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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傲娇老婆是只猫头鹰

    第41章


    KTV的包厢被打开,方曼黎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於琼,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几个人出去的时间不短,又没见魏舒和十七两个人回来,就只有於琼一个人回来。


    于是方曼黎缓慢眨着眼看着於琼没敢说话。


    毕竟这几个人也是头一回凑到一块,於琼总归是个模特,这下也算是没个小心得罪了她。


    可捅娄子的人算是文知月,她非但没点紧张,反倒看着於琼问:“十七怎么样啊?”


    房间内这时没再放歌了,安静得不像话,连外头隔壁熙攘的声音都能听见。


    祝元箴的胳膊在台桌下轻轻戳了下方曼黎,两个人互相使眼色,谁也没开口说话。


    於琼伸手去拿沙发上的单肩包,她背上包侧过脸去看文知月,眼眸渐渐深邃起来。


    似是要透过文知月那双眼睛,戳穿她关心面容下的虚伪假面。


    “十七这小孩虽然面上很坚强,但实际上对自己妈妈和妈咪的事情都挺在意的。她嘴上不说,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不好意思啊,我先带她回去了,你们接着玩哦。玩得开心点……”於琼说着转身去拉开门把手,却在离开前又被叫住。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去给妹妹道歉。”文知月面上有些慌乱,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门把手被於琼抓着,她侧过脸去看文知月,微微抬着下颌,半阖着眼,浑身透着股矜傲道:“没事,不怪你,你也不知道。心意领了,一会我去跟妹妹说。”


    说完也不等文知月接着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离开的那一刻,唇角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礼貌笑意顷刻消失,有的只是眼底似如冰川般刺骨的冰冷。


    十七在电梯口等於琼,待人走近后,毫不犹豫地摁下电梯的按钮,抬手将鸭舌帽又拉下了些。


    魏舒和於琼就是前后脚的事,她一回来,余下的几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什么情况啊姐,十七哭了?”祝元箴讷讷开口,她还有些发懵。


    虽说昨天才在魏舒家里和十七小吵一场,但也确实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


    之前和於琼简单对了下口径,一致和众人说十七是想起了妈妈和妈咪的往事哭得很伤心。


    “是啊,哭得蛮伤心的,怎么哄都不行。”魏舒点了点头,生怕气氛就此灭了,文知月起疑心,又补了句,“之前於琼也不知道十七对这事这么介怀,不怪你们。”


    几个人又随意聊了会,见气氛愈来愈沉,祝元箴干脆又点了几首歌,开始唱起来。


    她这么一闹,方曼黎又开始嚷嚷着要抢了麦霸的麦克风。


    两人原是第一回见,可之前从魏舒的口中聊了不少,彼此多多少少也有了解。


    像是素未谋面的姐妹,只是一直缺了机会去见面。


    角落里原是坐着十七,这会换了个人,文知月坐在那儿,仰着头看舞池里争闹的两人,明明灭灭的昏暗将她笼罩着,或红或蓝的光线从顶灯上落下。


    她坐的位置,灯光很少能照到她那,于是整张脸也大多是沉在一片阴影中。


    手机里一会传来於琼发的消息,魏舒划开看了眼。


    刚开始是发了个定位。


    靠近市中心,在二环的位置。


    那一片的交通还算方便,虽是靠近市中心,但途经几乎都是高架,很好走。


    紧接着又是几条催促的信息。


    【完美的雪鸮大人:走了没?】


    【完美的雪鸮大人:文知月看起来心眼子不少,你跟她说话的时候注意点】


    【完美的雪鸮大人:最好别说话】


    这备注什么时候改的……


    之前於琼给她发消息的时候还没有发现。


    魏舒登时有些想笑,顺手发了条信息。


    【魏舒:挺会改备注。】


    手机顶端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一分钟,却没有等到信息发过来。


    魏舒轻笑了一声,没再看聊天界面,像是猜到於琼不会再发信息来。


    随后似有所感似的抬起头往角落的方向看去。


    这会文知月正盯着她看,又在魏舒看过去时将目光转向舞池中玩嗨了的祝元箴和方曼黎两人。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对文知月的行为感到疑惑呢?


    是从於琼和十七不停问着有关文知月的事起?


    还是从实验室里文知月那细腻非常的心思起?


    但你要说文知月有哪些行为不正常吗?


    都很正常。


    所有一切的行为都符合逻辑,不管是在实验室里,还是今天她玩真心话大冒险。


    可就是这样的正常,让十七受到了惊吓。


    之后文知月唱了两首后说自己累了,她听方曼黎和祝元箴唱就好。


    魏舒正好借着机会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出去。


    方曼黎和祝元箴玩得正嗨,两个人都没追问是要去做什么,只叮嘱着让她慢点开车。


    于是魏舒很顺利从KTV的包厢里脱身出来,跟着导航去了於琼的家。


    小区的安全性很好,进出门得业主和门卫打过招呼留有记录才能进。


    一般的陌生人或者陌生车辆都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这小区据说里面住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因着私密性好,安全又有保障,还有许多有名气的网红和明星也住在这里。


    按着於琼给的路线,魏舒从地下车库直接进到单元楼里,她摁下楼层来到於琼家门口。


    门锁是指纹和输入密码两用的。


    她没问密码,干脆按了下门铃。


    门铃声在这层楼道里回响着。


    这是一层两户的房型,另一户门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门口也没有摆地垫,门锁也是很普通的,用钥匙开门的那种木门。


    看样子像是没住人的,门把手上的蓝色塑胶贴还沾在上面,积了不知道几层灰。


    於琼家的门上没有贴对联,也没贴福字,只有门口地上摆了个猫头鹰的卡通入户地垫。


    也是,雪鸮过什么年。


    她根本不信这些。


    没响两声门铃,门从里头打开,是於琼给她开的门。


    魏舒今天出门就带了个亚麻手提袋,小小一个,揣了个手机和车钥匙还有包湿纸巾和手帕纸就装差不多了。


    她拎着亚麻手提袋走近去,这是她第一次进於琼的家。


    “进来再说。”於琼从鞋柜上拿了双小熊拖鞋。


    拖鞋是双新的,上面的吊牌还是现拆的。


    抬眼去看,於琼家里的装饰是那种极简轻奢风格,入眼的满是黑白灰三种颜色的家具。若是不认识於琼的,怕是要说这房子的主人大约是个某个公司高层,一股子的性.冷淡意味。


    装修倒是很符合於琼的身份,时尚前沿的超模。


    但於琼……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矜傲又有些挑剔,总是浑身透着一股子疏离的意味。魏舒觉得最难相处的,就是这样的女人,特别还是在聚光灯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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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什么时候有了新的印象?


    是在原野与羽集的秀场上,看到於琼走在T台上,她张扬又热情,印刻在骨子里的矜傲,在台上的她闪闪发光。


    不是聚光灯的映射,她本身就是个闪耀的发光体,鲜花与掌声皆是理所应当。


    魏舒从来都是与这样的人保持距离的,可偏偏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闯入她的生活。


    像个强盗般,不讲道理又自我。


    魏舒想象过於琼的家,会是充满明黄色或者各样暖色调的,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极简轻奢风。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风格?”魏舒有些诧异,她敛了敛眉,踩着拖鞋跟於琼往里走。


    於琼家的客厅很大,除去落地荧幕,便是个纯灰色的绒毯。


    “公司给配的,家具都是现成的,懒得弄。”於琼摊手过来扬了扬下巴,“手机。”


    魏舒敛眼没说话,犹豫了片刻,她从亚麻手提袋里将手机递给於琼。


    接着看着她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熟稔地输入手机密码轻易打开,又开了微信界面,看了几眼她的工作群聊名称。


    十七这会正坐在客厅的绒毯上,绒毯上支了两个圆形矮桌,一大一小。


    桌子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十七正对着电脑屏幕在查什么。


    魏舒跟在於琼身后一起往沙发那走,她的目光越过於琼往阳台看了眼。


    阳台地上摆了个鸟笼,里面养了一只玄凤鹦鹉。鸟笼下方挂了各式各样的鸟玩具和供鸟停脚的棍子。


    还有鸟笼的另一侧,安了几个草坪木桩子。


    玄凤鹦鹉应该用不到这么大的木桩子……


    给谁用的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找到了!”十七激动地喊了一声,她接过於琼递过来的两部手机,又把自己的手机摆到桌上,仔细看了眼三部手机的状态。


    於琼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双眼阖着,像是在闭目养神。她浑身透着股慵懒的意味,接着缓缓开口,漫不经心道:“你们怎么聊我不管,别把我扯进来。我不想沾一身腥。”


    这里现在没有其她人,只有她们三个。


    “我凭什么相信她?”十七侧目看了过来,那双眼底早已不是昨天看见的温和沉静,有的只是一片死寂似的晦暗,像是盛满了她这个年岁不该拥有的苦楚与黑暗。


    可要是十七不信任魏舒的话,她两或许在她一进门后就该绑起来,像审问犯人一样问一些她们想要知道的内容。


    又或是干脆不让魏舒进门。


    这两种方式无论哪种,都比现在魏舒在这间屋子里随意走动要好上许多。


    “我要是不值得被信任,就不会帮你补那一张车票了。”魏舒轻笑了一声,从容地往沙发那去靠,她坐在十七身后,瞥了一眼笔记本的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是地图页面,搜索栏上赫然写的是北安市。


    至于那被放大的建筑物……


    “北安生物研究所……”魏舒皱着眉头念出。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不一样。”十七沉吟了片刻,转头对着於琼道,“现在已经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管这件事了,要是我被盯上,你以为你逃得了干系吗?”


    “怎么不能?我随便说一句你是我在路边捡到的,看你可怜。”於琼仍然仰着头闭眼。


    阳台的玄凤鹦鹉忽然学了两声。


    “可怜,可怜!”


    只听十七冷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我把你那些事抖出去?”


    “想死的话你尽管去说。”於琼睁开眼侧过脸去看十七,眼里平淡无波,没有一点慌张之意。


    她们两在说什么?


    十七知道於琼是猫头鹰的事吗?


    “你们两能不能别打哑谜了?到底这整件事是怎么一回事?”魏舒打断争执的两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十七,问出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当初在高铁上碰到你,你在躲什么人?北安生物研究所的人吗?”


    话题总算是回归到正轨上,十七这会没带鸭舌帽,稚嫩的脸上浮现着不属于她年岁的沉淀感。


    “不是躲人,是逃跑。”十七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魏舒,你觉得我几岁了?”


    这问题很微妙,魏舒张着唇讷讷地,她恍惚着片刻没有回答。


    “你看上去十五六岁……”魏舒舔了舔嘴唇,总觉得这会喉舌异常干燥。


    “你觉得我应该是几岁。”十七换了个问法。


    从一开始魏舒就不觉得十七像个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她处事作风太过冷静,像是深思熟虑过后成年人会做出的行动。


    十五六岁的青少年该是什么样的?


    青春洋溢,热血冲动,又或是敏感内向的。


    对一切事物持有者懵懂的认知。


    魏舒以为导致十七这样可能是环境因素,导致这个孩子过分早熟。


    但好像现在情况不是这样。


    这个问题正在颠覆魏舒的认知。


    应该是几岁,而不是看上去几岁。


    “你像二十多岁的成年人。”魏舒双眸垂低着,不敢去看十七的眼神。


    “我二十六了,魏舒。”十七轻笑了声,那笑声中含着一丝苦涩,她颤着声又重复了遍,“我二十六岁了。”


    这个回答太过令人震惊,魏舒抬眼看了过去,她仔仔细细看着十七的容貌。


    肌肤细腻,眼角没有任何细纹,脖颈上更是光滑一片。


    可她的面容,就是一副稚嫩的,还未长开的五官。


    那不是一张成年人拥有的脸。


    还有十七总是穿着不属于二十六岁的她该穿的学生装。


    “怎么可能……”魏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和祝元箴站在一起,看起来可比她小得多。”


    面前的人忽然掀起自己的衣摆,魏舒连忙侧过脸不去看。


    手被一个温软的指尖捉住,似是感受到她的紧张,正顺着她的指缝钻进来,不厌其烦地捏着她掌心的软肉。


    魏舒抬眼去看,於琼轻咳了一声,视线往十七那儿一瞥:“我可没让你不看。”


    “看吧,不看你怎会相信呢?”十七淡然地接着拉下了些自己的裤边。


    右下腹的骨骼上纹了一个很小数字“17”样的纹身。


    这像是编码,不是什么代号,更像是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时候,给每一个样本命名的编码。


    以前看的各式的电影中,多是在胳膊上,或是脖颈处耳后这样的位置纹。


    可十七的这个纹身,位置太过私密。


    一点尊重感也没有。


    一想到这,魏舒后背发凉,浑身冒着鸡皮疙瘩。


    “所以你叫十七,是因为……”魏舒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没敢往下说。


    十七深呼了几口气,表情有些崩裂,很难再维持她原有的冷静沉着,只是不停地深呼吸。


    魏舒和於琼两个人都没有打断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手上又被捏了两下软肉,身侧靠了一处温热而来。


    於琼贴过来靠在她身上。


    魏舒侧目去看,只看到她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极为放松地玩着她的手指,像个置身事外的旁听者。


    恐怕连旁听的都算不上,听八卦的人好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情绪,她更像对这些事毫不在意。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只听又一记闷雷似的往平静的湖面丢去。


    “我是实验品十七。”——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十七:我二十六


    魏舒:[害怕]


    於琼:妈妈,我才十八岁[害羞]


    魏舒:?你也要卖我保健品吗?


    祝元箴:你说你几岁!?


    十七:二十六,你聋了?


    祝元箴:喂,四院吗?我这有个疑似病人,对……十六岁小孩自称自己二十六岁……


    十七:……


    第42章


    实验品十七,北安生物研究所……


    魏舒她们接的也是来自北安的一个研究的项目。


    文知月,来自北安的高材生,这其中又会有什么能做的文章吗?


