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十世红缠 蘑菇未遂

作品:《众生有疾  天帝晚期

    砰的几声,四哥依次摇晃酒葫芦,皱起眉头。


    嘴里嘟囔着,没想到睡了一觉,酒水全干了。


    “喂,妹夫!”他喊谢烬洄,“今日,咱们兄妹八个结义,是个大喜的日子,理应饮酒欢歌。


    妹夫,快去,给你舅哥们送些好酒来。”


    “喝酒?”我陪笑道:“哥哥们,这不太好吧!”


    谁知就连寡言少语的二哥,风度翩翩的五哥,也赞成道:“理应饮酒,才算将这结义的义字结实。


    溯澪,既然八妹能进来,弄坛酒,不算为难吧?”


    我心想,这紫极宫里什么仙水都有,唯独没有窖藏美酒的地方。


    圣晟天帝平日不饮酒,谢烬洄从前是微尘,他爱吃土。


    后来变炉子,他爱吃我。


    酒水什么的,他没有带在身边的习惯。


    听到外面没有动静,我以为他跑去哪里偷酒了,大概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但意外的是,我忽然感到自己心流涌动,正有一坛红线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的酒坛子,从我体内浮现出来,稳稳落在桌面上。


    谢烬洄的声音飘荡在各处。


    “巧了,没想到紫极殿七十二根玉柱里,每隔几根,就然藏着这样一坛酒。


    我闻着味儿不错,还请各位舅哥笑纳。”


    四哥手上光影一动,就破开了酒坛子上的千蛛万结线。


    酒封一启,一股醉人又迷人的独特酵香带着桃花味儿,冲鼻而来。


    三哥嗅得眼里发光。


    四哥分明极其满意,称赞好酒好酒,但他又极不满意地挑刺儿。


    “妹夫,太不仗义,既然那么多坛,你就只取一坛?是什么道理?”


    谢烬洄微微一笑,如隔云雾。


    “说了一坛,就是一坛。


    甘尝,莫要太过放肆。”


    豁!谢烬洄,演上溯澪了,还真好用,四哥果然憨憨笑笑。


    “行行行,一坛就一坛,咱兄妹不求尽兴,尽义就好。”


    这时,又从我胸口,排出八个杯子,依次排列在我和哥哥们的面前。


    谢烬洄还想得很周到,酒具都是桃花凸显的素雪冰魄杯。


    盛满桃红色的酒水后,杯杯如映雪桃花,正遇暖融春。


    我余光瞥到四哥破开的那团子红线堆,心里不知何故,觉得有些怪异。


    具体怎么怪我一时想不起来。


    哥哥们端起酒杯,我断了思绪赶紧举起跟上。


    大哥抬杯问了天空。


    “溯澪,要不要共饮一杯?”


    谢烬洄语含笑意,提醒道:“我要是喝了,不得把你们冲散?


    算啦,算啦,你们团圆,我心里干杯。”


    大哥端酒示意,起了头。


    “愿我们八兄妹,情!”


    “比!”


    “金!”


    “坚!”


    呃,还带一个字接龙的?


    就听五哥续上的是:“同!”


    “生!”


    “共!”


    到我了,我知道该说啥字,但那字我认为结拜的时候说不应景。


    所以我声音响亮,大喊一声:“灰!”


    我承认,我脑子记忆最深刻的不是石头就是微尘,全都能磨成灰。


    哥哥们笑了笑,不挑我的理。


    随即,他们一起敬向我,哥哥们又心有灵犀了,同声说:“妹妹莫怕,哥哥们会护着你。”


    我眼眶一热,随他们一起仰头喝下了杯中酒。


    好辣喉,怎么酿的呀?怎么这酒入体不是流,是往奇奇怪怪的地方钻。


    “好热!”我当下脱口而出。


    哥哥们正要续杯,忽然动作僵住了。


    与此同时,谢烬洄暗叫一声:“糟糕!”


    我身上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在往外拽我,是谢烬洄。


    “鸢姀,你快出来。”


    唉?


    哥哥们为什么脸色通红,全都是一副将手按在胸口,逼出酒水的动作?


