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市这个空气治理得很好的城市里，只要是晴天，天一定是蔚蓝的。


    也许有云排排成行，交叉镶嵌，也许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蓝，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你发自内心的感受到宁静。


    如果不是天太热了，被迫上学的学生们可以直接坐化。


    *


    这是九月份的第一个周六。


    地面被热气灼烤地有些扭曲，而疑似来自不怕热星球的柳昭阳，正在卡点向他和桑寒约定的地点走去。


    饶是他扣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带着黑色的口罩，黑色的衬衣和黑色的排扣裤，就好似那个“□□，也依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帅啊！


    他深沉的眸子在看到人群中某一点亮色后猛地一亮。


    那是桑寒的自然卷，难得没扎起来，在阳光下颜色淡得有些发白。


    这是柳昭阳第一次见到桑寒不穿校服的样子。


    桑寒穿的很简单，纯白短袖衬衫，黑色不过膝短裤，外加一件藤黄的防晒服。


    脚下踩的鞋子倒是没有衣服那么小清新，是黑红二色的碰撞。


    柳昭阳的目光难以自持地流连在桑寒露出来的腿上。


    细，白，直，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毛色浅，连腿毛都看不见。


    “同桌这里！”


    桑寒看到柳昭阳，举起手臂大大挥手，随后还是快步向柳昭阳走去，由衷赞美：“同桌你真帅！”


    “你也是。”


    柳昭阳被桑寒揽住脖子，他轻轻拍拍桑寒放在他肩上的手。


    桑寒把手放下，一把攥住柳昭阳的手腕，带他往奶茶店去：“真的搞不懂你，我定的四点的电影看完正好干饭，干嘛非要两点来？难道你有什么要买？你要逛街？不会吧不会吧？”


    “不是。你先去点。”柳昭阳说，目光扫过奶茶店，寻一处有桌子的小角落坐下。


    桑寒没啥意义，反正他有的是力气和活力，不就是点奶茶嘛，他去就他去。


    拿着取奶茶的票回来，桑寒往桌子上一拍，坐在柳昭阳对面。


    他左手随意搭在桌子上，右手支着脑袋，仔细打量柳昭阳：“你今天怎么穿得乌漆嘛黑的？”


    柳昭阳没有接话，而是去翻自己带来的书包。


    “你还带了包？我刚发现哎，不对……等等！那是什么！你在干什么！”


    桑寒瞪大眼睛，起身就要跑，柳昭阳则早有预料，一把扣住了桑寒的手腕，让他坐下。


    哗！


    啪！


    一张试卷被柳昭阳拍在桌面上，正对着桑寒。


    这是一张全手写的卷子，题量大概十五题，都是填空。


    桑寒罕见沉默，盯着柳昭阳，面带控诉。


    柳昭阳自认为反正不做人了，不如畜生到底。


    于是柳昭阳又从包里摸出一支黑笔和两张草稿纸，“啪”地往桑寒面前再次一拍。


    “这学期讲的新知识点的基础题型。四十分钟。写完我给你讲。”


    柳昭阳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计时。


    桑寒傻眼。


    一方面是因为这张一看就不讲人性的卷子，另一方面是因为……


    他的同桌，话那么少的同桌！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居然！是为了！摁着他的头学习！


    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桑寒崩溃。


    哭着笑吧。


    柳昭阳木着脸，用指节轻轻叩击两下桌面，催促桑寒快点动笔。


    桑寒不情不愿拿起笔，扯开笔帽，扒拉过卷子，开始看题。


    一边看还一边用幽怨的眼光看柳昭阳。


    柳昭阳知道自己顶不住这种视线，干脆侧过头，却正好和奶茶店的店员小姐姐对上视线。


    小姐姐冲他微笑，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柳昭阳悻悻收回目光，他在那个笑容里感受到了打趣，还有一种广泛出现在腐女群众当中的姨母感。


    窒息。


    “478号顾客？478号顾客在吗？您的奶茶好了！”小姐姐喊道。


    桑寒眼睛一亮，笔一摔，抓起小票就要逃离这个罪恶的桌子，还没站起来，就被柳昭阳眼疾手快地摁住。


    他眼睁睁看着柳昭阳夺过他手里的小票，弯下腰，恶魔低语：“写题目。”


    他写还不行吗！


    桑寒愤愤捡起笔，继续折腾这张难度不大也没几题的卷子。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奶茶店里的顾客来来回回换了有好几波。


    柳昭阳一直盯着桑寒写卷子，桑寒反手就是一个如芒在背。


    桑寒深呼吸。


    他真的坐不住了！


    他用笔的尾部戳戳柳昭阳的小臂：“写完了，基本不会。”


    柳昭阳：……


    他看出来了。


    柳昭阳叹一口气，坐到桑寒旁边，拿起卷子简单扫了一眼。


    答案被他记在脑子里，比对起来十分快速。


    五秒后。


    柳昭阳面无表情把脸转向桑寒：“一共十五题基础题，你写了七道，对了三道。”


    桑寒眼睛一亮：“这么多！我靠我是天才！”


    “不愧是我。”


    “嗯，”柳昭阳无奈附和，“你数学考试能拿到10分了。”


    “为什么？不是三道吗？”桑寒提出异议。


    柳昭阳耐心解答：“这种难度最多只会出现在选择和填空的第一题。”


