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这种东西转瞬即逝。


    考完当晚，柳昭阳对桑寒发动技能“学神的注视”。


    桑寒不动声色移开目光，生怕和柳昭阳对视上。


    桑寒：……害怕极了。


    天地良心，上高中之后桑寒就没有这么怂过。


    不，他以前也没有这么怂过。


    看着同桌那张俊脸和眼神里饱含着的期待的眼神，桑寒当时就想请假回家避一避。


    不为什么，心虚。


    晚自习中间那节下课，桑寒溜溜达达地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看到柳昭阳手里拿着一张疑似数学答题卡的纸，一言不发。


    再一看柳昭阳桌子上已经有张答题卡了，那么，他手上那张是谁的呢？


    还能是谁的呢！是我的啊！桑寒在心里哀嚎。


    桑寒当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坐到自己位置上，拽了拽自己的答题卡。


    没拽动。


    好奇怪，再拽一次？


    柳昭阳冷冷瞥桑寒一眼。


    桑寒愣住。


    “啪”的一声，答题卡被拍在桌子上。


    “那个，我可以解释……”桑寒反应过来，慌忙道。


    解释……解释什么？


    这他不管反正能解释。


    “为什么交白卷？”柳昭阳冷声问道。


    “我……”桑寒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这个他不是不会解释，是不能解释，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好玩吗？”


    “什么？”桑寒不明白。


    “耍我，好玩吗？”


    柳昭阳咬重“耍我”两个字，整个人气压都很低。


    桑寒不敢吱声。


    柳昭阳用笔勾了几个题号，把笔重重往桌子上一搁。


    声音大得林天乐都回过头。


    这个情况是不是不大对？到底谁是校霸？


    柳昭阳冷冷扫他一眼，吓得林天乐赶忙转回去。


    柳昭阳收回目光，说：“这几题你会，为什么不写？交白卷好玩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在骗我，浪费我的时间，也不想学？”


    有的人为了几本笔记连续熬夜，有的小狮子却把考试当儿戏，也没把周末辅导和手写卷子放在眼里。


    劳动成果和付出不被重视，换任何人都会生气。


    桑寒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半天才开口：“我……不能写……”


    “为什么不能写？”柳昭阳追问。


    “……”桑寒低着头，乖乖挨训，“我说是怕拉低班级均分，你信吗？”


    “你的均分不计入班级均分。”


    “就是……不能写。”


    “你考试去了？”


    “去了。”


    “那你在考场上干嘛？睡觉？”


    “……嗯。”


    “你考试前一晚干什么了？”


    “打……打游戏？”桑寒不知死活小心翼翼开口。


    柳昭阳：……


    柳昭阳：气的无话可说。


    桑寒还想说什么，柳昭阳：“够了，不想学的话，你自便吧。”


    桑寒抿唇，缩在位置上，难得安静。


    柳昭阳沉浸在竞赛题里。


    生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柳昭阳想借此逼一逼他的小狮子。


    看到小狮子委委屈屈他心都化了好吗，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前几天他收到了个莫名其妙的短信，短信发件人自称是桑寒的父亲桑景行，扰得他心神不宁。


    他可以隐隐猜到桑寒家里情况可能不太正常，父子关系估计也有很大问题。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的父亲会让孩子的朋友远离自己的孩子，还给自己的孩子泼脏水。


    柳昭阳清晰记得刚开学那会，桑寒针对恋爱说了一堆没头没尾的话，很可能是在影射家庭情况，不出意外，他母亲的状况可能不太乐观。


    桑寒明明也和他关系更近一层，却总给他一种马上就会随风消逝的脆弱感，让他不得不担心。


    他想知道桑寒的想法和具体情况，也很想帮他，但是他不好直接提起。


    正巧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激一激桑寒，成绩对于学生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柳昭阳在赌，赌自己在桑寒心里的位置。


    毕竟他可是桑寒盖章的兄弟，目前来看唯一的朋友。


    这是国庆前最后一次晚自习，桑寒一直在盯着空白试卷发呆。


    他偷看自己的同桌好几眼，却总被漠视，这让他心里直打鼓。


    可是他应该怎么开口？


    一向多话的桑寒难得语塞，沉默直至晚自习结束。


    柳昭阳听着放学铃声，开始收拾书包，余光不动声色观察桑寒。


    很好，桑寒欲言又止，有戏。


    动作无限放慢，五本书收了整整有三分钟。


    柳昭阳耐心告罄，终于扭过头看桑寒。


    谁知桑寒直接低下头，不肯与他对视。


    气不打一处来，柳昭阳拉上书包拉链，从位置上起身。


    “同桌。”桑寒喊。


    同桌顿住身形，高冷转身，面无表情，高深莫测。


    桑寒心凉了半截，势子弱下一半：“……我们还是朋友吗？”


