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藏在光下的雾霾

作品:《花期雨将期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区,顾希柠安静地坐在后座,目光不时飘向窗外掠过的街景,脸上没有丝毫清晰的情绪。


    她指尖用力,将衣角攥得发皱,心里分不清是重获自由的隐秘雀跃,还是对未知前路的茫然无措。


    唯有一个念头无比笃定——她要立刻见到姌诗琪。


    突然,一阵急促的刹车猛地拽回了她的思绪。


    抬眼望去,一辆棕褐色轿车正横在前方,牢牢挡住了去路。


    顾希柠心头疑惑,刚探出头,便看见肖天翼从那辆车上下来,指尖还紧攥着一块样式复古的怀表。


    她连忙推开车门,刚站稳,就对上肖天翼带着笑意的目光,忍不住先开口发问:“肖少爷这是要往哪去?为何要拦着我的车?”


    “这条路,自然是专程来等顾小姐的。”肖天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等我?”顾希柠眉峰微蹙,“你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来带顾小姐彻底冲出牢笼。”他向前半步,语气里添了丝熟稔,“自打七夕过后,我可有好些天没见着你了,心里实在想念。”


    “想我?”顾希柠语气微凉,带着几分疏离,“我没什么值得肖少爷惦记的。倒是你的阮姐姐,想必此刻比我更需要你的关照。”


    肖天翼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上前半步,语气带着几分嘲弄:“我自然是想的,可阮姐姐可身边早有良人,哪里还需要我?”


    顾希柠沉默着,只是轻轻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见状,肖天翼又低笑一声,话锋一转:“顾小姐呢?这是要往哪里去?”


    “找诗琪。”顾希柠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汪静水,听不出半分情绪起伏。


    肖天翼再度轻笑,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算计。


    他抬手轻拍两下,顾希柠身后便忽然走出几人,手里牢牢扣着三个黑衣人——那几人腰间刻着“顾”字的工牌,在光线下格外扎眼。


    没等顾希柠开口,肖天翼的声音已响起,先前的算计荡然无存,只剩格外的柔和,还掺着几分坚定:“看来顾伯伯还是放心不下你,竟派了人跟着。不如,我替顾小姐挣脱这囚笼,如何?”说着,他朝她伸出了手。


    顾希柠愣住了——是被他的话惊到,还是没想到自己父亲派来的人竟会被他发现,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片刻后,她忽然轻笑一声,将手搭了上去:“呵……那就多谢肖少爷了。”


    话音落,她便跟着肖天翼上了车。


    肖天翼坐在副驾驶,顾希柠则在后排,目光始终锁着窗外。


    夜色浓稠如墨,她却看得格外入神,仿佛要将这黑夜里的什么东西刻进眼里。


    肖天翼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意里藏着的情绪,连他自己或许都分不清。


    晨光透过出租屋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夏洁一早便出门赶往社保局,屋内只余下尚未苏醒的寂静。


    阮茗雨从昨夜的沉眠中醒来时,已近正午,睁眼撞进的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与记忆中精致的卧室毫无相似之处,恍惚间竟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仍困在混沌的梦里。


    直到一阵尖锐的饥饿感席卷全身,才将她拽回现实。


    她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浓重的倦意却像无形的丝线,死死拽着她的脚步,每踏出一步都似被抽干了力气,沉重得不像话。


    她扶着墙挪进厨房,橱柜与冰箱里,只有苏洋和苏然提前备好的新鲜蔬果与生猪肉,连一点能直接入口的熟食都没有。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她轻叹了口气——这个时间,母亲该快到家了。


    忐忑地抓起一个土豆,另一只手握住水果刀,可这位从前连水果皮都无需亲手削的大小姐,哪里懂削土豆的门道?


    在她手里,那把刀向来是用来防身的工具,而非处理食材的帮手。


    她一手攥着土豆,一手将刀“扎”向表皮,哪是削土豆,分明是想“杀死”这颗土豆。


    折腾了许久,土豆皮总算被去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可土豆本身也早已面目全非,坑坑洼洼得没了形状。


    接着,她点开手机里的教程学切土豆,可土豆在她掌心像长了腿似的,滚来滚去,每一刀都落得偏离预期。


    “嘭”的一声闷响,刀刃落下时,鲜红的血珠瞬间从指尖渗出。


    她慌忙冲到水龙头下冲洗,用纸巾紧紧按住伤口,尖锐的疼痛感直冲脑门,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那伤口不在自己身上。


