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在坍塌……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呼啸，山顶的积雪在顷刻间融化，裹挟着漫天的尘埃席卷着水晶球内的静谧的小城。


    男人却静静的伫立在日暮的路灯之下，眺望着逐渐碎片化的城市。


    片刻后，他将归鞘的利刃藏在身上，穿过荒无人烟的马路，找到停在废墟中的车子，准备去奔赴一场最后的晚宴。


    在打车门的一瞬间，耳边的通讯器内突然响起，里面传来漫不经心的试探。


    “在和我对视的三秒钟里，你有没有过一瞬间的心动？”


    男人动作一顿：“我什么时候跟你对视了？”


    ……


    “现在。”


    “回头看我。”


    男人蓦然回首，目光落到一片巨大的灰迹残骸上。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废墟中爬起来，与他遥遥相望，沾染着乌血的脸上染着从容的笑色，一如初见的模样。


    男人的心脏开始狂跳不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苏醒了。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灌耳入心，危机从四面八方袭来，男人听到了通讯器里传来呢喃似的倒数声。


    “三……”


    “二……”


    “一……”


    话音刚落，一把刀刃转瞬没入青年的胸口，迸发出一片鲜艳的血花。


    他缓缓撑开身后的孔雀尾巴，夺目的羽翎落日的余晖下微微颤动着。


    “你输了……”


    那人笑得张扬。


    下一秒，整个世界开始分崩离析，破裂的水晶球化作无数的碎片，坠入城市的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沙漏，吞没一切的同时也湮灭了男人彷徨的叫唤。


    “傅西柚！！！”


    ……


    三个月前。


    一则爆炸性的新闻让整个首都区都笼罩在惶恐的阴影之下，距离事情的开端已半月有余，振聋发聩的广播仍然在各个街区的上空回荡着。


    [近日，首都西区出现一种不明病毒，为了维护全体公民身体健康，政府即将进行大规模筛查，请各位公民严格遵守管控条例……]


    萧条的街道上，两侧的店铺早已提前歇业，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步履匆匆地踩在落叶上，带起一阵清脆”咔咔”的声响。


    他顺着按门牌号逐间找下去，最终停在在一间不起眼的杂货店门前，看着屋檐下那块微微泛黄的招牌，犹豫片刻，才抬脚走进去。


    柜台后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需要什么自己拿。”


    **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看到柜台后面坐着一名青年，他垂眸看着电脑页面，细碎的额发遮在眼前，大半张脸都隐没在柜台的阴影中，只能隐约看到一道削瘦的下颚线。


    **抓紧手中的公文包，不动声色地端详着青年：“我在网上下的订单。”


    青年这才抬起头，眼尾往上一挑，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男人，“赵先生？”


    **抬眼打量着这平平无奇的杂货铺，脸上出现迟疑的神色。


    青年收回目光，慵懒地往后一靠：“信不过就请回吧。”


    **脸色微变，衡量一番后，连忙找补道：“不是，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青年抱着手冷睨着男人：“说吧，什么交易？”


    **这才靠近柜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呈到青年面前，随即提出自己的要求：“找到她，请她在上面签个字。”


    青年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摆在眼前的是一份财产转让协议书，底下还附带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瞧着大约三十来岁，文静的脸上挂着柔软的笑容，略带几分温婉贤淑气质，正如大街上随处可见寻常的少妇。


    青年看着这毫无威胁的长相，兴味索然道：“就那么简单？”


    **的眼神闪了闪，停顿几秒，才试探性地回应道：“她在隔离区。”


    话一说出口，**不由得有些忐忑，因为他找过那么多组织，那些人只要一听说隔离区，无一例外都拒绝接单。


    听到“隔离区”这三个字，青年的脸色果然变了，嘴角笑容转瞬即逝。


    **生怕他反悔，连忙表示，“我可以多出百分之五十的佣金。”


    青年根据协议书上的资料，快速在搜索框里输入女人的身份信息，目光在“谋杀案嫌疑犯”那一行停留两秒，利落地合上协议书。


    “成交，先交一下定金。”


    十分钟后，两人达成交易，**的目光在青年脸上徘徊几秒，忍不住询问道：“你不怕被感染吗？”


    青年麻利地收起男人带来的文件，嘴角勾起一抹笑色：“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已经被感染了。”