    这一刻魏舒不敢想了了,她害怕她一直以来的直觉都是正确的,她害怕曾经发现的那组蝴蝶基因能和人体有某种高度相关联系的推论是可行的。


    可现在“实验品十七”正在她的眼前。


    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


    人生二十来年,魏舒头一次感到无力又无助。


    这次不比之前,那会发现於琼是雪鸮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那时候有的情绪只是震惊、错愕、兴奋。


    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於琼的事尚且可以归作为一个意外。


    空气是从未有过的干燥,嗓子像是在没有水源绿洲的沙漠里顶着炎阳高温行走了三天,下一刻就要脱水晕厥的感觉。


    “做的是什么实验……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这些和文知月之间有关系吗?”想问的问题有太多太多,魏舒一时脑子还有些乱,她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要怎么问才不会触及到十七的伤痛过往。


    可这件事无法怎样去问,伤害过就是伤害过,那些沉重的、悲伤的、痛苦的情绪是无法磨灭的。


    再怎么自我欺骗也无法抹去。


    十七没说话,她沉闷地垂下眼眸,深呼吸了好几分钟,才悠悠叹了口娓娓道来:“一切要从我五岁那年开始说……”


    “那时候我还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有妈妈和妈咪,有幼儿园的好朋友。每天一放学就能看见妈咪,回家总能吃到香喷喷的米饭。可能那时候还小,没什么概念,总觉得妈妈做的饭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我妈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妈妈是自己做门面生意的,记不清是卖的母婴用品还是婴儿服装。”


    “妈咪没时间来接我的时候,我就在幼儿园里玩玩具等,哪也不去。不过还好每次等妈咪也不会等上很久,半小时或者一小时总能等到。”


    “可是有一天我一直没等到妈咪来,幼儿园的老师跟我说今天妈咪没时间来接我,我说她骗人,和老师大吵了一架,因为妈咪不管有多忙,她总会来接我。”


    说到这十七顿了下,她嗓子哽住了,不愿在说这段过去,直接往后跳。


    “后来老师带我去找妈咪了,在医院里,我再也没看见妈妈在哪。我不记得妈妈得了什么病,我只记得妈咪坐在医院冷冰冰的凳子上哭了好久好久……真的好久啊……”她叹了口气,一边说着一边掉着眼泪,“我之前在KTV里说的都是真的,后来我妈咪酗酒,也离开了我。我那时候五岁,什么都不懂。”


    “我有的时候好恨我妈咪,为什么这么没有责任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里。我只能去福利院。”


    “我在福利院没有待到半年,就被带到一个四面八方全是铜墙铁壁的地方,那里冷冰冰的,比医院的板凳还要冷。每天都有一群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来给我做检查、打针、吃药。我不想吃,她们就不给我饭吃。”


    “现在我知道那是实验室。”


    “实验室里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小朋友,只有乖乖听话的小朋友才有饼干吃,才能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我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只记得身上的数字。”


    “那里也有其她的小朋友,她们也和我一样,大家都是数字,可是有些小朋友好奇怪,玩着玩着会突然扑过来咬我。再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些小朋友了。”


    “实验室里的那帮人把她们称为‘瑕疵品’。”十七说到这冷哼了一声,“你知道我们做的是什么实验吗?”


    “什么实验?”魏舒大气都不敢喘,十七描述的是一个十分黑暗的世界,黑暗到让人会质疑现在的司法系统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一个在福利院的孩子会被弄到那种地方去。


    活生生的孩子从世界各地消失,为什么从来没有一条新闻播报出来。


    “那帮人把我们和各种生物的基因融合在一起,所以以前和我玩过的小朋友只要有超出正常社交范围内的异常行为,就再也不让我接触了。”十七眸光愈来愈冷,眼底的恨意像是点燃森林的火种,“我的运气很好,我是猫头鹰的基因,它们影响着我,让我在各种环境下冷静思考,知道怎么行动是对我最有利的。”


    “但也让我的身体骨骼生长得非常缓慢。”


    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样,明明已经二十六了,却还是十五六岁的样貌。


    “逃跑那天是和实验室里另一个孩子商量好的,她叫十三。我们逃出来后为了避免被一往打尽,是分头跑的。我本来都已经逃到南港了,又被那帮人给找到了。那时候在车站上和你碰见,就是我被抓回去路上的二次逃脱。”


    魏舒记得车站里匆匆一瞥的两个人,那两人身高马大,肌肉线条明显,看着就不像是好惹的。


    这段话讲完,魏舒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安慰她,只一味着沉闷的低垂着眼眸。


    掌心的软肉又被人捏了捏,魏舒转眼看过去,於琼没什么情绪,安安静静地听着,也许是感觉到她情绪不太好,才捏了捏她的掌心。


    可於琼又是什么反应呢?


    没反应。


    好像没有任何同理心。


    “你希望我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吗?”


    好像是能看穿魏舒此刻的想法,於琼淡然地说出这句话,朝她眨了眨眼:“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表现出来。”


    从这一刻起,魏舒才清晰认清楚於琼和魏舒与十七之间的区别。


    她没有同理心,确切的说,她不会对任何和自己无关的事太过关心。


    “不用。”魏舒眨了下眼,眼眸藏在长睫下的阴影中,看不清她此时是怎样的情绪。


    感觉有什么正在切割着她们两之间的距离,好像那条界限是个裂谷,无论怎样去跨也跨不过去。


    站在於琼的角度来说,她没在这个社会里捣乱,安安稳稳藏在人群中努力生存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魏舒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对人类拥有同理心?


    可她还是救了十七,帮十七躲了这么久都没被北安生物研究所的人发现到她的下落。


    魏舒看着於琼忽然笑了下,於琼整个人被看得发毛。


    于是魏舒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


    魏舒轻咳了一声,正经起来,她分析着当下的情况建议道:“我建议我们按兵不动,十七暂时先藏好不要被人发现了。名字的话能改的话最好改一下,最好伪造一份身份证明。现在这个社会没有身份证还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至于文知月那边……我会去探探虚实,还有这个北安生物研究所的事,我尽量去查……”


    话到这了,被一道令人意外的声音打断。


    “不行,要是有危险怎么办?”於琼极其不赞同,她眼里闪过一道锋芒,“要是你们觉得文知月碍事的话,我大可做点小动作解决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查这件事呢?就凭你们两个手无寸铁,要去和那些有权有势的组织抗衡?”


    在听到那句“解决”时,魏舒为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我没要求你帮忙啊,你可以袖手旁观,可我不能。要是每个人遇到这种事情都像你这样去想,你让那些身处在无尽黑暗,永远看不到希望的人怎么办?”她不免放大了声音反驳着。


    这是第一次,她和於琼之间有了意见分歧。


    两个人互相瞪着眼,谁也不愿低头。


    瘫坐在绒毯上的十七忽然出声问:“姐,我一直都想问。你和我都是一类人,也许过去也有不为人知的痛苦经历,你为什么只一味逃避呢?”


    “什么一类人?”魏舒忽然转头看着十七,隐隐感觉她们理解的好像不是一个事。


    十七指着自己的鼻子皱眉道:“我能闻出来啊,於琼姐身上有股和我相似的气味,能感觉到我们是同类。”


    “谁跟你是同类,也太看得起你了。”於琼似乎被气到了,懒得再同十七掰扯,拿过桌子上的手机打开网络,“身份证件的事情我去办,至于你们的事,你们爱咋着咋着吧!”


    说着气呼呼地走了。


    接着是房门被重重摔过的声响。


    “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十七指着於琼消失的方向控诉着,“我都已经这么坦诚了,她有什么不信任我的啊?说她是同类她还不愿承认!”


    魏舒:……


    不对,不是这样的妹妹。


    你们两个理解的同类有没有可能压根不是一回事呢?


    你们完全不是一个频道上的!-


    既然对这件事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就要对接下来的行动做应有的计划和紧急措施。


    至于说报警。


    这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内,警局且不提魏舒没有相对信任的人,再就是那个实验室,万一在警局里有人要怎么办?


    说不定会有暴露风险。


    这事出不了一点马虎。


    晚上魏舒给祝元箴发了信息说有点事先不回去了,祝元箴应了声顺口问什么事,她只好随意糊弄了句工作上的事。


    【祝元箴:哦~工作上的事。】


    【祝元箴:那你努力把嫂嫂追到手,加油!】


    【魏舒:?】


    【魏舒:微笑.jpg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祝元箴: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我还是感觉你在骂我。】


    【祝元箴:算了,跟你这个老年人说不通,代沟啊代沟……】


    【祝元箴:哎……】


    【魏舒:???】


    魏舒从来都是有问题直接问的,要么善用搜索,要么善用身边的人。


    “你帮我看下小妹发的是什么意思。”魏舒把手机递给身侧正吃苹果的於琼。


    於琼瞥了一眼问:“什么?”


    “她为什么说我骂她?”魏舒很认真在问,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发的表情啊,微笑的表情。现代这个表情在网络上已经变成阴阴怪气用脸骂人的意思了。”於琼深吸了口气感觉在看什么奇怪的生物,“我时常为自己怀疑到底谁是人而感到担忧。”


    “啊?”魏舒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实验室里的前辈们都是这么用表情包的啊……


    于是她又打开搜索引擎,在里面搜索求证。


    “难怪我之前给你发大拇指你没跟我对线。”於琼咬了口苹果在嘴里嚼着,脆生生的,一听就很好吃。


    所以大拇指又是什么意思……


    魏舒有些无助。


    刚在手机里求证完微笑表情的事,一抬眼又看见十七挪了个飞行棋的地毯到一旁摆开——


    作者有话说:於琼是个好鸮,虽然嘴上说着打打杀杀,但是至今还未杀过人


    第43章


    本来是打算边喝咖啡边和十七还有於琼一块商量接下来各种应急措施,还有要如何应对各方的口径。


    可十七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个飞行棋地毯来。


    接着很认真地撑开铺在地上,拿了个不算小的骰子来。


    “你干嘛呢?”魏舒的视线瞥了过去,她嘴角略微有些松动。


    地上摆着的是那种小时候在电脑里玩过的飞行棋,只是现在很少有人会在电脑上玩。


    祝元箴是个爱玩游戏的,可是不论是在手机上还是在电脑上,她玩的都是各样市面上常见的。


    即时策略,MOBA类、MMO角色扮演类的……


    很少瞧见她玩桌游类的。


    祝元箴比较喜欢玩金铲铲之战,於琼爱玩开心消消乐。


    十七喜欢玩……飞行棋?


    至于魏舒,她不怎么爱玩游戏,她还是比较喜欢看电视。


    除去线下聚会,现代人基本上都已经不怎么爱玩桌游了,只有一少部分的群体会在线下聚会专门去各种桌游店里玩。


    就算去桌游店里,大多数选择的也是玩一些什么狼人杀、血染钟楼什么的……


    飞行棋实在算不上主流,玩法也没什么花样。


    十七摆好三方颜色的棋子,手里抱着骰子在手里抛转着玩。


    “长夜漫漫,单聊这个多困啊,边聊边玩呗。”


    “我同意。”於琼点了点头,放下手机走了过去。


    “你同意管什么用……”魏舒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两个人各执一个颜色的棋子,摆好后纷纷看了过来。


    行,这下要是不玩反倒是魏舒的错了。


    魏舒叹了口气:“等我点完咖啡行吗?你们喝不喝?”


    “帮我点杯葡萄冰萃美式。”於琼说完殷勤地在剩下的棋子里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红色还是蓝色?或者你要是想用我的黄色的,也可以给你用。”


    “我想喝抹茶拿铁。”十七眨了眨眼,跟着於琼后面说,“要是你想用我的绿色也不是不行,但是我真的挺喜欢绿色的。”


    果然人在得了便宜之后就会卖乖,看着两个人一个个殷勤的样子。


    魏舒瞥了一眼,决定不夺人所爱:“我用红色的就行,你们看着摆吧。”


    “一杯葡萄冰……”魏舒点了於琼的咖啡,又点了杯加浓美式给自己。


    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十七道:“你要不换成荔枝酸奶呢?”


    十七已经在和於琼摇骰子决定谁先谁后了。听见魏舒的话又抬眼看过来,半眯着眼问:“为什么?”


    “小孩喝什么咖啡。”魏舒说着把她和於琼的咖啡下了单,走过去坐到地毯上。


    话音刚落,十七刚扔的骰子顺着飞行棋地毯滚到了魏舒的面前。


    “谁是小孩?我二十六了!”十七忿忿着,抓起魏舒身前的骰子丢给於琼,“姐先扔。”


    好像有些生气。


    魏舒抬眼认真打量着十七,坚决摇了摇头:“且不说你成年不成年的事,你知不知道你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碰的,不能吃的?或者说对什么过敏吗?”


    此前光顾着震惊基因实验的事,全然忘了问十七身体情况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或许比她们如何藏下来更重要。


    夜色渐浓,屋子里只点了个饭桌顶上的的白炽灯,其余的地方没点灯,屋子里除了这一块,黑漆漆一片。


    十七有在认真思考,想了很久却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从来没在伙食上有亏待过。甚至可以说每一餐都丰富多样。”


    “你是不是不用每天打针吃药了。”於琼摇着骰子轻声问着,随着骰子自空中落下的几声闷响,是6。她轻笑了声,“运气不错。”


    说着於琼把骰子递了过来,魏舒接过顺手一掷。


    刚刚於琼问的也是她想问的事,她觉得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十七的身体。


    需不需要定期服用什么药物或是打什么营养液的……


    随着骰子落下,醒目的红色圆圈叫另外两人拍手叫好。


    十七笑了一下:“你运气真差,於琼姐先手,你最后。”


    接着慢悠悠边玩边说:“我的确很久没有打针吃药了,大约已经有三年了。不过於琼姐是怎么知道的?”


    相处的这段时间,魏舒总觉得於琼好似什么都知道,像是总能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不过参加综艺的时候这些又被她给否定。


    或许於琼不是用什么人类寻常理解不了的事猜到的,她看待事物本身就足够敏锐。


    而这种敏锐,或许从一开始人们就错将归置为“生存”。


    否则在希腊神话中,猫头鹰这类物种又怎么将之称为智慧的象征。


    “我又不是傻的。”於琼轻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十七一眼,随后又低垂下来去掷骰,“你自打跟我回来,除了吃过维C维B,还吃过什么药么?”


    “再说了,你要是需要定期服用药物,或者打什么输液,你还会从实验室里跑了不成?那不无异于自.杀吗?”


    话音落下,骰子上三个点的面朝上。


    想也是这个理,於琼分析得很全面。


    “还以为於琼姐是一点也不关心,没想到是把我的情况猜得透透的,门清。”十七笑眯眯地接过於琼的骰子,笑她再没好运能起飞了。


    结果她自己也摇了个3。


    几个人摇了好几轮,谁也没摇到五或是六,运气奇差。


    摇了有五轮了,硬是一个飞机也没有到起飞点。


    “那这么说的话,你的身体情况暂时不用担心,那接下来就是考虑文知月了。”魏舒拿着骰子一抛,“你觉得文知月问的问题是偶然的还是有意为之?”


    摇到了六,魏舒成功起飞了第一个飞机,她还能再摇一次骰子。


    飞行棋就是个纯摇骰的桌游,一个人四个飞机棋子,起飞只有摇到五或者六才可以到起始点,摇到六可以再掷骰一次。


    “这我哪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十七的眸光在灯下闪了闪,“感觉不像是故意的,问得问题也很正常。可能只是我太敏感了也说不定。”


    随着於琼抛掷完骰子,她握着棋子缓缓放到起飞点的位置,眸光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晃了晃:“又或许……她天生就是个演员呢?”


    如果是於琼说的这样,那文知月这个人就很可怕了。


    从北安来的,又是特招进实验室的……


    虽然魏舒她们实验室主要研究的是野外生物,可和十七相关的那些实验,又何尝不是需要这些实验数据来做支撑?


    数据支撑……


    她怎么早没想到?