    等血渐渐止住,她重新拿起土豆,一刀刀往下切,结果切出来的东西,既不像片,也不像块,乱糟糟堆在案板上。


    相比之下,软滑的猪肉在她手里反倒显得“听话”些,虽切得连串粘连,却比土豆整齐了几分。


    按照教程往锅里倒油时,油桶像故意作对般,顺着她颤抖的手滑进锅中,她索性将肉和土豆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锅内瞬间炸开,油水混合物飞溅而出,她连连后退,却还是有滚烫的油花落在手背上、脖颈间,留下点点红痕。


    看着锅内不断飞溅的油花,她几次想靠近,都被热浪逼退,最后只能举着锅盖挡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关掉火。


    不知是呛人的油烟熏的,还是心底的委屈终于绷不住,她突然蹲下身哭了起来,无助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哪里用得着做这些?她顾不上身上干净的衣服,径直瘫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所有的隐忍与脆弱都化作泪水,无声地淌过脸颊。


    “做饭怎么还做到地上去了?”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阮茗雨慌忙擦干眼泪回头,只见姌诗琪抱着那只小熊,坐在轮椅上出现在门口。


    未干的泪水瞬间又涌满眼眶,姌诗琪见她这副模样,心底莫名泛起一阵怜惜,操控着轮椅上前,伸手将她拉起。


    阮茗雨站起身,却依旧低着头呆立着,手指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眼眶里的湿意愈发浓重。


    姌诗琪看着她这副强撑的样子,心头一软,又往前挪了挪轮椅,将手中的小熊递到她眼前,轻声问:“这是你送的吗?”


    阮茗雨的手指掐得更紧了,眼泪几乎要随着那股急意喷涌而出。


    姌诗琪的声音放得更软,凑得更近:“就是你放在我床头的,对不对?”


    她紧紧咬着下唇,在姌诗琪专注的目光里,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轻得像一阵风,稍纵即逝。


    姌诗琪见状,愈发确定了心底的答案,一把抓起她的手——看到手背上的刀伤与油点时,心猛地一颤。


    她抬眼望向阮茗雨,轻声问:“和好吗?”


    阮茗雨愣住了,显然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姌诗琪又握紧了些她的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让昨天的雨淋湿今天的自己,也别被明天的雾挡住现在的路。比起从前和未来,我更想珍惜当下。起码你在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温暖。不管你当初带着什么目的靠近,和你相处的日子里,我确实感受到了真心。或许每一场相遇,本就都带着目的。”


    阮茗雨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但我经历的现实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姌诗琪轻轻摇头,“不管是现实利益上的目的,还是情感需求的目的,又或是潜意识里的隐形需求,它们都是让相遇发生的前提。”


    阮茗雨沉默着,眼底的泪水越积越满,却始终不肯落下。


    姌诗琪笑了笑,又追问:“嗯?不和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们闹掰了……”她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姌诗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嘴硬”,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阮茗雨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本就颤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却没有推开。


    姌诗琪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僵硬,轻轻拍着她的背,笑着说:“你不是说,人想哭的时候是脑子进水了,排出来就好了吗?那你现在憋着干什么?待会儿脑子该被浸满了……”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阮茗雨的伪装,她紧紧回抱住姌诗琪,泪水终于倾泻而出,抽泣声在小小的厨房里回荡,每一声都揪着两人的心。


    姌诗琪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


    “我的山倒了……”阮茗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径直扎进姌诗琪心里。


    姌诗琪一愣,忐忑地问:“什……什么?”


    “我的山已经倒了,所有的风和雨都往我脸上打……”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满是绝望。


    “你怎么会这么说?你又不是一个人在面对,会有人跟你一起分担的。”


    “根本没有……”阮茗雨缓缓摇头,记忆里那些围着自己转的跟班清晰起来,“她们认的从来都是‘阮大小姐’这个名头,没了这层身份,谁还会正眼瞧我一下。”


    “怎么没有?”姌诗琪轻轻拍着她的背,“有魏警官,有夏夫人,还有苏洋苏然,现在……还有我。没人规定阮伯伯走了,你就得独自站在风沙口。阮伯伯叱咤风云几十年,也不是一个人扛过来的,他身边有支持者,身后有亲人。你也一样,你也有我们。”


    这番话直直戳中阮茗雨的内心,积攒的委屈被瞬间点破,她抱得更紧了。


    “诶!轻点,要勒骨折了……”姌诗琪故意装出痛苦的样子。


    阮茗雨慌忙松开,嘴里不停道歉:“对……对不起……”


    却见姌诗琪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哭意与怒意同时涌上,她又一把抱了上去,这次力气更大,怎么都不肯放手。


    “诶诶诶!这次真要骨折了,轻点,要窒息了……”姌诗琪的声音带着笑意。


    阮茗雨不为所动,直到听见她故意加重的喘息声,才稍稍松了点力气,却依旧紧紧抱着。


    等阮茗雨的哭声渐渐小了,姌诗琪才轻轻推开她,语气带着哄意:“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要做饭吗?我帮你。”


