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亲人

作品:《本城主纳个太子妃又何妨

    这话,撂下容易,真要定下罪名,却没那么简单。


    一来,除了已死的尹仪指证说辞,以及一块难以查证的玉佩,并无其他实证能够证明姜密是北狄内应,更遑论所谓京元之乱的背后主谋。


    二来,她远离京师,本就是遵循父亲遗志,远离是非,图个清净,可若这“叛国”罪名扣下去,便再无转圜余地,她便必得一查到底,直到水落石出。


    这背后的浑水有多深,她比谁都清楚。


    辛师目光变幻,沉默半晌,道:“接回来罢。”


    张昭德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应下,吩咐下去,不消片刻功夫狱卒便将人带出了刑事堂。


    辛师没跟姜密坐一辆马车,只掀起帘子远远望了一眼。


    那蒙尘的白衣在灰扑扑的人群里依旧清朗得扎眼,只是明显瘦了一大圈,被风一吹,宽大的衣袍空空荡荡。


    “大人,”张昭德凑到马车窗外,“是让姜公子与大人一起……”


    “直接送回府。”辛师打断他的话,忍了一下,忽的掀开帘子,皱眉道,“他不吃,你就这么由着他?”


    张昭德被问得一懵,回过神,车帘已落下,马蹄哒哒远去,溅了他一身灰。


    ……


    姜密回府后,抬眼望了一圈,并未看到那个想见的身影。虽早有预料,心下还是不免空落。


    偏厅里,谢盼山提着药箱,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他半晌,末了叹口气:“过来坐吧……手伸出来我看看。”


    姜密闻言,安静坐在杌子上,乖巧地伸出了手。


    那雪白的绷带染了尘,又浸着血,若是以往,谢盼山必得气骂几句,今日却只是又叹了口气。


    伤口三日未换药,边缘已开始发炎,需得切除溃烂的皮肉重新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谢盼山闭口不言,姜密也只是垂下眼睫,一声不吭。


    谢盼山心底其实是不信的。什么北狄内应,什么京元之乱主谋?他行医二十五载,见过千人千面,不敢说洞察人心,但凡是郁于身心者,内凝于气,外显于色,故而善恶奸邪,总能从气色脉象上窥见几分。


    姜密这小子,秉性纯良,心思纯粹得几乎透明,满心满眼除了辛师再装不下别的了,上哪儿去盘算那些个奸邪之辈的阴沉算计?


    他收起针线药罐,思忖这其间许是有什么误会,毕竟那北狄人一面之词如何做得准?便低声开口:


    “我知你过往记忆有所恢复,”不出所料,姜密还未收回的手一僵,“若你……真与此事无关,便向她解释清楚。”


    “你与辛丫头四年朝夕相处,那北狄人不过一届外人,空口白牙罢了。你但凡开口,她未必不听。”


    姜密却低下头,默不作声。


    谢盼山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倒底想起了什么?”


    姜密低声道:“我……并不能记全,那些记忆……皆是在梦中零碎闪现。”


    记忆不全?谢盼山心下急转。


    “我记得,一个没有光的地下室,”他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油烛光影在他展开的臂间轻摇,谢盼山目光微凝——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腕上,竟有一圈不显眼的凹痕!


    除非在骨骼还未长硬时就被长期镣铐,否则人骨如何留痕?


    姜密眼睫颤栗,声音低哑迷蒙,“我……似乎自小便被锁在那里。”


    竟与那北狄人所言对上了……谢盼山倒吸一口气。


    “罢了,你还是别说了。”简直越描越黑。


    但谢盼山仍觉哪里透着古怪,沉吟片刻后道:“以往给你调理身子的药里,为了让你安神入睡,调养生息,我加了月见草、柏子仁、合欢花、沉水香、茯神等药材。”


    “但眼下……你若想要自证清白,便只能靠自己,靠这儿,”谢盼山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低头在药箱子里一阵捣鼓,翻腾出一个简陋的药囊递给姜密,“把这个放枕边,里面加了梦华草,能让你夜间多梦。”


    姜密“嗯”了声,接过药囊。


    谢盼山神情复杂,终是一声长叹,似是无意留下一句:“膳房里留着……煲好的乌参鸡汤。”转身出去了。


    ……


    他离府前又去后院见了一趟辛师。


    辛师刚练完功,周身气血通畅,正惬意地由淡月揉捏着肩膀,见有人前来,下意识挥手,扬了扬手中酒杯权作招呼,待看清是谢盼山,动作瞬间僵住,手忙脚乱地想将酒杯藏到身后。


    谢盼山:“?”


    辛师悔得肠子都青了,眨眼功夫,谢盼山已经一边旋风般冲到跟前,一边怒骂:


    “辛!!师!!你这死丫头又喝酒!!!我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完蛋。


    那壶只喝了一口的罗浮春,不出意料被谢盼山没收,塞进了他腰侧的木箱里。


    辛师愁眉苦脸,咂摸着嘴里残留的酒香。


    “怎么?还没喝够?”谢盼山冷笑。


    辛师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谢盼山重重哼了一声,眉头拧得死紧:“你五年前落下的旧伤,虽已恢复大概,但底子还虚着,绝不能纵酒伤身!”