    或许想到了,只是她一直在心里否认与逃避。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魏舒浑身直冒冷汗。


    一想到她这段时间很可能一直在为这样的实验做数据支撑,胃里就如痉挛般,绞着蔓延到全身来。


    “我去趟厕所……”魏舒爬起身,身子晃晃悠悠的,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像是天旋地转。


    胃里翻搅得更厉害了,酸水凶猛地涌上喉咙,魏舒踉跄着扶着墙走到厕所的洗手池。


    她手一抬,水生哗啦啦地盖过了一切喧嚣。


    可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阵阵漫长到忘不到尽头的嗡鸣声。


    魏舒喘息着,胃里绞着酸辣,她不停地干呕,可吐出来的却只有酸水。


    一连干呕了好几次,好似每一次的干呕都是在对她灵魂的谴责。


    恶心。


    她抬手去接水龙头里的水,冰凉的水温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接了一捧又一捧的水,不停地往自己的脸上胡乱泼洒。


    眼前的视线彻底被水珠给模糊住,可她却还能看到自己的双手,那双手上沾满了罪恶。


    “所以……我现在是帮凶是吗?”魏舒的手掌不住地颤抖,她不停地在水池里冲手,搓到指尖泛红。


    一直搓到指骨传来一阵阵的钝痛似乎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背上忽然搭上了温暖的掌心,那双温暖的掌心将水给关上。


    耳边的嗡鸣似乎在这时才渐渐退去,可还有浅浅的嗡鸣声萦绕着久久不能退去。


    魏舒浑身发冷,也许是冷水冲的,也许是她在打冷颤。总之身体冷得不像话,像个冰块一样。


    冷水打湿了她的发丝,衣领处也湿.了大半,魂不守舍的模样像个落水的小狗。


    耳边传来声极轻的叹息声,随后毫不犹豫将这样的她给接纳,将她的头摁在於琼的肩头,对于她额前湿润的发丝与潮湿的衣襟毫不在意。


    於琼的肩膀好温暖,靠在她身上好似时间都慢了下来,不用去考虑明天往后,刚才听过的那些黑暗隐秘也都可以忘却。


    魏舒又觉得於琼的指尖好烫好烫,额前伸过来的指节令她猛地一颤,好似被烫到了。


    她下意识地躲开,觉得此时的自己是多么虚伪又肮脏。


    她不值得被这样干净的手触碰。


    “别碰我……”魏舒的声音闷闷的,嘶哑得像是好几日没喝水,像个被扯烂的布娃娃破碎不堪,“我好脏……”


    於琼的手没有挪开,反而带着不容抵抗的力道伸了过来。


    缓慢地将魏舒眼前打湿后黏腻的凌乱碎发给拨开,动作极轻,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


    “这么干净,哪里脏?”


    那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问她,哪里脏。


    “我在做数据,我不知道我的数据会不会被用作数据支撑,用在那些孩子身上。我是帮凶……”魏舒说着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似是有些脱力,她有些站不稳,身子晃了一下,却被那双温暖又滚烫的手牢牢扶稳。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她人去做这件事。既然有或者没有它都会发生,那就是既定事实。”


    “为什么要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


    於琼将魏舒的身子挪正,沉静的目光好似有无穷尽的力量。


    “咖啡到了……”十七瞧见厕所里的两个人好像在搂搂抱抱,连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视线,“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只是指缝开得很大,一点挡住的诚意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实验那些都是胡乱诌的,不要当真哦


    第44章


    十七的话缓和了刚刚略微沉重的气氛。


    她察觉着气氛好像和她刚刚想象的不太一样。


    放下挡着的掌心,这才看清。


    魏舒低垂着眼眸,额前的头发和衣襟全都打湿了。


    於琼半句话没讲,两个人刚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现在似乎有些生气。


    “你怎么这么死倔着讲不听了还?”於琼皱着眉恶声恶气地问,“你是金牛座吗?”


    这是吵架了吗?


    十七眨了眨眼没敢问,可看着魏舒吸了两下鼻子,眼底含着泪光,好像才哭过。


    于是她壮着胆子问:“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哭什么?”


    魏舒听着十七的话下意识抹了下眼角,指腹压根没摸到哭过的泪痕。


    “我是三月份的。”魏舒低声喃了一句,又吸了一下鼻子,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和於琼接着闹。


    她抬眼看着十七,想着之前十七在听到她是做野外生物研究工作的时候都恨不得和自己打上一架,可现在呢?


    好像没有,十七仍然恨北安生物研究所的那些人。


    她理智,清楚自己该把这段情绪该宣泄给谁。


    那她自己呢?


    她在钻牛角尖。


    於琼不懂她心里刺痛的点,就是再去说,也没什么用。


    魏舒的确是在钻牛角尖,可她更自责的不是於琼说的那样。而是她之前早有察觉,在意过的,却一直没有发现。


    她在意的是这个,所以也在怪自己为什么不够谨慎,不够敏锐。


    要是她再敏锐一点,也许能够更早查到……


    “什么嘛。”十七见两个人都不说话,於琼直勾勾地盯着魏舒两人间的气氛又有些许的紧张,于是伸手去扯了一下魏舒的胳膊。


    “怎么聊起星座了,这么无聊。你们不是都相信科学吗,还搞星座那一套。”十七扯了一下魏舒的胳膊没扯动,又去拉第二下,“走了走了,喝咖啡了。我还等着出机场呢,到现在一个棋也没出起点……”


    魏舒顺着十七的话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是相信科学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解释不了的。再说星座那一套也不过是概率学。”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於琼一眼。


    於琼肩头的衣服略有些潮湿,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潮湿痕迹。


    她轻笑了一声,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你说的都对,是我多管闲事。”


    那声笑意很轻,却像是一把锐利的剑刺进了魏舒的心里。


    本来两个人好端端还说着实验啊数据啊,转口又就着星座的事相互冷讽起来。


    原是十七拉着魏舒往外走,没等魏舒走出去,於琼率先越过两人先出去了。


    原来人心是真的会痛的。


    瞧见於琼毫不犹豫转身抽离的时候,魏舒的心骤然抽痛了瞬。


    她转身的时候毫不犹豫,像一阵风,来得快,走得也快。像是随时都能将感情剥离。


    可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明明是魏舒自己,她又有什么好在这里别扭的。


    若说前一天的魏舒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始大胆迈出她的那一步,试着去和於琼去相处,去尝试一段稳定又从未敢体验过的感情。


    那这一刻魏舒就是将头狠狠插在沙地里的鸵鸟,是躲在泥土里不敢冒头的鼹鼠。


    她退缩了。


    其实爱情要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魏舒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很勇敢的人。


    在校的那段时间也不是没人和她表白过,想要和她建立关系。


    只是魏舒从来都是那个胆小的,不敢去深入建立一段关系。


    事还没聊清楚,正事和现在内心的拧巴,魏舒知道孰轻孰重。


    于是坐在飞行棋地毯上的三个人,各想各的。


    於琼喝着她的咖啡,无意识地咬着吸管,专注地看着地毯上大家的棋子走向。


    好像她这时候最感兴趣和在乎的只是她们玩的游戏,而不是魏舒和十七聊的这些事。


    先前於琼略有担心的话还在魏舒的脑海里回荡,这会她的表现又足够冷漠。


    特别是於琼在递给魏舒骰子时看过来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或许连陌生人也算不上。


    魏舒记得那种眼神,她在许久之前见过。


    在原野与羽集秀场时,於琼也是这样一副神情,矜傲的、疏离的,在台上却又是热情而张扬的。


    开车时,跑车引擎声响起后她会张扬地扬起唇角,喜欢将窗户摇到最低感受着窗外呼啸而来的风。


    会在魏舒瑟缩着脖颈时敏锐地察觉到,仔细又温柔地问她用不用把窗户关上……


    可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眼神会令魏舒觉得她们是陌生人,又许是连陌生人都算不上的……


    “你说要是文知月找上门来,我直接给你们两发信息打电话?”十七用胳膊肘戳了下魏舒。


    手里的骰子捧着有些硌手,魏舒恍惚着瞥向十七,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她沉吟了片刻,略一思衬回道:“或者你也可以给我小妹打电话。”


    “祝元箴?她能起到什么作用?”十七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因为不管怎样,总会有魏舒和於琼两个人都不在临云的情况,就像是过两天,她们得去北安录综艺。


    到了那个时候,临云里值得信任的人也就只有祝元箴了。


    虽然魏舒不想把祝元箴卷入这样的事里,她可以什么都不告诉她,这样以后她们也就只是相互来往较多的朋友,不至于说被人拿了话柄。


    “是嫌局面还不够乱吗?”於琼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根刺。


    魏舒喉间哽了一下,她眸光在灯照下有些晦暗,抿了抿唇:“我什么都不会跟元箴说的,放心好了。”


    “哦。”於琼从十七的手里接过骰子,连着摇了两个6。


    “总有一天,你会因为工作原因不在临云,我可能也会出差,那到时候十七还能信任谁?找谁帮忙呢?元箴起码能应付得了十七不想见的人。”魏舒见於琼手里执着棋子,一步步挪到了她的棋子上。


    然后她的一个棋子被於琼撞回了起点。


    在飞行棋里,要是一个人的棋子正好落在了前一个人的棋子上,那么可以把追上的那个棋子撞回起点。


    於琼能走的棋子有很多,她明明可以走后面自己的另一个棋子,可她却非要追上魏舒的棋,将棋撞回起点。


    现在棋局的状况,魏舒已经有一个棋子到了终点,十七有一个棋快到终点却一直放在那没走,在走另一个。


    於琼有一个棋到终点了,其余的基本上都在起点,还有一个是刚和魏舒撞上的那一个棋。


    “啧啧,你这下又得重新起飞咯,前面的一切努力都打水漂咯。”十七在一旁看热闹。


    正说着,於琼又摇了一个数,直接将十七走到她家门口的棋子给撞了回去。


    刚还在笑魏舒,这下就轮到十七遭殃。


    “你可以走另一个棋的!你故意的!”十七瞪了於琼一眼。


    於琼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干脆地点了点头:“我觉得魏舒说的有道理啊,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和她两个人都不在临云的话,你可以去找祝元箴,也可以去找宋蔷。”


    要说祝元箴是家人,可以信任。那宋蔷呢?宋蔷算是什么,给於琼负责处理一切她嫌麻烦丢过去的人吗?


    魏舒抬头瞥了眼於琼,眼底闪过一丝痛心与失望。


    地毯上的棋子四散八落,可棋子又不只是棋子。


    “我不想玩了。”魏舒没去接於琼递来的骰子,她抬眼看过去,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太过难堪。


    即使这场游戏才刚开始玩了片刻,一整局游戏还没结束。


    “别啊,不就撞了你一架飞机嘛,这不是还剩下好几个吗?哎呀,表姐不是也给我飞机撞了吗。”十七坐在魏舒的身侧,她顺手上来扯了扯袖口做挽留。


    “游戏是我们一起决定的要玩的,你要中途退出?这种事一但开始了,就停不了,不是你说不玩就不玩了的。”於琼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淬了层冰。


    黝黑的眼眸迎着白炽灯,可身后没开灯处的,又是一片无尽的黑夜。


    从魏舒的视角看去,感觉於琼的身子似乎就隐在这片漆黑里。


    让人捉摸不透,她口中说的到底是游戏还是别的什么。


    这话十七听不明白,她还觉得於琼说话有些难听,小声劝了一句让她两别吵架,游戏而已。


    可魏舒和於琼两个人心知肚明,她们说的不光是游戏。


    还有这段模糊着暧昧不清的感情。


    起初是於琼先开了个头,她明晃晃地闯入了魏舒的生活,可现在魏舒却不愿更进一步了。


    明明还没有确定关系,也没有认识多久,魏舒说出这句话时却觉得心口倍痛,那种酸涩里带着一丝苦涩,犹如喝了苦瓜和酸梅汤的混合汁。


    尽管於琼的眼神和话语都不太客气,魏舒仍然鼓起勇气正视回去。


    “我不想玩了。但之前说好了陪你们玩,我会陪你们玩到结束的。”魏舒咬着自己的唇瓣,她很后悔自己说这样的话,像个没品的混蛋故意扫兴。


    可要是不说,她会怕自己只是沉溺在一场不知图谋的游戏里。


    在厕所里於琼的安慰尽管贴心,可之后呢?


    她表现得不耐烦。


    魏舒害怕她这样的不耐烦不只是在安慰上。


    于是她又退缩了,干脆在深陷之前提早抽身。


    “是吗?”於琼轻哼了声,她捡起地上的骰子再次递了过来,“还没分胜负呢。”


    这两人说的话云里雾里,像是在说飞行棋又不是。


    十七深吸了口气,将话题扯回到飞行棋上:“那就接着玩吧。”


    于是接下来的游戏就不再是游戏,更像是场战争。


    譬如於琼明明有两种选择,去走离终点最近的棋子,却偏偏要去撞魏舒的棋子。


    魏舒能同时撞十七和於琼两个人的棋,却偏偏去撞於琼的。


    十七觉着自己后半场的运气要比上半场好,也没有棋子被撞回过起点。


    又在和魏舒一直讨论着之后要看哪些实用的工具书还有哪些常识性的东西要恶补。


    她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有魏舒和於琼两个人,暗自较着劲,谁也不让着谁。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快天亮,凌晨五点多。


    魏舒看着於琼和十七两个人一个个精神十足的样子,她倒是精神疲惫只想着睡觉。


    好容易结束一局,魏舒连忙说着:“我们睡觉吧,不玩了。”


    现在的状况是魏舒赢了五局,於琼赢了四局,十七赢了三局。


    “不行!我还没赢回来呢!”於琼不肯停,一但较真起来气势十足。


    “就是啊,我还没掰回来呢!我一定要把你们两赢得裤衩子也不剩!”十七捋了捋袖子,双手捧着骰子都准备好了。


    魏舒眨了眨有些疲乏的眼,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早停手放水。


    “你们两不睡觉了吗?”魏舒疲乏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


    “不困。”十七摇了摇头。


    於琼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她那双黝黑的杏眼亮晶晶的。


    即使一个字也没说,魏舒也能看出来她的意思。


    根本就不困。


    一个是雪鸮,一个混了猫头鹰的基因。


    所以现在是在干嘛。


    熬鹰吗?——


    作者有话说:Tips:小剧场和正文无关


    小剧场:


    於琼:你要和我分手?你居然要和我分手?[问号]我允许了吗!?