    “可……可是你……”阮茗雨看着她的轮椅,有些犹豫。


    “我没事啊,早习惯了,坐着轮椅也能把菜搞定。”


    姌诗琪说着,操控轮椅来到灶台前,按下升降按钮,将轮椅升高。


    刚掀开锅盖,眼前的景象让她哭笑不得:“不是……我说‘大小姐’,谁教你土豆和猪肉一起放的?还有你这切的……”


    “我……网上就这么说的。而且那刀不好用。”阮茗雨站在旁边,攥着手辩解,语气却很自然。


    “网上会教你土豆和肉一起放?还有刀……不好用?”姌诗琪故作惊叹。


    “对……”


    “行吧。”姌诗琪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把她往旁边拉了拉,“你这哪里是炒菜,分明是想用油‘淹死’它们。跟我学,我教得肯定比网上好。”


    说着,姌诗琪便展示起自己的厨艺——精炼的刀法将食材切得整整齐齐,下锅、翻炒、调味,动作娴熟流畅,很快就有香气弥漫开来。


    阮茗雨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眼里满是崇拜,恨不能立刻尝一口,却被姌诗琪拦住:“先洗手,把伤口用创可贴包好,不然会感染的。”


    阮茗雨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去找创可贴。


    刚包好伤口,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可食物刚进嘴,一阵恶心就翻涌上来,她慌忙转过身,捂着嘴干呕起来。


    姌诗琪见状,一脸茫然,还以为是自己做的菜有问题,连忙尝了尝,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怎么了?是不好吃吗?”


    “没……没有,味道很好,就是……就是有点犯恶心,我缓缓就好。”阮茗雨捂着胸口,勉强说道。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夏洁回来了。


    推开门,看到满桌的菜和旁边的姌诗琪,她明显愣了一下:“是小琪啊?怎么突然过来了……”


    “夫人好,我……我来看看您和小雨。”姌诗琪连忙回应。


    “别叫夫人了。”夏洁的眼角沉了沉,语气带着几分落寞,“现在我们连普通人家都比不上,叫我伯母吧。”


    “好……好的伯母。”姌诗琪忐忑地点点头。


    “这些都是你做的?”夏洁看着桌上的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对,不过味道可能不太好……”姌诗琪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脸。


    “小琪真是厉害,能做出这么多菜。”


    夏洁说着,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眼底的惊讶更深了,还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欣赏,“这味道很好啊,就算和阮家以前的家厨比,也毫不逊色。”


    她说着,又接连尝了几个菜,都满意地点着头。


    “真的吗?可是阮小姐她……”姌诗琪还没说完,就被阮茗雨一把拽住了手。


    “我……我刚才吃太多了,现在吃不下了。”阮茗雨连忙打断,又看向夏洁,“您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尝过了,您快吃吧。还有诗琪,你也吃……”


    姌诗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揭穿,点了点头,跟着坐下。


    夏洁也没多问,强撑着吃了一碗饭,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时,却难掩心疼。


    饭后,阮茗雨拦在夏洁和姌诗琪面前,一把夺过空碗,转身走进厨房洗碗。


    夏洁目光先朝厨房方向掠了一瞬,随即落回姌诗琪脸上,声音里裹着难掩的颤抖:“小琪啊,这孩子就是典型的外强中干。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心里早已经碎成了渣。以前围着她的人是不少,可真正能走进她心里的,除了小潼,在我眼里,就只剩你了。前几天听说你们闹了别扭,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只在当年联系不上小潼时见过。老爷走后,她天天跪在灵堂里,像个没了魂的木偶,只有闲下来看着那两盆花时,脸上才会透出点活气。阿姨求你,这几天多来看看她,行吗?”


    姌诗琪当即握住夏洁的手,指尖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抚,目光里带着认真与怜惜:“阿姨您别担心,之前确实有过些……矛盾,但真心假意我分得清。既然我会找到她,就不会再让她独自撑着——不管她是顶着光环的‘阮小姐’,还是会偷偷掉眼泪的阮茗雨,那个纯粹的‘小雨’,从来都没变过。我会陪着她走下去,不是因为您的拜托,而是她本就是我想护着的朋友。”


    夏洁愣住了,勉强挤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谢谢你小琪,你和小潼都是好孩子。怪不得她见了那么多人,唯独愿意和你做朋友,这孩子的眼光倒是不错。”


    话音刚落,阮茗雨就洗完碗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她们:“你们在说什么?”


