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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逃源诡事》 第六十一章 破局
门板重新被合上,才洒入的阳光被急急挡在了门外。
阿绰被众人围住,若不是李执拦在他面前,他都要被扯地站不住。
“你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绰略一犹豫,并没有透露贺少风原本开门的打算是为了迎接巽军入关。
“公子本意是从西门离开,没想到…我们都给季之骗了。”
李执看出阿绰显然还有所保留,他捕捉到“西门”一词,难不成他们也知道东门的情况?
“西门可是出关方向,你们怎么不往东门去呢?”
李执故意逼问道,实则套话。
阿绰被问住了。
“是季之提议打开西门——”
这话不假。他顺着李执所问一想,终于知道了自从季之出现之后他的不安感从何而来。公子是想打开西门不假,但季之也听到了公子是有打开东门放活死人入关的想法。他们两次在县署见面,说的都只是开城门的事情,但并没有说是哪扇城门,最后是季之提的开西门。
他和公子根本都没有察觉到,无形之中二人已经被季之牵着鼻子走了。
“我可没保证,这门外头没有活死人哦。”
耳边再响起开门之后季之说的第一句话。阿绰怒极,转头就想离开。
季之是知道西门之外有活死人,而公子和他都被利用了!
冯在业抱着刀堵在了木门前,宛若一尊门神。
“你怎么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睥睨着阿绰,并没有要放他离开的打算。
祁姜也忍不住,两步上前拽住阿绰,她始终想不明白,活死人都横行西源了,明明齐心协力还能挺过危机,但他们宁愿冒着被咬的风险也要杀了二娘,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二娘?!”
阿绰一把甩开祁姜,要不是云轻赶紧扶住,祁姜就要摔在地上了。前有李执,后有冯在业,愤怒之余的理智让他没有拔剑。
“祁姜!我以为你知道姚二娘不是什么好人!”
祁姜简直就要抓狂,在这危机之下,活人越来越少,难道他们不应该先是一心合作离开西源,这才是重中之重吗?
“那贺少风又怎么算得上是好人呢?”
要知道,贺少风可是差点让李执他们进不来客栈了。
阿绰闻言,眼中精芒一闪,手下意识便往腰间摸去!
“够了!”
李执低吼一声,上前按住阿绰要拔剑的手,云轻也牵着祁姜退了两步。
“放开我。”
见阿绰冷静了下来,李执才松开了手,阿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
“公子曾是黎将军麾下。”
“啊!”
众人惊讶,祁姜更是要惊掉下巴,黎将军威名无人不知,深受爱戴无人不晓。贺少风是说过他曾是军中之人,但谁能想到竟然是黎家军中的一员。
“公子被黎将军收养,就一直带在自己身边。将军虽然没有认公子为义子,但对公子而言,将军不仅仅是恩人,更是父亲的存在。”
阿绰语气淡淡。公子死了,既然公子从没打算和任何人解释他做这些是为什么,那就让他来告诉世人。
“四年前的东宫事变,就是奸相高琨利用醉心香陷害太子。都知道黎将军是太子的舅舅,为救太子心切赶回朝堂,临走前将几番劝阻的公子赶出了黎家军。”
而他那时候,就是当时东宫中的一个小小宦官。
“太子死了,将军死了,黎家军更是没了。公子后来才知道,若不是将军迟迟不认他为义子,若不是最后将军赶走了他,他也得死在四年前的乱局之中。要不是公子救了我,我一条贱命也得烂在东宫里头。”
这种事情,寻常人等又怎能知道呢?
“ 黎家军成了乱党,而洪升雷为了在那奸相面前‘上进’,放出各种消息说从西源有机会逃离戚国,诱杀黎家军残党,姚二娘就是他的刀。所以祁姜,无数求生的黎家军弟兄们最后都葬生在西源,洪升雷和姚二娘,你让公子怎么能不杀他们?”
阿绰最后一问,问得铿锵有力。
神像庄严肃穆地立于神龛之上,微微上翘的嘴角,仿佛含笑着看透了人心。人世之间的私欲铸就了一个个悲剧,众生皆苦啊。
“那得重新想想离开的办法了。”
冯在业拍了拍阿绰的肩头,打破了这沉默而又尴尬的氛围。如梦初醒,一直没说话的勒巴安抚好星儿,起身加入人圈中。
“那我们从东门离开呢?”
虽然不知道他和星儿作为外族人进入戚国境内会遇到什么,但西门实在是过于危险。
李执和冯在业交换了个眼神,摇了摇头。
“东门被山石堵住,走不了了。”
“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才燃起的希望这一下就被这噩耗浇熄。
“哎呦喂!早知道还不如躲在西源酒家!这下可死定了!”
货郎牛大元哭丧着脸直跺脚,他可是看着自己的同伴命丧活死人,费尽心思躲在了这里,累且不说,还又饥又渴。
“哼,那李捕快刚才还装模做样问我为什么不走东门?”
想必李执和冯在业早已知道东门的情况,竟然瞒了那么久,阿绰立马往边上退出,看着冯在业和李执,出言嘲讽。
勒巴满脸狐疑,看着李执的眼神像是看着陌路人那般。他相信李执,可是李执竟然罔顾大家的性命,更何况星儿也在啊。
一时之间,李执接受着所有人质疑的眼神,除了冯在业。
“你也早知道了?”
云轻就站在冯在业身侧,她只是低低问了一句,语气中有些失落。
“如果早让你们知道了,连活着躲在这里可能都没有。”
他冯在业可不像李执要默默受着,事实很残酷,但就是如此,如果他和李执说了,这些人根本活不到今天。
作为军人的傲气不容许他有消沉的可能,哪怕有一线生机都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李执,你怎么想?”
事已至此,冯在业也不遮不掩,离开西源才是他们首要目标。
“唯一的出口只有西门,现在外头的活死人恐怕也进了西源。”
他们本就精力不多,如今既没有吃食,也没有水喝。拖得越久,体力越差不说,意志也只会更低沉。
“呃…啊…”
突然远远传来活死人的嘶吼声,所有人惊地贴墙蹲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被活死人发现,众人心跳如鼓。
许久,等外头不再有声音,李执露出半个头,确认外头的情况,没见有活死人身影。他再蹲下,环视一圈众人,沙哑着声音,低声说道。
“不能再拖了,必须从西门走。”
“嗯,季之迟早也会找到我们,到时候会更危险。”
阿绰附议,他对季之恨之入骨,但是他清楚季之可比活死人危险得多。
“防守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只会把我们耗死。”
不得不承认,冯在业说的是对的,再待在西源就是死路一条。
“那要怎么避开活死人呢?
云轻轻声问道,这里去西门也得要一柱香的时间,能不能活着赶到西门都是个问题。
“这些活死人对声响敏感……”
勒巴可还是记得他带着星儿躲在县署的时,看到了李执是怎么用活羊吸引活死人注意力,趁机救人的。
“没错,如果能制造出声响,或许能牵制住活死人。”
李执默契的有了同样的想法。首先想到的是县署门前的申冤鼓,但封城那天他将鼓皮砸坏了,根本行不通,李执懊恼地拍了拍前额。
“又要弄出声响,还得让那么多活死人听到,这得是多大的动静啊?”
