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旧时冤鼓生枝蔓

作品:《三刀劈碎侠客魂,大人我是老实人

    人命如草芥,春风吹又生。


    原本的河中道各地都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淡景象。


    可随着朝廷大力支持,方正礼亲自操刀主政,到了此时,不少地方已然有恢复过来的迹象。


    陈行走在一个叫青城的小城的街上,突然想起了许三娘。


    明明是那么不堪一击,脆弱的就如同风中烛火,好像微微吹一口气就能把她熄灭。可她却依旧坚韧如野草,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去让自己活下去。


    这其实也是这个时代所有百姓的缩影。


    他们没有自尊,也不知道什么叫自尊。


    他们逆来顺受,对妖怪如此,对官吏如此,似乎对谁都是如此。


    他们只是在麻木的想要活着。


    在他们身上,陈行很难感受到生命的鲜活,他们更像是一场游戏的背景NPC,需要时出现,或是成为大人物的筹码,或是沦为衬托妖魔凶残的道具。


    三天时间,陈行路上遇到的人不少。


    被土匪掳走的女人,陈行救了她们,结果一个意志都不曾凝聚起来。


    似乎并没有被救出来的欣喜。


    他仔细询问,才知道这些女人早就没了家人,待在土匪窝里虽然过得比牲畜都不如,但至少能吃上饭。


    杀妖,斩鬼,屠山匪。


    三天时间里,他救下了至少几百人。


    可还是没有一个意志凝聚。


    直到现在,陈行才隐隐有些明悟,他这么做,在那些人看来与欺压他们的妖鬼恶霸并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强者的任性罢了。


    在他们眼中。


    他们与陈行两者之间根本不是拯救者与被拯救者的关系。


    而是强者与更强者的比较,他们从来都只是陪衬,就连所谓的行侠仗义之类情绪,也只是强者的自我感动。


    麻木。


    麻木到让人揪心。


    更是让陈行觉得棘手。


    陈行知道自己不善口才,说不出一个面包五十万的话,所以他才用实际行动来做。


    可这三天下来,让他明白这条路也走不通。


    “我特么就是觉得启民智这活干不来,才偷懒让菲林弄个一键粘贴,可现在你告诉我,不启民智就凝聚不了意志?凝聚不了意志就无法通过窃世者的旗帜生成印记?”


    “那我不是白交易了?”


    陈行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眼中有些许迷茫。


    自己选错了?


    不,不对!


    思路没错,还是方式方法的问题。


    可他该怎么做呢?


    一边走着一边思索,倏地一个破旧的宅院映入眼帘。


    出身捕头的他当然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青城的县衙。


    几番大乱下来,早已废弃,这个小城说是县城,其实早没了官吏,还在这里生活的百姓也才一两千人,充其量也就是个镇子。


    此时县衙匾额不见,透过大开的门户看,里头杂草丛生。


    县衙门口右侧,一个爬满枝蔓的团型物件颇为怪异。


    但陈行知道,这是冤鼓。


    在庆宁还是县的时候,他常见这玩意。


    但是从来没见人来敲过一次。


    鬼使神差的,陈行上前就用刀子将这冤鼓枝蔓一一砍断。


    没多大一会功夫,一面牛皮大鼓就展露出来,曲指一敲,声音浑浊低闷,显然是有年头了。


    “你是谁?你这是做什么?”


    县衙里,一个老妪看着他的举动,有些发愣。


    陈行并没有穿巡检武服官衣,毕竟让三娘弄脏了,也懒得找地方洗,只是换了一身劲装,作寻常游侠打扮。


    “路过。”


    陈行岔开话题笑道:“县衙都成这样,朝廷也不管?”


    老妪见这青年生得好样貌,也是颇有好感,摆手道:“自然是要管的,只不过人手紧缺,就派了个州府书吏来暂理。人家州府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不住这,也懒得收拾。”


    “也是,不过应该快了。”


    陈行笑道:“咱河中道的节度使大人正在梳理百姓,已然在一些地方开始迁民并城,要不了多久就该这了。届时该有的官吏自然也就会陆续赴任。”


    “迁民并城?”


    看门的老妪愣了一下,坐在衙门前捶着自己膝盖,叹息道:“那也不知道我们这用不用搬。我在这都活了快一辈子,真不想换地方啊……”


    故土难离嘛。


    陈行点点头,陪着她坐在一旁开始唠嗑,“老人家家里可还有人?”


    “有的。”


    提到这件事,老妪眼眶微微红润,浑浊的眼球望着街面上稀稀疏疏的人流,“我两个儿子都死在了闹尸鬼的时候,儿媳儿孙倒是都还活着。”


    陈行平静点头。


    眼下的河中道百姓,谁身上没有几件惨事?


    像这位老人家这样,只从人数存活的角度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正说着,两个年轻妇人低着头走来。


    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娘子低声喊了一句娘,犹豫着看了看老妪旁边的陈行。


    陈行看出对方是来送饭的,笑道:“我路过,与老人家聊两句,已经吃过饭了。”


    被猜出自己不舍吃食,清秀的小娘子脸色一红,低着头呐呐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掏出巴掌大小的面饼双手奉给老妪。


    倒是旁边一起来的妇人一遍将怀里的陶罐放下,给老妪倒了一碗水后,这才轻声嘀咕,“见了男人就浪,不知廉耻。”


    清秀的小娘子眼眶一红,低着头没做声。


    “虎子他娘,别人怎么说我们管不着,可鱼儿娘是为了咱一家才……”


    老妪拍了拍清秀小娘子的手,冲那妇人叹气道:“谁都可以看不起她,可咱家的人不行。


    要不然这饼子会噎人的。”


    妇人张张嘴,扭过头没吭声。


    下一秒,一个眼神猥琐,身材矮小的汉子走过来,“哎!苏小娘,你今个还……”


    面容清秀的小娘子一愣,满脸通红,连连上前摆手,哀求道:“莫要讲,你先走……”


    这汉子狐疑着看了看石阶上的几人,直到看见陈行才鄙夷道:“呦呵,这是今晚有客了?他给多少!十个饼子?我给十一个!”


    “别说了……你别……”


    苏小娘泪水滴答滴答流下。


    汉子瞧见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当即就按耐不住,上前就要动手。


    “噌~”


    这汉子回头。


    只见杂草丛生的县衙前,那英武劲衫青年,叩刀而叹。


    “若见人间苦,能教屠者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