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虚仪(六)

作品:《舒君她个骗子(gb)

    “他真的这么做了?”


    “真的就光着走出你洞府了?”


    水镜对面,武踏浪问我。


    可不是吗,光着开的门。


    我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泥泞,赤着脚走回了他的洞府门口。


    在他回头前,我将洞府的禁制改了。


    他再也不会有随意进出这里的自由。


    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光着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吗?


    李文玉装可怜给谁看呢?


    反正我一点也不心疼他,如果他再敢说些奇怪的话,我一定要抄起知松和他打一架。


    他活该。


    我只后悔为什么偏偏要想着再给他一个机会,今夜只能证明,狗改不了吃屎,师兄免不了犯贱。


    尽说些让我想打人的话。


    夜里的逐玉峰也就我和他。


    师弟下凡历练又不会突然再回来,自从十年前开始逐玉峰就不再收杂役弟子。


    他不过是光着走回去,又没有谁能看见,再说,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都没委屈他否定我的过往。


    他既然说了令我不爽的话,凭什么我不能惩罚他?他若是不愿意,一个元婴中期的执法。


    我一个小小金丹,还能强迫了他?


    真是好笑极了。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


    “年轻人,勇敢。”


    对面武踏浪脸上的表情丰富,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调侃,我简直有苦难言。


    “你根本不知道我师兄,不!李文玉那家伙问出那句话那股劲……”


    我狠狠咬牙。


    “他居然有脸问我真的喜欢过别人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是不是被迫的,我是不是被人控制了。”


    我允许他怀疑我是不是还没有清醒过来,需要他的安慰,但我不允许他质疑我曾经的感情。


    “该死的李瑞!”


    “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的?”


    “你就说是不是?!”


    我猛灌一大口水,心里的火稍稍降下去一些,继续说:


    “活像是我和别人谈恋爱就负了他一样,真的要被他气死。”


    “我都三十五了,金丹中期!有过两三段又如何?”


    我没告诉她自己的境界松动,恐怕即将突破,我仍旧不够信赖她。


    “今天这样尴尬。”


    “难道他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之前像死了一样,现在也想死了一样缠着我,怎么有脸问这些话?”


    我怎么会喜欢过他?


    最荒谬的,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的心里都仍旧希望他能够对我道歉,明明我已经看清楚,李文玉就是一个彻头彻底愚蠢胆小的伪君子。


    我曾经将他看作白莲。


    白莲个头的君子。


    如今,我只认为,他是真的没有心。


    烂人至少最尖尖上的真心都是红。


    可这颗神树,却连心都没有!


    他如果真的有心,怕是黑的。


    一颗歪脖子树,缠在我衣角的藤蔓枝条都不老实!


    “爱爱爱!!!我爱他个头!!!”


    “气死我了。”


    水镜对面的武踏浪轻轻笑了一声。


    “看到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多了。”她和我再调侃几句话,随后便认真地说:“若是有朝一日,你遇上无法解决的事情。”


    “谁都不站在你这边。”


    “我或许无法出面。”


    “我知你还不信我,但是许舒君,我不会害你,天地之大,若暂时找不见容身之处,什么都不需要,你来武宗。”


    “随时随地,只要你在我身边。”


    “只要我在这人间一日,我便护得住你一日。”


    可你到底是谁?


    我望着她的眼睛,可是武踏浪没有躲开,那张平凡普通的中年女人面孔和任何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都对不上。


    【她不喜欢太漂亮的脸蛋,或许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人,武宗弟子只知道看见一位特别的中年女人时应该谦卑,并抓住时机请教。】


    谁会如此?


    我的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她只是她。


    我信她的善意是真的。


    但这份善意,真的只是对我吗?


    “那你可以告诉我。”


    “你是谁吗?”


    “我保证不说出去。”


    她又轻轻地笑了一声。


    真是奇怪,如同我知道我没有认识和她一样的人过,这声笑也过分熟悉。


    没有出现在梦里,也没有谁如此。


    可就是,莫名地熟悉。


    “好啊。”


    今朝有酒同醉,万年同登仙梯。


    我见她的眼底痛快。


    “所以,你也是……”


    把我当成她吗?


    我话还没有说出口。


    武踏浪竟然笑了。


    她躺在玄铁制成的床上,笑得歪歪扭扭,毫无秘史里那副传奇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的很像弥烁开宗她吗?”


    “才会如此,让这么多人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当作她。”


    她却笑着摇摇头,我不懂。


    “会有你想起的那一天。”


    “到时候,她也……”


    窗外什么声音?


    何时,窗竟然开了一丝?


    谁在偷听我和她的谈话。


    我没听清,只是迅速扣下了水镜。


    灵讯被中止,没人能听见另一边的声音,包括我。


    有什么来了。


    危险。


    打开窗,风雨依旧,山山上绿飘摇,显出一股白日作昏昼的浑浊气。


    我的心中莫名起了一种强烈的念头。


    来者不善。


    是敌非友。


    谁在我的耳边说话。


    【小心】


    【小心】


    【舒君,小心】


    【小心……】


    带着一股深深的眷恋,但当我准备仔细听时,销声匿迹。


    我忍下探究欲。


    “是谁?”