牛大元小声嘟囔着,安安分分躲着不好吗,还要跑到西门简直就是送死咧。
想不到办法,一屋子的人又陷入了焦灼。
“那我们从巷子里绕到西门。”
眼见才起的士气又要下去,冯在业抛出新的办法。
“西门那全是活死人,我们就几人,根本毫无胜算。”
阿绰摇头,他就是从西门来的土地庙,那里有多危险他最清楚。
“呜呜……”
星儿憋着嘴,想努力憋却憋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勒巴心疼地抱着直哄。
“这个动静够不够啊……”
牛大元话还没说完,云轻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别当真,别当真。”
自知理亏,牛大元自顾自说了两句,就讪讪地闭嘴了。
“有了!”
祁姜没来由的一句,众人面面相觑。她一扫颓靡之态,直起了身子。
“活死人遍布在县城四处,我们无法预料到会在什么时候碰上。我想了好久,往日在西源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声音,是全城人都能听见的。”
“接着说。”
“封城之后,西源外有焰火炸裂,声响极大,当时都以为是巽军进攻讯号,还引得西源大乱。”
众人点点,都对那时的骚乱还有印象。
“可是爆竹焰火应该都在中秋那夜用的差不多了,一时可能也找不到……”
说着说着,祁姜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根本不知道哪里还能找到这些玩意儿。
“若不是祁大夫这么一提,我都快忘了。”
祁姜有些不解李执说的“忘了”的意思,因为他们就是在那回骚乱中救了勒巴和星儿。
“毕竟那钟鼓声太久没有响起了。”
钟鼓声,冯在业一笑,他可是负责守城将士,自然知道李执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两次探访过东城门,那里不怎么见到有活死人,或许有些可能。”
“可是不是说东城门走不了吗?”
云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当他们两人意思是要从东门离开。
“他们是想利用东门上的钟声来吸引活死人。”
祁姜也听懂了李执的意思,耐心地向云轻解释。
晨钟暮鼓,不仅是城门开关的讯号,更是用以报时的方式。钟楼位于东门,而鼓楼位于西门。只是自从西源沦陷之后,钟鼓声就不再响起。
希望再次冉起,钟鼓声的确能够响彻西源。
“但是敲钟之后,再想从东门赶往西门,岂不是更难?”
土地庙离县署不远,几乎就处于西源中间位置。从这里去两处城门分别需要一柱香的时间。若是先去东门再赶往西门,花费的时间久不说,更是会和赶往东门的活死人碰上。
“所以……”
李执顿了顿。
“所以需要有人去东门敲钟吸引活死人,而剩余的人趁这个时候往西门去。”
冯在业接着李执的话头,说出了这个险招,也是如今唯一的办法。
牛大元看看左右人等,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那谁去?”
不管谁去敲钟的人定是有去无回,反正他是不去。
敲钟一事,必须万无一失,剩余的人才能有生机。
“我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李执和冯在业相视一眼。曾经同为七死军,不成功便成仁就是他们的信念。
“你们俩要是去了,万一我们再碰上活死人,也不是对手啊。”
勒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还带着星儿,肯定撑不了多久,更别说剩下的人以往连兵器都没有碰过,都指着李执和冯在业能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我有轻功在身,可以翻上屋檐,这样能最快地赶到东门,也许还能活着回来。”
阿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了身。
“我去。”
第六十二章 西奔
阿绰会武,身形不似李执和冯在业那般魁梧,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又有应对活死人的能力,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但底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除了会武的那几人,其他人也没能力接下这份差事,怕也是真的怕。眼下阿绰不管是什么理由主动请缨,这极有可能是一去不返,这时候再说些什么体己话,又过于假情假意。
“行,那就你去。”
冯在业不多废话,他敬佩阿绰这份勇气,也站起身以表示对他的敬意。
人选已定,接下来就是几人商量该怎么配合一事,兵贵神速,他们得趁天黑前出了西门。
“平常从这里走到东门,约莫一柱香的时间。”
李执在西源当差十年,对西源的情况最是了解。
“我这从房上走,应该不会碰着活死人,用不了一柱香,快则半柱香。”
阿绰在脑中回想着东门所在,迅速下了判断。
“好,那我们就已一柱香为限,就在这庙中等着。等香一灭,不管你有没有回来,我们都得往西门去。”
神龛上就放着平时给信众自取的线香,冯在业恭敬地对神像三拜,随后挑选了一支香。
“万一钟没敲响呢?”
祁姜问得委婉,若是阿绰不幸遇难,钟不响,他们也走不出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执将自己随身的火折子递给冯在业,白烟袅袅升起,线香被点燃,矗立在香炉中。看着神像,李执也跟着三拜。
“钟会响的。”
冯在业已经将门板打开,阿绰平静地留下最后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透过花窗,看到阿绰攀上了一处屋顶,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众人才回过神来,盯着神龛上的那柱香,默默无语。
去往东门的路并不如阿绰想的那般轻松。
站在高处,他能看到从西门涌入的活死人已经陆陆续续往西源四处分散了,他必须更小心。他看着脚下的瓦片,但凡引起一个活死人的注意,那么活死人的嘶吼声势必会引来更多的活死人。
他得快,但是动静又得足够小。看着远处高大的城楼,阿绰跃过一间间屋顶。这一片并不像西源北里,是以低矮的民房为主,鳞次栉比的商铺和民房交错,让他比平时花费更多力气。更何况,从西源酒家出来之后他就没有休息过,期间还有两场透支体力的拼杀。
小段香灰掉落,看得人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平常不过一柱香,如今却让人觉得度日如年。
土地庙外的怪叫声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这并不是个好兆头。众人紧贴着泥墙,屏息凝神,唯恐外头徘徊的活死人靠近一点。
冯在业和李执各自拿着刀,守着木门。
“一柱香之后,要是钟声没响,我出去引开活死人,你带着他们赶紧去往西门。”
冯在业听到了李执说的这话,瞅了他眼,也不接话,只是轻笑一声。
神龛上的那柱香已经要燃到一半了。
冯在业突然朝李执方向伸出了手,他手里握着并未出鞘的刀,刀柄朝向李执,停在空中,像是在等些什么。
李执有些恍惚。他也手握佩刀,将刀柄伸过去,这动作十分自然,就像吃饭喝水一般。两人刀柄一碰,发出一声不大但清脆的声响。
这是七死军将士们每次出战前约定俗成的动作。不仅是给彼此打气,还是一种承诺——刀齐柄,人并肩。七死袍泽,同死同生。
事过境迁。冯在业还是冯在业,但他不仅是吴望,也是李执。
“不要给七死军丢人。等出了西源,你我再算。”
“好。”
李执笑了笑。先前他说自己去引开活死人,冯在业不应。如今这句话便是告诉自己,努力不要死,活着出去,我们的恩怨还没算完呢。
顺利到了东门,阿绰稍稍松了一口气。钟楼位于城墙之上,等阿绰找到登上城墙的石阶,顿时傻眼,石阶早已坍塌。等他赶到另一侧石阶,也是如此。
阿绰不禁苦笑,朝廷这分明就是不给西源任何一点生路。
城墙高耸,哪怕他有轻功,没有借力的地方,他也登不上去。唯一的路径还是只能靠两侧的石阶。他仔细观察着眼前石阶,下方虽然是坍塌的,但上方还保留完好的一部分。他踩上坍塌的那一部分,还算结实。
阿绰退到一定距离,他隐隐的听到了嘶吼声,心中一紧。
“怎么还没听到钟声响?”
