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人,一定得有钱【多年未见的女人】

作品:《男人要有钱

    我抑制不住地滚着喉咙,咽着口水。


    直到一声咳嗽,忽然从柴房窗外传来,瞬间打乱了二贵哥和杨雪姐的交叠。


    那是一个靠在柴房窗口,叼着香烟的男人。


    只是一眼,我便仿佛看到了救星。


    是陈兵哥!


    陈兵哥的爷爷和我的爷爷是老战友,就算我爷爷去得早,我都没什么印象,可陈兵哥的爷爷还会经常带着陈兵哥父子、来村里探望我们。


    陈兵哥,也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不会用那种奇怪眼神看我的人。


    但很可惜,早年,陈兵哥一家人,便因为他爷爷的功勋搬去了城里,很少回来。


    “陈二贵,你要死啊?”陈兵哥取下了嘴里香烟,声音冰冷。


    二贵哥和杨雪姐则已手忙脚乱地套好了衣裳,一溜烟出了柴房。


    他们去到陈兵哥身前,似要说些什么。


    陈兵哥却依旧冷着脸,在他们开口前,便冷冷吐出了一个“滚!”字儿。


    “陈兵!你他妈别这么拽!老子在城里也不是没认识的人!”二贵哥一下骂了起来。


    可骂归骂,他却始终和陈兵哥保持着距离。


    “哦喔?”陈兵哥冷笑,“二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在城里的地址,你随时可以让他们过来,当然,如果你带种的话,就一起来~”


    陈兵哥说完,二贵哥是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却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杨雪姐也埋着脑袋,快步去向了前院热闹的婚宴。


    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们村,根本没人敢和陈兵哥动手。


    陈兵哥打小就在他爷爷的督促下练拳,一门南拳耍得虎虎生风。


    我爷爷也有那拳谱,我哥也带我练过,可还是因为我当时愚钝的缘故,我学得非常慢。


    二贵哥和杨雪姐走后,陈兵哥并没有离开,他换上笑脸看向了我藏身的柴堆。


    我知道陈兵哥是发现了我,也就扒开柴堆,出了柴房。


    陈兵哥自也知道,我躲在这柴房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在他的询问下,我也将用石头给那娃开瓢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陈兵哥,我……我做错了事,我爹和我哥肯定会很生气,我……我该怎么办?”我下意识寻求陈兵哥的帮助。


    而面对我的话语,当时的陈兵哥在看了看我身上的那些拳脚印后,只是依旧笑着的揉了揉我的脑袋。


    他说:“小辉,他们欺负你,你还手,你并没有错,你打死他们都没有错。


    他们骂你娘,那才是错。


    放心,我会帮你搞定。”


    陈兵哥这么一说,我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一下就落了地。


    陈兵哥也帮我弄掉了身上的泥土,带我出了兰姨的后院。


    刚进摆着婚宴的前院,那还在宴席上憨笑着的、穿着一身新娘官西装的陈勇哥、便端着酒杯迎了过来,一边给陈兵哥敬酒,一边询问起了陈兵哥在城里的近况。


    陈兵哥笑着一一回应。


    我则有些奇怪,因为陈兵哥自始至终都没有提柴房里,二贵哥和杨雪姐的事儿。


    我那时虽愚钝,但也知道,自己的婆娘是不能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的,那是不知廉耻的行为。


    直到陈勇哥又去招呼其他乡亲,转过头,陈兵哥这才放下酒杯看向了我。


    “小辉,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没把杨雪的事儿告诉阿勇?”


    “对啊,陈兵哥,为什么啊?”我不理解。


    陈兵哥没有即刻回我。


    他掏出了一根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这才缓缓开了口:“小辉啊,这个世界很大,生活着很多人,每天也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儿,我们不是菩萨,不能每件事都去管。


    不要轻易介入别人的因果,人应该学会自私一点,才能好过一点。


    至于对错嘛……”


    陈兵哥指了指天:“让它管吧……”


    陈兵哥说完,又在短暂的沉默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他便说出了那句,让我一直记在了心里的话。


    “小辉,你可也要记住,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男人,一定得有钱啊……”


    我很庆幸我真的记住了陈兵哥的这句话,因为我再愚钝也能意识到,杨雪姐和二贵哥做的那不好的事儿,都是因为杨雪姐想要二贵哥的金项链,也就是想要钱。


    钱,能让杨雪姐不害臊。


    钱,也能导致杨雪姐作为陈勇哥刚过门的新娘,却和二贵哥抱在了一起。


    我知道这些都是不对的,但也确确实实是钱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可也很不幸,同样因为愚钝,那时的我并没有记住陈兵哥的前一句话。


    既:人应该自私一点,不要轻易介入别人的因果,才能好过一点……


    再后来,我也不知道陈兵哥用了什么办法,反正他真的帮我搞定了那娃的事儿。


    那娃和他的家人,都没有来我们家找麻烦。


    陈兵哥还在回城前让我坚持练拳,说男人,有一力傍身总是没有错的。


    我听了陈兵哥的话,再冷的天也会早起,就在我们家院子里,按照爷爷的拳谱,一遍一遍地打爷爷留下来的那木人桩。


    春去秋来,我就这样打了一两年,拳头上打出了厚厚的茧。


    一直到第三年入秋后,一件大事,和一件间接改变了我人生的事,又接连发生了……


    那件大事,是二贵哥和杨雪姐,在陈勇哥去镇上的一晚,被人捅死在了陈勇哥的房圈屋里!


