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青推开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愣了会儿，立刻跑到程父程母的房间敲门，程父很快出了来。


    “你妈刚睡着，小声点。”


    “我是过来问宝珍的，你们回来的时候她在吗？”


    “你在说什么，她难道不是跟你和爱宝一起回来的吗？”


    但是看程少青的表情，程爸爸立刻意识到陈宝珍给落下了，两个男人一同下楼去。


    程爸爸径直往电话机走：“你开车去饭庄找人，我打电话叫附近的部队的同志先去找。”


    程少青则默念着：“肯定不会有事，珍珍一直都挺厉害的，她肯定是自个儿想办法回来了……”


    “你沿路找，注意看看有人家的地方！”


    “我知道！”程少青往外头跑。


    *


    陈宝珍跟陆晏洲说了地方后就在外头等着了，她身上湿，而且人家也还有事情做，不好在别人屋子里待太久，于是就拿了一杯热茶。


    从她自个儿走下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是月明星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还好有一杯热茶。不然她整个手脚都冻麻了，她心里更是冷。


    是不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现在吃一点苦都觉得受不了，陈宝珍盯着手里的热茶。


    以前淋着雨下地干活不觉得很冷，以前走再远的路也不会觉得累，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会觉得很饿，以前只有阿爷一个人在身边也不会觉得难过。


    现在就什么都忍不了。


    陈宝珍，你被大城市的糖衣炮弹打倒了！你不坚强了！


    陆晏洲开车找到陈宝珍，发现她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屋子里头暖黄黄的光只有一点点落在她身上，更多的是寒冷和黑暗。


    明明这个城市里有万家灯火，却为什么没有属于陈宝珍的一盏呢？


    “陈宝珍！”


    陆晏洲下车来朝陈宝珍跑过去。


    陈宝珍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怏怏然转过脸，然后就被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抱了个满怀。


    “陈宝珍！我过来了！”


    “陆晏洲。”陈宝珍仰倒。


    陆晏洲抱着陈宝珍像是抱着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头发是湿的，衣服是湿的，她的鞋子脱在路边，两只脚就这么光光地踩在地上。


    陆晏洲立刻脱下他的制服外套给披在陈宝珍身上：“走，别在这里坐着了，到车上，我带你去最近的招待所洗澡换衣服，对，还要吃饭！想吃什么？羊肉汤？大肘子？猪油饭？”


    陆晏洲感觉到胸前有一点热乎乎的湿意，他摸着陈宝珍的脸，发现是她在流眼泪。


    这一点眼泪让陆晏洲的心都痛了。


    “没事的，哭什么，我不是来了吗？走走走，快点去换衣服吃饭，舒服了人就不难受了。”


    陈宝珍并不是因为不舒服而哭。


    她虽然很冷很饿，却一直都没有哭。


    直到陆晏洲来的那一刻。


    直到陆晏洲抱住她的那一刻。


    因为太美好太需要，所以她才会哭。并不是这大城市的糖衣炮弹把她打倒了，而是因为她有了依靠。


    陈宝珍揪紧陆晏洲胸口的衣服不愿意放手。


    陆晏洲感受到陈宝珍的依赖，静静地也不动了，就让陈宝珍环抱着自己。


    屋子里头有人想要探头出来看一看，结果一瞧一对青年男女这么抱在一起，赶紧又缩了回去。


    过了许久陈宝珍才松开了陆晏洲擦擦眼睛：“我还欠打电话的钱。”


    “我去给！”


    陆晏洲摸摸陈宝珍的小脸，湿漉漉冰冷冷的，还是赶紧从这里离开得好。


    他去屋子里头给了打电话的钱，也谢谢了人家的热茶，出来之后赶紧抱着陈宝珍去了车上。


    车上比外头暖和，陈宝珍进到车里打了个寒战，陆晏洲把陈宝珍一条胳膊揣在怀里开车，他体温高，这么抱着总要好点。


    “宝珍，要不要到我家来？不是陆家，是我家。”陆晏洲平静跟陈宝珍聊着：“我现在这个级别可以分房，单位正好有楼，申请就行，咱俩没结婚，我可以借着你住。你今年九月去念高三，那边正好有好的学校，离总局近，安全。”


    “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不好的，只要你过着舒坦就行了。我看你那个家，不如没有。”


    陈宝珍咬唇想辩驳，却被陆晏洲抓着手放唇边亲了一口。


    “我早就看不惯了。如果我没有接你的电话，那你怎么办，走一晚上走回去？”


    “那也不能去你那儿住。”


    “你想怎么着，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是打架进局子就是找不到家，成天让我担心？”


    陈宝珍心情低落：“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多心疼心疼你自己，我就高兴了。”陆晏洲叹气。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陆晏洲找了个招待所，把车停下来让陈宝珍住进去。本来住招待所要开介绍信还有身份证明，陆晏洲穿了公安制服，亮出公安证，不让住也让住了。


    这边还是属于京市郊区，招待所的房间比较简陋，不过有单独的洗澡间，陆晏洲试了试热水，温度还不错，叫陈宝珍进去用热水赶紧冲冲。


    “我来的急没想着给你拿衣服，你洗完澡先穿我的制服，我问招待所借个熨斗，给你把湿衣服弄干。”


    “那你站在浴帘外头，我把衣服给你？”


    陆晏洲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刚刚说那话没想到这一层。


    陈宝珍倒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的，进了浴室拉上浴帘她就开始脱衣服，陆晏洲侧身站在外头，虽然说不瞧，但也能从浴室灯光打出来的阴影里看到陈宝珍。


    她脱下了他的公安制服。


    她脱下了她的针织衫。


    她手绕到背后解开了她的内衣。


    陆晏洲感觉脸开始发烫，之前只是想着把湿衣服熨干，但他没想到女人还有一些贴身的衣服。


    “陆晏洲。”陈宝珍喊他。


    浴帘拉开，雪白的臂膀伸出来，几件衣服拿在她手里，陆晏洲匆匆接过出了浴室。


    最上面的是一件雪色的小衣，圆弧凸起，这么……这么鼓的吗？当一种记忆里的东西具体化之后，陆晏洲难免胡思乱想，赶紧团了两团，把它给盖住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陆晏洲拿着一些吃的，还有差不多干了的衣服重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