已燃过半支香,不需多久这支香就要燃尽了。土地庙中,已经开始焦躁了起来。
“再等等。”
祁姜安抚着云轻,但紧握成拳的手也暴露了她此时心中的紧张。
阿绰一阵助跑,当踏上石堆后用力一跃,双手成功地攀住了上房石阶,心喜。接着就看到粒粒土屑正往下掉,最外侧的石块要撑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量,马上就要掉落。阿绰紧忙松开一手,平衡身体。
“嘿!”
他看准时机,还攀着石块的那只手猛地一拉,他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抬了些许,石块再也坚持不住,脱离了石阶。阿绰松开的那手连同整个手臂狠狠地往石阶更里侧一捅,将整只手臂当成了撬棒插入碎石之中。剧痛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了全身,让他差点松了手。
他被挂在空中晃了晃,等疼痛过去,他咬着牙将另一只手臂也往上去够。
李执站起了身,决定以身试险,独自出去引开活死人。准备搬开门板的手被冯在业按住。
“再等等!”
冯在业看着那缕细烟,香虽然已经燃到了最底部,但还没有灭。
一双满是血痕的的双臂终于扶上了那悬置在半空中的钟椎。阿绰双手颤抖个不停,但还是咬牙抱着钟椎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往晨钟撞去——
“铛——铛——铛——”
西源钟声再响,洪亮的钟声如同佛音,震得人心头一明。
一城活死人全部驻足在原地,随即僵硬地转身,朝钟楼方向而去。
“呃…”
已成为活死人的独眼龙焦躁地想冲向钟楼,季之抓紧了牵住他的麻绳,让他无法再向前多迈一步。
他们身边尽是飞奔往钟声方向的活死人。
“哼。”
季之面色阴沉,硬是生生拽着独眼龙,逆流而上,往西门去。
“成了!”
钟声一响,土地庙内的众人拿起兵器起身,顿时来了精神。
伴随着钟声,神龛上最后一缕白烟消散。
冯在业点点头,紧了紧手里的刀。
“准备好,跟紧了!”
门板砸落在地,阳光照在身上冲散了些寒意,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走!”
李执走在最前头,出了土地庙迅速穿过大街钻入了长巷之中。跟在他后头的人,不敢有任何怠慢,就差点要贴上前面的人了。
西街直走便是东街,连接着东门。大街上仍有动静,李执判断应该还有不少活死人在街上穿行,万一正面碰上,躲都不好躲。而巷弄之中又不一样,小径分叉,可以随时变换路线,唯一的坏处就是,活死人随时都有可能从某个巷口中窜出来。
那钟声仍在以十息一响的频率回荡在西源上空,还能掩盖些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勒巴毕竟还抱着星儿,他心中焦急,哪怕拼命跑,也渐渐跟不上,脚步越来越慢,逐渐被甩到了队尾。他的双腿就像是灌铅了一般,呼吸也逐渐紊乱,突然肋间抽地一疼,一阵头晕眼花,跪倒在地。
“爹爹!”
星儿看着前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被遗落在后方的父女俩,更害怕得紧,“哇”地哭出了声。
“糟糕!”
李执暗道不好。
不少被困在巷弄之中,被钟声吸引但像无头苍蝇乱跑的活死人,也听到了星儿的哭喊。
李执停下回头时,就看到的是祁姜的背影,和勒巴喘着粗气,面露绝望。
“阿业,你带着他们先继续往城门去。”
冯在业点点头,带着其余几人继续往前走,有意地放慢了速度。
祁姜是听到星儿哭声,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她朝勒巴父女跑过去的人,先是捂住星儿的嘴,一边摇头安抚着星儿。星儿自觉自己做错了事,抽抽嗒嗒地瞅着勒巴。
“快起来!”
勒巴被李执拽起,呼吸才平稳了些。
“还能走吗?”
勒巴点点头。他现在还不能垮,等站稳后他又抱起星儿。还能看见冯在业他们的身影,三人赶紧跟上。勒巴的步伐明显没有那么快了,祁姜小跑在最前头,不停的回头看,担心勒巴再次跌倒。李执在勒巴身后,小心地看着四周。
“呃…”
他们还有一个巷口就快要赶上冯在业了,就听到活死人的嘶吼声,下一刻,活死人就从巷口中窜出,祁姜急停脚步,险些撞上。
祁姜虽然手中也拿着刀,但不得其法。好在她身后的勒巴挥出刀砍在活死人肩上,李执急忙补刀往要害去。
“李执!”
前面传来冯在业低喝声,吸引了几个活死人注意力,一拨还在和李执纠缠,一拨就冲冯在业方向跑去。
“不要管,你们先走!”
如果冯在业要是回头救他们,那他们都会被困在这里。李执一边应付着眼前的活死人一边喝道,回应冯在业。
“我们快走啊!”
牛大元看着已经冲过来的活死人,慌得不行,已经跑到了冯在业最前头,想跑又不敢离他太远。
李执他们被活死人节节逼退,反而离冯在业他们越来越远。不可恋战,李执心想。他余光中瞥到这几只活死人窜出来的巷口,心中一动。
“我们西门见!”
他朝前边不远处的冯在业等人喊道,一只活死人朝他扑了上来。
“快!往这边走!”
李执朝勒巴和祁姜喝道。他一刀剁了活死人半拉脑袋,不退反进,拐进这个巷口。
勒巴和祁姜闻言,追在李执身后,也进了这条巷子。
“呃…啊…”
从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活死人的叫声,云轻瞬间头皮发麻。冯在业虽心忧后头的人,但也明白李执的顾虑。
他听到李执的话,也看到李执他们已经顺势拐进那条巷子,于是拽起云轻的手,赶上牛大元,继续往前跑。
“走这边!”
