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洲说不出来什么了。


    有的时候人知足是一件好事，有的时候知足反而会让人觉得难受。


    过去太苦了所以才会觉得这环境还行？


    周淑兰从哪里找来的小苦瓜，当保姆不敢吃肉吃鸡蛋，住个破发廊一天五毛钱工钱还觉得自己占了多大便宜，给她钱上学家里人不肯还要她还回去，能说什么呢，像她这样单纯得发蠢的人这世界上都不可能找到第二个。


    陆晏洲算是完全相信这人绝对不可能是周淑兰找来对付他的了。


    “对了，陆队长，你到锦城出差是要干什么啊？”


    “调查任务，你就不要多问了。”


    “哦……”陈宝珍觉得陆晏洲脸色不好，也有他看起来很疲惫的原因：“你要不要坐下来，我给你洗个头？洗完了会很神清气爽的！”


    陆晏洲斜了她一眼：“有这时间多看看你的教材学学习，真把自己当发廊小妹了。”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说洗头，谁还嫌活少啊。”


    陆晏洲这才正眼看陈宝珍，所以是他才搞的特殊？


    但陈宝珍已经开始严肃地指责自己：“而且当发廊小妹也不差啊，你不要小瞧发廊小妹，不偷不抢，都是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职业可没有高低贵贱的分别。”


    “抱歉，是我刻板印象了。”


    陈宝珍沉稳点头接受了陆晏洲的道歉：“没关系。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


    陆晏洲默默接受了一点思想教育，看了一圈只会越来越皱眉头，那边董进国他们还等着自己，于是跟陈宝珍道别。


    “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去锦城招待所找我。”


    “知道的。”就算有麻烦她也肯定不会去找他啦，陈宝珍心想。


    不过自陆晏洲他们大队的发现陈宝珍在发廊干活之后，梁冬美大家都还会过来找她玩。


    虽然大家跟她相处和以前差不多，但人都很疲惫，也总是在这里像是观察着什么，陈宝珍大概知道陆晏洲他们现在遇到了很棘手的工作。


    不过秘密任务嘛，陈宝珍也不会多问。


    这天陈宝珍的培训学校放假，陈宝珍从早上开始一直在刘姐的发廊里忙活，又是洗头又是送客人迎客人，一对夫妻在对面小餐馆吃面条，看陈宝珍看了好久，趁刘姐去上厕所，他们进到发廊里头。


    陈宝香看到有客人来放下书上前招待：“二位要理发的话得稍等几分钟，刘姐去方便了得等会儿过来。”


    “嗷，我们不是来理发的，小姑娘，我看你在这边是新来的，”夫妻俩其中的那个女人环视了下发廊，尤其温和地拉着陈宝珍的手游说她：“这边给你多少钱，我给你翻一倍，你到我那边帮我干活呗？”


    “这个……恐怕不行。”陈宝珍有些尴尬，从女人手里拉出自己的手。


    她手特别粗糙，陈宝珍抽出来的时候感觉到她的茧子要把自己手背给划破了。


    这对夫妻穿得光鲜亮丽，手表项链都戴着，女人还涂了口红烫了卷发，怎么如此劳动人民？


    “你是不知道我们开的店吧？就在市里头，新店子，请的剃头师傅都是省城进修回来的，现在正是缺人，我在那边吃面看你半天，觉得你真不错，你真可以过来！待遇保证比现在好！”


    “是啊，”那个男人也开始游说，从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出来：“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预支工资，十块，二十块的你看要多少现在给？我们是真心实意的请人！”


    男人还真开始点钱，陈宝珍立刻拦了回去。


    “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你们是不是真心实意的问题，是这里刘姐对我挺好的，我不想去别的地方。”


    “你这是有钱也不挣啊？”


    陈宝珍摇头，俩夫妻又劝了几劝，看到刘姐上完厕所回来，于是才从店里离开。


    这只是陈宝珍上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等她又去培训学校上课，坐公交遇着了个老太太，突然在站台那儿发病，抽搐抽搐着倒在地上，还就在陈宝珍旁边。


    陈宝珍吓坏了，赶紧把老太太抱起来，可老人家身体沉得要命，她使了全力也不能行，还好旁边有一个好心的男人看陈宝珍弄不动，也跟着跪在地上跟陈宝珍一块儿抱人，才把这个老太太扶着站起身。


    “现在得把人送到医院去！”男人掐着老太太的虎口跟陈宝珍讲。


    陈宝珍连连点头也很着急：“这附近有医院吗？”


    “附近没有医院，要去最近的医院得十好几公里！”


    “我们这应该怎么送啊？”


    这个时候一辆小车匆忙开过来停到了路边，驾驶座的司机摇下车窗：“是不是要去医院，我这有车！快上车！我送你们过去！”


    跟陈宝珍一块儿拖着老太太的男人立刻带着人往车后座走。


    几个人到了车跟前，陈宝珍打开车门把老太太往里头塞，但人昏迷又软榻的时候，四肢根本不听使唤，男人指使陈宝珍：“你坐进去把人往里头拉！我在外头抬！”


    事不宜迟，陈宝珍没有犹豫地跟着坐到车里，她跟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把老太太给弄到车里了。


    男人打开副驾驶的门进来：“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砰——”


    那边陈宝珍已经推开靠自己的车门下了车。


    在两个男人目瞪口呆之下，她抱着包弯腰跟司机二人讲：“正好你们两个好心人送老太太去医院吧，我今天上课要来不及了！”


    “不是，但这个老太太——”


    “我也不认识她，谢谢你们了！好心人！”


    “那你身上带有钱吗？我们身上没有钱呐！”


    一贫如洗陈宝珍哪里有钱，阿爷给她攒的那一百多她因为找到了工作还是留在家里，刘姐日结五毛她早上吃了两分钱的馒头，一会儿坐公交要五分钱，剩下的四毛三分钱全给他们能有用吗？


    这可是她一天的饭钱了啊！


    “我就只有四毛三分钱，你们如果缺四毛三分钱能看上病，就拿去。”陈宝珍咬咬牙，救人要紧她一天不吃饭也死不了，放学了走回来也可以，于是从裤兜摸出几个小钢镚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