    “就一口……真不喝了,不喝了。”辛师连连点头保证。


    直到案上酒杯里被换为温和安神的姜枣茶,谢盼山脸色才由阴转晴,道出来意:


    “那小子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辛师身形一顿。


    她拿起茶杯,低头吹着茶汤热气,氤氲的水雾模糊了她眼中的神色:“若他真是北狄内应,大景十万儿郎……他必血债血偿。”


    谢盼山道:“是与不是,总得拿出证据……这趟浑水,辛丫头,你真要蹚?”


    辛师没答。


    谢盼山又开口:“五年前之事,皆已归尘土。当年将军所愿,是你后半生平安自保,而不是搭上性命,去求一个未必有结果的真相……”


    辛师打断了他,脸上挂着罕见的冷笑,语气咄咄逼人:“之前教我警惕姜密的是你,现在又来替他开脱?”


    “我并非为他开脱……”谢盼山看着忽然冷言冷语的辛师,心下黯然——


    还是这样。


    这五年来,她看起来没心没肺,在大通城主之位上混得风生水起、泰然自若,似乎已从当年阴影中走出来,可真若一提及五年前,辛师便立马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准炸毛。


    就像现在。


    谢盼山知道,辛师心底未必不知姜密背后恐另有内情,可当他稍一提及,她便登时竖起尖刺,句句护卫那已归黄土的十万英魂。


    也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弥补些许她当年未竟之事的愧疚与遗憾。


    夜寒露重,时起的风凉意逼人。二人僵持之际,淡月看着辛师身上单薄的衣裙,悄然退下,回房中去取保暖的大氅。


    谢盼山眼底浮起不易察觉的疼惜,他没再为自己辩解,只道:


    “也并非教你做事……阿辛,无论你做何决定,你只需记住——”


    谢盼山站起身。淡月也正好回来,轻柔仔细地把大氅披在辛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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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那毛绒触感细密温暖,驱散了几分夜的寒凉,耳边,谢盼山平淡的声音在摇晃的油烛光里荡开。


    “你的身后,永远站着淡月,站着银朱,也站着我。”


    辛师眼眶似忽被热气烫着了,微微发红,她别开脸:


    “我又不值得你们这样……”


    声音有些大,有些急,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声线里隐约的哽咽。


    “我凭什么?我算什么?”


    “五年前……父亲本可暂弃城暂退。”


    “若非我一意孤行,在朝廷援兵抵达前,执意率三千骑兵先行,他又怎会为了接应我,死守漠城?”她语似飞刀,刀刀不知是在凌迟谁的血肉。


    “若非我在铁门关弄丢了北狄行军图,又怎会一拖再拖,延误半月才寻得敌军主力?”


    “若我能早半个月截断敌军粮草,十万大景儿郎,又何至于……葬身他乡!”


    “我恨……我恨北狄狼子野心!我恨援军迟迟不至!我恨那个通敌叛国的内奸!可我自己呢?我就清白了吗?我也是罪人!我凭什么安然活到现在?凭什么得你们如此相护?我恨不得五年前就把自己……”辛师手上力道忽的失控,杯盏碎裂开,滚烫的茶水混着碎瓷片自她指缝间溢出,“千,刀,万,剐!”


    一只温热的手却轻轻覆上了她沾满茶渍的手背。


    淡月的手指比之常年习武的辛师,更为纤弱,此刻一相触,顷刻就被滚烫的茶水烫红了,她却恍若未觉,只是温柔而坚定地、一点点掰开辛师紧握的拳头,拂去那些细小的碎瓷,声音轻软却清晰:


    “大人,可若没有您当年死战不退,大景千万百姓,早已沦为北狄铁蹄下的亡魂。”


    “我相信,将军、还有那十万将士,他们所求与您并无不同。”淡月眼中映照着亭中晚灯,“护我河山,守我百姓,万死,不辞。当年是大人拼死守住这天下,您不是罪人,您是我大景的英雄。”


    急促的呼吸渐止。


    那手心的温度,顺着相贴的肌肤,顺着流淌的血液,一点点蔓延,温和细密地包裹住她颤动的心脏。寂静的春夜里,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如玉兰,如春草,似舒展再生。


    却在此时,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


    “大人!户部主簿柳大人、都尉崔大人求见!!”


    辛师顿住,眼中些微失态顷刻褪去,恢复清明。她敛眉抬眸,在一旁二人眼里皆看到了不解与凝重。


    已至亥时,宵禁时分,若非紧急要事,这二位绝无可能在此刻登门。


    辛师霍然起身,裹紧大氅,大步流星地朝正门走去。


    ……


    “嘎吱——”


    朱漆大门从里打开。


    门外,焦急踱步的柳文渊却如闻天籁,急急抬头,就连他身边那位身形高大魁梧的崔同也一瞬望来。


    洞开的高门之下,乌发朱唇的女子披着黑色大氅,迈步而出,一边随手将披散的长发挽起,沉静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何事?”


    二人这才似乎意识到深夜拜访不大妥当,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事态紧急,已顾不得许多。


    他们匆忙躬身行礼,柳文渊语速极快地开口:


    “深夜惊扰大人,下官罪该万死,容后定当登门谢罪!但眼下情况紧急,恳请大人即刻随下官移步——”


    “去何处?”


    柳文渊抬起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大通城城门。大人,北狄承诺释放的战俘……已提前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