李执进了巷子,便立刻领着众人在第一个路口往西拐去。若是他没记错的活,这条小巷不是死路,能通西街,但当务之急得先甩掉活死人。
一行人被拆散成了两拨,在蜿蜒的长巷中,沿着不同的路往西门而去。
第六十三章 叮当
长巷里,李执领头,祁姜紧随,勒巴抱着星儿跟在最后,一路奔行。这次三人拉开得不远,李执开路的同时,也一直回头观察,确保勒巴和星儿不会掉队。
有四五只活死人追在一行人身后也进了长巷。它们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是根据某种本能在追猎血肉与生命的气息。
“哗啦啦——”
最领头的那只被一盆放在一角的粗陶花盆绊倒,也把那花盆带得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花盆里种的是一株野菊,原本长得还算枝繁叶茂,它的主人应该看照得不错。只是这么些日子没有浇水,叶子也开始枯去了。但野菊花偏偏还是在这深秋开了,随着花盆砸在地上,花瓣散了一地。
这条巷子不过两人来宽,还被居民们放置了花盆这些杂物。活死人又没脑子,领头那个一摔,身后的又绕不开,直愣愣地往地上那个头上踩。
地上那个又爬不起来,只能挡住后面的活死人。一群活死人挤作一团,也就追不上李执等人了。
李执听见了后面的动静,他观察了一番,缀在队尾,拆了长巷中一户人家的门板,堵住了身后的来路,这才重新追上前头的祁姜勒巴。
“后面那些东西应该追不上来了,可以稍微缓缓了。”
他对几人说道,看着勒巴体力透支、气喘吁吁的样子,主动朝他伸出了手。
“星儿,来。”
李执接过勒巴怀里的星儿,一边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一边提醒勒巴和祁姜:“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这长巷里,谁知下一处会窜出什么东西。”
“李叔,对不起。”
怀里的星儿拉了拉李执的衣襟,眼眶通红。
她为自己当时哭出声而引来活死人,给大家带来如此麻烦感到后悔。
“意外随时都会发生的,小心便好。若不是你,你爹也就掉队了。”
“就是,星儿,我捂你嘴的时候你反应也很快呢。”
祁姜也出声安慰她。
“李叔,我们能活下来吗?”
星儿问李执。
李执微微一笑。
“一定可以。”
阿绰再也撞不动钟了。
或者说,他的手已经完全不受控制,颤抖得抬不起来了。
先前,他凭借极强的意志和一双伤手,约莫每十息便撞一次钟,俯瞰从这西源县城各处蹿出来无数的活死人,朝他这里汇集。
直到刚刚撞的最后一下,已经见不到新的活死人出现了。代价便是,他所在的钟楼底下,已经密密麻麻地淤积了无数活死人,结成一片水泼不进的死亡区域。
它们簇拥着,嘶吼着,试图爬上钟楼,但挨着挤着,爬不了多高便摔落下去,一时威胁不到阿绰。
阿绰坐在地上,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回复体力。他从上衣前襟撕下布条,包扎好自己手掌与手臂上的伤口。
眼下的情况是他预想到的。这任务对他,倒不是完全死路一条,好歹还有一线生机,不然他也不会领。
阿绰侧头朝城里望去。离钟楼不远,有一幢三层楼的驿站。它挨着东门,方便人来往进出西源。
钟楼比驿站还高上差不多两层楼的高度。他来之前便算过,自己凭借轻功从钟楼跳下去,是完全有可能落在驿站屋顶的。
这一步若是可以成功,周遭的无数房屋,便可让阿绰天高凭鸟飞了。
只是时间不等人,他调匀了呼吸,站起身来。
“就凭你们这些畜生?”
阿绰望着钟楼下的活死人,轻蔑一笑。
他留了几步冲刺的空间,重新提起那口气,朝驿站方向的半空中飞射而出。
路过一处紧闭的宅院门前,祁姜听到了里头悉悉索索的动静。
勒巴也听见了,他示意祁姜动作再放轻些。
“里头应该有不少。”
他压低嗓子对李执说道,李执点头赞同。
这并不是几人遇到第一处困着活死人的地方。
先前他们急着赶路,没注意控制动静。好在惊出的活死人只有一只,被勒巴一刀从腥臭的嘴里捅进去,重新把它推回了所在的院子,祁姜把门从外头用竹竿拴住。
之后几人的动静便尽可能放轻了。
“我们还有多远能到西门?”
祁姜问李执,李执眺望了一眼。
“不远了,再过两个巷口能拐回西街,到那里,西门便就在面前了。”
“嗯…钟声停了。”
刚才一直在赶路,谁也没注意到钟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直到过了这处宅门后,祁姜才意识到为什么他们能听到宅门之后的动静,而里头的活死人又是为何焦躁不安。李执心一沉,阿绰恐怕凶多吉少,更重要的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平安地通过了第一个巷口,还有百步路便能到第二个巷口。
没有了钟声,寂静的西源反而将他们的五感放大,紧张与恐惧也被随之放大,哪怕一丝的风吹草动都容易令人心惊。
“叮叮当当——”
这突来的清脆响声,李执死也不会忘,上一回听到这个声音就是季之将他们堵在酒家门口。星儿都不自觉抓紧了李执的衣襟,祁姜和勒巴更是头皮发麻。
声音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李执回身,还没看到季之的身影,他赶忙一扬手,几人加快脚步闪入最近的巷口。
“叮叮当当——”
李执探出头去,就看到季之牵着一个活死人从另一处巷口穿出,但看不清他手中是摇着什么叮当作响,他身后更是数不清的活死人。他驻足在了李执他们刚刚经过的宅院门前。
“砰砰砰——砰——”
宅院里头的活死人被惊动了。乱而急的拍门声,引得独眼龙也颤颤巍巍地朝木门去,被季之一拽,他收好玉石佛珠。
“啧,急什么啊。”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活死人群就往木门撞去,木门没闩,外头的活死人很轻易的就撞推开了门。独眼龙急急地也要往里冲去,季之见拽不动,索性松了麻绳。
为了能顺利打开西门,他可是废了不少力气将附近的活死人都困在了一间间宅院之中。东门打不开他可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竟然传来钟声,引得活死人都往东门去了。这些被他困在西门附近的活死人,如今反倒派上了用场。
他是不知道酒家里那些个活下来的人躲在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想耍什么花招。躲得了他,又能躲得了那么多的活死人吗?
想到这,季之的心情才好了点,他进门去找独眼龙,打算接着去开下一个宅院。
李执已然冒了一身冷汗。
他身旁的祁姜和勒巴,虽然没看到巷口外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隐隐的嘶吼声和李执不妙的神色,也猜到了七八分。
拐往西街的路口就在眼前,他们必须往前去,但指不定会被活死人发现。
“等我手势,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你们赶紧往下一个路口跑,千万不要回头。”
李执压低了声音交代着,祁姜和勒巴点头。
再探出头去,季之还在宅院里,长巷里只有些活死人。
李执伸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祁姜和勒巴就往前继续跑去,李执紧忙跟上。
几个活死人好像听着动静,朝李执方向望来。
但却没发现目标,茫然地挥舞着手臂嘶吼着。
李执他们已经拐过去了。
“嗯?”
