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万千世界的倒影轰然破碎，那枚承载着无上威压的竖瞳缓缓隐去，玉符表面的光华随之收敛，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回到陈玄眉心，温润如初，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乾坤的对视从未发生。


    然而，不等陈玄松一口气，一股冰冷的信息流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开，没有感情，没有前缀，只有命令。


    【阶段性任务更新：收集三位祖巫的真灵印记（0/3）】


    陈玄先是一愣，随即怒极反笑，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活像个刚出院的精神病患者。


    “不是，哥们儿，我捋捋啊。我这刚陪你演完一出‘瞪谁谁怀孕’的大戏，转头就给我安排新工作了？我成你天道外包员工了？还得是坟头定向业务，专门负责给你们这帮远古大佬扫墓是吧？996都没这么离谱！”


    他试着调动体内刚恢复些许的动之源，试图用意念将这该死的任务提示从脑子里丢出去。


    “拒绝！老子不干了！爱谁谁去！”


    话音刚落，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


    眉心的玉符陡然变得冰冷刺骨，陈玄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赖以为生的动之源，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逆向流出，被玉符贪婪地吞噬。


    他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肺里撕扯下一块血肉，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卧槽……你玩不起是吧？”陈玄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这KPI不达标直接物理超度啊？资本家看了都得给你磕一个，叫你一声祖师爷！”


    这已经不是威胁，而是赤裸裸的惩罚。


    系统，或者说这枚玉符，根本不在乎他的意愿，它将他的生命力与任务完成度死死绑定在了一起。


    要么去当“摸金校尉”，要么现在就原地飞升，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就在陈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他。


    小青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主人，若这是必经之路，我愿为你探那血海深渊。”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玄的挣扎停顿了片刻，他看着小青清澈的眼眸，心中的暴怒和憋屈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那被抽离的动之源立刻停止了流失，窒息感随之减弱。


    他输了，输给了这个不讲道理的“甲方”。


    “行，算你狠。”他对着空气比了个中指，“血海是吧？我倒要看看，盘古那老哥的心头血，到底有多带劲！”


    幽冥血海，传说中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后，其肚脐浊血所化的污秽之地。


    这里是三界六道最凶险的禁区之一，猩红粘稠的海水本身就是由无尽的怨念与煞气凝结成的实质性诅咒，寻常修士别说潜入，就是沾上一滴，道基都可能当场报废，化为血海的一部分。


    两人站在血海边缘，那股扑面而来的腥甜铁锈味，混杂着足以让仙人道心失守的疯狂呓语，不断冲击着他们的神魂。


    “主人，寻常法舟在此处一息便会被腐蚀殆尽。”小青神色凝重，她双手结印，背后两根青翠欲滴的嫩芽破体而出，迎风见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交织、盘结，片刻间便化为一艘造型古朴、通体碧绿的小舟。


    “这是我的本命灵根‘双生青芽’，蕴含一丝万物初生之气，与血海的死寂终末之意恰好相克。”小青解释道，“我们借此编织‘灵根舟’，虽不能完全隔绝侵蚀，但至少能勉强维持不沉。”


    陈玄踏上小舟，脚下传来温润的生命气息，竟真的将那刺骨的阴寒隔绝了大半。


    小舟无帆无桨，却在小青的催动下，如一片绿叶，轻盈地滑入那片绝望的猩红之中。


    舟行不久，平静的血海陡然掀起滔天巨浪。


    然而，那浪花并非血水，而是一幕幕破碎而震撼的远古幻象。


    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满脸悲愤与不甘，猛地一头撞向撑天支柱，天穹应声崩裂，洪水倒灌人间！


    那是水之祖巫共工，临死前怒撞不周山的执念烙印。


    紧接着，火光冲天，一名赤发巨汉手持火龙，仰天咆哮，焚尽万物也拒不投降，最终身躯与天地同化为一片焦土！


    那是火之祖巫祝融，陨落时的滔天战意。


    画面再转，无尽的冰雪覆盖北海，一位面容冷艳的女子泪洒冰原，每一滴眼泪都化作永不消融的玄冰，冻结了时空，也冻结了她自己……那是冬之祖巫玄冥，最后的悲歌。


    一幕幕祖巫陨落的景象，如同最顶级的4D电影，带着毁天灭地的意志力，反复冲刷着灵根舟上的两人。


    那不仅仅是画面，更是祖巫们临死前最强烈的情感与执念，几乎要将这叶小小的灵根舟连同他们的神魂一起碾成齑粉。


    “不对劲……”陈玄死死抵御着那股精神冲击，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如果真灵印记藏在骨血里，这血海早就被后土娘娘或者其他大能翻个底朝天了，轮得到我来捡漏？这些幻象……是执念，是烙印……”


