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们诚意给的太足了，一个个跪下，地上脑门哐哐往冰层上磕。


    我也被他们感染，听着哥哥们高喊，往凉冰冰的地上磕头。


    “今日，我们兄妹八个，冰原八结义，但愿我们这同根同源，同宗同血脉的异姓兄妹，能够……”


    听着不对劲儿，但氛围到位。


    我举起手接茬跟着高喊：“同年同月同日，同化灰。”


    总觉得谢烬洄这时候笑了，是那种按着肚子捂着嘴，生怕我感应到他笑话我笑出眼泪那种笑。


    哥哥们齐刷刷看向我，眼中清一色怜惜，轻轻摇头。


    大哥一摆手，招呼我们一众异姓的亲兄妹，重新坐回八仙桌。


    三哥馥嗅手拄桌面，叹了一口气，说：“前几日我尚沉睡，听溯澪说咱们兄弟七个日后的命运时，我还一点儿也不畏惧。


    怎么今日见了妹妹，就觉得心里发空，舍不得见你也……


    哎……”


    我动了动嘴唇，不知说啥才好，即便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他们的心境，我也很难理解。


    五哥捻触双手交叠一握，触接过话茬。


    “是啊，当日与那七个阴鸷小子抗衡，本就抱着互相湮灭的决心。


    没成想它们居然以我们为掩护，在我们背后自爆，还逃窜到了下界。


    害得我们刚刚才从支离破碎的大梦里苏醒过来。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溯澪接受了我们，还在有生之时见到了妹妹。


    说真的，我现在其实很期待那天到来。”


    说着，他伸手碰了碰虚空，笑道：“这世间的极致我已感受到，诸位兄弟不也是同感吗？


    至于妹妹，她愿意来到这里，说明她也非常乐意这么做。”


    我疑惑地看着哥哥们，他们提到溯澪，通过只言片语也能推断出，他们其实已经知道了谢烬洄的意图。


    只不过，在他们看来，谢烬洄就是溯澪。


    而且他们好像完全臣服，且遵循溯澪的任何决定，甚至甘心赴死。


    既然如此，我便把我的疑问开诚布公地说了出来。


    “哥哥们，你们和逃离到下界的七欲原本是一体，为什么七欲还会分裂。


    为什么他们想着灭世，而你们却在顺从溯澪，等待牺牲？”


    六哥憧思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那七个小子跟我们是一体，从来都是。


    最初溯澪舍下我们时，我们别说十四个意识，连一个念头也没有。


    我们只是一团无欲无求无形的存在，因着原本是溯澪的一部分，我们渐渐形成流动的混沌。


    溯澪将我们安置在无界天外的冰涯之下，那里的水域其实是他的诞生之地。


    我们在那片水里沉浮，溯澪的叹息时常吹到我们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有了感知，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溯澪了。


    最开始一切都好，因为我们还是一体，但因为知道，就开始了分别。


    溯澪一叹气，一半的我们觉得他在难过，另一半的我们觉得他在迷失。


    渐渐地，一体的我们遵循了世间一物一阴阳的法则，变成互相对立的二。


    我们兄弟因为有了意识而喜悦。


    能看到无界天外的奇景，能感知冰和冷，我们都觉得满足。


    而另一半，他们则因为有了意识而陷入痛苦。


    他们心底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留恋。


    我想，是留恋和溯澪在一起时的完整感。


    我们也留恋，但我们也欣喜于有了自我探索的视角。


    他们总想回去，但是回不去了，溯澪发现我们的异变后，就将我们带到下界。


    我们看到了新的天地，看到了火焰热风，苦难和折磨，我们觉得每一种遇见都是收获。


    但他们不同，他们逐渐恨透了溯澪，也恨透了我们。


    溯澪是神明，他不是从下而来的神仙。


    他身体里的我们，就是他囊括世间所有，送给自己的「玩具」。


    在他以光身幻化成实体时，我们便是他理解众生的眼耳鼻舌身意。


    对了，他还携带生死，生欲就是桑生，是我们最小的弟弟。


    而死欲叫做将屠，他是那一部分七欲里最小的。


    他本是死欲，却不愿自己死，喜欢见他人他物惨死。


    我们很是奇怪，从溯澪身上掉下来的我们，怎么会沾染世间的欲望。


    变成他们那种残害生灵，取代溯澪的邪恶模样。


    后来，我们被他们镇压在体内的几万年了，总算想通了。


    当年溯澪舍下我们，定是受了委屈，他不是心甘情愿。


    我们因此，一半还是他，一半成了恶魔。


    现在，他连自己都舍了，要将这场生灵涂炭止息。


    我们，当然愿意献身，当然愿意以自己的毁灭，换来天下清宁。”


    六哥说得很缓慢，不像话语，而像一条流动的时间河。


    我跟着他，在半梦半醒的恍惚间，仿佛跨越了几十万年。


    看见了无界天外的寒，也感受到了人间炼狱般的焦灼。


    我知他句句属实，就连八仙桌，都是溯澪舍下我们后，神识里疤痕的形状。


    可是，作为情根的我，怎么还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爱也好恨也罢，就算是平静……


    什么都没有。


    我此刻，更想确定的，是他们知不知道，溯澪当日的舍，到底性质如何。


    “哥哥们，你们是否知道，溯澪当年的舍，有可能不是因为不够格，而是他需要降格，才能得到太素无念石认可。”