季之察觉到了这个异常,他将独眼龙拽起,出了宅院张望。
巷子里空无一人。
他盯着长巷,若有所思。
“走吧哥哥,我们去看看。”
玉石佛珠又被他拎在手上,只需轻轻一甩——
“叮叮当当——”
一辆废弃的牛车拦在了路中间,估计那人是受了惊吓慌不择路钻进了巷子里,但没想到被卡在了中间。牛已经不知去向,看得出挣脱痕迹的缰绳还孤零零地挂在牛车上。
脆响声又重新响起,离他们越来越近,如催魂符。
牛车底下尚有空隙能让人钻过,只是高大的车舆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前头的情况。
勒巴放下星儿,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看向李执,等到李执的点头,他才带着刀先钻了过去。
所幸,牛车这边没有没有活死人,但后方的泥墙可能是被牛车所撞,坍塌了一块,露出了足够一人进出的洞口,勒巴拿着刀朝着洞口探去。
星儿蹲着看着牛车底下,勒巴钻出去后就不再见身影,这让她害怕地憋着眼泪,小脸涨得通红。
直到她看到勒巴俯下身招呼她钻过来,她才默默流出泪来,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叮叮当当——”
祁姜才钻进去,脆响声再起,这次更近了。这让她不由得慌张了起来,一直挎在肩上的药箱卡在了车轮中间,她赶忙卸下药箱,勒巴一拽她就爬了出去。祁姜回身想扯出药箱,已经往里钻的李执见她如此,上手帮忙,稍稍用力将药箱抬起一角,祁姜却重心不稳向后倒去,而药箱也往地上一砸。
“哐——”
勒巴和星儿一脸惊恐地看着祁姜。祁姜瞪大着眼,扑了过去抱着药箱连忙起身,等再次将药箱挎在肩上,她举着刀,警惕地听着四周动静。
李执身形较壮,车下那点空间对他来说实在狭窄。
“叮叮当当——”
这一回他们不仅听到了脆响声,还能听到了属于活死人的怪叫声。
祁姜已经顾不上许多,上前帮着勒巴试图一块儿将李执拖出。三人一同使力,李执觉着髋髀处一松,欣喜抬头,就看着一个活死人从那洞口处缓缓走出,离祁姜和勒巴就几步距离,星儿站在一旁,已经吓得不敢动。
李执将两人手甩开,勒巴和祁姜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拍地而起。
“叮叮当当——”
活死人像有了方向,朝着李执三人冲过去,拔刀来不及了!李执双臂交叉与面前,准备向活死人撞去!
一个身影从高处跃下,长剑贯穿了活死人喉间,等长剑拔出,活死人倒地,三人看清了活死人身后之人,一滴血从他指尖滴落在地。
是阿绰。
冯在业看着不远处城门,又看着眼前这堵墙。
牛大元气的捶胸顿足。
“天爷啊!怎么就跑进了死胡同!”
接着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
“你要想死得快,你就继续跪在这。”
云轻瞪着牛大元,咬牙恶狠狠道,一手想把他拖起来……
牛大元甩开云轻,想要发作又碍于冯在业在一旁。
“拿好你们的刀,走!”
城门离他们越来越近,总是有路能出去的。
三人顺着原路往回快走,没多久就看到有巷口,冯在业就想拐过去。
“这儿走下去也是个死胡同,还得再下一个巷口……”
冯在业眯着眼回头看了眼牛大元,云轻更是气打不一处来。
牛大元也很无语,刚才他们可是在逃命啊,他哪有心思注意他们在哪,这不他也是才发现他来过这块儿嘛。
三人不多犹豫,直奔下一个巷口。
但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他们经过的死胡同深处,人影幢幢。
第六十四章 终战(上)
冯在业几人拐上了西街,可西街上的情景却令几人目眦欲裂。
西街上,赫然三五成群的活死人漫无目的地游荡!
“该死,不是钟声把它们都引去东门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
牛大元喃喃道。
冯在业反应是最快的。
“回去!”
他说着便拉着两人,趁西街上的活死人还没注意到它们,转身回巷子里去。
三人没往走上几步,巷子里头突然冒出了半张被啃咬得皮肉尽失的脸。
三人望见了那张脸,那张脸也望见了他们。
“吼……”
像是受到了某种莫名指挥,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后面,冒出了更多的活死人,嘶吼着朝三人而来。
西街上的活死人们好像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只是没见血肉,相对迟缓,也有不少晃晃悠悠朝三人所在的这条巷子过来。
前有狼,后有虎!
“阿弥陀佛,这回真完了!”
牛大元哭丧着个脸,两股战战。
冯在业还保持了冷静,他一张望,眼前一亮。
只见他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抽刀一斩,生生劈断了一把铜锁,那铜锁栓住的宅门应声而开。
“快来!”
已经顾不得这所宅院里究竟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他招呼云轻与牛大元。
西街上的活死人已经晃荡过来,转进巷口。
一扇重新紧闭的宅门前,一只只剩下半张脸的活死人在挠门。
那些西街来的活死人,汇入了它身后的活死人群,只是没有目标,一同茫然地嘶吼着。
这间宅子看着不像是有人住,连那木门看着都摇摇欲坠,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外头的活死人会不会破门而入。
“糊涂啊!这下不就被堵在这儿了吗?!”
牛大元不停地嘟囔着,突然撞上了冯在业坚实的后背,他捂着鼻子疼得龇牙咧嘴。见冯在业斜睨着他,悻悻垂眸,不再多言了。
“四处看下有没有其他能出去的地方,小心点。”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冯在业留下一句话之后,就和云轻往院子两头探去。牛大元呆愣在原地,不一会儿就不见那两人身影了。
“砰砰——”
时不时还有撞门声,让他清醒了点,牛大元看着那木门害怕得紧,直直地就往眼前的宅子里去。他想着要是木门防不住了,躲进宅子里不出声也还能撑一撑。
房子的门没锁,牛大元心喜,才一推开,阴风阵阵。等他看清屋内景象,吓得跌倒在地。
他娘的,里头全是纸扎人。
这看来是纸马铺老板的宅子,被用来存放一些祭祀用品。牛大元轻抚心口,连滚带爬地绕到房子后要去找冯在业。
云轻是在后门处和冯在业汇合的。
天无绝人之路,这宅院里头还有一扇后门。冯在业朝云轻点点头,举刀戒备在门边。云轻一手拿着刀,一手才摸上门闩,就听到后面慌张的脚步声,立马举刀回身,直到看到了牛大元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
冯在业上前两步就将牛大元拎到一角。现在还不知道后门这条巷子是什么情况,若是再把活死人引来,他们就无路可走了。
“怎么了?”
“这屋子里头全是纸马,不吉利啊不吉利。”
牛大元哭丧着脸,这西源那么多宅院,偏偏让他们躲进了这间,这莫非是老天爷在暗示着什么。
“纸马……”
冯在业看着那间屋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们两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牛大元和云轻面面相觑,冯在业快步向宅屋走去,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那些纸扎玩意儿有啥可看的……”
云轻一掌轻拍在牛大元后脑上,警告他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
纸扎人栩栩如生,立在房门两侧,似乎在互相看着对方。不仅有纸扎的人和马,后头还堆满了纸扎的明器和器皿。
冯在业伸出一掌,感受着风从他的五指穿过。当下他的心中便下了一个决定。
如果他们逃不出去,也定不能让这些活死人再祸害人间了!
云轻嗅到了一股异味,像是什么烧起来了。她望向宅屋,见到隐隐的火光,也见到冯在业快步走来,直接一把拉开门闩。
“跟紧了!”