    魏舒:啊?我们什么时候谈过?[白眼]


    十七:是飞行棋不好玩吗?为什么这两个人眉来眼去?还老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化了]


    第45章


    一连熬到了早上七点,魏舒实在是熬不住了。


    “不行了,再玩下去就要猝死了。”魏舒摇了摇头连忙叫停,这一局她都坚持不到打完。


    这会眼里有些恍惚,感觉眼前冒着金星一样。


    不能再听这两人一唱一和了,现在就得回家去。虽说明天不上班,但身体也不是这样造的。


    “我得回家了,不能再跟你两闹了。”魏舒这会正晕着,刚起身还有些不太适应,眼前闪过片刻漆黑。


    身形晃悠悠一时没站稳,吓得十七连忙去扶她。


    “好好好不玩了……只是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十七有些不放心,她扶着於琼的胳膊不停朝着於琼挤眼。


    “我开车回去。”魏舒捏着自己的鼻梁骨,在身子重新寻回平衡感后摆了摆手。


    从於琼的家开车回去,要是不堵车的话,差不多二十分钟就能到,要是足够顺畅,从高架上走的话说不定还能更快。


    正想着一会回去的路线要怎么走,於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疲劳驾驶吗。”


    “那不然呢?”魏舒没好气地回着。


    本就不想再玩了,她就是太好讲话,才叫於琼和十七两个人连番哄着陪她们玩。


    实在是疲乏得厉害,光是捏着鼻骨也没法缓解。


    耳边轻轻晃着一声有些不太真实的声音。


    “其实你可以在我家睡会,等精神好点了再回去。”於琼不是没看见十七的眼色,只不过就算十七不给她使眼色,她也会挽留魏舒在家里睡会再走。


    要是放着这种状态下的魏舒出门,着实是叫人放心不下。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亮了,这会压根没有开灯的必要,遮光帘都敞着,这间屋子的采光也是极好的,透过那扇玻璃窗径直透进来,一时间还有些晃眼。


    不久前才和於琼闹不愉快,现在她又做挽留。


    魏舒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很复杂。


    即使现在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疲劳驾驶开车回去,可她还是下意识想要回避。


    她就是这样一个拧巴遇到感情上问题的时候总是拖延回避。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魏舒说着拿起自己的手机转身要走。


    说句说在话,她自己也有点讨厌自己这样的性格。


    每次和祝元箴吵架的时候,也总是吵着吵着她就不吵了,最终以冷战结局。每吵一次都要缓上好几个月才能把她两的关系缓和。


    别看魏舒和祝元箴关系亲密,可越是关系亲密的人,吵起来也是越凶。


    转身刚走两步,手腕忽地被人捉住,那掌心里温温热热的,却不烫。


    魏舒低敛着眉眼,瞥了一眼抓着她手腕的那双手,象征性挣脱了两下。


    然而没能挣脱开来。


    於琼的力气很大,她看上去窈窕纤纤,可没想到身上的肌肉一点也是没少。


    特别是在魏舒和她相互拉扯间较劲时,大臂上绷紧立起来的肌肉十分明显。


    “在我这睡一会好吗?”於琼顿了片刻,她唇角没有半点扬起的弧度,眼里的情绪平淡,可那平淡的情绪下始终有层掩盖不住的涟漪。


    末了补充了一句:“我不放心你。”


    在一旁观察着两人的十七识趣地去把飞行棋地毯和棋子收起来,回到自己的客房里把门一关。


    那句话软绵绵的,没有什么攻击力,却叫魏舒挣脱的力道骤然消失。


    她一声不吭,随着於琼的力道拉着走到客房里。


    有的时候魏舒觉得她很没有原则,明明已经在心里确认过了的事,要坚定着从一段不该有的感情中跳脱出来。


    可当於琼好声好气的一句担心的话讲出来后,她又可以什么都不去管了,不用去在乎。


    卸下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套上的那层盔甲。


    於琼这算是在哄她吗?


    算吧……


    她那么矜傲的一个人,时而挑剔时而傲慢,总是心性不定的那么一个人。


    却担心着她疲劳驾驶而挽留她,即使在她们两才吵过一架后。


    魏舒低垂着眼眸望着地面,於琼拉着她的手腕刚放下松开。


    人没走,就那么明目张胆站在魏舒面前,同她一样一句话也不肯讲。


    可唯独不同的是,魏舒察觉到於琼正在看着她。


    那道目光极具侵略性,即使没抬头去看,也能感受到她在看她。


    客房里的遮光帘是拉上的,魏舒背着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舒永远没法忘记,在原野与羽集后台换衣间和於琼初次有交流时,她那双矜傲的神情,误以为自己是后台的工作人员,让她帮忙替她带上项链……


    后来她随着工作人员落荒而逃时,身后的那道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样的视线看多了,她都快习惯了……


    一想到这,魏舒又不免出神地愣了会。


    习惯。


    这个词好可怕,像一个从不信神佛的唯物主义者忽然去信奉了神佛一样可怕。


    “你在想什么?”於琼的声音轻轻传来,她那双好似能东西一切洞穿的眼睛正在看着魏舒。


    “在想……”我是不是被你下蛊了。


    你是不是像我这么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呢?


    你的一句关心,是真情实感的关心还是面子或是怕我出事后会被警察找上门带有目的性的虚情假意呢?


    魏舒这些藏在心底的话一句也没有勇气敢问出来。她抬起头去看於琼,一下子两个人的眼神就对上了。


    那双杏眼看她的时候好认真,像是在看一本值得深读的书。


    总是这样无意间给她错觉,好似於琼真的喜欢她一样。


    “我要不要洗个澡再睡。”魏舒疲乏着眨了眨眼,她看上去困倦极了,好似下一刻就要昏倒在地。


    这话说完,那双杏眼迎着遮光帘洒进的晨光闪了闪。


    “我去给你找套睡衣,洗完再睡会舒服些。”於琼转身往外走。


    没一会於琼就带了套睡衣回来,她递了过来一句话也没说。


    “谢谢。”魏舒倦得厉害,接过睡衣就往门口的厕所去走。


    刚走到门口,掌心虚扶了下门框,身后又传来一声很轻的。


    “下次别这么客气了。”


    轻到魏舒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她没有停下,只微微顿了片刻,抓着睡衣的指尖紧了紧。


    洗完澡后魏舒去敲了敲十七的房门:“我洗好了,水还是热的。”


    里头片刻才传来闷闷的应声。


    魏舒没在管,她回到客房里躺了下去。


    床又软又香。魏舒穿着於琼的睡衣,感觉浑身上下染的都是於琼的气味。


    那种森林里下了一场雨,雨将叶片打湿随着引力垂落到土壤里,那种潮湿气后的森林野外最是清新,可又和野外雨后的清新感不同,带了一道特有的冰川上的冷冽感。


    即便魏舒从来没有踏足过冰川,也好像能感受到这股特别的空气。


    眼皮沉得压根睁不开,身子像个秤砣一样挨到床上之后就再也没法起来。


    要是有机会的话,好想和於琼去一趟南极,去看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冰川,去看走路晃晃悠悠的企鹅,去真正感受一下冰川上的冷冽感到底和於琼身上的有什么不同……


    可这只是个呓梦……


    魏舒做了一场梦,梦到她第一次和方曼黎出差时,在野外救助了一只小鸟。浑身的黑白条纹的四声杜鹃。


    脖颈背脊上血淋淋的溃烂呈一个小指大的洞眼。


    那样的伤口要是不管不顾,指不定过段时间就化脓,要是伤口感染了,这只小鸟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她和方曼黎商量了下,决定把小鸟捉住简单处理下伤口。


    只是那只鸟好难抓,不过好在也是小鸟受伤的缘故,每次扑空没抓到之后也跑不远,飞不高。


    最后她和方曼黎折腾了好久才总算将它带回帐篷里。


    处理完伤口后,小鸟好似有灵性,还在魏舒身边待了好一会。


    魏舒没敢去碰它的背脊,生怕伤口会裂开,只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


    软软的脑袋,毛茸茸的,又滑又有些烫。


    明明没和小鸟贴贴,却好似能在梦里感受到和毛茸茸的脑袋头碰头。


    偌大的房间里,一只灰白波纹的雪鸮正张着翅膀抻了一下。


    雪鸮的个头要比一般的雪鸮体积还要大上些许。


    它眯了眯眸子,圆圆的眼珠子瞬然成了一条缝,全都藏在了它的绒羽下。


    它似乎是在窗台上站了许久,一双眼眯起来好似在打盹。


    可眼神却一直盯着睡在床上的魏舒。


    不眯眼时,一双眼圆溜溜的,被眼周的绒羽遮成一副时刻都像是在生气的眼。


    看起来很不好惹,可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到它只是睁着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床上睡觉的人。


    抻完翅膀后,它扑腾了两下飞到魏舒身侧,爪子落在了魏舒的脑袋旁,蹲下身来,腿上像是穿了灯笼裤般,最终都藏在灰白波纹下。


    利爪藏在浑圆的脚趾下,歪着脑袋贴在了魏舒的脑袋旁。


    一双圆圆的杏眼终是闭了起来,呼吸随着身下的人类起起伏伏。


    房门紧闭着,偶尔还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兴奋声。


    然后雪鸮的杏眼又再度睁开,半眯起来,好像是对隔壁正激情打游戏的小孩十分不满。


    那声兴奋似乎吵到了睡梦中的魏舒,她鼻尖轻哼一声,转过身,脸正好转了过来。


    于是雪鸮原本贴着魏舒的后脑,这会直接是额头抵着额头。


    要是从旁观察的话,或许能从雪鸮的脸上看到一丝像人一样错愕情绪。


    随后没过片刻,雪鸮挪了挪自己的爪子,最终挪到了魏舒的肩头的位置。


    耳边的声音渐渐退去,只有时不时落叶吹到玻璃窗上的轻微窸窣响。


    这间房间里的两人一鸮总算是一同入梦——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於琼:在想什么?


    魏舒:在想你刚刚哄我了,好开心。


    於琼:……那你还真是会脑补呢


    魏舒:真的不哄哄我吗?我真的很好哄的[可怜]


    於琼:[鸽子]下次一定


    第46章


    自从上回和於琼拌嘴过后,都很有默契的,谁也没在提过这件事。


    出发去北安录综艺的前一晚,魏舒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和上回带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回她多带了一本她的观鸟集。


    祝元箴这几天去临云第一人民医院报道,听她说第一天跟着医院带教的林教授初步了解了整个医院的布局,还进了病房。


    要记要学习的内容很多很杂,林教授是副院长,平常大多时候都很忙。


    于是祝元箴大多时间跟的都是都是普外科的伍医生。


    祝元箴有事忙起来,就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魏舒和於琼两个人的事。


    这对魏舒来说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在出发前还有件事,那就是十七的问题。


    魏舒和於琼两个人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去北安录综艺,没人在临云。


    於琼说她打算把十七送到宋蔷那去。


    听着就不大靠谱……


    听说宋蔷旗下不止於琼这一个模特,虽说最赚钱的是於琼。但她要忙的事有很多,总不能叫她去哪都把十七带着吧。


    说到底宋蔷也只是於琼的经纪人,带孩子这种事,凭什么叫人家宋蔷帮着带?


    於琼自己没什么觉悟,还说大不了私底下给宋蔷多发点红包。


    这压根就不是钱的事。


    再说了,十七自己也不想去宋蔷那。


    于是魏舒又想起了前几天十七说想去她家住,她干脆就提议说让十七去她家住一段时间。


    三个人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祝元箴有了意见。


    “那个没礼貌的小鬼头要来?不行!”祝元箴一个劲摇头,“我不同意,虽然我很同情她也很可怜她,但是!我不同意。”


    “其实十七还是很有礼貌的,也很好相处。”魏舒辩解了两句,见祝元箴反对得厉害,又只能把文知月的事搬出来。


    “昨天去实验室的时候文知月还问我十七的情况,她还说要登门拜访下道歉,我给回绝了。我怕她真找上门去,现在十七受不了刺激……”


    文知月确实说了要登门道歉,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十七受不了刺激这事,倒是魏舒胡乱绉的。


    现在尚且不能确认文知月和北安研究所那边到底有没有关系,只能在调查清楚前避免十七和她碰上面。


    祝元箴刚开始咬死了不同意十七来家里住,在听信魏舒的胡话后,又勉强点头说好。


    几个人说好了,当晚於琼开着车就把十七送来了。


    开门的时候魏舒愣了片刻,门口只有十七一个人。


    “你一个人来的吗?”魏舒侧过身让十七进门,她关门的时候瞥了一眼门外走廊。


    十七低着头去换鞋:“不是啊,表姐开车送我来的。我自己一个人上来的。”


    也就是说於琼车开把十七送到楼下,又开车走了。


    也没上来坐一下……


    魏舒垂着眸子没接话,拎着十七的行李箱领她去了客房。


    只不过魏舒家没有多余的客房了,除了一间主卧就是一间客房。


    总不能叫十七或是祝元箴去睡沙发吧。


    来之前魏舒就和十七和祝元箴商量好了,让十七睡客房,祝元箴去睡魏舒的房间。


    当晚十七和祝元箴都和和气气的,也没当着魏舒的面吵架,表面看上去,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相处得还算不错。


    只不过魏舒不太习惯和别人睡,她让祝元箴去睡她房间,自己去睡沙发。


    然而祝元箴连躺也没躺,直摇头说自己睡一晚沙发,怕魏舒第二天路上坐车休息不好没精神。


    魏舒讲不过她,只好让祝元箴这么将就一晚。


    第二天早上临走前,魏舒又叮嘱了句十七:“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点外卖的话让她房门口,你可以从可视门铃里看,人走了你再开门拿。”


    “我又不是小孩,这些道理我还能不懂?”十七颇有些无语,她甚至挥着手赶魏舒快点走,“你不是还要赶车,快走吧。”


    魏舒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着祝元箴道:“不要顿顿吃外卖,偶尔自己做点带十七吃,她还在长身体呢……”


    于是十七和祝元箴一齐推着魏舒往外走,祝元箴朝魏舒挥了挥手:“我的厨艺什么水平你还能不知道吗?别你过几天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一具尸体。”


    要是先前祝元箴没说这些,十七想着自己勉为其难吃一顿清汤面也没什么。


    这话一出,十七当即表明:“那你还是别开灶了。”


    魏舒被两人推着赶出去,门关上的那一刻,总好像有种错觉,她才是那个过来借住的。


    她无奈地摇摇头,拉着箱子去地下车库取车。


    魏舒走后,家里只剩下十七和祝元箴两人。


    然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气,似是暴风雨夜的前夕。


    十七和祝元箴面对面站着,十七脸上没什么情绪,往里走了两步,却被祝元箴给拦住。


    于是十七又停了下来,抬起眼眸去看祝元箴,她上下唇瓣一开一合,没什么情绪地问:“你要干嘛?”


    “晚上我要睡回我自己的房间。”祝元箴脸上没了和魏舒在一起时的嬉笑,唇角不再上扬,反倒是抿着有些下压的感觉。


    祝元箴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在生气。


    十七倒是没在意祝元箴的态度转变,更何况她自己本身的态度也不算好。


    她哦了一声,随后问:“那我睡哪?”


    “要么和我睡,要么你自己睡沙发。或者你也可以去睡我姐的屋。”祝元箴扬了扬眉,在她那张不笑的脸显得像是挑衅。


    只是在祝元箴提及去睡魏舒房间时,十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提议很不赞同。


    “你为什么不去睡沙发?”


    “我都不介意你和我睡一张床,你还想让我去睡沙发?”祝元箴轻嗤了声,“做梦吧你!”