    据说凶器是一枚发簪,两人的尸体被发现时也都没有穿衣服……


    我一下就明白了陈兵哥,指着天说的那句话。


    举头三尺,自有神明。


    至于另一件间接改变了我人生的事,则是我爹一下子就病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爹忽然就吃不下东西,连他随身带着的旱烟也没法再抽。


    一抽就咳嗽,几次咳出了血。


    我哥背着爹去了镇上,查不出原因,又去了城里。


    实话实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爹患的是什么病。


    我只知道,当时我哥背着我爹去往城里回来后,就再也没有笑过……


    他拿出了家里所有积蓄,变卖着家里的东西给爹养病。


    大包小包的药,爹一天就要吃好几次……


    没多久,嫂子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我们村……


    那晚,我哥仿佛一下就老了……


    他不再去镇上工作,就坐在他那屋,呆呆地望着墙上挂着的,他和嫂子的照片,往往一坐,就是一整晚……


    村里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说我哥连自己的老婆都守不住,是个没用的男人。


    可我并不那样想,我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哥,而是我爹的病,是我们家没了钱……


    男人,可一定得有钱……


    再到快开春,我刚好成年时,我爹终于熬不住了,在一个寒冷的夜晚,痛苦地离开了人世。


    我哭得很伤心,因为我一下就意识到,我爹以往用那种眼神看我,像其他村民一样叫我傻子,其实,没什么的啊……我不该往心里去的啊……


    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和我哥本来就没了娘,在那一晚,也没有爹了……


    虽已经没钱再办丧礼,连爹的棺材都是我哥带着我一起打的,但爹去世后,还是有许多善良的乡亲来帮忙。


    陈兵哥的爷爷也得知了消息,带着家人从城里赶了回来。


    可陈兵哥去了外地,并没有来。


    反而,来的,除了陈兵哥的爷爷和父亲以外,还有一个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的人。


    那是陈兵哥的妹妹,陈小情,小情姐。


    少时,陈兵哥一家人都还在村里时,我还有些与小情姐玩耍的记忆。


    那个时候,她总是扎着两个小辫儿,拉着我跟她一起滚铁环、挖地瓜,也和陈兵哥一样,并不会叫我傻子,还在知道我喜欢吃甜食后,经常跟我分享她的大白兔奶糖。


    可在他们搬走后,小情姐便一直没再回来过,我的记忆中也只有小情姐那弯弯的眉眼,和那大白兔奶糖一样甜的笑容。


    而这次回来,小情姐是把村里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她不仅整个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穿着的衣裳在当时那年代还非常的新潮亮丽。


    紧实翘挺的黑色喇叭裤,又大又白的桃领针织衫,高高盘起的长发,精致漂亮的脸蛋。


    毫不夸张,用现在的话来形容,当时的小情姐对于我们那贫瘠的小山村来说,完全就像传说中的古希腊女神雕像,美得不可方物,美得恩泽世人。


    但我和小情姐的再遇见,还并不是在当时我们家的大院儿。


    当时那些来帮忙的乡亲,也给我和我哥带来了许多鸡鸭猪肉大米做为帛金。


    我哥拉着我一一磕头感谢,也让我在灶屋烧柴做饭,招待这些善良的乡亲,有且当做丧席了。


    灰暗的灶屋,我添着柴火,奋力地拉着老旧的鼓风箱、熬着肉粥。


    可能是有些心急,扑出的烟灰迷进了我的眼。


    我只觉火辣辣的疼,起身要摸去水缸前清洗。


    可我是闭着眼的啊,没走两步便被一捆柴火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剧烈的疼痛和爹的离世,让我止不住湿润了眼眶。


    我恨自己,恨自己是个傻子,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


    也就是在那时,我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双纤细的手,也跟着搀起了我……


    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当时小情姐的声音很平静,但那搂着我、将我搀起的接触,却让我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毕竟,谁会随随便便去抱一个傻子?


    “你是……小辉?你这……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跟我来。”


    小情姐就这样将我搀去了水缸前,让我撑着水缸边缘,她则帮我清洗眼睛里的灰。


    视线恢复刹那,我的双眼正对的,正是小情姐那又白又大的桃领针织衫……


    人人都说,情感,应该寻找灵魂上契合的伴侣,但其实所有情感的前提,都一定是生理上、最原始的互相吸引。


    如果你都看不顺眼那个人,又怎么会去了解她内在的灵魂?


    回到当时。


    小情姐那种新潮,美丽,成熟的气质,和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我一下就有些窘迫……


    我只觉口干舌燥,只觉自己又病了,也再次想起了杨雪姐结婚那天的柴房……


    “小辉,这么多年不见,长大了啊!


    你这……一个人做饭啊?”小情姐打量了一眼灶屋四周。


    “额,对……对。”我木楞点头。


    小情姐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也利索地捋起了她的衣袖:“小辉,我来帮你熬粥,你把菜切了吧。”


    “额,好……好。”我下意识回。


    但跟着我便又想到了一点:“小……小情姐,还是我来吧。”


    “怎么了?”小情姐已经坐去了灶台前的小板凳上,疑惑地看向我眨着眼眸。


    “你……你衣裳这么好看,别……别弄脏了……”我如实回。


    小情姐愣了愣,又双眼一转。


    然后她的嘴角,便带起了一抹有些坏坏的笑:“小辉,难道好看的……就只有我的衣裳吗?”


    “不不不!小情姐,你……你也很好看!你也很好看!”我赶紧回。


    小情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我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无比局促地挠着头,低了脑袋。


    “好啦好啦,没事的,”小情姐又说着,“小辉,不就是烧火吗?我们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烧火玩啊。”


    小情姐重新看回了那火光飘忽的灶炉。


    只是,她那双星星一样好看的眼睛,又奇怪地、渐渐地发起了怔。


    许久,她才蒙着那双眼,自言自语般说出了下一句话:“再说了,就这点灰……算什么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