后门所在的长巷并没有活死人,但是往左右远远看去,两端巷口分别是西街和另一条与西街平行的巷道,都能看到活死人身影。
冯在业毫不犹豫就往西街方向去。等火势大了,西北风一吹,自会堵着后头的活死人。
屋子里头的纸马逐渐被趋大的火势所吞噬,火苗越窜越高, “噼哩啪啦”的爆裂声此起彼伏。
那木门再也承受不住,被活死人撞开,蜂拥着冲进了起火的房子里。它们很快也着了火,虽不知什么是疼,但火焰烧坏了血肉之后,自然也就倒在火里,不动弹了。
黑烟很快就冒起,冲天而去,如狼烟一般。
而那一头,还在长巷中的李执等人,见到阿绰还来不及欣喜,就看到了这个讯号,不过和他们隔了两条长巷,但离西门更近了。身后令人心惧的叮当响声早已消停,但是活死人的急促的脚步和嘶吼声在朝他们而来。
“牛车能拖住一会儿,继续走!”
李执一把抱起星儿,勒巴和祁姜紧随其后,阿绰则跟在最后。
附近一些稀散的活死人都朝着冒烟地方附近的巷口跑去。
往西街的巷口已经躺了几具活死人的尸体,离西街不过咫尺。冯在业几人借风势与火势阻挡了身后的活死人们,但要回西街、去西门,他们还是得直面西街上的活死人。
冯在业的刀才从眼前活死人的脖颈上抽出,又接着往下一个活死人砍去。云轻也竭尽全力将刀卡在了冲她而来的血盆大口上,喷出的臭气让她几欲想吐。牛大元一刀砍到那活死人背上,活死人根本不痛不痒。
“砍…他…的头!”
云轻被活死人推地退了一步。活死人和云轻贴太近了,牛大元不敢出刀,只得用力朝那活死人腹部踹去。云轻觉得手上轻松了许多,这才稳了身子,呼出一口气,瞟了眼牛大元。
“干得不错。”
她继续往前冲去。
活死人被踹倒在地,嚎叫着要爬起再次袭来。冯在业一刀落下,让他头身分离。云轻和冯在业擦身,挥刀砍向下一个袭来的活死人。
“呃…啊……”
嘶吼声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牛大元转身边看到了长巷里的活死人也冲了过来,他侧头看了眼正在配合砍杀活死人的两人,咽了咽口水,双手握刀,望着狂奔而来的活死人——他也得做点什么。
又能看见西街了,冯在业信心大作,又一挥刀,没想到有一剑比他更快,直接刺进活死人喉间。
“铛!”
另一把刀直接接住了他的劈砍,发出响声,两人都手臂一麻。
“李执!”
“阿业!”
站在李执身边的是依旧冷着脸的阿绰,要不是李执这一挡,冯在业这刀就砍他身上去了。
两拨人再度汇合,都有些欣喜。牛大元回头看到这一幕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他看到李执看向了他。
“小心!”
下一刻他就觉得手上一疼,接着不仅是手上,还有他的肩上,颈上。
“啊!”
惨叫出声。在他分神这一会儿,活死人冲到了他面前。
“牛大元!”
云轻想要上前去救他,却被冯在业拉住。
“快走。”
牛大元已经回不了头了,他的眼前是数张恐怖的脸。“铛”的一声,长刀落地。
“阿弥陀佛……”
他再也站不住,瞬间被活死人淹没。
火势越来越大,原本只是一间宅院,而如今成片都烧了起来。西街一侧火光熊熊,另一侧天高云淡。
偶有浓烟飘过,但众人都能看到敞开的西门,还有西门前站着的两个人影。
“来了。”
季之站在西门前,微微一笑,一手牵着独眼龙,另一手高举,摇动着手上的玉石佛珠。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急促而清脆的碰撞声。
“快!冲出去!”
李执大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西门附近的街巷里陆陆续续跑出活死人,他们像是受到玉石佛珠的蛊惑,围在了他的身边,高举着双手想要抓着那佛珠,也成功地堵在了李执去往西门的必经之路。
急刹脚步,李执一抬手,拦住了身后众人,除了阿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何况又是在西门,这个让公子丧命的地方。
阿绰助跑两步,突然转向右侧,借力登上侧边的房屋之上,看准方向一蹬,长剑就破风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季之不过轻转上身,活死人群也跟着脆响声移动方向,一个巨大的人盾就挡在了季之的面前。阿绰并未收剑,但长剑也只贯穿了他眼前的几个活死人,那脆响声并为停下。
“走!”
李执号令一声,率先往前冲去,冯在业紧跟在他的身边。
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绰送死,更何况想要走出西门,眼前这关就得破。不如趁现在和阿绰两边同时发力,不然等那些在东门的活死人再往这边来,便无力回天了。
阿绰在空中一个翻身,手腕一转,长剑顺势收回,从几个活死人脑袋踩过,稳稳落在了活死人群的身后,西门的门前。
数个活死人也朝他冲来。
西门之外,近在咫尺,他只要出了西源总是有办法甩开这些怪物。
但他看到了贺少风残破不堪的尸体。曾经戚家军的一员,竟然落得如此凄惨的死法。
悲从心起,怒由胆生。阿绰赤红着双眼再度杀入活死人群中。剑花翩翩,如同蛟龙入海溅起的水花,朝着脆响声杀去。同时,他也渐渐地被活死人包围在了圆心。
另一头,昔日沙场共战的默契还在,李执朝左,冯在业向右,两把刀或劈或砍,虎虎生风,一条窄路就这么生生被开辟出来,护着后头几人一点点往西门挪去。云轻就反复用着冯在业教她的那几招,护在后方,勒巴见机替她补刀,祁姜虽不会使刀,但靠着蛮力乱挥着刀也还能有些防身效果。星儿被勒巴和祁姜簇拥着,护在了最中间。
不少从火势之中跑出的活死人,身上还带着未灭的火苗就要朝他们冲来。活死人本就看着恐怖,如今在火场里走了一圈,现在看着更是吓人,还以为是地狱之中的恶鬼爬了出来。星儿就任由自己被两边牵着、拽着、推着,紧闭着眼什么也不敢看。
眼见他们也要被活死人所包围, “垮插”一声巨响,被烧透的房屋再也经受不住,轰然倒塌。后头的那些活死人,被倒塌房屋的持续“哔剥”声和佛珠脆响声给左右。
阿绰看到了季之的身影。季之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他,让他厌恨得很。阿绰在等,等一个一剑过去取季之性命的时机。他的力气早已经被耗干,可他并不觉得疲累,阿绰一剑又一剑刺出,快速无比,直到他看到一条路径,只需三步就可以杀向季之,时机来了!