    “还以为你转了性子,没想到你还挺会演‘乖妹妹’这一套。”十七她那双眼半阖着往上去看祝元箴,看起来像是吊了个死鱼眼。


    祝元箴没反驳十七的话,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谁也没有开口让步。


    屋里实在是安静得不像话,微弱的风声透过窗户吹进家来,将遮光帘吹得摇摇晃晃起来,像是艘躺在春江里的小舟,舟下并无波涛,只有微风晃着江面偶来荡涤的涟漪。


    也不知两人僵持了有多久,直到十七眨了眨眼,低声问她:“你是不是白天要去医院?我听魏舒说你是医学生。”


    “是啊。”


    “那你晚上可不可以早点回来?”十七垂着眸子没去看祝元箴,她好似是没有勇气看,连说话的声音都细弱蚊蝇。


    这样的话令祝元箴错愕一瞬,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其实也不是很讨厌十七,只是在被十七“区别对待”后,总要想着和她唱反调。


    可十七的情况摆在这,祝元箴阖了阖眼摆手道:“算了算了,你晚上就和我睡吧。别抢被子哦。”


    她转身不打算再和十七争什么,只是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十七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本是该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此刻却沉着又破碎,似乎极力的在隐忍着什么。


    联想到刚才的那句话,祝元箴才后知后觉的恍惚想起,这是个年少就没了妈妈和妈咪的孩子,即使她表面上总是云淡风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内里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吧。


    於琼是个模特,不能时时给她带来陪伴,前几天她又说现在没在上学,不清楚是中途退学了还是……


    祝元箴胡思乱想着,没忍住走到十七跟前,伸手揉了揉十七的发顶:“我答应你尽量早点回来陪你。”


    然而头顶的手被啪一下拍开……-


    魏舒要是知道她刚坐电梯下楼,家里那两个不省心的就已经吵起来,可能会直接杀回来。


    可这些她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坐上车的时候,微信很意外地通过了一个好友请求。


    魏舒划开手机查看,宋蔷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


    随后她点开了宋蔷的聊天框,指尖停留在聊天框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聊天框的顶端几个正在输入的字样令魏舒松了口气。


    【宋蔷:不好意思魏老师,前段时间太忙了,今天翻好友请求的时候才发现你加我了。】


    【魏舒:没关系。】


    那头又没了消息,魏舒关上手机,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轻快音乐声,转头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天线。


    眼睛刚闭起来,耳机里又响起消息声。


    看到信息时,魏舒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此刻泛起了涟漪。


    只是她的眸光有些黯然,唇瓣抿成了一道直线,指尖迅速在手机上敲打了两个字,随后将手机静音,将音乐的声音调大了些。


    【宋蔷:有件事拜托魏老师,在录节目的时候可以稍微避讳点嘛?然后杨导那边公司这边也在对接了。於琼现在事业正是上升期,公司还是不希望她爆任何绯闻和炒cp的。】


    【宋蔷:麻烦您了。】


    【魏舒:好的。】


    高铁快速行驶时会有不小的嗡鸣声,时不时又会摇晃一下。


    原是没有半点晕车晕船症状的魏舒却在这一刻觉得有些头晕。


    可早上她吃了早饭,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个海带馅的包子。总不会是低血糖,而且她也从来没有低血糖过。


    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再说最近她又重新拾起健身,尝尝和祝元箴在家一起举铁。


    是车内的冷空气太足了吗?为什么感觉有些冷……


    发这条消息的,到底是宋蔷和公司的决策,还是……於琼的意思?


    只不过她是借着宋蔷的口说出来的。


    原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需要通过别人的口来转述吗?


    心里有一丝苦涩的意味,魏舒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主动打开聊天框,给於琼那头发了信息。


    【魏舒: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努力和小松小临互动的。】


    发过去的信息石沉大海,不知道於琼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不回她。


    一直持续到坐上节目组来接的车,才收到一个简短的回复。


    【完美的雪鸮大人:?】


    魏舒看见了主页面弹出的第一条消息,后面於琼又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来。


    只是车子上有摄像头,又有其她的工作人员,魏舒没敢当着她们的面点开。


    於琼这条消息像是给人轻轻挠痒痒一样,可是力道很小,属于越挠越痒的程度。


    抓心挠肝的,让魏舒很不好受。


    特别是手机屏幕一会亮一下,魏舒不知疲倦地摁灭屏幕一次又一次。


    “魏老师,有信息……”


    身侧的导演似乎观察了一段时间,见她没看,善意提醒了句。


    可这些消息显然不是现在该看的,但要是不看不是显得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手心里渗了些细汗,魏舒有些紧张,她划开手机点开十七和祝元箴的头像框,一人发了条语音过去。


    只是魏舒有些紧张,以至于说话时嗓音都有些紧绷:“哪里不舒服?给你元箴姐姐打电话了没?你先拿温度计量一下体温。”


    “小妹,表妹说她身体有点不舒服,你等下不忙给她打个电话吧。”


    于是过了会相继收到两个人发来的问号——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十七:人在家中坐,无中生病?


    祝元箴:谁懂,在医院收到我姐说家里小孩生病,发信息过去小孩给我甩了张截图的无力感。


    於琼:[问号]所以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魏舒:没招了,别管[化了]


    第47章


    树影随着扬起的清风微微晃荡着,窸窣的沙沙声伴着偶尔响起的鸟鸣声组成森林小屋的主旋律。


    前两日北安才下过一场暴雨,雨后的空气要比城市的雨后清新很多。


    院子里的青石板路还沾染着雨后的潮湿气并未全部散去,远离了喧嚣闹市,这里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魏舒来到森林小屋时这里还没有其她人来,她来得最早。


    第二次来到这里,要比上一次更松弛更能放得开些,不至于束手束脚,总是紧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屋子里的陈设还是上次走时的模样,只不过多了些常用的厨具。


    魏舒随意收拾了下,戴了顶遮阳用的草帽,背了个小背篓,扛着她的斧头和镰刀走出去。


    这会森林小屋周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收尾安装的工作,杨梅瞧见魏舒走出来,朝她招了招手。


    魏舒余光瞥见她,回过头对着杨梅点了点头,算是示意过。


    身后跟着跟拍的PD摄像,也没人问她是去做什么,总归是能拍到素材的。


    刚到森林小屋的时候魏舒就转了一圈,也开了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管怎样饭肯定是还要吃的,魏舒打算先去菜田里看看,摘些好做的家常菜。


    顺着记忆中的道路,魏舒很快便找到了上回女人们去采摘黄瓜的那片菜田。


    她摘了些菜装进背篓里,又摘了些玉米。


    一来一回用了不少时间,魏舒原路返回到森林小屋里。


    森林小屋的门口有一个往外延伸的乘凉处,刚好可以供几个人在外头乘凉喝茶。


    乘凉的台阶上摆了个小马扎,马扎上坐着个女人,女人手里拿了把圆扇,扇风的力道算不上客气。


    魏舒的目光看去,马扎上的女人也一同看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女人在看到魏舒的那刻站起了身子,将扇子丢到马扎上,便朝她这碎步而来。


    蒲扇顺着马扎险些滑落掉地,堪堪在马扎的边缘处停下。


    魏舒闪躲着迎面而来人的目光,又觉得这样似乎太过刻意,于是卸下自己的背篓道:“来得正好,帮我把背篓拿进去吧。”


    於琼顺着她的话往地上瞥了一眼,眸光藏在阴影中,看不清她现在这张脸上是怎样的情绪。


    “你一来就去摘菜了?”於琼拎起地上的背篓,“宁姐在里边刚泡好大麦茶。”


    话音刚落,於琼的表情看上去还有话没说完。


    只不过两人现在碍于在镜头下,两个人知道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於琼转身往屋里走,魏舒跟在她身后,手上拎着斧头和镰刀。


    不回应於琼的话会显得魏舒在刻意躲着人。


    “我看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出去摘了点菜。”魏舒捏了捏手中的斧头。


    乘凉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喝茶用的矮桌,宁璇正摆弄着她刚泡的大麦茶,从浸泡的杯子里取了个新的沥了水,一边倒茶一边朝魏舒这看过来道:“累不累呀?”


    “不累。”魏舒摇了摇头。


    走在前面的於琼已经进去放菜去了,魏舒扬了扬手里的镰刀和斧头:“我先进去放工具,等下出来喝。”


    宁璇欸了声,从一旁的马扎上拿过蒲扇扇了起来。


    虽是深秋季节,可午后还是有些闷热,下过雨后就更闷了。


    於琼去了厨房,魏舒则是去放了工具,接着去厕所洗手。


    原只开了一半的水龙头,刚挤了些洗手液,滑溜的泡沫搓满了指缝。


    水龙头忽然被一只手往上一抬,衣领的夹麦被人顺手取下夹一旁的擦手巾上。


    魏舒刚抬眼往身侧一看,掌心的指缝里钻进了一双手,顺着她的指缝滑过,将她手上的泡沫带了过去。


    於琼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悦,她搓着魏舒的手掌,力道算不上温柔,好似在借此发泄着什么情绪。


    本不算宽敞的空间骤然拥挤起来,水流依旧哗哗作响,周遭的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柔光。


    只剩下冰凉而丝滑的,像是融化了的暖玉,包裹着两人的掌心。


    那种奇特的感觉,粘稠又带着一些顺滑的阻力,被搓过的掌心似乎能感受到於琼掌心的每一寸纹路,柔软得不像话。


    魏舒和於琼的手指无意识地交错着缠绕,於琼似乎还在试图揉搓出更多的泡沫来。


    每一次顺着指缝钻进来的短暂十指相扣的触碰,那被冷水浇过的掌心又好似不停升温,透过於琼的掌心不断地摩挲,变得滚烫。


    真是疯了。


    上一刻还想着於琼足够有分寸,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样的事,现在又算什么?


    即使厕所这块没有镜头,可说不准下一刻就会有人路过这里。


    魏舒这会也有些怨气,说不清她是在怨於琼或是宋蔷,还是在怨她自己。


    水流的声音漫过周遭的一切,像是两个人这一刻沉在海洋中,只有彼此离得近了,才能听见对方想要说什么。


    掌心上的力道还在加重,说不上疼,却更有些……让人心生荡漾的恍惚错觉。


    “怎么不回微信?”於琼半眯着眸子看她,像是在质问。


    就算是洗手,也不该如此漫长。两个人长时间消失在镜头里,不光是节目组,就连嘉宾也会有所察觉。


    这简直是在胡闹。


    魏舒手掌牵着於琼的五指往水龙处一带,水流顺着掌心间的缝隙将滑腻的泡沫冲洗干净。


    生怕被夹麦收音到,她压低了声音往於琼的耳边靠去:“那会在车上,晚点再说吧。”


    擦手巾离水龙头很近,按理说两人说悄悄话的声音会被水声给盖住,可保不齐能收音到一些呢?


    况且她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宋蔷和公司的意思,还是於琼的意思要和她保持距离。


    魏舒不敢赌。


    再就是……


    明明现在的情况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道铃兰与芦荟混合着的清香,浓郁的清香混合着水汽,温存在两人挤过的拥挤水池旁。


    洗好了手魏舒回房间去行李箱里拿自己的观鸟集和望远镜,回到门口的乘凉处时,於琼换了个带靠背的竹椅。


    耳边传来几声清朗的笑意。


    “想和大家一起去看雪山。”於琼说完轻笑了声,“但我们这个节目好像不太能实现。”


    “雪景倒是挺常见的,每年冬天,北安的雪总是会断断续续下上一个月。”宁璇说着抿了口茶,“你之前看过雪山吗?”


    “去过,以前工作的时候去袙山拍雪景。那时候躺在雪地里望着天空,感觉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了,天地周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纯净又自由自在。”於琼的声音有些缥缈,她描绘的好像不是雪景,而是一副无拘的自由。


    她描绘雪景时,黝黑的杏眼里是对自由的渴望与追逐,一双眼里饱含着宁璇有些看不懂的情绪,可宁璇能读到对自由的热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拘困在怪诞荒谬的圈子里,重复性地做着相同意义的事。


    魏舒只看了那双杏眼一下,便慌不择路地挪开了视线。


    那双眼里太亮,那句自由太诱惑人,恨不能立刻抛下一切,同於琼一起去袙山看雪。


    “雪山有些太危险了,基本上拍戏的时候取景也都是在山脚下拍的,很少真的上山去拍。你说的那种感觉我很想体验一下。”宁璇弯了弯眼,自嘲着,“只不过年龄越来越大,体力不像年轻那会,什么都能抗了,好多事行动前都要想着后果,这样做会不会受伤,那样做有没有危险。也没有年轻时候的胆气……”


    魏舒没有加入她们两人的谈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搬着一旁的小马扎,将观鸟集放在腿上,拿着望远镜对着远方的树丛里看着。


    望远镜里的树丛高高伫立,那树叶随着时而晃过来的微风荡着。


    “宁姐总说年轻怎么样,现在顾虑多,可我不觉得你现在做事力不从心呀。或许只是缺了那份胆气,只要敢做,没什么好怕的。”於琼轻声说着,她的眸光已经转向了魏舒。


    观鸟是一件极其需要耐心的活动,魏舒没指望她运气好能看见先前没瞧见的鸟,她没过片刻放下了望远镜喝了口宁璇泡的茶。


    麦香很浓郁,一口下去整个胃里都暖洋洋的。


    耳边此起彼伏的添水喝茶的声音,又不知怎的,魏舒恍惚想起了刚才她和於琼挤过的水池。


    好在这会魏舒正看着望远镜,没人能察觉到她此时略有僵硬的背脊。


    她心跳有些快,分明刚才在水池边还没有这样的悸动。


    可耳边时不时传来於琼的轻笑声,随着微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同填满。


    “你看过最美的海是哪里?”於琼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片柔弱的羽毛扫过,很轻,却会留下痕迹。


    “约里纳什的海,总是泛着些青色的蓝,我很喜欢海浪拍击岸边石块的声音。”宁璇先前对於琼没什么在意,她甚至是觉得这人会不那么好相处,可聊了两句发现,她和於琼是兴趣相同的,很能聊得来。


    望远镜里的树梢动了,枝头上落了只小鸟,那只莺小巧玲珑,背部是极其漂亮的橄榄绿。


    是种常见的鸟,但魏舒的观鸟集上没有记录过。


    她放下望远镜,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握着自动铅笔轻轻描绘着刚才瞥见小鸟的身形。


    头顶恰好掠过一声清脆的鸣叫。


    魏舒一手稳稳托着本子,一手捏着笔快速勾勒着。


    自动铅笔在纸面上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微风掠过时,一道清冷的声音问了过来。


    “魏舒,你喜欢看海吗?”