    “在夸你有眼光呢。”姌诗琪弯着眼睛笑,语气里满是打趣。


    阮茗雨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指尖轻轻绞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头。


    姌诗琪见她这副模样,才转向夏洁,语气轻快:“阿姨,店里还有些事等着我处理,我得先回去了。”


    “好,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夏洁温和地点点头,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那你还会来吗?”阮茗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姌诗琪轻笑一声:“你想我来吗?”


    “我……你想来,我就想……”阮茗雨紧张地攥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


    姌诗琪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好了,我会来的。现在,要送送我吗?”


    阮茗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姌诗琪在给她台阶,帮她缓解关系。


    她连忙跑上前,小心翼翼地推着姌诗琪的轮椅往外走:“好……”


    “你这段时间打算做什么?要休息一阵吗?”路上,姌诗琪轻声问。


    “不了,我得找份工作,先稳住生活。”阮茗雨低着头,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如来帮我剪花?”姌诗琪望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引诱,“我之前教过你一些技巧,再练练手,肯定能剪出像样的盆栽。”


    阮茗雨却蹙了眉:“可……可你自己的店都还没赚多少。”


    姌诗琪忍不住轻笑,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我就知道你会担心这个。放心,不是我雇你——是有位法国来的商人,特别喜欢咱们龙安市的花卉剪艺,已经跟我签了合同,要我供应花卉,他那边需要人修剪。我和李妈都忙不过来,你要是愿意,我帮你引荐,怎么样?”


    阮茗雨瞬间愣住,声音都有些发飘:“法……法国来的?”


    “对呀,怎么了?”姌诗琪打趣道。


    “没、没什么……”阮茗雨紧紧咬着下唇,指尖微微蜷缩,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要试试?”姌诗琪的目光温柔又坚定。


    阮茗雨沉默片刻,才轻轻点头,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好……我试……”


    “不过,帮你引荐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姌诗琪故作神秘地说。


    “什……什么事?”


    “以前我就说过,不要随便说‘对不起’。你刚才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姌诗琪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


    “我没有随便……你说我勒到你了……”


    “那也不能说对不起。”姌诗琪打断她。


    阮茗雨一怔,攥了攥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好,我答应你。”


    姌诗琪撇了撇嘴,没再多说。出了巷子,她坐上一辆出租车,挥手向阮茗雨告别。


    看着出租车远去的背影,阮茗雨的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暖意。


    她指尖颤抖着点开手机,在倒数日里敲下“9月1日——父亲离开”,黑色字体刚落下,目光扫过旁边“魏潼生日”的红色备注时,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住——9月1日,竟也是魏潼的生日。


    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日子,竟像被命运恶意捆绑,死死缠在了一起。


    方才被姌诗琪暖化的那点轻松,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惆怅卷走,压得她胸口发闷。


    脑海里的画面更是乱作一团:前一秒还是和魏潼围在蛋糕旁的笑闹,烛光映着两人的脸;下一秒就切换成父亲躺在冰棺里的模样,寒气顺着记忆往外冒。


    最后所有碎片都凝在“9月1日”上,红的字、黑的字,刺得她眼眶发烫,连眨眼都不敢用力。


    不远处的二楼平台上,肖天翼指着巷子里的阮茗雨,对身边的顾希柠说:“顾小姐,我没骗你吧?我说过,阮姐姐不需要我,因为已经有人在关心她了——那个人,就是你以死相逼逃出家门,也要见的姌小姐。可惜啊,姌小姐好像并不怎么需要你,早就把你抛在脑后了。”


    方才阮茗雨与姌诗琪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顾希柠紧紧攥着拳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诗琪是我的朋友,阮小姐也是她的朋友。当初缉私局带走我的时候,诗琪也在关心我;现在阮小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关心朋友,没什么不对。”


    “呵,顾小姐还真是单纯。”


    肖天翼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笃定:“人嘛,总逃不过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旧的东西早晚要被新的替代。当年阮姐姐对魏姐姐那点心思,我看得明明白白,如今不也转头放在了姌小姐身上?”


    他话音稍顿,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锁在顾希柠脸上,先前的漫不经心尽数褪去,语气添了几分沉实的认真:“我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阮姐姐,总盼着能活成她那样的模样。可自从遇见你,那份心思早悄悄挪到了你身上——从前的崇拜,也慢慢酿成了更深的喜欢。”


    顾希柠捏了捏拳头,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反驳:“先不说肖少爷的话对不对,就算是真的,谁又能保证,你这份感情哪天不会转移到别人身上?”


    肖天翼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快步跟了上去:“我会让你相信,我的感情,最终只会在你身上完成闭环。”


    顾希柠始终没开口,目光落在地面某处,面上瞧不出波澜。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搅了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挣扎正慢慢浮上来,缠得人有些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