一步、二步,他看到季之面露惊讶,但是摇着佛珠的手没有停下,另一只手用力一拽。
三步。已经成为活死人的独眼龙从侧方冲出,咬向了阿绰的脖颈。而他被独眼龙这么一撞,剑刺偏了,擦着季之耳边而过。阿绰见此,手腕一翻,长剑凌空划过。
脆响声终于停了。
一颗颗玉石佛珠掉落在地上,被无知的活死人踩来踩去。
阿绰轻勾嘴角,因为他看见季之的脸上,终于不是那一副令人恶心的笑容。
一道触目心机的剑痕从季之的手掌延伸到他的小臂,他阴狠地看着阿绰,舔了口手掌上的伤口。
还在流血的手拔出腰间匕首,季之推开独眼龙,一把将匕首插进了阿绰的心窝。一刀还不痛快,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
阿绰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躺着地上再无知觉。他脸上挂着嘲笑,黑瞳倒映着围过来的活死人,以及一刀刀捅向他满脸血的季之。
红隼掠过天空,扫视着底下的人间炼狱。
第六十五章 终战(下)
李执是看着阿绰倒下去的,他不知道,明明已经突围到城门口的阿绰为何会重新杀回来,甚至是杀向那季之所在、活死人最密集的地方。
是为了解我们的困吗?还是,替他那个一副阴鸷样的主子报仇?
他看不见活死人们脚下,已然不成人形的贺少风。
“那声音断了!他指挥不了那些畜生了!”
冯在业喝道,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尸群的变化,它们已经趋向于混乱了。
“我的珠子,该死,该死!”
季之跪在地上摸索着,可地上尘土飞扬、血肉混杂,几颗小小的珠子一旦没了串绳,早就被这些没有脑子的活死人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哪还找得到呢?
他知道自己只是徒劳,于是一抹脸,重新直起腰站起身,透过密密麻麻的尸群,望见簇拥着,朝自己西门方向杀来的几人。
李执和冯在业的身手,不同于更重轻功的阿绰。
两人都是精锐军旅中厮杀出来的铁汉,一对一他也没有信心取胜,更别说自己面对的是两人了。
他需要更多的活死人,也必须要找到某种方式,重新利用起活死人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咻——砰——”
大火已经连成片,下一刻,不知道谁家没用完的烟花爆竹终于被大火引燃。
“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季之双臂张开,仰天大笑了起来,活死人群被他这么一刺激,嘶吼声也越来越高。
李执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李执!不要分心!”
冯在业上来替他拦住了冲上前的活死人,李执回过神,重新挥刀投入战斗。
“别管后头,等出了西门,我们再想办法把门关上!”
他能猜想到李执回头看到了什么,但只要身在西源,活死人只会多,不会少。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出西门。
他们好不容易开辟出的小路,眼见变得越来越窄。云轻在后头也越来越吃力,两翼的活死人渐渐围成了圈,将李执他们围成的人圈挤压得越来越小。
季之呢?在李执回头的功夫,站在活死人中的季之已不见了身影。
“小心!”
李执压低声音提醒冯在业,自己手上挥砍的动作越来越快。他们在明,敌在暗,不如趁现在赶紧往西门方向挪去。
云轻原本还能看得到西街,这下是真的被活死人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她的后背抵着勒巴和祁姜,现在这情形,手上有刀的人都得应付着活死人的来袭。星儿只能抓着身旁人的衣角,低声“呜呜”地哭着,尽力让自己不要摔倒。
李执看见了阿绰的尸体,满身是血,死不瞑目,还在被活死人踩来踏去。他不忍多看,逼迫着自己注意着西门的方向。
云轻刚准备劈向一只朝自己扑来的活死人,她就看到熙熙攘攘的活死人群中,季之的身形探出。云轻来不及闪躲,她也不能闪躲,这一刀必须砍出去,不然几人勉力维持的队形便要破了。
刀挥出去,那活死人倒了,云轻也觉得侧腹一痛,见季之又缩回了活死人群之中。勒巴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季之的动作太快,如鬼魅般。这个偷袭是所有人意想不到的。
“小心偷袭!”
勒巴喊了一声提醒所有人,然后瞥了眼云轻,她的衣衫上慢慢晕出了深红。
云轻也算是在西源市井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也从未挨过这样的痛。季之那一刀极为阴狠,云轻接下来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疼的发抖。她松下一只手捂着伤口,握着刀的单手也抖得厉害,不仅是因为刀重,还有她快要到极限了。
云轻的额上沁出了汗,让她觉得自己周身更冷。如果自己这一倒下,那么冯在业和李执必然是要回头护着他们,那情况只会更危险。
“云轻!云轻!云轻出事了!”
祁姜不停地叫着云轻的名字,她只知道云轻出事了,但她在另一侧,根本看到不云轻发生什么。
“我还行…”
云轻想要安抚祁姜,但她无力的声音让祁姜更加不安。
多得冯在业在祁姜身边,祁姜这一分神,还帮她扛下了些压力。
冯在业厮杀间,余光瞟到季之的身影再度探出,手中的银光这一次是冲祁姜而去。他眼疾手快,就在那银光要捅进祁姜肋间的时候,冯在业徒手握住了刀刃。季之诡异一笑,匕首在冯在业手心一拧,将他掌心划得皮开肉绽后,又退回了尸群之中。
季之很聪明。既然正面不是李执和冯在业的对手,那么他就侧面一个个击破,等这个人圈不再稳固,活死人自然就会吞噬了他们。
冯在业阴沉着脸,他一甩手,血滴飞出。再握紧了刀。
一阵地动山摇,咆哮声比眼前的活死人更甚。原本费尽辛苦引到东门的活死人,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了。
云轻的唇已发白,她动作越大,伤口流出的血越多。
祁姜搀住了她的手臂,冯在业和李执不仅是在砍杀着前方的活死人,还得时不时分心照顾后方。他们明明离西门那么近,却被一层一层围上来的活死人困着寸步难行。活死人身影中的空隙间,云轻看到了东边涌来一群活死人,乌泱乌泱的。她得做些什么,她还能做些什么?
主意未定,身先动。
祁姜察觉到了云轻挣脱开,等她转头看去时,就见云轻钻进了活死人群。伴着长刀拖地,划出的刺耳声音,勾得李执他们身侧的活死人像流水般往身后去。
“云——”
勒巴用肘一碰祁姜,打断了她的惊呼。
云轻用意昭然若揭,让他作为一个八尺男儿也自惭形愧。
冯在业回头不见云轻身影,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眉头仍是那样,拧得极深。
“趁现在!”
李执意会,两人趁着活死人向后涌去的时候,再度开辟出一条小路。
“快!”
勒巴见此,一把抱起星儿,拽着祁姜迅速穿过——他们终于到了西门,再有几步就能踏出西源。
等祁姜一过,李执和冯在业默契地转身,肩并肩,面对着西源。
“得想办法关上门!”
原本包围着他们的活死人又分成了两拨,一拨往着西源方向蛄蛹,一拨还试图扑咬向他们。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拦住眼前的活死人。
冯在业看到云轻的身影冲出了包围,用刀撑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头了头。
云轻身着青色长裙,哪怕身上已是血污,在这萧索的西源和灰暗的活死人群,依旧是一抹亮色。
但她已经抬不起刀了,可她不愿松手,拖着刀用仅有的力气还往前跑去,刺耳声断断续续。她的身前身后,都是活死人。她的身侧,火光冲天。
她不仅仅是腹部的伤口作痛,全身都痛得很。为了给他们争取生机,冲出来的一路哪怕她乱挥舞着刀,还是避免不了被活死人咬伤。
她跑不动了,不知道冯在业他们出去了吗?
