


    混元伞“噌”地一声撑开，虽然依旧破烂，但一道凝实无比的金光穹顶瞬间笼罩了整个演化阵图，穹顶之上，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如瀑布般流淌，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火墙。


    山河社稷图残片光芒大放，投射出一片微缩的山川河流虚影，将陈玄和小青包裹其中，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沙箱环境”，隔绝了外界的数据探查。


    而那枚盘古斧碎片，更是重量级，它没有华丽的光影，只是微微一震，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万法为之颤栗的开天威压弥漫开来，仿佛在对外界那个“GM”无声地宣告：“此区域，管理员权限暂时冻结！”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玄眼前的虚幻系统界面如同中了病毒般疯狂刷新。


    【警告！检测到高维指令侵入！】


    【指令解析：‘绝对凝视’……正在尝试解析目标根源……】


    【检测到复合契约场正在形成……‘多重护界联防协议’已激活……】


    【临时抵御高维指令侵入中……判定成功率：47%……】


    【警告！因果锚点负载过高！您的命格正在被快速消耗！】


    小青惊骇地发现，四周那股足以撕裂神魂的凝固感正在被一层层削弱。


    那只无形的巨手仿佛被无数张密密麻麻的合同、协议、条款给绊住了手脚，每想深入一分，就要先走完上万条繁琐的流程。


    她颤抖着，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陈玄不住颤抖的身体，哭腔里满是心疼：“主人……您这不是在斗法，您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格当服务器，给天道硬加了一层验证码啊！”


    遥远的昆仑山之巅，玉虚宫内。


    无尘子正襟危坐，双目紧闭，却仿佛能洞穿无尽虚空，直视人枢岛上发生的一切。


    他面前的玉案上，代表着洪荒气运流转的九枚玉符，此刻正一枚接一枚地“啪啪”炸裂，碎得比股民的心还彻底。


    “师尊，天机紊乱，似乎有人在触动大道根本。那陈玄……莫非是在炼制什么逆天法宝？”一名侍立在旁的弟子忍不住问道。


    无尘子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似于发现新大陆的震撼与迷茫。


    他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不，他不是在修法宝……他是在建‘法外之法’！”


    直到这一刻，这位阐教圣人之下第一人才终于恍然大悟。


    陈玄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去窃取天道的权柄，那格局太小了。


    这家伙，从风后部落的第一份契约开始，就在用无数看似微不足道的人为约定、商业合同、技术授权……编织一张前所未有的“补丁网”！


    他要用这张由亿万生灵的因果共同构筑的网络，去对抗那最原始、最霸道的“出厂设置”！


    “那……我们为何不趁此机会出手？此举无异于动摇天道根基，正是替天行道的好时机！”弟子义愤填膺。


    “糊涂！”无尘子呵斥一声，“现在杀他，就等于默认了他的行为是‘BUG’，我们成了帮‘上面’清BUG的工具人。而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他这张亲手打上的‘用户体验优化补丁’，到底能不能挡住系统自带的、真正的‘一键还原’。”


    仿佛是为了回应无尘子的好奇。


    人枢岛上空，虚空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雷霆万钧，没有霞光异彩，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只有一段冰冷、纯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信息流，如同最高权限的指令，直接绕过了所有防御，精准无误地灌入了陈玄的识海。


    【检测到非法重构世界底层逻辑行为。】


    【行为定性：极度危险。】


    【处理方案：执行终极清除协议。】


    【倒计时：七日。】


    “噗——！”


    陈玄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一口鲜血喷洒在金色的穹顶上。


    他右眼的银色符文瞬间暴涨，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


    但，他还没倒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强撑着身体，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即将熄灭的系统界面，颤抖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最后一道指令。


    “紧急预案……启动‘命运仲裁协议v0.1’，联动‘护界联防’与‘灵控节点’……发布……发布公告！”


    他的声音微弱如蚊蚋，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公告标题：《关于强烈反对‘器灵母巢’及未具名上级单位在未进行充分沟通与协商前提下，单方面执行终极销毁条款的联合声明与紧急仲裁申请》！”


    下一瞬，这道堪称“宇宙级碰瓷”的公告，化作亿万道金色的符文洪流，顺着那三枚因果锚点，沿着无形的因果之线，向洪荒天地八方疯狂扩散！


    凡是曾与陈玄缔结过任何形式约定的存在——无论是一纸技术转让的风后，还是有过口头协议的烛龙，甚至是在巫妖战场上被他用“PPT大法”忽悠瘸了的帝俊派出的谈判使臣——在这一刻，他们的脑海中，都收到了一份加盖着陈玄命格印记，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天道法则公证气息的“联署邀请函”！


    整个洪荒，但凡跟陈玄沾点因果的，都傻了。


    深夜，人枢岛的禁地恢复了片刻的死寂。


    一道虚幻的灵母残影悄然浮现，她看着那漫天飞舞、如同蒲公英般洒向整个世界的契约符文，目光复杂，喃喃自语：“三千年来，你是第一个，敢用‘合同法’去告‘天命’的狠人。”


    她伸出虚幻的指尖，轻轻点在陈玄心口处那根与他伴生的青藤上。


    “可你知道，这其中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那些被你视为对手的所谓‘制器者’……当年，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反抗他们的前任。”


    话音落下，那根青藤的顶端，一朵血色的小花悄然绽放。


    花瓣之上，四个古朴的道文缓缓浮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柄与冰冷：


    代天执约。


    而在无人能感知的更高维度，一处由无数断裂、废弃的古老法则堆砌而成的破败法庭里，一盏积满了灰尘的审判之灯，在沉寂了无数个元会之后，缓缓升起了第一缕微光。


    那光芒，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原告席与被告席，也照亮了法庭中央那把冰冷的、象征着最终裁决的座椅。


    庭审，似乎不会等到第七日的最后期限。


    第一声法槌的敲响，或许就在三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