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方正礼的心思

作品:《三刀劈碎侠客魂,大人我是老实人

    大部分百姓都去了田亩旁的临时法场,但仍有许多人没去。


    他们则是亲人已经被害,或是被卖的那些人。


    此时都呆呆守在分给他们的田里,与远处法场热络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没有白纸,没有孝服,一无所有的他们甚至想给自己亲人做个衣冠冢,都找不到半点东西。


    一个老头儿蹲在田埂间,嘴里咀嚼着草根,望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陈行默默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啊,来了?”


    方正礼好似回过神,招呼一声。


    陈行点点头,轻声道:“昨日那个巡检司的总检,也是你的弟子?”


    “嗯。”


    方正礼点点头,有些赧然道:“在京都熬了那么多年,勉强有了个大儒的名头,弟子多一个,便多一份束脩。”


    “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很纯粹。”


    “嗯,他杂念最少,所以也是我弟子里境界最高的。武者嘛,你懂的。”


    方正礼感慨道:“他没为难你?”


    “没,让我忽悠几句就走了。”


    “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又过了一会,俩人引来旁边百姓的注视。


    一个双眼红肿的健壮妇人不顾丈夫的阻拦走过来。


    没等她跪下,陈行就笑着说,“有事?”


    “没事没事,陈大人发慈悲,给俺们挣得活路,让俺们有了盼头,俺就想来给大人磕个头。”


    妇人丈夫走过来,拽着她就要给陈行磕头。


    陈行起身拦着没让,冲妇人道:“别听你男人胡咧咧,有啥说啥。”


    “我……我想回家。”


    妇人掩面哭泣,“这么远的路,凭啥让俺们都过来?来了还不把我们当人看,爹死了,娘没了,孩子找不到了,就剩我俩,盼头在哪啊!


    大人,我知道你心善,可我真不想在这种地了,我想回家,这里的草我都不认识,我昨晚上心慌的不行。


    就是死,我也想死得离家近一点。”


    陈行愕然,他想过许多种可能,但怎么也没想到是想回家。


    此时这对夫妻,分到的良田足有几十亩。


    这在他们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可偏偏,她说她想回家。


    她丈夫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木然站在她身边。


    “说实话,有时候想想,大人还不如不来。”


    妇人坐在地上,哽咽道:“那日子苦是苦,让人欺负也就欺负了,可至少不知道爹娘跟孩子没了,心里还有盼头,那才叫盼头……”


    “啪!”


    丈夫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你个扫门星说的什么混账话!大人为了咱们的事,费了多少心思?多少个当官的骑马的来拦着大人?大人还不是自己咬牙办成了?


    你是真瞎了眼,还是真丧了良心?


    你说这话,就该死!”


    妇人捂着脸,哭声不停。


    丈夫眼圈红肿,看着陈行强笑道:“让大人看笑话了,这婆姨就是欠收拾,不懂事……”


    陈行点点头,两人搀扶着回到属于自己的田里,抱着哭泣。


    陈行回头看向方正礼。


    “圣人,他们想回家,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愚钝,请圣人教我如何回复?”


    方正礼张着嘴,一尘不染的白袍与连日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整个人灰头土脸的陈行形成鲜明对比。


    他,他也说不出来。


    “你的那位弟子,河中道的总检跟我说过,只要够强,所有人就得挖空心思的去猜你的想法,你想到的东西,他们都能双手奉上。”


    陈行望着蹲在田埂上的老头儿,沙哑道:“你如今,是圣人。就连皇帝都得去猜你的想法。甚至于连我这个亲眼见证你是如何证道的人,有时候也开始摇摆不定。


    刚刚法场上,骁勇侯把所有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我只需点个头,事情就算完了。


    可事情真的完了吗?


    我问我自己,可只见到丹田真气从未平息哪怕一刻!”


    清明真气激荡周身,望着那一身白袍,杀意正盛。


    方正礼木讷抬头,又默默低下。


    见此,陈行哈哈大笑,“原来你还真有放了曹闾一马的心思在?!”


    锵!


    霜刀出鞘,陈行几乎是吼出来,“此时我见圣人,如仇似寇!”


    说罢长刀带起刀芒,狠狠斩去。


    凶烈无比的刀芒劈砍而来,方正礼头上也只是浩然气轻抚,便将这一刀化作田间凉风,再无一丝锋锐之意。


    远处,曹彧见到这一幕,瞳孔震颤不止。


    他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却能看见这劈圣一刀。


    “陈行……疯了?”


    然而接下来圣人震怒的一幕没有出现,他只觉得眼前清风灌眼,模糊一片。


    “我五十七,仍然孑然一身。”


    方正礼抱着头,如同那日罪营前,见龙骧卫李忠良被怼的哑口无言,听到百姓哀嚎只能蜷缩一处,跟个鹌鹑似得。


    “那时候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起我,肆意嘲笑我,甚至折辱我,可我不在乎。”


    “那时候我想着这辈子就看书读书就这样过去就好了……”


    “然后阿梓来了。”


    “她的年纪都够当我孙女了,我到现在也忘不了见她的那一幕,大红大红的衣裳,就她一个人,我拦着门不让她进,她就拿着匕首往脖子上扎,那血就那么一下子流出来……”


    “在京都那些年,她跟着我受了很多委屈,可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一句。


    邻里的小儿骂我老书呆,她那么温软的性子抄起棍子就去追。


    有人想占我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菜园,她能叉着腰跟人家对骂一整天。


    后来我有了大儒的声名,日子渐渐好起来,可我哪里懂得什么人情世故,这些都是阿梓一点点教我。


    她跟我说,实在分不出别人说的是客套还是真话,就要看人的眼,眼睛不会说谎。


    可我看了她这么多年,我让她不要喊我夫君这么多年,可她每次还是喊我这个糟老头子夫君。


    那眼睛里,我见到的只有笑。


    阿梓命不好,摊上这样的家,这样的父,可我即便有名无实,也听了阿梓喊了这么多年的夫君啊……


    她从来不提曹家,也不让我提,要不然真会一天不给我饭吃。


    可我知道,她是惦念的……”


    “这事不知道谁让阿梓知道了,她托人给我带来一句话。


    阿梓让我做对的事。”


    方正礼抬头,泪流满面。


    “我发誓当一辈子好圣人,可现在就容我徇私这一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