    手上的动作一顿,刚画过的线条与之前的轻重不同。魏舒抬头看了过去。


    宁璇在看她,於琼也在看她。


    只是於琼看她时,眉骨飞扬着向上一挑,唇角边含着似有若无的弧度,不免令魏舒呼吸滞涩一瞬。


    第48章


    “什么?”魏舒有些恍然,她手中捏着的笔尖顿了顿。


    明明就在手里握着的东西,可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手里没有握着笔,虚虚幻幻得不像话。


    “你喜欢看海吗?”於琼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徒然来的问题让魏舒有些猝不及防。


    分明刚刚魏舒也没有加入於琼和宁璇两个人的谈话……


    也是,总不能两个人聊天,她一直在这里画鸟吧。


    她还没画过雪鸮呢。


    也不知道於琼变成雪鸮是什么样子的,和别的雪鸮有什么区别吗?


    还是说是会一样的,没什么特别的……


    思绪越飘越远,魏舒连忙回过神来。


    “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魏舒把笔放在腿上,她低垂着眼眸,“十八岁以前我是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样的,以前那会在村里,也不会产生出去看海的想法。后来上大学以后,忙完了学业,家里小妹拉着我去爬山、看海。那时候站在海岸边听海浪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就有种很难过的感觉,我哭了好久。”


    “看海看哭了?”宁璇这一刻觉得魏舒是个什么很稀有的动物。


    “哭什么呢?”於琼托着腮看魏舒,又没等人回答,自顾自地说,“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看海吧。好好哭一场,把人生所有的不幸全都哭一遍。”


    她说得是我们,不再是大家。


    宁璇没接话,她忽然觉得也有些难过,这样温馨的话,反复咀嚼时,没有了一开始的新鲜,只剩下点点苦涩。


    风轻轻晃荡着,吹到人身上将那片闷热给吹散,留下淡淡的一丝孤寂。


    总是说着这样轻飘飘的话,就算明知道是在录节目,也许只是个客套话。


    魏舒却还是难免上心,暗暗记下这份约定。


    “好啊,有机会的话,一起好好哭一场。”魏舒看着她轻笑着,眼里泛着一道淡淡的水雾。


    宁璇心底一惊,听两个人说得话有些过了,连忙插了句:“我才不要哭,到时候我在旁边笑你们两。”


    三个女人坐在这里喝茶,随意聊着,直到没一会剩下的三个女人陆续回到森林小屋。


    姜秋松和姜冬临时一起来的,两姐妹一来,宁静的气氛即刻变了。


    节目组要保证节目的连贯,会统一把众人回到森林小屋的这一段都给掐掉。


    屋外这片能坐下四个人的乘凉喝茶处,因着小松和小林两个人的到来变得略显拥挤起来。


    耳边吵吵闹闹的,笑声嘻嘻哈哈自从姜秋松来了之后就没停过。


    可魏舒不觉得烦恼,她轻轻勾着唇角,像是个观众,也总是爱做一个观众。


    她将视线从姜秋松那挪回来去看於琼,发现她正抬着头看太阳。


    紧接着下一刻,一声洋溢着浓厚兴趣的声音随着於琼那翕合的唇瓣传来。


    “一起看场日出吧!在这看不了雪山也看不了大海,但是可以看一场日出呀。”


    “好呀!”姜秋松第一个应着,叫犹豫的姜冬临和宁璇两个人只好随着她答好。


    林间小屋和周围村民所居住的房屋有一段距离,坐在门口往天上看,这会的云层好像很低,伸手就能触到似的。


    一起看日出吗……


    以前在长菁村里的时候,起得早的时候也会坐在院子里和阿婆一起看日出。然后和阿婆坐在门口剥毛豆,有的时候祝元箴会过来串门,帮着阿婆一起剥毛豆。


    三个人一边剥毛豆一边看日出。


    那会觉得这些没什么,都是很日常的生活。


    可当阿婆走了之后,才发现这些再简单不过的事,都沦为了一场奢望。


    又有多久没看过日出了呢?


    魏舒记不清了,大概从阿婆走后,她再也没看过日出。


    在魏舒心里,和人一起看日出是非常亲密的事,这样的事她只和家人做过。


    可这不就是录节目吗?


    只是建议是於琼提的,要是她们其她谁提都好,可偏偏是於琼提的建议。


    “好啊。”魏舒轻声应下,她仰头看着天空,此时的天是一股冰冷的青蓝。


    侧脸在朦胧的光照里显得轮廓分明,也格外疏离。魏舒像是把自己包裹在一种沉寂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清晰的记着宋蔷发来的信息,要时刻保持和於琼的界限-


    也不知道郑曼雨回家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回到这嚷嚷着她要下厨展示一下她新学的菜。


    姜秋松跟在她身后提醒着说明天要一起看日出。


    “什么!咱们起得来吗?”郑曼雨用质疑的目光扫过了在座的所有人,无一幸免。


    “哎呀,起得来的。看完日出后再回去睡回笼觉。”姜秋松笑着点了点头,“姐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小临的。”


    被点名点到的姜冬临愣了一瞬,悻悻地指着自己道:“啊?我吗?”


    下午人都到齐了,杨梅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问:“打算什么时候还债啊?”


    讨债的来了,还欠杨导不少红高粱……


    所谓债多不压身,郑曼雨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又嬉笑着问杨导借了点猪肉鸡肉。


    本来郑曼雨还想借牛肉的,但是被杨梅拒绝了,让她们先还债。


    肉是借到了,但是债也是要还的。


    郑曼雨非说要留下来做一顿晚饭给大家吃,宁璇怕郑曼雨把厨房给炸了,只好留下来帮忙。


    于是还债小组魏舒、於琼、姜秋松和姜冬临几个人背着背篓拿上镰刀工具,挤着一辆三蹦子车去了。


    今天天气还算好,稍微有些风,不像上一回没什么风,又热又燥。


    砍红高粱的时候大家刚开始还说上两句话,可渐渐实在是太耗费体力,干脆闷头砍,也不说话。


    於琼几次往魏舒那去看,发现她一个人闷头砍红高粱也不说话,她去和她砍一个方向的高粱,可没过一会,再抬头的时候魏舒又去了另一个方向砍。


    像是在躲着她。


    “啊!”姜冬临一声惊呼打断了众人的思绪,纷纷朝她这看了过来。


    魏舒离姜冬临最近,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高粱和镰刀去看姜冬临的情况。


    姜冬临的镰刀还拿在手里,她看着自己的左手有些无措。


    那指尖被划了两道口子,滴滴鲜血正往外渗出。


    魏舒连忙拿过姜冬临的镰刀,皱了皱眉:“是被茎叶刺伤的吗?你的手套去哪里了?”


    姜冬临点了点头,有些心虚地回应着:“刚刚太热了,就把手套摘了干活,没想到会这样……”


    那伤口止不住地往外汩汩渗血,看着实在是吓人。


    等姜秋松赶过来的时候,看着姜秋松血淋淋的手掌又是一声惊呼:“我的老天奶!怎么弄的啊,快去医院吧。”


    那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魏舒握着姜冬临的手腕镇定道:“没事,我带她先回去简单处理下,就是划伤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心疼死我了。”姜秋松跟在魏舒和姜冬临身后碎碎念着,她担心问着,“疼吗?”


    姜冬临摇了摇头,安慰着:“不疼的。”


    其实还是有些疼的,血往外流失的那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於琼站在姜秋松旁边,她安静地看着她们,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悦。


    魏舒牵着姜冬临往三蹦车那走去,临走前回头看了眼姜秋松和於琼,不放心道:“你们一会也注意下,再热也不要摘手套。就算是摘手套了也不要去干活,歇会就歇会。别不小心弄伤自己了。”


    这会於琼的手上没带手套,魏舒看过去,心里一惊:“於琼,你记得戴手套啊。”


    “魏姐,我头好晕……”姜冬临说着往魏舒身上靠了靠,她双眼闭着,嘴唇没什么血色,有些惨白。


    魏舒不敢耽搁,连忙扶着她往三蹦车上坐。


    这会的意外让她们都措手不及,在魏舒走后,姜秋松没什么心思,还愣在原处。


    於琼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去把割好的红高粱捆好放在那。


    接着给杨梅发信息说让她来清点还债。


    只刚发了信息后,没见杨梅回信,连忙打了个电话去,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


    她转头看着姜秋松恍惚着愣在原地,想也是没什么心思再干活了。


    于是她拍了下姜秋松的后背,她想笑着安慰,却发现自己怎么笑也笑不出来。只好轻声说:“我们回去看看吧。”


    “好……”姜秋松有些六神无主了,她点了点头。


    森林小屋那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事,郑曼雨和宁璇两个人站在门口张望着。


    三蹦车比去的时候开得还要快,也更颠簸。


    毕竟这里村子的地面总是坑坑洼洼的,不像镇子上海铺了些青石板路,路行顺畅。


    姜冬临指腹处的伤口还在渗血,血顺着掌心滴落到三蹦车里,那两三滴血看着甚是唬人。


    “没事的,小伤口处理一下就好了。”魏舒安慰着她,只不过一直流血不止,伤口应该还挺深的。


    肩膀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应声:“有点疼,但是还好。”


    姜冬临头晕,魏舒只好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只不过路上一会颠簸一下,实在算不上安稳。


    她比魏舒想象中的要坚强很多。


    回到森林小屋,魏舒连忙扶着姜冬临往屋子里走。


    这会门口已经停了辆节目组准备的车,杨梅正走过来:“快快,扶姜冬临上车,带她去诊所。”


    去镇上诊所开车差不多要十几分钟,最起码也得先简单处理下伤口吧。


    魏舒皱了皱眉,看门口宁璇和郑曼雨已经走过来,她朝着郑曼雨道:“曼雨姐,你去我房间帮我把药箱拿来。里面有碘伏和云南白药止血的。”


    她又转头看了眼杨梅:“先简单处理下伤口再去诊所。”


    杨梅在这方面的经验确实不多,只好点点头听魏舒的。


    以前在野外工作,多少会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方式,魏舒甚至还学过一些要是被野兽咬伤了该怎么处理。


    等郑曼雨把药箱拿到门口乘凉的桌子上,魏舒连忙打开,熟稔地从里头翻出碘伏,止血的云南白药,还找了个纱布。


    撒上药.粉拿着镊子摁压了会,也许是力道有些大了,姜冬临“嘶”了一声。


    “忍着点,一会就好了。你最勇敢了,看我的眼睛,不要去看伤口。”魏舒低垂着眸子用镊子夹着棉球摁压着,她说得又轻又温柔。


    姜冬临乖乖听话去看魏舒的眼睛,没再去看自己的伤口。魏舒的话好似有魔力,这会真的不痛了。


    止血止得差不多了,魏舒接着又给姜冬临贴上纱布。


    看着魏舒熟练处理伤口的样子,郑曼雨撑大了眼感叹着:“有魏舒在感觉真是安心。”


    宁璇也跟着点了点头:“手法娴熟,我之前受伤,看医生也是这么弄的。”


    之后魏舒马不停蹄地带着姜冬临坐上节目组的车去镇上的诊所。


    去到镇上的时候血已经完全止住了,甚至凝成了有些脆弱地血痂。


    诊所的医生小心翻开纱布,瞧见里头的血已经完全止住了,她眨了眨眼道:“这已经止住血了,不需要再处理了。而且我看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是临时处理的。”魏舒补充着。


    或许医生该考虑一下换药,或者换一个干净纱布。


    更何况医生已经揭开纱布了,理应该换一个。


    “不需要再处理了吗?”姜冬临仍然有些不放心。


    “那我再重新上药,给你换个纱布吧。”医生看着一伙人阵仗颇大,又是扛着摄像机又是干嘛的……


    她一边把旧纱布撕了扔掉,一边翻了下眼皮问:“你们这是……演员?”


    魏舒不好回答,她连演艺圈沾边都达不到。


    倒是姜冬临大方地点了点头:“在录一个综艺,之后您可能会看到哦。”


    “哦,什么名字的节目啊?”医生漫不经心地问,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压根没有多上心,之后说不定也根本不会去看。


    节目的名字杨梅倒是没说不给透露,于是姜冬临把节目的名字说了一下。


    这随口聊了两句的功夫,手上伤口已经重新换了药和纱布。


    从诊所走出来的时候魏舒还有些不适应,身后跟了好几个人,就连这样的情况下,身后也要跟着这些人和摄像机吗?


    感觉不管是演员还是偶像模特,出门都要跟着这么一群人,总感觉一点自由都没有。


    难怪於琼会说出那样一段话,会羡艳在雪山的时候,会描述出那样令人为之心动的雪山。


    原来只有真正处到这个时候,才会体会到自由是有多么重要吗。


    两个人坐上了车,姜冬临正喝着工作人员递来的水。


    魏舒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还有未擦干净的血渍。


    “魏姐,上回你说的观鸟集,这次带了吗?”姜冬临说话比先前刚受伤失血时的状态听上去好多了,更有劲了。


    魏舒点了点头:“带了,一会回去吃完饭拿给你看。”


    “好呀。”姜冬临唇角扬着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一颗梨涡很是明显。


    没一会魏舒和姜冬临就回到了森林小屋,这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转眼已然黄昏,再说上两句话差不多就入夜了。


    还走在院子里,屋子里的姜秋松早就瞧见了魏舒和姜冬临,她朝里头喊了一声,急急忙忙地穿着拖鞋就走了出来。


    “哎呀,你慢点。”姜冬临摆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原来总是精力充沛的人,在遇到在意的人受伤时也会变得不再元气满满。


    魏舒没有打扰她们姐妹两个,往屋子里走先去洗手,去把原本残留在她手腕上的血渍洗个干净。


    晚间一切都是正常进行的,好像姜冬临受伤也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小插曲,节目仍然要继续录制。


    吃饭的时候,郑曼雨炫耀着那盘有些泛黑的土豆肉丝是她的杰作。


    桌上的土豆肉丝比正常的色泽还要深,估摸着是酱油放多了……


    其余宁璇做的菜大部分都处于能看的程度。


    “这能吃吗?”姜冬临弱弱地问了句。


    “吃!怎么不能吃啊?你等我吃给你看……”郑曼雨撩起筷子夹了一根土豆丝送到自己的嘴里,她嚼了两下,随后脸色一变,似乎是有些惊讶,“超级好吃,不是我自夸。真的!真的!”


    姜秋松半信半疑地也夹了根土豆丝送到嘴里,嚼了两下也附和着:“看起来不能吃,可吃到嘴里味道还是蛮不错的,你们也尝尝。”


    于是众人纷纷动筷子去夹土豆丝往嘴里送,只有於琼没有动筷子去吃土豆丝。


    “我不爱吃土豆丝。”於琼看着她们一个个都夹了土豆丝,淡淡补了句。


    到底也没动筷子。


    所有人都吃了郑曼雨做的土豆丝,只有於琼没吃。


    不过半分钟,所有人都喝了口大麦茶润嗓。


    众人沉默了半分钟,於琼眉骨一扬,唇角扬起一道不起眼的弧度问:“好吃吗?”


