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黄昏的天光像被揉皱的金箔，斜斜铺在不周山外围的老榆树上。


    三百道身影或盘坐或倚树，腰间法器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最前头的灰袍修士正是白骨道人，他指尖摩挲着捆仙索上的骨纹，声音压得像淬了冰的细针：“今夜子时，陈玄必再抽奖。”


    “为何？”左侧的风伯扯了扯被山风吹乱的道袍，眉峰拧成个结。


    他本是东海水脉的散修，因白骨道人许了“分半座灵脉”的好处才来，此刻却觉得这计划虚得像云里的月亮。


    白骨道人袖中白骨片轻颤，那是他昨夜用秘法探到的线索——陈玄每次抽奖时，法则波动会像开锅的灵泉般外溢，连他这准圣都能捕捉到一丝痕迹。


    “那是他力量源泉的‘脉动时刻’。”他指节叩了叩腰间骨环，“就像凡人要吃饭，他要变强，就得抽那破系统的奖。”


    “可我们连他确切位置都找不到！”风伯甩了甩广袖，袖中铜铃叮当作响，“前日在裂谷里，他用雷藤蛇搅动地脉，现在山脚下十处地穴都被震塌了，上哪寻？”


    人群里突然传来抽气声。


    黑羽子扶着树干缓缓直起腰，脸色白得像被霜打过的纸，眼尾还挂着血丝——前日那道“混音讲道”在他识海里扎了根，此刻一提陈玄，他耳中又响起那句“道者，就是不让你们听懂”，连带着人参果核硌牙的脆响。


    “那声音……”他喉结动了动，“还在我脑子里回荡……像根烧红的针，专挑最疼的地方扎。”


    白骨道人扫了眼动摇的众人，突然甩袖震碎脚下一块碎石：“都慌什么？陈玄不过是个刚入金仙的小修士！”他抬手指向东方，“我已命人在周围布下三十里困仙阵，等他抽奖时法则外溢，阵眼自然会亮——”


    “报！”一道青影从云层里急坠而下，是白骨道人的亲传弟子，“东南方五里外的废弃巫族祭坛有动静！雷藤蛇的气息！”


    ——与此同时，那座被荒草淹没的巫族祭坛下，陈玄正蹲在半人高的断柱后，指尖敲了敲掌心的“圣人讲道余音（残）”玉简。


    这玩意儿在系统奖池里躺了半月，他本以为是鸡肋，直到前日混进祖巫精血里炸出那通“疯话”，倒让他品出点门道。


    “要搁我前世，这破录音怕不是能挂某多九块九包邮。”他捏着玉简笑出声，转头看向蹲在肩头的小青——这株双生青芽体正用灵根卷着片梧桐叶扇风，叶尖还沾着点他刚才啃人参果的汁水。


    “主人，不如用它干扰他们？”小青的声音像春风吹过竹管，“您前日用‘混音讲道’伤了黑羽子，他们现在听见道音怕是要打摆子。”


    陈玄眼睛突然亮得像点了灯，他掏出三张泛着金光的“愿力符”——这是系统抽奖送的，能将指定内容烙印在目标识海里。


    “干扰？不，我要让他们‘主动来听’。”他把玉简往地上一搁，又摸出个刻满雷纹的铜匣，“昨日我用推演符算了算，散修联盟里至少二十人对白骨道人有二心，风伯怀疑他私吞灵脉，黑羽子怕被当炮灰……”


    小青的灵根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主人是要……”


    “没错。”陈玄从储物戒里翻出前日用摄魂铃录下的三百散修战前怒骂——有骂白骨道人“骨头比人心还凉”的，有咒陈玄“出门踩狗屎”的，他把这些脏话混进圣人讲道的余音里，又加了段自己配的“旁白”：“无为……而无不为……但你今晚睡不着……因为你怀疑队友……”


    “这叫‘定制版精神攻击’。”他晃了晃铜匣，“再用雷藤残根和你的灵根网络当扩音器，定向投到他们营地——”


    子时的月光刚爬上祭坛的断角，散修联盟的营地突然响起低沉道音。


    风伯正靠在树桩上打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说：“风伯，你真信白骨道人？他连骨头都是假的……”他猛地惊醒，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这声音和前日裂谷里的“疯话”一模一样，可更要命的是，这正是他方才没敢说出口的疑虑！


    “谁在说话？！”左侧的铁剑修士突然拔剑，剑尖直指同队的青衫女修，“你方才是不是咒我抢头功？”


    “放屁！我根本没——”


    黑羽子抱着脑袋蜷缩在草堆里，道音里混着他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还在我脑子里回荡……”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别再放了！我不需要悟道！我只想睡觉！”


    白骨道人脸色铁青，他挥掌劈开一道虚空，却只劈散了半缕道音。


    再看周围，原本整肃的队列早乱成一锅粥：有人揪着队友的衣领喊“内鬼”，有人跪在地上哭嚎“道心崩了”，连他最器重的亲传弟子都举着剑，浑身发抖地指向他：“师……师父，您真的没藏灵脉？”


    陈玄蹲在祭坛最高处的断柱上，啃着最后半个人参果看得直乐。


    他怀里的铜匣还在嗡鸣，扩音器的雷纹随着道音明灭，像极了前世夜市里的霓虹灯。


    “讲道嘛，关键不在内容，而在‘谁听谁破防’。”他抹了把嘴角的汁水，系统提示突然在眼前炸开金光：


    【检测到大规模“信念崩解”事件，同步率提升至34.1%】


    【隐藏任务进度：1/7，下一站：西荒葬神谷】


    “西荒葬神谷？”他挑了挑眉，把铜匣往储物戒里一收，“得，明儿又有新地方逛了。”


    山巅的风突然卷起几片枯叶，玄冥夫人倚在块嶙峋怪石后，指尖的骨片还留着方才道音的余温。


    她望着下方混乱的营地，丹蔻染的指甲轻轻划过唇畔，眼底泛起笑意：“他不是在抽奖……”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雪，“他是在给整个洪荒，重新编程。”


    子时刚过，废弃巫族祭坛上空余音未散。


    陈玄拍了拍小青的灵根，弯腰收起“道音扩音器”，远处散修联盟的哭嚎声还在山风里打着转。


    他抬头望了眼月亮，突然想起前世上班时用的闹钟——这洪荒的夜，倒比996还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