    他猛然抬头，“我懂了！印记不在骨血，不在残魂，而在他们最深的‘未尽之意’！他们不甘心就这么没了，他们的骄傲、他们的愤怒、他们的守护……这些才是真灵印记的载体！”


    想通此节，陈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做出了一个让小青都为之色变的举动——他一把撕开胸口的衣物，竟硬生生用指甲从自己心口位置，撕下了一片血淋淋的皮肉！


    剧痛让他脸部肌肉扭曲，但他毫不在意，而是以指为笔，以自身的动之源为墨，在那片血肉上飞速刻画下一道玄奥的符文。


    那符文的形状，正是他自己对“道”的理解，是他一路走来所有坚持与信念的凝聚。


    “心之所向，命之所承！”他低喝一声，将这片承载着他自身意志与决心的血肉，奋力投入血海最深处，那幻象的中心！


    这片血肉，是他给出的“答案”，是他作为一个后来者，对这些远古神祇“未尽之意”的回应与承诺！


    血肉入海的刹那，整片幽冥血海瞬间沸腾！


    不再是幻象，而是三股真实不虚、仿佛能撕裂九天的古老气息，自血海深处冲天而起！


    一道是无坚不摧、金戈铁马的庚金之气，虽历经万古，锋锐未减，那是金之祖巫蓐收的金戈未锈！


    一道是生机盎然、万木复苏的乙木之气，虽身处死地，青翠不改，那是木之祖巫句芒的绿枝犹青！


    最后一道是卷动九天、狂暴不羁的风水之气，虽沉寂亿载，怒涛未息，那是风之祖巫天吴的狂涛未息！


    三股气息，三道祖巫的“未尽之意”，仿佛找到了归宿，它们没有攻击陈玄，反而在他和小青周围盘旋、共鸣，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托付。


    良久，三股气息轰然收敛，化作三枚古朴的符印，一枚闪烁金光，一枚流淌绿意，一枚暗含风雷，齐齐没入陈玄眉心的玉符之中。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进度33%，检测到‘情感变量超标’，超出预设阈值。


    启动净化程序……】


    “啥玩意儿？情感变量超标？”陈玄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股极致的危险感让他汗毛倒竖。


    只见眉心的玉符中，丝丝缕缕的黑雾溢出，它们在空中凝聚、压缩，竟化为一柄三寸长的漆黑刀刃，刀刃上没有任何符文，只有纯粹的死寂与抹杀之意，对准陈玄的眉心，无声刺来！


    快！


    快到超越了思维！


    这一击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指本源，要将他刚刚那种“共情”与“承诺”所产生的“多余”情感，连同他的自主意识一同抹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漠的声音凭空响起。


    “够了。”


    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灵根舟前，正是墨言。


    他看都未看那柄黑刃，只是伸出右手，掌心一枚羽毛状的符印一闪而逝。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扭曲了空间，那柄本应刺入陈玄眉心的黑刃，轨迹被强行偏移了三寸，擦着陈玄的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即便是观测者，也无权剥夺试炼者的自主情感。”墨言的眼神冰冷，第一次没有看向陈玄，而是直视着他眉心的玉符，冷声道，“你所谓的实验，正在破坏最基本的‘可能性守恒’原则。”


    玉符微微震颤，那枚冰冷的竖瞳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似乎少了几分机械，多了几分……人性化的波动。


    【警告：情感干扰已达阈值。


    建议隔离主体意识，以确保任务纯粹性。


    替代方案：启用备份人格——编号X7。】


    “备份人格？”陈玄浑身一僵，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同样名为“陈玄”的自己，身穿繁复的紫金道袍，孤身一人站在紫霄宫之顶。


    他手中没有剑，而是托着河图洛书，俯瞰着下方芸芸众生，眼神悲悯而又冷漠，口中吐出让万仙颤抖的法旨：“秩序，需要牺牲。”


    “不！”陈玄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另一个意识挤出身体，他嘶吼出声，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我不是谁的备胎！我就是我！”


    与此同时，他体内残存的动之源，连同刚才吸收的三枚祖巫印记的力量，被他以一种自毁般的方式轰然点燃！


    这股决绝的意志化作狂潮，硬生生将那股试图入侵、覆盖他意识的冰冷力量逼退了回去！


    眉心的玉符光芒瞬间暗淡了三分，竖瞳缓缓隐去，只留下一句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低语，在陈玄的灵魂深处回响。


    【你赢了一次……但下次，你会选择成为我。】


    黑刃消散，墨言的身影也随之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幽冥血海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灵根舟静静漂浮。


    陈玄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和火辣辣的疼痛。


    他没有去治疗那道伤口，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沾血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