    “啊……”


    “你看这个，基本上就是书上的例题，只需要简单运用空间向量基本定理，简单运算。”


    柳昭阳用笔指第一题，抬眸看满脸难以置信的桑寒。


    桑寒直接举手提问：“同桌什么是空间向量基本定理？”


    “我记得你上课听了，还记了笔记。”这下倒是把柳昭阳问懵了。


    桑寒理直气壮：“这和我不会也不记得冲突吗？”


    柳昭阳：……


    柳昭阳简单复述书上的概念，桑寒重重点头：“嗯！”


    “记住了？”柳昭阳不是很放心。


    “记住了，但不懂，为什么这个定理是这样的？”


    桑寒撇着嘴，用食指和拇指摩擦自己的下巴，狐疑的眼神大喇喇落在柳昭阳脸上。


    柳昭阳：……我总不能把某数学家的坟挖开问问为什么吧？


    “它就像比值定义法一样，你只需要记住并运用就行。”


    “好，但是什么是比值定义法？”桑寒问。


    “……”


    柳昭阳痛苦凝视桑寒，桑寒一脸无辜回视。


    “比值定义法是初二知识点。”柳昭阳说。


    言下之意是在调侃某人吹的牛说自己初三之前无敌。


    “啊……啊？”桑寒现在就是一整个问号，随后恍然大悟，“哦！”


    “懂了？”


    “不懂。”


    柳昭阳：……


    柳昭阳捏捏自己的眉心，几不可闻叹了口气：“无所谓，公式记住，代数字，这个会吧？”


    “会！下一题！”桑寒摸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抬手把冰块化得差不多的奶茶拽过来猛喝一大口，催促道。


    柳昭阳：“下一题……”


    柳昭阳在这方面真是用尽了这辈子的耐心，他真心觉得传言中某人选择题正确率十不存一都是高估他了。


    他每讲一题，就把这题用的知识点，以及相关知识点从头到尾讲一遍，并且在心里乞求桑寒能够真的记住。


    至于灵活运用……


    等桑寒先过了这种基础到极致的关卡再说吧。


    桑寒也是满头汗啊。


    他写的时候简直是绞尽脑汁思考自己应该如何有理有据地不会和写错，并且让柳昭阳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的不可救药。


    要了老命了。


    一直到电影开场前二十分钟，柳昭阳才精神奕奕把桑寒从人来人往的奶茶店里拎出来。


    至于桑寒——完全就是一只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巴的。


    柳昭阳看他这样子碎有些于心不忍，但学是一定要学的。


    他拽过桑寒，轻轻揉揉桑寒的头。


    又细又密。


    好软。


    这时的桑寒已经无心去计较柳昭阳大逆不道的行为，强调“男人的头不能摸”的尊严问题。


    他只觉得：今天，他，就死在这！


    桑寒有气无力推开柳昭阳，蹲在墙角：“你离我远点……你不是人……”


    柳昭阳干脆一起蹲下来，又伸出蠢蠢欲动的手，对桑寒的头发进行二次摧残，二度恶魔低语：“下周继续，每周一张。”


    桑寒闻言立刻崩溃。


    他用力一推柳昭阳，自己借力站了起来。


    柳昭阳蹲着重心不稳，要不是用手撑了一下地面，这下怕是会摔倒，破坏自己的帅哥形象。


    桑寒用力搓自己的脸，把情绪调整过来。


    “今晚请我干饭知道吗？我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桑寒向柳昭阳伸出手。


    柳昭阳把自己的手递出去，放到他手心，二人双手交握。


    桑寒一个用力，柳昭阳站了起来。


    “好。”柳昭阳答应得很干脆。


    “走吧走吧，要开场了！”桑寒攥住柳昭阳的手腕就走。


    “哎哎同桌同桌，这个爆米花我买中份还是大份？”


    桑寒扒在柜台上，抬头看柳昭阳。


    被击中了，柳昭阳想。


    压低的帽檐和黑色的口罩遮住柳昭阳的神情，桑寒只能看到一双不论什么时候总是淡淡的眸子。


    柳昭阳说：“我不吃。”


    “好的吧，”桑寒点点头，看向售卖零食的小姐姐，“姐姐？麻烦中份爆米花加两杯可乐好吗？扫码。”


    “好的哦。”小姐姐温柔笑，爆米花桶上都堆出一个尖尖。


    “谢谢小姐姐！小姐姐人美心善！”


    桑寒抱起爆米花桶，塞到柳昭阳怀里，自己则继续等可乐。


    柳昭阳眄着眼看小姐姐，眼中的色彩晦暗不明。


    小姐姐有些挂不住笑容。


    好，好凶！


    “走了同桌！”桑寒拎过可乐，空出一只手抓住柳昭阳的手腕，拉他去检票处。


    “3D眼镜在观影厅门口发放，看完记得交还，5号影厅在二楼，祝二位观影愉快。”


    检票员把票根递还给桑寒，友好说出工作用语。


    “谢谢！”桑寒笑眯眯接过票根，分给柳昭阳一张。


    他倒退两步，对检票员挥挥手：“帅哥你今天又帅了！”


    检票员被夸，心情大号，微笑着觉得班味都轻了不少。


    柳昭阳快走两步跟上桑寒，一把揽过桑寒的肩膀，带他上电梯。


    “走吧，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