    **惊恐地后退几步，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柜台上，发现上面躺着一份详细的检测报告。


    姓名：傅西柚


    证件号码：551＊＊＊＊＊＊＊26


    检测结果：重度感染（参考值：PRA=23％）


    ……


    一周后，随着新型病毒的蔓延，不断有感染者被送进政府临时搭建的隔离区。


    那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场所，被送进来的患者将在这里接受科学的治疗，期间要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直到检测结果恢复正常为止。


    早上九点，隔离区的广播准时响起，感染者在管理人员的引导下，有序地排成一条队伍进行病毒.检测。


    傅西柚蹲在一堆锈迹斑斑的废弃钢材后面，饶有兴致地观赏着一出即兴上演的情感闹剧。


    “你最后那条信息是发给谁的？交手机前还舍不得放手是吧？”女孩尖锐地质问。


    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跟你说了是给家里报平安，你非要这样疑神疑鬼？”


    “哈！上次被我发现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现在情况这么糟糕，你还揪着这种小事不放？”男人攥紧手中的检测单子，声音陡然拔高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很害怕，最怕的不是检测结果，而是醒来时看不见你。”


    “你以为我不害怕吗？”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们都说……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别说了，我们肯定能一起出去的。”


    女孩的质问，哽咽着又说了些什么。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傅西柚意犹未尽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烟，可指尖在空荡荡的口袋里摸索片刻，才发现自己忘记带打火机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傅西柚条件反射般将香烟滑进袖口，抬眼时却对上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哟，这不是那谁吗？”


    傅西柚轻“啧”一声：“好久不见，刀疤。”


    刀疤上下打量着他，那道横亘在脸上的狰狞疤痕格外醒目：“怎么？你也中招了？”


    傅西柚靠在废铁堆上，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还行，暂时死不了。”


    刀疤显然没忘记过去的过节，眼神中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听说你现在啥活儿都接？几年不见，混那么拉了？”


    傅西柚抽出藏在袖口里的烟，在指间转动：“讨生活嘛。”


    “当年风头正劲的时候玩消失，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方。”刀疤突然压低声音，“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这话似乎触碰到傅西柚的某条敏感的神经，他倏地站起身来，凝眸盯着刀疤的胸口。


    刀疤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铁丝网：“你...你想干什么？”


    傅西柚游刃有余地将人逼到角落里，抬起一条修长的腿踩在废铁堆上，挡住了他的去路，深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我艹，你……”


    就在刀疤以为免不了一场恶战，正欲奋力反抗时，傅西柚却只是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夹在指间的烟。


    “借个火。”


    刀疤被突如其来的烟雾呛得连连咳嗽，等他缓过劲来抬头时，傅西柚已经蹲在一旁悠闲地吞云吐雾。


    见他望来，傅西柚只是慵懒地扬了扬手中的烟盒："来一根？"


    两人就这样蹲在废弃钢材旁，沉默地抽着烟，看着不远处检测点的队伍缓慢挪动着。


    “进来多久了？”傅西柚弹了弹烟灰。


    “七天。”刀疤吐出一个烟圈，眉头紧锁，“你说这病毒到底什么来头？把人关起来就完事了？”


    傅西柚的目光扫过刀疤额头上跳动的PRA数值，轻笑道：“新闻不是说有潜伏期么。”


    “可连个准信都没有。”刀疤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突然，检测点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感染者惊恐地后退，却被两名全副武装的防护人员架起拖走。


    傅西柚眯起眼，看着那人头顶闪烁的红色数字：PRA=9%。


    刀疤低声咒骂：“连武.装警察都出动了，这鬼地方怕是插翅难飞。”


    傅西柚向后一仰，靠在生锈的钢板上：“包吃包住，不好么？”


    “呵，”刀疤冷笑，“就怕没命出去。”


    傅西柚的视线越过刀疤，落在远处那个被层层铁丝网包围的建筑上，晨光中，那座改造过的监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锈迹斑斑的铁门隔绝了另一个世界。


    “听说那里关着第一批感染者。”刀疤压低声音，“那铁丝网足有三层楼高，你说他们在防什么？总不会是怕犯人长翅膀飞了吧？”


    傅西柚捻灭烟头：“你知道的倒不少。”


    “干我们这行，总得摸清门路。”刀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呢？别告诉我真是来度假的。”


    傅西柚从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见过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普通，刀疤看了一眼，就摇头：“目标？”


    傅西柚直接扯掉刀疤夹着的烟，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往检测点走去。


    得了，浪费一根烟。


    “卧槽！你至于吗！”


    身后传来刀疤气急败坏的叫唤，傅西柚恍若未闻，瞄了一眼手腕上的数据。


    参考值：PRA=11%


    嗯，还有下降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