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指尖的纹路缓缓滑落，滴入脚下翻涌的黑色潮水中，瞬间便被无尽的虚无吞噬，连一圈涟漪都未曾荡起。


    陈玄脸上的伤口被海风一吹，泛起细密的刺痛，但他此刻却感觉不到分毫。


    他的世界观，他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刚刚被一块从天而降的板砖砸得稀碎，现在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回响——原来我不是穿越者，我是个BUG，还是个从服务器底层漏洞里爬出来的野生BUG。


    这算什么？


    宇宙级赛博朋克？


    我的老板不是人，是天道？


    那996福报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带薪休假啊！


    “倒影……呵。”陈玄低声笑了，笑声里带着一股子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疯狂。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曾被迷茫和痛苦占据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像是淬了火的刀锋。


    “行，你说是倒影，那我就让你看看，这倒影是怎么掀翻你这破池塘的！”


    他反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早已干瘪枯萎的人参果核，上面灵气散尽，看起来和路边的烂桃核没什么区别。


    这玩意儿还是当初在五庄观副本里顺手牵羊的纪念品，没想到今天成了他反杀的唯一道具。


    他将果核稳稳置于掌心，另一只手并指如剑，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刺向自己心口。


    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色的心头血被逼了出来，悬浮在指尖，散发着惊人的生命力。


    “你说我是倒影？好啊——那我就用你给的工具，照出你的真脸！”


    话音落，心头血滴落果核。


    嗡——！


    早已死寂的果核仿佛被注入了十万伏特高压电，瞬间爆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陈玄双目紧闭，神念如潮水般涌出，引动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本源共鸣”。


    这是他身为“例外”与生俱来的天赋，一种可以链接万物底层逻辑的神技。


    一股属于大地胎膜的厚重气息从果核中被强行唤醒，那是地书残留的最后烙印。


    与此同时，陈玄眉心那枚罪魁祸首的玉符竖瞳也感受到了这股同源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波动。


    两股力量，一个来自“系统”的古老组件，一个来自“系统”本身，在他的神念牵引下，竟在虚空中发生了奇妙的共振。


    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闪烁了几下后，一幅模糊的影像被强行投射了出来。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时间流逝。


    在这片死寂的中央，悬浮着一颗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眼球。


    它紧闭着，表面却流淌着如同星河般的光带。


    无数条细密的金色丝线从眼球的四面八方延伸出去，遍布整个混沌虚空，而每一根丝线的尽头，都连接着一个模糊的“陈玄”身影。


    他们有的在修仙，有的在搞科技，有的在魔法世界当学徒……千千万万，无穷无尽，仿佛一个巨大的生命服务器，而他，只是其中一个线程。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闪现至他身旁，带着未干的泪痕。


    小青看着那震撼人心的画面，玉手轻抚着肩头刚刚苏醒，还一脸懵逼的青芽，声音颤抖地解释道：“主人，那不是眼睛……那是‘茧’。我们世界所有生命起源的母体，都在它里面孵化。”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怜惜，玉指颤巍巍地指向影像角落里一处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裂痕：“主人，你看那里……有一缕青金之气，在所有金色丝线之外，它逃出来了——那是你的‘动之源’本源！是构成你‘自我’的最初始的能量！”


    小青猛然明白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整个逻辑链瞬间闭环了！


    “你不是被投放下来的复制品！”她激动地喊道，“你是从‘创世之眼’的程序漏洞里，自己逃出来的那个例外！”


    “原来我不是代码，我是那个让代码崩溃的病毒啊……”陈玄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悄然降临，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


    墨言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甫一出现，袖中便飞出三枚古朴的符印，悄无声息地嵌入了周围空间的三个节点，形成了一个绝对静止的领域。


    “给你两个时辰。”墨言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带一丝感情，“这里的时空流速已被我暂停。等外界的‘净化程序’感知到异常并重启，就算是当年的我，也保不住你。”


    陈玄挑了挑眉：“帮我？你图啥？”


    “我不是帮你。”墨言的目光扫过那片混沌影像，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我只是不愿看到所有的‘可能性’，被一种单一的意志彻底垄断。宇宙这么大，只上演一部剧本，太无聊了。”


    他转身，似乎准备离开，却又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陈玄，留下最后一句话：“还有，如果你想反击，记住一点：真正的‘心锚’，能让你在万千倒影中保持唯一的坐标，从来不在外界的任何法宝或力量上，而在于你最初向这一切‘许愿’那一刻，最纯粹的真心。”


    最初许愿那一刻的真心？


    墨言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陈玄混乱的思绪。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


    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廉价香烟混合的馊味，他正一边咳着血，一边给甲方的傻逼项目赶着最后进度。


    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是一封冰冷的辞退邮件，HR甚至懒得多写一个字。


    那一刻，他环顾四周，家徒四壁，墙上是用马克笔潦草写下的一行字，是他在无数个绝望的夜晚里，给自己最后的心理暗示——“让我活着就行”。


    是了。


    那一瞬间，他没有祈求暴富，没有幻想权力，甚至连长生不老这种网文主角标配的愿望都没有。


    在被生活压垮的最后一刻，他唯一的、最卑微也最强大的愿望，仅仅是“活着”。


    正是这份不含任何杂质，纯粹到极致的生存意志，像一根最尖锐的探针，意外触动了混沌底层的某个规则，从而引发了“容器计划”之外的、独属于他的变数！


    他不是系统选中的，他是自己“许愿”来的！


    “我明白了……”


    陈玄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伸出左手，右手五指并拢成刀，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以指为笔，以血为墨，竟直接在这归墟礁石前的海面上，画出了一座结构繁复、符文诡异的逆向祭坛！


    “我不需要你来定义我是谁！”他仰天长啸，声音穿云裂石，“老子自己的命，自己说了算！今天，我就要用我自己的愿力，重构你这该死的用户协议！”


    话音刚落，血色祭坛上轰然燃起青金色的火焰，那正是他本源的颜色！


    火焰化作一道光柱，无视所有法则与距离，径直冲向他眉心的玉符！


    玉符竖瞳剧烈震颤，一道冰冷、机械的警告音在他脑海中尖锐地响起：


    【警告！


    检测到原初意志入侵！


    协议底层逻辑遭受篡改！


    启动紧急封锁程序！】


    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开始在虚空中形成，试图将陈玄彻底禁锢、抹杀。


    可就在那封锁即将成型的前一刹那，陈玄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一把将身旁的小青拉至身前，双手覆上她那颗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口，眼神温柔而坚定。


    “我们一起许个愿。”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一次，不为逃，不为活，只为‘我们想走的路’。”


    小青先是一愣，随即重重地点头，眼中泪光闪烁。


    当两股意志，一个是为了生存而诞生的“原初之愿”，一个是跨越万古的“守护之愿”，交汇的刹那——


    轰！！！！


    青金色的火焰瞬间暴涨万丈，那股力量不再是单纯的冲击，而是升华为一种更高级别的“创造”与“定义”！


    所谓的紧急封锁程序在这股双生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那枚深嵌在他眉心的玉符，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竟被这股磅礴的力量硬生生地从他额头逼了出来！


    玉符悬浮在半空中，疯狂地自行旋转，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多。


    青金色的火焰如活物般缠绕着它，似乎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格式化。


    几秒钟后，当玉符的旋转缓缓停止时，它表面原有的任务栏和系统提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闪烁着混沌光芒的全新文字。


    那文字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古老而温和的韵律，仿佛是宇宙初开时的第一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