她回过头,望向城门,却只看到了活死人。白翳慢慢爬上她的眼角,心中开始幻想着自己和大家一起逃出了西源。
像是卸下了所有重担,云轻轻松一笑。
冯在业眼睁睁地看着云轻被活死人海吞没。
“阿业!”
李执看着季之低伏着身出现,他像一只野猫,手握匕首,冲冯在业的腿脚而来。
冯在业腿一转,躲过了这一击,但是匕首还是划伤了他的小腿。
祁姜泪流满面,和勒巴已经退到了城门之外,见李执和冯在业还未退出来,祁姜还想回去帮忙,被勒巴拦住。
“你现在再去,只会拖累他们。”
“他们这是要干吗?!”
李执和冯在业且战且退,终于摸到了城门处。
“别放下你的刀!还会有活死人出来!”
勒巴大声提醒祁姜,他放下了星儿。
“星儿,爹要你往后退十步。一旦那些怪物把爹困住了,你就往后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星儿抽泣着,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勒巴轻拍着他,星儿机械地数着数,小步退后。
“一、二、三……”
勒巴心中有不舍也有担忧,他能活下来固然最好,一旦有个万一,星儿是在荒野上出生、长大,他只能心中祈祷着荒野能够保佑他的孩子。
勒巴一狠心转过身,和祁姜两人不敢再有松懈。
冯在业吃力地推着一扇城门,李执护在他的一旁,为他掩护,单凭李执一人之力,根本防不住那么多人,仍有三五活死人通过城门,冲向了勒巴和祁姜。
冯在业转身用自己的背抵在城门上,推着城门之外,还分出自己一部分力气,奋勇杀敌。
“往那扇门去!”
一扇城门已经半掩上。
勒巴没想到祁姜率先出击。
“哐当——”
祁姜甩下自己一直没有放下的药箱,悲愤灌满了她的全身,挥着刀迎向了冲过来的活死人。
“你不想活了吗!”
要不他赶紧跟上了,冲撞倒一个扑向祁姜的活死人,祁姜必定会被咬。
祁姜根本没有听到勒巴的怒吼,压抑许久的恐惧和愤怒,终于让她失了冷静。
黄秋云的死,小八的死,二娘的死,阿绰的死,和云轻最后离去决绝的背影……是为什么啊!还有西源无数无辜的人,成了这无数个面目狰狞的怪物,这又是为什么啊!她想不通,他们不过是想要好好活着的平凡人罢了!
还在想爬起的活死人被勒巴一刀砍断后脖颈,不再动弹了。祁姜看着地上的活死人尸体,气喘吁吁,满脸泪痕。
“吱——”
尸横遍野,活死人的尸体在西门堆成了小小尸山。
另一扇城门也被缓缓推动。
“啧!”
活死人一多,也很麻烦。季之穿行在其中,难免会被挤来挤去。他踩着地上的活死人尸体,摸近城门那两人。
“快出去!”
冯在业先看到了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季之,一声低吼,将自己的背再次抵在门上,想让李执先走一步。横刀在胸,这卑鄙小人最让人不齿,等门一关,定要取他性命。
“唔——!”
李执沉着气,和冯在业同时用力推着城门步步向前,就像要合上的大嘴,将照进西源的斜阳逐渐吞咽。
季之混在活死人群中,朝着李执和冯在业发动新一轮进攻。
“李执!快出去!”
城门留下了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冯在业催促着李执赶紧离开。
“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西门迟迟没有合上,又不见李执和冯在业有人出来,根本看不到门内的情况。祁姜不敢大喊,心焦不已。
勒巴牵着星儿回头一望,眼见夕阳逼近广袤的平原,如果现在赶紧走,还来得及,一旦天黑,在这藏无可藏的荒野,面对活死人几乎没有活路。
“砰——”
一声巨响,西源的城门终于关上。
祁姜看到有人出来,但只有一个人。她手中的刀滑落,朝着那人小跑过去。
冯在业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活死人实在太多了,李执迟迟不出城门,他和李执被逼再应战。
“阿业!”
他记得李执叫了他一声,下一刻他就被推出了城门。
“他妈的!”
冯在业一拳又一拳砸在城门上。
“他妈的!说好的是活着出来再跟你好好算!”
血肉模糊的拳头在门上留下了浅浅的血印。
“你这样算什么!他妈的!”
冯在业一声声怒吼,让勒巴想起了荒原上孤狼的哀嚎。
李执没有出来。
祁姜的喉咙紧得发疼,她看着在咆哮的冯在业,捂着自己的喉间,失魂落魄地蹲坐在地上。
李执紧紧的贴在门上,他听到了冯在业的怒骂,笑了笑,他是西源捕快李执,自然是要保西源百姓平安。
城门是向内开的,活死人根本不会开门,但季之会,那么他必须要为他们除掉最后的隐患。
他提着刀朝尸群走去。
季之已经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李执现在就是强弩之末,对自己够不成任何威胁。尤其是他看到李执后背根本防不住,从迈进活死人堆里就被扑咬了,眼下李执离他就几步距离。
确实是个汉子,季之心里想。
李执身上挂满了活死人,而那些活死人已经紧紧地咬住了他的颈,他的肩,还有他的双臂,不堪重负,跪倒在地,长刀更是已经拿不住了。
季之推开挡住自己的活死人,主动靠近李执。
“你说你何苦呢,挣扎那么久,最后不还是我的人。”
李执看到眼前那双黑靴,眼中有恨也有怒。他感受到了身上一些奇怪的变化,知道自己时机不多,想要再去捡回长刀,反被季之一脚踢开。
意识一点点的失去,李执双手握拳紧绷着身子,因为痛苦,不由得仰起头来。
季之看到他眼中爬上白翳,得意一笑。
混乱之中,他听到门外的冯在业还在喊,在喊李执,也在喊吴望。
“哎哟!吓我一跳!”
李执的黑眸突然瞪向季之,白翳交织着已经蔓延了他半个眼珠。
“嘿!啊!”
一声暴喝,李执从地上猛的起身,他抽出了腰间的牛角短刃,一把捅进了季之的下巴。
“额…”
又趁自己还有最后一点的意识,他咬向了季之的喉咙,狠狠地扯下来一块肉。
季之退了两步。李执带着活死人的重量,扑在他身上,他承担不住,被李执和活死人压着,身躯重重地向地上倒去。
鲜血顺着青砖地上的缝隙,慢慢渗下去。
没一会,也可能是过了很久,地上的活死人一个个慢慢地爬了起来,最后是李执,他的双目已不见黑瞳,麻木地走向城门。
城门又挤满了活死人,他们高举着手,带着整个身体,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城门,像是回应着门外人的喊骂。
冯在业颓然倒地,那把长刀被他反手插进土里,像一棵孤零零、直愣愣的白杨。
“七死袍泽…同死同生……”
渐渐地,只剩哀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