    屋外无人,窗外是谁?


    我拿起储物袋,将身上的防御灵器都开启,知松剑身充斥灵力,小心地移到窗边,风雨仍旧不停。


    电闪雷鸣。


    只见一把月琴出现在三丈外。


    红龙木制成的华丽琴身被雨水淋湿,金丝做的弦被无形之物按住,那是是姝的法器。


    是姝。


    我的嘴唇轻轻呼唤师妹的名字。


    月琴孤零零地,腾空摇晃在半空。


    “是姝?”


    没人回应我。


    月琴弹奏的,是《随州灾》。


    似有女子断断续续哼唱。


    【三月随州十月雪…化作魔血降灾人世间…来者不返……去者无尸……】


    不是错觉,我听见了女子呜呜噎噎的泣音,像是求助又像是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师师妹,是她吗?


    我不知该不该当过去。


    只是好久没想起许魏洲留在我身上那片移动的“黑”,它安分了快十多年。


    我的视角下出现一片模糊的黑。


    垂下头,便见“黑”。


    它从我的指尖消失,再一见,红黑的雾气将空中的月琴击落。


    消失了。


    那副莫名的心悸也消失。


    就仿佛上面的陷阱不见。


    歌声不见了。


    清明几分。


    我不期然忽然想起翠妆明那句蛇头虎脑那句。


    “舒君,你快些想起来吧。”


    又忽觉一股奇怪的心痛蔓延在心间。


    我竟然会主动想起许魏洲。


    “哎!”


    不能摔坏了。


    那可是是姝的月琴啊。


    莫名的情绪都消失。


    我翻下窗,刚好落在知松上,它缓缓朝着那片移动,但,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拍了拍知松。


    【师兄,速来】


    尤其是在知道,天魔要杀我的情况下,十年为期,她本就差点控制我。


    我一个人,去探看月琴异常,简直是在自投罗网。


    实力不济,便要有自知之明。


    【师祖,你睡了吗?】


    我再分出一道灵讯。


    阵法是师兄教的,后来,我又专门去看了别的阵法,刚好覆盖洞府,翻出窗便是后山湖泊,没有法力,但站在这里,稍稍还能被庇护一二。


    逐玉峰已经许久未曾更新后山的阵法,我刚刚醒来不久,还未曾去查看。


    我停在窗外半丈处。


    “止!”


    灵气护住了月琴,我想将它牵引到院落内,却有股无形的力将我带到离窗户越来越远处。


    我一股劲将它拽到了窗户外两丈处。


    刚到窗上,想要慢点拽过来,就听见师兄的敲门声。


    “咚咚咚———”


    “师妹!”


    “快开门,师兄来了。”


    可门外的,当真就是他吗?


    我是对他关闭了禁制,但是连阵法都是他教给我的情况下,李文玉是可以闯进来了的,他又不是真君子。


    师兄是有点蠢,但又不是真的傻。


    “开门啊,师妹!”


    李文玉是伪君子。


    即使如今我不再喜欢他,可是师兄就是师兄,我们是彼此在世间唯一的依靠。


    我们是没有血缘的家人。


    危急关头,自然不用我开门。


    他会闯进来。


    所以,门外的是什么东西?


    闻起来也不是师兄身上的气味,拙劣的草木下是血腥气。


    不知为何,我又想起师尊的苏合香。


    我眯起了眼睛,窗外的月琴上劲更大了,一时分神,竟然被拽着差点快从窗户上掉下去。


    再次坐稳,瞄准的灵气不甚打翻了水镜,它掉到地上。


    【小心】


    “师妹、师妹、你怎么了?”


    “舒君,快开门啊,师兄来了。”


    门外的不是我的师兄。


    他没有这么吵。


    尤其是昨夜才惹恼了我,他只会一声比一声小心,再在发现不对劲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推开门。


    回去是一刀,下去也是一刀。


    我不再想师兄去哪里了。


    窗外的月琴直直地将要坠落。


    无论如何看,都是诱我走出洞府。


    我偏不。


    我偏不出去。


    充沛的灵气护着月琴平稳地降落到下方湖泊上的巨大莲叶上,我打落一片小的盖住它。


    等安全了,再去看看。


    暴雨已至,屋外的“师兄”还在继续。


    我从知松上下来,提着安静的剑,静悄悄地落在院落中,门外的“师兄”见我迟迟不说话、迟迟不回答。


    “师妹?开门啊。”


    “许舒君,我是李文玉,你的师兄,快开门、好不好?我知道你最喜欢师兄了……怎么还不开门?舒君,别和师兄闹脾气了……只要你开门让师兄看看你,师兄什么都依你。”


    师兄才不会这样说。


    他根本提都不会提曾经我那么喜欢他,他没有那个脸。


    他再怎么讨好,也不会说这种话。


    门外的声音忽然没了,有人拖着沾了血的大刀,一声一声砰砰地敲门。


    “喂,舒君,你这家伙,为什么不先和我说?”


    “老娘来也。”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