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背后站着的到底是谁
作品:《暴君总怀疑我没死透》 “你,再叫我一声?”
祁承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他死死攥着云卿迟的衣襟,眼眸紧盯着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云卿迟被他眼中的偏执吓得脸色发白,茫然又惊惧地重复:“叫……叫什么?”
“让你叫你便叫!”祁承衍的耐心耗尽,语气再度变得暴躁,“你刚才怎么叫的,现在就给朕怎么叫!”他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云卿迟窒息。
刚才?云卿迟混沌的脑子艰难地运转着,他刚才在睡梦中……好像是,喊了一个名字?
等等,难道是……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一个荒谬的念头升起。他试探性地,带着极大的不确定和恐惧,轻轻吐出那两个音节:“小……小衍?”
——果然!不是幻听!
这世上,知道季书昀如此唤他之人,除了他自己和季书昀,便只有四人。这四人,是他那段短暂却温暖的年少时光里,仅有的、知晓这个称呼的特殊存在。
是谁?是谁背叛了朕?
是那个看似不羁却心思缜密的孤女北堂容婉?还是那个算无遗策的冷面丞相顾展白?或者是那个野心难训却满脑子顾展白的表兄祁桓?
甚至是……身边最信任的惊羽?
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那丝不切实际的希冀,祁承衍的眼神变得无比骇人,他再次一把掐住云卿迟的脖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说!是谁告诉你这么叫的?!是北堂容婉?还是顾展白?或者是祁桓?!惊羽?!”
他每报出一个名字,云卿迟的茫然就加深一分。
他不理解,祁承衍为什么会怀疑到这些本应当是最亲近的人的身上?
“我……我不知道……”他被迫仰着头,艰难地喘息,眼中是纯粹的无辜和恐惧,“我不认识他们……陛下,我真的不知道……”
这并非谎言,属于“云卿迟”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些名字的存在。
这些都是季书昀的旧人,他云卿迟谁也不认识。
祁承衍死死盯着他,试图从那双清澈却盛满惊恐的眸子里找出伪装的痕迹。
没有,除了恐惧,只有纯粹的不解。
难道……真是巧合?只是一个无心的梦呓?可这巧合,也太过诛心!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朕不希望再听到这称呼。”他俯身凑近少年的耳畔,字字句句如同在宣判死刑。
这个称呼只有季书昀能叫。
季书昀死了,“小衍”便也死了。
他猛地甩开手,看着云卿迟因窒息而剧烈咳嗽的模样,令人烦躁。视线落在后者月白衣袍上那一片刺眼的墨迹时,嫌恶之情更是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脸上。
“啧!弄得一身墨水,脏死了!”他蹙眉斥道,仿佛那墨迹玷污了什么神圣之物。
却没想到那坐在地上的少年竟抬起眼,小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您以前往臣满是墨水的身上蹭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脏?”
话音落下,整个厢房霎时间静得可怕。
云卿迟自己也愣住了,他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嘴巴竟比脑子快了一步不止。
“你说什么?”祁承衍睨了他一眼,似是没听清。
云卿迟却只是僵在原地,不予作答。
一旁的简言简意看到陛下这阴晴不定的模样,又听到那声“小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忙屏住呼吸,降低存在感。
却听祁承衍冷声下令:“来人!把他拖下去,换身衣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云卿迟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庞,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刻意,“要青色的。”
双胞胎兄弟二人神色皆是一怔。
“青……青色衣服?!”简言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您认真的吗?不是,您不是最讨厌……”
他们陛下最讨厌别人穿青色了!尤其是那种雨后初晴般的淡青,那是已故帝师季书昀最常穿的颜色,自从五年前那件事后,青色在陛下面前几乎成了禁忌!
祁承衍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简言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简言,”祁承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你最好对得起惊羽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一旁的简意伸手死死掐住简言的胳膊,示意兄长勿要多言。简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冷汗涔涔,连忙讪笑着各打了自己左右脸一巴掌找补:“哈、哈哈……属下不敢!属下这就闭嘴!属下这就去办!”
祁承衍没再理会他们,径直大步离开,背影竟有几分仓皇的意味。
他需要冷静。
需要远离这个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妖物”!