    我要不要也逼一逼,可是我身体突然躁动得,柔弱无骨了一样。


    按在胸口的动作,软绵无力。


    “哥哥们,”我嘻嘻傻笑着说,“我好像一杯倒了呢!”


    哥哥们神色凝重,一起抬手施法推我。


    “妹妹,出去!”他们说。


    恍恍惚惚间,我通过心桥通道,方一踩实寝殿的地面,顿时陷入一种朦朦胧胧的绝美感受里。


    我好想去爱,极致的爱,占有的爱。


    寝殿里,像是飘起了粉色的云,一朵一朵,软软的,好像靠上去,跟它们睡觉。


    其中,最软的,最心意我的,就是飘过来扶住我的谢烬洄云。


    他不是粉色,他就是色,是我爱的色,敞开身心,想要融入的色。


    我见到他就挨上他,在他怀里蹭啊蹭。


    “谢烬洄,你拿的什么酒啊,这滋味太怪了,太怪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情不自禁踮起脚,吻上他的下颌。


    心里翻滚着酒水带来的浓情,它在吞没理智,迫使我忘记理智。


    我一边吻,一边呼出粗重的气息,对他说:“谢烬洄,我想要你。”


    这一刻,我猛地想起他不能漏,吓得我在他怀里缩小。


    “谢烬洄,那酒……”


    “对不起,鸢姀。”谢烬洄第一次没有回应我的任何吻,他愧疚地垂眸看我。


    “鸢姀,你还记得吗?


    我们劈婚书那日,慕衡神君,除了拿缚仙云锁绑我们外,还想让姻缘仙取来藏在紫极殿里的一种酒,说是可以控制我们。


    当时,我并不是那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把这件事想起了,可是已经晚了。


    我刚才图方便拿的酒,正是姻缘仙藏在此处的姻缘烈酒——十世红缠。


    鸢姀,对不起,我今夜会好好守着你,你挺过今夜就没事了。”


    我在他怀里,时而清醒,时而迷情。


    “十世红缠啊?好酒,好喝!呵呵。”


    “不,谢烬洄,我不能碰他,不能,不能,不能……”


    谢烬洄既心疼又自信,他把一次次推开他的我重新护在怀里,边爱抚边说:“鸢姀,你可以碰我。


    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只要能好受一点,怎么对我都行。”


    我渐渐听不懂他说话的意思,不能碰他的心理防御竟也开始起了作用,我开始出现幻觉。


    幻觉里不是欲望的爆发,而是陷入了,我和谢烬洄彼此陪伴了十万年的菇溟幻境里。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朵蘑菇,我是不会动的蘑菇。


    可我眼前的谢烬洄却在动,我伸手摸上他的白蘑菇脸,笑道:“谢烬洄,你是,红菇,平菇,香菇,还是杏鲍菇。”


    谢烬洄的眼睛里,闪烁着诱我咬他一口的神采。


    “鸢姀,我是,见手青。”他笑着哄我,一下一下,在我蘑菇头上拔草棍。


    我不能咬他,因为我是蘑菇,我不会动。


    谢烬洄忽而长叹,欣慰又感动地将我紧紧抱住。


    “鸢姀,我的鸢姀,你是把自己锁在幻境里了吗?你要记得,我就在你身边,你呆多久,我都陪你。”


    可他这话刚说完就食言了。


    他突然将我一推,自己退后好远,我听到他在对体内的哥哥们怒斥。


    “你们,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谢烬洄像是变透明了,哥哥们的声音透了出来。


    “溯澪,这酒咱们可承受不了,你自己受着吧!”


    想来,是哥哥们把就酒逼了出赖,全洒给了谢烬洄喝。


    我能听见他们说的内容,但意思就不太懂了。


    谢烬洄夹紧双臂一顿颤抖,咬牙道:“我怎么受,我能受得了吗?


    这可是七口十世红缠酒!”


    他躲在角落,默默给自己念咒。


    “我不能漏,我不能漏。


    啊,鸢姀,我想……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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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转身看墙,缩成一小团,肩膀抖啊抖啊抖。


    我这边寻思,蘑菇也会冷吗?