    七个哥哥同时点头，大哥说：“我们知道。”


    “那，另外的七欲也知道吗？”我迫不及待，脱口而出。


    坐在我身边，七哥歪过头，发间的日轮暗淡了一瞬。


    “他们是，不愿知道。


    他们宁愿相信，他们认定的真相。


    那便是，溯澪为了谋求天帝之位，弃他们不顾，还将他们作践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们恨他，所以，处心积虑后，取代了他。”


    简单来说，就是溯澪帝君的七欲发生了分裂。


    七个哥哥想殉道，七个反派想灭世，


    而我呢，是他最开始舍下来的「情根」，啥也不知道不说，还长成没心的石头。


    这时，一声叹息从我们头顶传来，绕到脚下冰层，扩散开来。


    四哥甘尝当时一个酒葫芦飞出去，骂道：“溯澪，你少给老子唉声叹气，给老子憋回去。”


    呃，我有点儿尴尬，谢烬洄叹了一口气就被骂了。


    哥哥们的脾气，好像也不是多好，这会儿全抬着头，往四面八方瞪呢。


    我们在谢烬洄体内，七个哥哥以为他就是溯澪，还不知道他其实只是溯澪神识所化的一个炉子。


    谢烬洄清了清嗓子，“七欲呀，我家鸢姀已经陪伴你们许久了，现在，能让她回来陪我吗？”


    哦，谢烬洄是想找我回去核实情况了。


    我刚要起身，哥哥们就一齐怒我不争气地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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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起说：“不可！”


    吓得我赶紧坐好。


    忽听二哥默默点头，说：“妹妹，原来你叫鸢姀。”


    我说，敢情咱们兄妹热络半天，连我名字他们都没感应到！


    这说明，我给自己信息设下的防御罩，效果真好。


    我半挖苦半怀疑地问：“哥哥们，那部分七欲冒充圣晟天帝那阵子，对我态度就很暧昧。


    难道你们不知道？”


    大哥带动全部哥哥点头。


    “我们被他们封印了。”


    “对，直到溯澪用寒契诺焰伤了他，我们才有机会破出。”


    “唉唉？我记得，我们和那几个小子激战时，是有个小丫头在灵视我们。”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但是看不清啊！”


    “嗯，很模糊。”


    “原来，妹妹那时候就在意我们了，可惜，今日才相认……”


    “是啊妹妹，别怪哥哥们，当日没认出你来。”


    ……


    人多聊天的效果就是好哈，我记得是谢烬洄要叫我回去，不，是出去。


    然后我诧异哥哥们不知道我名字。


    现在呢，话题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又听到谢烬洄清了清嗓子，尽量保持客气地说：“把我夫人还我。”


    “我呸！”


    唉？谁呸的，好几个哥哥都做出了呸的动作。


    四哥拿他的酒葫芦敲桌，愤愤道：“溯澪你小子别胡说，叫什么夫人，咱们七欲的妹妹岂是这么好欺负的。


    要叫夫人，娶了再说，要娶鸢姀，先把辈分弄明白了再谈。”


    我的天呐，哥哥好威武，感觉不错嘛。


    谢烬洄难得哑了口，应是陷入极大的沉默里。


    “溯澪，别装哑巴，赶紧的。


    要不你进来，咱们当面谈！”


    四哥咄咄逼人，他教唆谢烬洄进来。


    哎，可惜，他进不来。


    谢烬洄还是不做声，四哥一拍桌子吼道：“好你个溯澪，老子出去揍你啦！”


    五哥虚虚按了按四哥肩膀，笑着劝说道：“行了，四哥，咱们可不能出去，一出去溯澪可就漏了。


    要是让那七欲是感应到咱们，将咱们一吸，咱们不就助纣为虐，又没好日子了吗？”


    “是啊，溯澪不能漏。”二哥说。


    七哥忽然冒失开口。


    “四哥，溯澪要是能漏，咱妹妹估计早就是小媳妇，而不是小丫头了。”


    我瞬间僵硬了，浑身羞怒成爱什么色什么色的彩虹。


    四哥瞅了瞅无限哀愁尽垂头苦笑的我，嘿嘿一笑。


    “哎，白瞎我这妹妹，一辈子守寡。”


    妈呀，非空山快来呀，助我石化。


    “是呀，是呀，咱妹妹喜欢他，他对咱妹妹百依百顺就行。”


    “对对对，百依百顺，今后都得百依百顺！”


    今后啊……


    我心想：今后还有多久呢，我无奈笑了笑，反正有今后。


    “溯澪，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去了。”四哥对着虚空吼。


    谢烬洄笑着回应。


    “听见了，彼时竟不知，你们这么对我脾气。


    今日初识诸位，真是久违了。”


    “唉唉唉，少来这套，你是咱家八妹小情人，快快快，叫声舅哥听听。”


    “七位舅哥好。”我听着谢烬洄讨好回环的声音浑身发麻。


    “可否请七位舅哥做主，将鸢姀嫁给我，端茶倒水暖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