    “咸。”於琼简短评价着,像是惜字如金般。


    紧接着又喝了一大口大麦茶。


    “那是咸吗,那是齁咸!”姜秋松又喝了口大麦茶润嗓。


    “曼雨姐的演技也不错,下次可以尝试进军演艺圈了。”姜冬临客观地评价着。


    要不是她第一个吃完说好吃,姜秋松也不会半信半疑地下筷去吃,当然姜秋松的演技也还算不错。


    只有於琼没吃到,郑曼雨和姜秋松两个人颇有一丝遗憾的气息。


    晚饭过后魏舒去拿了自己的观鸟集来,姜秋松这会正坐在桌子旁和於琼聊天,两个人不知道在手机上看什么,笑得合不拢嘴。


    姜冬临坐在两人对面,正手机上和经纪人说着自己的情况。


    “小临,给你看我的观鸟集。”魏舒把本子递了过去。


    姜冬临接过观鸟集,她只翻了前面一两页,连忙感叹着:“魏姐,这都是你自己画的?”


    观鸟集上魏舒会素描些小鸟的大致特点和花纹,有正面的也有侧面背面的。


    魏舒学过一些素描,倒是不精通,不过她画出来的都极具自己的风格。


    “我上过几节素描课。”魏舒点了点头,她一瞥眼,见於琼正在看她,接着於琼又瞥了一眼她的观鸟集。


    夜里的温度有些低,姜冬临套了件外套,魏舒穿着一件秋季衬衫,姜秋松刚刚跳了会舞,这会穿着件短袖。


    於琼也穿着短袖,只不过她一直没有运动过,晚上的风要比白天肆意多了,吹到她脸上的时候,会扬起她的发丝。


    “你不冷吗?”魏舒忽然问於琼,她想到之前坐於琼跑车里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於琼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她没再去看姜冬临,似乎因这句话心情变得好些,可又在下一刻,唇角略微下垂。


    恰逢这会姜冬临指着观鸟集上最后一页未画完的问:“这是今天在森林小屋这边看到的吗?是不是没画完呀。”


    “嗯,这只鸟没画完呢。”魏舒轻扬着唇畔笑着。


    说了没两句,於琼看了眼时间忽然打断她们:“时间也差不多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看日出呢。”


    这时郑曼雨洗好澡从厕所出来,喊着下一个进去洗澡。


    魏舒望着於琼愣了片刻,她悻悻收回了姜冬临递回来的观鸟集。


    这片夜慢慢沉寂,暮夜将一切笼罩在暗影之中,它任性地收回了房间里的所有光亮。


    洗完了澡,魏舒和於琼躺在床上半点睡意也没有。


    空气里弥散着如潮水般的疲惫,今夜的月光不算明亮,被厚实的遮光帘阻拦,只透过缝隙挤进几缕稀薄的银辉。


    魏舒背对着於琼,她双眼紧闭,好似这样就不用面对。


    她有些后悔,后悔白天发的那条微信。


    身后总算是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压抑了许久,伴随着缓慢贴近时产生的窸窣声:“你为什么躲着我?”


    身后的气息愈来愈近,魏舒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她只能紧闭着双眼,佯装着一副已经入睡的模样。


    只是不断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


    “别装了,你压根没睡。”於琼伸手掰过魏舒的身子,迫使她和她面对面。


    “为什么?”她再一次询问。


    回想了一下,魏舒没觉得自己这一天刻意躲着於琼,只不过……确实很少和她互动了,而且也都是正常范围内没有任何暧昧信息的互动。


    “为什么要在微信里说要努力和姜秋松、姜冬临互动。和我说话很难吗?和我对视一眼很勉强吗?”於琼接着说着,她语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紧接着於琼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和我扯上关系,就这么让你为难?”


    魏舒迫切地想要解释,可解释到了嘴边又变了味:“我只是……不想影响到你的事业。”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於琼小声地说着,不想让自己的声音被检测到,于是干脆一挥手将所有机器的声音给屏蔽,“人类的规训束缚于我而言不算什么,我没必要遵守。”


    “你喜欢姜冬临吗?”她的询问逐渐变得尖锐起来。


    声音不再掩盖,魏舒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於琼的嘴。


    於琼把捂着嘴的掌心往下一拉:“怎么,被我戳中心事了?”


    “你在说什么啊?还在录节目呢!”魏舒有些搞不清楚於琼在想什么,她极其小声地提醒道。


    是生怕自己的职业生涯不会坠机吗?


    平常工作的时候,於琼也是这样的态度吗!


    太野了……


    “我屏蔽了。”於琼似乎有些生气,气得耳朵变成了绒羽,垂在耳旁。


    “所以,你是喜欢姜冬临了是吗?要和我保持距离,甚至要提前发个信息来,和我划清界限?”於琼不耐烦地抠弄着魏舒锁骨旁的小痣。


    非人的显化时时刻刻提醒着魏舒,在她面前的是一只雪鸮,她的脑回路和正常人类的不一样的,不要试图用人类的道德感去和她讲道理。


    “我不喜欢她。”魏舒皱了皱眉,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包裹,一时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瞥了眼耳朵羽化的於琼,不自然地舔了舔唇角。


    啊……好想摸一下。


    会被打吧?


    会被闹着说是变态的……


    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就干脆实话实说。


    “宋蔷跟我说了,不希望在这个节目里你和我炒CP。你的事业还在上升期,不容许有半点差错的。”魏舒抿了抿唇,拍掉脖颈处时而掐切的指尖,认真地看着於琼的眼睛道,“我知道娱乐圈里有太多黑暗和泞泥,我也知道要是被粉丝反噬有可怕。我不想你去经历那些。”


    过了许久於琼才轻笑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带了些失望。


    “所以……”於琼的声音轻的像一阵风,却又在这刻十分沉重,“你就听了?努力去和姜秋松、姜冬临互动。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和我……保持距离?”


    接着於琼粗鲁地解开魏舒睡衣最上方的扣子,随即於琼低下头来。


    锁骨处传来一股刺痛,湿热的触感令魏舒滞涩一瞬。那滚烫的鼻息喷撒在她的肩头,温热而柔软的唇瓣在此刻带着些惩罚的狠意,重重烙印在魏舒的锁骨之上。


    於琼咬她,又一次……


    那力道好重,一股股钝痛持续着,似乎要穿透她的骨骼,可被湿热舌头触过之后,又仿佛感受不到痛意,变成酥酥麻麻的。


    “我讨厌你!”


    耳边的话语随着於琼的声音落下,全都烙印成一道清晰的齿痕躺在於琼的锁骨处,甚至有一丝破皮的意味。


    “我很喜欢你。”


    “对不起……”


    魏舒意识到对于於琼来说,也许模特的职业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她不忍心让世俗的污秽去诋毁她一丝。


    那声轻叹没有得到回应,於琼背过身躯不在理她。


    也许,真的被讨厌了呢……


    那她们,还能去海边看海吗?


    又能在看海的时候,好好哭一场人生所有的不幸吗。


    第49章


    森林小屋的夜格外沉寂,不像在临云或是城市里的夜晚,会偶有醉鬼晃悠悠在回家的路上高歌两句。


    已经过了蝉叫的时节,夜里的风要比白日里要大上一些,吹得周围的树影沙沙作响。


    空气里泛着冷冽而纯净的气息,带着一种独特的干燥泥土的气息,远远还有隐约飘散的烟火气。


    只是深夜里的冷冽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银月在深夜里躲进了云层里,只朦朦胧胧的透着极其稀薄的月光。


    锁骨上的齿痕灼灼发烫,魏舒侧卧着背对着於琼。


    指尖轻轻抚过不久前被於琼咬过的地方,她目光看着前方,眼底毫无聚焦,像个被抽掉了灵魂。


    只无意识地抚触着那道齿痕。


    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刚刚於琼说过的那几个字。


    我讨厌你。


    此刻的内心是五味杂陈的,她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上头,要给於琼发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去惹她猜忌。


    可……


    真的是冲动吗?


    或许潜意识的行为,不过是在激化於琼和她的矛盾罢了。


    她怕自己拎不清这份情感,怕自己狠不下心去和於琼保持距离。


    “所以,你就用这样的方式?”


    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於琼的气恼声,不知觉的,那道齿痕又在隐隐作痛。


    不用於琼去骂,魏舒知道自己有多卑鄙,说到底,她就是个胆小鬼罢了。


    可这样的后果,就是被那种无所适从的内疚感席卷全身,剥夺她所有的意志吗?


    心口像是被细弱的针在扎,又酸涩又无法言说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魏舒总算是被疲惫拖进了睡梦里。


    坠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中。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不是农村里的这种,而是真正野外的森林。


    树木是扭曲狰狞的,整个森林里被一片雾气所笼罩着。


    脚下是厚厚的、数不清有多深的积雪,每一步都踩不到底,魏舒行进在艰难里,每一步都沉重不堪。


    这场荒唐魏舒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梦,她只觉得背后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在追自己。


    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可脚下的积雪又冷又深厚,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似的。


    忽然头顶掠过一个巨大的影子,伴随着一声清脆又伶俐的鸣叫声。


    一只巨大的雪鸮似有秃鹫那么大,自森林里的雾气里悄无声息俯冲下来,鸟喙和利爪叫人看了就会腿软,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神,像是千万年化不尽的冰川。


    不知道魏舒哪里得罪了它,被这雪鸮猛地抓住了肩膀,随后用它那弯曲的鸟喙猛地啄她。


    怎么,是偷它蛋了还是去招惹它了呢?


    魏舒想不通。


    从头至脚,竟全身都被啄了个遍。


    从剧痛到麻木,到最后全都细碎化成了蚂蚁噬心般的难耐。


    恰逢空中炸响一声闷雷,魏舒从噩梦中惊醒。


    心脏砰砰狂跳似是要炸开一般,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没有被鸟喙啄过的痕迹。


    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场光怪陆离的是一场噩梦。


    她叹息着,又下意识地抚过锁骨处的齿痕,能摸到淡淡结痂。


    窗外的天色仍旧漆黑一片,暮夜像是一张铺洒墨汁的画,云层像梦里的雪地那样厚,不着边际,难以寻觅星点。


    耳边是沉稳的呼吸声,於琼似乎睡得很沉,只是眉头微微蹙起的样子,又显得睡得没那么安稳。


    心中的内疚和不安再次如同潮水般将魏舒淹没,她犹豫间伸出手指,将於琼那散乱的碎发拨到一旁。


    静谧的夜里再次响起微弱。


    “对不起。”


    第二天的录制如常,魏舒睡醒时眼底有着淡淡青黑,她揉了揉眼寻找着身旁於琼的身影。


    一觉醒来,她想再找个机会道歉。


    只是这个机会不像魏舒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很难找到机会。


    中午这会郑曼雨在手机上搜了好几种关于罗宋汤的食谱跃跃欲试,捧着手机去厨房找食材。


    “郑大厨,又要研究什么新菜式啊?”宁璇瞧着她那架势,揶揄她一句,以为不过是闹着玩。


    “一会我要做罗宋汤,包不会有问题的!你们就请好吧。”郑曼雨摇头晃脑着,看样子还蛮自信的。


    一旁姜秋松鹦鹉学舌似的,搞怪着学了句:“你们就请好吧……谁信。”


    於琼虽然昨天没吃那道土豆丝,却默契地和大家一同摇头。


    “罗宋汤的食材里面需要用到牛肉,其她蔬菜的话还可以去菜地里摘,但是牛肉怎么办?”魏舒看着在冰箱里找食材的郑曼雨,好意提醒道。


    “不是还有万能的杨梅导演嘛……借点。”郑曼雨嘿嘿一笑,转身往森林小屋院子里边跑边腻歪着喊,“杨导……”


    也不知道要是经由郑曼雨做了整顿午饭,其她人的胃还能不能正常活着离开节目。


    魏舒叹了口气,主动走到厨房旁帮忙,一会等郑曼雨回来她在一旁看着点,总不会出错吧……


    刚套上围裙,魏舒目光不由控制地瞥向於琼。


    她内心的愧疚与后悔近乎溢出来,满脑子只想着要怎么去补救。


    於琼的目光正好瞥了过来,只不过一触即逝,好像她只是单单看一眼厨房的食材,随后转头噙着笑意去问姜秋松:“我看屋里好像没有什么洋葱和土豆了,我们出去采点回来吧。”


    “好呀。”姜冬临朝魏舒看去确认道:“魏姐,我们还缺哪些食材?”


    “我去拿工具。”姜秋松是个行动力十足的人,她说着就去拿背篓和摘菜的工具去了。


    於琼说的这些话,明明可以直接问她的。


    魏舒愣了片刻,恍惚着去看了眼冰箱和桌子上被郑曼雨拿出来的食材。


    “你们去采点洋葱、土豆、胡萝卜吧,蔬菜的话看着喜欢吃什么采些什么。”


    正好这会郑曼雨拎着牛肉说着俏皮话回来。


    魏舒忙着去接过她的牛肉处理起来,再抬眼去看时,於琼几人已然出门不见踪影。


    有魏舒帮厨,宁璇自然是放心多了,她从冰箱里看了眼现有的食材,打算做个毛豆烧鸡。


    魏舒主要是在一旁和郑曼雨说放多少调味料的量,在什么时间段放什么材料,又要煮炖上多久。


    主要掌勺的还是郑曼雨,魏舒给足了她空间。


    做罗宋汤是魏舒拿手菜之一,实在是祝元箴太喜欢喝了,每次去魏舒家里的时候都可怜兮兮地说要喝。


    于是还没炖好,浓浓的香气飘散出来,令姜秋松咂舌:“闻着还挺香的,就是不知道一会喝着是不是也像模像样。”


    郑曼雨在魏舒那确认好汤煮得差不多后,连忙用勺子舀了一小口盛到碗里尝了一口。


    “嗯!这个味道和餐厅里那些主厨做的罗宋汤没什么区别,真的!巨好喝!”


    揭开锅盖的那一瞬,浓香四溢,姜冬临猛吸了一口气道:“好香呀。”


    “那是,这可是魏舒亲自指导的独家配方。”姜曼雨眉眼弯弯,还不忘了夸一下恩师魏舒。


    “什么独家配方……”魏舒无奈地摆了摆手。


    各色菜肴摆满了桌子,大家陆续落座准备吃饭。


    这些天基本上座位大家都已经有了固定的位置,魏舒原是和於琼挨着一起坐的。


    可当魏舒盛了一锅汤摆到桌上时,却见於琼不在原来的位置,改换坐在了姜秋松和姜冬临姐妹俩的中间。


    魏舒故作镇静坐在姜冬临身旁,接着抬眸去看於琼。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来,却只像扫过空气一般,眼神没有丝毫停留给魏舒的意思。


    “来来来,快尝尝我的美味罗宋汤!”郑曼雨热情地给每一个人盛汤,嘴里一面自夸一面夸着魏舒。


    所有人都喝了,只是到於琼那儿,她摆了摆手,歉意一笑道:“我这两天肠胃不舒服,实在是吃不下,陪你们喝点大麦茶吧。”


    “这样啊……平常要好好吃饭啊,不能饮食不规律啊。”郑曼雨没有疑虑,毕竟连姜冬临刚刚喝了一口都说好喝,姜冬临是不骗人的。


    只是这话听在魏舒的耳里就不是那滋味了。


    肠胃不好?