    眼前,飘起我的水袖,我看这朵云不错,要是盖在谢烬洄身上,他做蘑菇就不会冷了。


    那一刻,我因为心疼他,破坏了蘑菇的法则。


    我竟稀里糊涂,开开心心捉住自己的袖子,以为捉到了云,兴高采烈迈起蘑菇脚。


    朝谢烬洄跋涉过去。


    我将袖子盖在他的头顶,谁知,这株蘑菇猛地长高。


    他转身站起,眯起的眼睛里,尽是喷洒孢子之前的隐忍。


    谢烬洄伸出双臂,将我打横抱起,带着我迁徙到一片新的土地。


    我感觉我倒了,倒在一片松软亲肤的丝绸里。


    身下很熟悉,好像我记得我总睡在这里,蘑菇头底下也被垫起。


    我隐约想起来,我现在倒卧的地方叫做床榻。


    啊,床榻也可以长蘑菇呀。


    我张望蓝天,可是我之上如今只有一片压低的白云。


    这云飘啊飘啊,不断下沉,竟落下了零星的雨。


    这朵白云洒落的雨滴,从蘑菇盖,落到蘑菇脚尖,将我汇成一条河。


    我跟随云朵的清凉和燥热,身体波澜起伏着。


    云头不仅蕴藏雨滴,还有好似闪电从我心里发出,又不断降落。


    一波一波,震颤着我微微酥麻的身心。


    我觉得自己仍然是十万年幻境里的一朵蘑菇,我不会动但有什么东西在促使我晃荡。


    晃荡,晃荡。


    与在幻境不同的是,令我震颤的事物并不是外面的狂风和地动。


    它是来自内部的,张牙舞爪的渴望,不断掀起风浪,让我想要跟着云脱胎换骨,一起流亡。


    隐隐约约,我好像看到了幻境里的龙。


    这条龙又回到了我这挺蘑菇身边,只不过它缩小了,盘桓着。


    正在每一个女子为夫君守护的门前摩挲颤抖。


    我记得这条未化龙的小虫,曾住在我和谢烬洄之间。


    它既然出现了,那么谢烬洄在哪儿,他怎么没在我身边?


    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我听到他在我上方回应。


    我惊慌失措,难道内外席卷而来的迫害,已让他死去飘成了孢子?


    而我,已经倒下,就要死了。


    我害怕了,不断喊他的名字。


    “谢烬洄,谢烬洄!”


    我想要站起来,作为一颗顶天立地不成,至少有谢烬洄倚靠的蘑菇。


    我使劲儿挺起身体,撞上了云。


    上方,谢烬洄的脸,瞬间冲进了云雾,我看见他悬在我头上,沉醉又隐忍的面容。


    我忽然意识到我们都不是蘑菇,但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想不通!


    他的唇落在我额头,眉尖,嘴唇……


    我听到他身体里有蚊子一样嗡嗡唧唧的噪声。


    它吵着:溯澪,八妹你俩把持住啊。


    好烦,我伸手拍蚊子,好似啪在谢烬洄的左脸,他可能也厌烦了它们,也抽了自己一嘴巴。


    我刚想去撩开他的发丝,却发现他又变成一朵多雨的云。


    雨滴一点一滴依次落满我全身。


    我这只蘑菇好想抬起脚,缠上这朵云。


    但我不知道是否能从土里拔出脚。


    那一夜,似乎雨很大,发水了,谢烬洄这朵蘑菇也被我舌间的雨,淋湿了。


    我们在风雨中互相倚靠,是头一遭如此丝滑的触感。


    直到我醒来时才发觉,床榻上散落着我们全部的狼藉。


    清晨,阳光还很隐晦,我披着谢烬洄仙力缭绕的薄雾衣,躲在他怀里。


    这是一场一切都发生在边缘的——未遂。


    我怀住他的腰抬头看他,“夫君。”我笑着说。


    他低下了头,遗憾而庆幸的苦笑着:“还不是呢。”


    我们吁出一口气,是惋惜,更是劫后余生般的释怀。


    他,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