待祁承衍走远,简言才捂着被弟弟掐疼的胳膊,龇牙咧嘴地小声抱怨:“不是吧?咱陛下不是最讨厌人穿青衣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阿意,你呼哥一拳,哥怎么感觉今天没睡醒?”
简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举起架在腰间的横刀作势要砍:“一拳太轻了!要不我给你一刀清醒清醒!”
简言吓得直跳脚:“不是!谋杀亲哥的事儿你少做点不行呗?!”
“不行!不然你这嘴管不住!陛下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简意嘴上斥责兄长神经大条,心中却也是惊涛骇浪。陛下竟然主动让人穿青衣?这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兄弟俩一边小声斗嘴,一边架起还坐在地上发懵的云卿迟去换衣裳。
另一边,祁承衍行至自己的卧房,却没有迈步进去,而是现在房外的窗前,望着浮州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青衣……
云卿迟,你背后站着的,到底是谁?
他讨厌青色,因为那个人总是一身青衫,素雅得如同雨后修竹。那颜色曾经是他少年时眼中最安心的风景,后来却成了午夜梦回最刺目的痛。
可为何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眼前这个满身墨迹的少年,或许……该配上一身青衣?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而那个名为“云卿迟”的少年,已然在他坚固的心防上,悄悄然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今天他偏就要让这个赝品穿上青色。
对,这张脸就该配上这身颜色。
此时,惊羽无声的在祁承衍的身旁落下脚步,他顺着祁承衍的视线望去,却良久没有作声。
“何事?”祁承衍敛起飘散在风中的思绪,开口问道。
惊羽见他思绪完全回笼才张嘴托出众将士托他传达的话:“关于处置浮州……众将士尚有不解之处需与陛下相商。”
祁承衍转身打量恭敬俯首的惊羽,隐隐约约猜到了手下众人的心思。
“去军营。”
而浮州城内,大晏的翰林大学士、季书昀的养女北堂容婉已经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密信。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别院静谧的厢房里,北堂容婉独坐书房,指尖轻抚过案上那封火漆密封的信。
信是祁桓派人连夜送来的,用的是他们之间最紧急的传讯渠道。她指尖微动,正要拆开火漆查信中内容时,却忽闻院中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交谈声。
“……将军这就要走了吗?我家女君吩咐备了些清粥小菜……”是侍女的声音,带着几分劝阻。
“不必了。”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女声响起,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是她昨日冒险救回的大楚女将军。
北堂容婉拆信的动作一顿,迅速将密信收进袖中。她整理了一下衣袖,确保看不出任何痕迹,面上才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起身快步朝厢房方向走去。
刚穿过月洞门,便见许均芜已穿戴整齐,正对侍女芷瑜抱拳辞行。
“替我谢过你家女君救命之恩,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言罢许均芜抓起长枪转身就要离开。
侍女芷瑜面露难色:“这……”
“既然是谢恩,又怎好叫他人代劳呢?”北堂容婉见状,倚在门边笑吟吟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慵懒,打破了略显凝滞的气氛。
许均芜闻声回头,阳光中,昨夜救她的季姓女子眉眼含笑,姿容风流,一身素雅衣裙,却难掩眉宇间的洒脱。
“姑娘我就在这儿,”北堂容婉缓步向前,在许均芜面前站定,她微微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些许的女将军,语气轻快,“谢恩,直接找本姑娘呀~”
许均芜微微一怔:“季……姑娘,军情紧急,在下实在不便久留……”
许均芜看着眼前这张明媚的脸,那双眼眸清澈透亮,仿佛能洞察人心,却又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定的邪气,与她记忆中任何一位大楚贵女或是官员都对不上号。但此人能将自己从祁承衍手中救下,并躲过云阳城的布防安全回到浮州,绝非寻常人物。
她压下心中疑虑,后退半步,抱拳行礼,姿态干脆利落:“今日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北堂容婉看见许均芜苍白的脸和紧蹙的眉头,知她去意已决,也深知对方肩上的重任,心中轻叹一声,面上却依旧笑着摆了摆手:“罢了,强留无益。将军彻夜未归,想必将军的部下们也很是着急。”
“……多有得罪,告辞。”许均芜言罢,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庭院尽头。
北堂容婉笑意更深:“许将军,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