    於琼什么时候肠胃不好了?


    她看着掌心边的那晚罗宋汤怔怔出神,只觉得喉咙发紧,抿在嘴里的汤食不知味,隐约间有一丝苦涩。


    后面的录制魏舒变得很沉默,虽然原来魏舒话也不是很多,可那种压抑着心事的样子令郑曼雨若有所思。


    今夜节目录制结束,工作人员忙着收拾设备器材。


    “下次见呀宁姐。”姜秋松朝宁璇道别,拉着姜冬临一步三回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宁姐会不会玩狼人杀?”


    “狼人杀是什么?”宁璇闻言一愣,她转头看像一旁还在收拾的郑曼雨。


    “就是一款桌游,警匪游戏,抓卧底的。”郑曼雨眨了眨眼来了兴致,她朝姜秋松问,“下次你带一副狼人杀的牌来,咱们几个玩一下怎么样。”


    姜秋松和姜冬临自然是没问题,郑曼雨又将目光瞥向於琼和魏舒两人。


    这两人好像吵架了,今天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我没问题。”魏舒摇了摇头,“我玩的不太好。”


    於琼已经收拾好了走到车旁边,她轻声说了句:“魏舒没问题我也没问题。”


    给人一种她们又没吵架的错觉。


    可只有魏舒清楚,於琼这回是真生气不理她了。


    魏舒往於琼那走了两步喊她:“於琼,我有话跟你说……”


    然而於琼上车之后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车只狠心掠过,扬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气氛嘈杂,略带着一丝疲惫。


    坐着节目组的车回去的路上,魏舒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她又犹豫着划开手机给於琼发信息。


    【魏舒:对不起。】


    然而红色的大感叹号晃在眼前有些刺眼。


    什么意思……


    被拉黑了?


    这片闹市区行人较多,车子正在缓慢行驶着。


    “麻烦在路边停一下,我走过去就行了,谢谢。”魏舒深吸了口,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待着缓一缓。


    “那我就靠边停咯。”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打着双闪靠边停。


    这会魏舒心里很不是滋味,往常是她回避着於琼,这会又轮到她来回避自己了,那感觉确实很不好受。


    可是再怎样,也不至于到於琼把她拉黑的地步吧。


    魏舒拖着行李箱,有些失神地走在马路边。


    时不时划开手机,不敢相信地又给於琼发了条信息。


    昏暗的路灯将魏舒的影子拉得很长,行李箱在地面上拖着辘辘声响。


    魏舒的指尖点了发送消息,正看着那条刚发过去的消息有些恍惚。


    还是红色的感叹号。


    忽然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从侧面蹿了出来,浑浑噩噩间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嘶……”魏舒被撞得一个趔趄,行李箱脱手横倒在地,手里紧紧捏着手机,手背磕在地上,登时一股钝痛待着微微的灼烧感传来。


    “抱歉。”


    一声清冷迷离,像是飘在海里的浮游生物一般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别不理我,别拉黑我[爆哭](红色感叹号)


    魏舒:[害怕](红色感叹号)


    完美的雪鸮大人(愉快玩消消乐中)


    第50章


    这是第二次被人撞成这样。


    手背上灼烧的痛感令人不适,可这都只能归咎为魏舒自己没有看路,只顾着看手机了。


    果然有些来自长辈的叮嘱还是很有必要的。


    譬如走路不要看手机,多看路。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有看路。”魏舒摆了摆手艰难地去拿行李箱,然而手背上的火辣令她的手指不太能活动自如。


    试图站起来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犹如天旋地转般。


    魏舒没能适应身体的变化,吧唧一声,又跌坐回路灯下。


    “女士,您没事吧?我扶您……”


    那迷离幽幻的嗓音自身前传来,像是来自悠远上个世纪的老式唱片机,既好听又优雅。


    女人伸手过来,魏舒也不好拒绝别人的好意,她恍惚着抬起头,这才看清撞她女人的面貌。


    一身利落的深色长风衣,身型略有纤细,像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的皮肤在昏暗的路灯下有些苍白,头发随意拢在脑后,两颊的刘海似乎有段日子没修剪了,略微有些长。


    女人意识到魏舒在看她,干脆不自然地扬了扬唇瓣,灰蓝色的瞳孔平淡无波,尽可能表现出友好的模样。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而且笑起来有些诡异……


    “谢谢。”魏舒握上女人的手,随着她的力道从地上起来。


    两人手掌短暂接触的瞬间,魏舒察觉到女人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下,像是个猫科动物一般。


    不过这样的瞬间在下一刻,女人便移开了目光。


    好凉……


    魏舒叹息着,女人的掌心像是海水一般冰凉,似乎还带着一股湿冷的气息。


    头还晕着,魏舒并没有在意刚刚细微,甚至以为是她的错觉。


    下一刻,她感觉舌头有些发麻,唇瓣正翕合着,说着不像她会说的话。


    “女士,我头太晕了,能劳驾您送我回去吗?”


    刚一说完,魏舒的头更晕了,连身侧略有些晃眼的路灯都有重影。


    耳边再次响起女人迷离幽幻的声音。


    “很荣幸为您效劳,女士。”


    很怪的对话,两个人听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接着她感觉到衣袖被人牵起,行李箱在人行道上发出辘辘的声响,魏舒这才意识到她正被人牵着走。


    接着她又无意识地开口说着:“我住在诺纳维斯酒店606房间,女士。”


    “没问题,请放心,我会带您回去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着,她平淡的话语好似有魔力,令人焦躁不安的心绪都平静下来。


    这不太正常,根本就不符合她的行为逻辑。魏舒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她最怕麻烦,也很少麻烦别人。


    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请求一个陌生人送她回酒店?


    拜托,她但凡能说会道,会麻烦别人,於琼也不会把她拉黑。


    这根本不是她。


    魏舒在心里想着,忽然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像是无数根银针不停地轮换扎着。


    掌心刚才那冰冷的触感还未消散,她们似乎已经离开了刚才的闹市区,这片街更为安静,只能听见行李箱拖动的辘辘声和自己沉重的步伐。


    而身侧的女人则像一个幽灵一般,步伐轻盈,听不见任何脚步声。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头晕目眩,她刚刚明明摔倒的时候擦破的是手背,而不是磕到脑袋。


    她这会一切的不正常更应该去医院才是,而不是回酒店。


    然而魏舒如何在内心疯狂呐喊,她现在都无法做出相应的行为。


    她似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而且持续的疼痛令她的思绪混乱,维持不住清醒的意识。


    魏舒步伐踉跄,像个喝醉了的酒鬼,步伐虚浮着。


    外人看起来像是醉了。


    只是在向女人那一侧歪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些什么,而女人牵着她衣袖的手掌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女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触碰,放下了行李箱两只手抓着魏舒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


    女人似乎不喜欢肢体接触。


    魏舒思绪像是乱缠的线,忽然后脖颈一凉,觉得这一刻身体稍微恢复了些力气,至少能正常走路了。


    只是……


    头还是很痛。


    进入酒店大堂,明亮又刺眼的光线令魏舒稍微清醒了些,但头痛仍然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


    就这样被女人带着走向了电梯。


    电梯的楼层停留在八层,似乎刚刚才有客人上去过。


    魏舒思维涣散,目光无意识地瞥到电梯旁竖着的立牌上。


    明黄的立牌上写着小心地滑的图案和字,上面则贴着一则不算起眼的温馨提示。


    近日夜间治安事件频发,温馨提醒各位游客,不建议深夜独自外出。


    “叮——”


    电梯门开了,四面是清晰泛着暗黄的镜子。


    女人扶着魏舒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却没见电梯有任何反应。


    电梯门缓缓关上,女人平稳的脸上皱了皱眉。


    她又按了一遍六层楼的按钮,依旧没反应。


    魏舒的思绪在脑海里有些崩溃。


    是看不见电梯上方的磁卡区域吗!


    很明显是要贴磁卡电梯才会去对应的楼层好吗!


    可魏舒仍然浑浑噩噩,无法发声。


    电梯门又开了,前台站在门口问:“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女人点了点头问:“我朋友喝醉了,电梯坏了吗?”


    “是忘带房卡了吗?您可以和我确认下信息,我这边带您上楼。”前台对这样的事似乎见怪不怪。


    然而女人没有求助前台,直接转头问魏舒:“您……你房卡放哪了?”


    舌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说道:“在包里,你找……找一下吧……”魏舒似乎真的喝醉了似的,说话含糊不清。


    女人朝着前台点了点头:“谢谢您,很感激您的好意。暂时不需要帮助,我找一下。”


    前台听见有带房卡,连忙点了点头,不打算再多管闲事,转身回去接着和同事一起聊天。


    魏舒靠在电梯边缘,她恍惚间听见好几次电梯的“叮”声。


    再回过神,魏舒跌坐在沙发上,套房暖色调的灯光在眼前晃着。


    她朝门口看了一眼,行李箱抵在门口,似乎是防止她逃跑。


    女人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平淡的眼眸低垂着看她。


    “密码?”女人举着魏舒的手机,手机屏保的光映衬着她的脸色更为苍白。


    头痛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甚至还有些想吐。


    魏舒冒了一身冷汗,有些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这个陌生女人是什么来头?


    古古怪怪,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希望女士您能配合我解答我的一些疑问,还请您告诉我,手机密码是多少呢?”女人瞧着魏舒恍惚的神情并不意外,她耐心地换了个更为和蔼的方式询问。


    可这种方式只会令魏舒觉得更加诡异。


    魏舒猜测着刚才自己那些不合理的行为,肯定和面前这女人脱不了干系。


    她从牙缝里吐出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虚弱。


    “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尽管她真的很想吐,头疼得想打人。


    女人只微微偏了头,对这个提问毫无反应,只似乎有些不耐烦,声音更冷了些:“手机密码。不要让再我重复问了。”


    随着女人的话音落下,魏舒的头痛加剧,压力骤增,她捂着自己的脑袋不停喘息。


    强烈的眩晕感和失控的局面令她干脆想从窗户那跳下去。


    “960301。”


    魏舒毫不怀疑,再不报出密码,眼前这个没人性的女人可能会采取非常手段。


    就像刚刚在路边那样。


    对面的女人低垂着头,屈起一节食指在手机屏幕上输入密码,刚好一则新的微信赫然从屏幕上方弹了下来。


    【完美的雪鸮大人:我现在心情好点了】


    【完美的雪鸮大人:给你一分钟时间哄我】


    “雪鸮?”女人对这样的字眼似乎有些敏感,她低声喃喃地说着。


    不是把她拉黑了吗!非得这会放出来吗!


    魏舒的身形不自然滞涩一瞬,接着她捂着头佯装喘不过气,偷偷抬眼观察的这这个女人。


    这会才发现,女人的大衣有些偏长,快垂到地上,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


    而女人的脸……


    看着很年轻,像个大学生。


    只是大学生可没她这么无情。


    魏舒这一刻忽然很想念祝元箴。


    随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的指节在手机上轻轻点了一下。


    【魏舒:。】


    “你发了什么!”魏舒紧张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女人的眸光轻轻瞥过来,慢吞吞地问:“你紧张什么?这是谁?雪鸮大人又是什么意思?”


    “女朋……是我朋友,她很喜欢雪鸮而已。”魏舒差点恬不知耻地脱口而出,她心虚了一瞬又改口。


    接着女人在手机上又敲了一个句号发过去,随即将手机屏幕转了过来对着她。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再次提示。


    她又被拉黑了!


    魏舒看了一眼聊天记录,荒谬和愤怒的情绪险些压过此时剧烈的疼痛。


    看起来於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要好好道歉,还有机会去解决她们两之间的问题。


    但这人怎么喜欢把人反复拉黑啊?很好玩吗?


    魏舒记得之前资料显示於琼生日是在十月一日,天秤座。


    最喜欢冷暴力,不是拉黑人就代表感情结束吗?


    星座不准星座不准星座不准……


    然而女人对魏舒的情感关系不是很感兴趣,她只是漠然的翻转着手机,指尖不停地在手机上划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瞳孔骤缩,眸光变得幽深起来。


    “十七?你果然认识十七!她在哪?”


    魏舒呼吸滞涩一瞬,她的思绪在这一刻高速运转着。


    这是研究所的人!


    她被发现了吗?


    什么时候……


    魏舒正强迫着自己思考怎么去和女人周旋,接着女人的目光又落回了手机屏幕上。


    【完美的雪鸮大人:?】


    【完美的雪鸮大人:怎么,还没到三十岁,已经得帕金森手抖了吗?】


    【完美的雪鸮大人: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句号是什么意思!】


    女人无视了於琼发的信息,灰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困惑。


    接着她直接将手机举到魏舒面前,语调依旧平淡:“打电话给十七,现在。”


    手机举过来的瞬间,魏舒恰好看见了於琼发来的信息,她缓慢地眨了眨眼。


    魏舒没去接手机,她没法打给十七,生怕这是研究所的人。


    于是她勉强轻笑了声,故作轻松道:“你认识十七吗?我表妹没说过有你这么个朋友啊。对了……她叫於思琪,十七号生日,所以小名叫十七……”


    她知道这会自己的声音有多颤,可她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周旋着。


    刚一说完,於琼那头打了个微信电话过来。


    欢快悠扬的手机铃声将这片刻的沉默打碎,面前的女人冷哼了声。


    屏幕上执着闪烁的微信电话扰乱了魏舒的思绪,头痛的感觉刚刚好容易缓解一会,又随着女人的冷哼声加剧。


    她近乎能听见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声,她艰难的开口道:“要是不接的话,她会一直打下去。”


    虽然她自己也不确定……


    “或许……我先接个电话说两句打发她?”魏舒努力提出合理的要求,哪怕只是让她给於琼打个电话。


    女人沉默了片刻,极轻地点了点头:“免提,告诉她,你在忙。”


    魏舒深吸了口气,接过女人递过来的手机,她轻颤着指尖摁下接听键,并同时摁了一下免提。


    刚一接通,那头恼火与冷讽声隔着电话传来。


    “你什么意思?魏舒,你这个缩头乌龟……”


    魏舒阖了阖眼,连忙打断於琼的话:“亲爱的雪鸮宝贝,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那样了好吗……”


    声音缱绻温柔到连她自己都陌生,那腻死人不偿命的话,魏舒都不敢相信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


    女人警告的眼神传来,示意着她别说多余的话。


    电话那头於琼沉默了片刻,冷哼了声心情似乎好些了,冷硬的话稍稍柔和了些,也仅仅是一些。


    “犯病?”她接着讽刺道,“你要不要去精神科看看?或者直接去口腔科看一下。”——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於琼:谁是你女朋友?


    魏舒:是亲爱的雪鸮宝贝,最完美的雪鸮大人~


    於琼:别……别妄想往自己脸上贴金!


    魏舒:可爱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