    连兄弟都不敢妄求。


    林天乐和魏成宇坐在前面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引起校霸注意丢了小命。


    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相同的讯号，面面相觑，同时点头。


    传言误人啊！这哪里像是凶神恶煞的混混！


    柳昭阳心尖刺痛一下，还是狠心转身离开，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桑寒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哦，不是朋友了呀。


    班级里的人走得差不多，桑寒这才慢腾腾收拾书包。


    空白的答题卡被他捡起来，和试卷在一起整齐折好，之后乱七八糟塞进包里。


    桑寒背上包，一个人走出校门。


    没有拿到家里人的签名，住校生国庆期间不能留宿学校。


    可桑寒也不想回家。


    那他可以去哪里呢？


    *


    柳昭阳回到家中，看着即将做完的笔记愣神。


    他在问自己，还要继续做这份礼物吗？


    有始有终吧。


    柳昭阳把竞赛题搁到一边，先紧着收尾阶段的知识点汇总。


    沉浸式做笔记整理是一件很耗时的事情，国庆假期不过区区五天，等柳昭阳边做竞赛题边整理完笔记，已然是2号晚上十一点多。


    柳昭阳活动下发酸的手指，伸了个懒腰，抓起许久没看过的手机。


    没有。


    小狮子没有来找他。


    快到0点了，他能等到桑寒吗。


    柳昭阳拧着眉，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他点开桑寒的对话框，开始输入，又全都删掉。


    陌生人的短信被他翻出来，又关上。


    唉。


    柳昭阳叹息。


    再等一天吧。


    明天结束小狮子还不自投罗网，他就要送上门去。


    另一边的桑寒，看着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


    他没敢打字，怕暴露自己正在看对话框。


    柳昭阳要说什么呢？


    桑寒不知道。


    耐心等到11:59，桑寒开始敲字。


    【桑寒】：生日快乐


    又删掉。


    他摩擦着手中的礼物盒，闭上眼，趴在桌子上强迫自己睡觉。


    明天再说吧。


    柳昭阳的生日总是在家中和父母一起过。


    生日蛋糕上插着蜡烛，数字是18。


    他今天成年了。


    柳父送上一本书《语言的艺术》，柳昭阳的母亲柳雁则奉上一封手写信，恭喜儿子成人。


    柳昭阳正在分蛋糕。


    嗡嗡。


    手机振动。


    来电显示小狮子。


    柳昭阳放下刀，拿着手机走向阳台，默数十秒，接通。


    “同桌……你可以出来下吗？”


    柳昭阳静静听着，没有回答。


    他在等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理我吗……没事，我本来就不招人喜欢……”


    “假期结束我就去找老刘，把我们调开，好吗？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柳昭阳再度皱眉。


    这发展不对。


    “你说句话，好不好？”


    “位置。”柳昭阳说。


    桑寒愣了会，报了一个模糊的位置。


    “……我会等你的。”


    “还有，生日快乐。”


    “谢谢。”柳昭阳说。


    嘟——


    小狮子挂断电话，心乱如麻。


    柳昭阳保持神色自然，走回客厅，拿起刀继续分蛋糕。


    可柳雁怎么会看不出柳昭阳现在的紧张。


    但她也只是看着，没有点破。


    蛋糕不大，只有六寸。


    柳昭阳切了四块，留了一块。


    这一块被他翻出小盒子装好。


    柳雁笑：“怎么，这一块要送人啊？以前你可是放在冰箱里晚上加餐的。”


    “嗯，要送人。”柳昭阳大方承认。


    “……男孩子吗？”柳雁迟疑。


    柳昭阳点头：“对。”


    他知道柳雁在说什么。


    “但我会尊重他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看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但是我们有矛盾，”柳昭阳声音一顿，“我想去找他和好。”


    柳雁自始至终都是知道柳昭阳性取向的，也没什么不能接受：“你惹人家了？”


    “嗯，是我脾气坏，”柳昭阳说，“他很好。”


    “我迟点回来。”


    *


    柳昭阳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桑寒奶茶店里坐着玩手机。


    手机里在玩俄罗斯方块。


    “要输了。”柳昭阳说。


    “哇啊！”


    桑寒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屁股从凳子上掉下来。


    game over。


    桑寒关掉游戏，低着头：“你来了啊……同桌。”


    “叫我来做什么？”柳昭阳问。


    手里的蛋糕背在身后，没有让桑寒看见。


    桑寒长长叹口气，从书包里掏出月考试卷，又摸出一支笔。


    “我要给你一个奇迹，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