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山路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阴影似乎被这林间的微光和沉甸甸的收获驱散了一些，一颗不知名的种子，在顾晚意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已经悄然破土，悄然生长。


    天色已晚，今晚上倒是没有月亮，反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


    顾家厨房里飘出菌子特有的浓郁鲜香，顾母将一部分品相好的松茸和鸡枞菌小心收好，挑了一些菌子和鸡肉一起炖了满满一大锅汤，又炒了一盘青头菌，蒸了鸡蛋菌子羹。


    这顿晚饭吃得格外丰盛，菌子的鲜美在舌尖绽放，也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满足感。


    几人都对顾母的手艺赞不绝口，张艺更是没忍住夸了顾母好几分钟。


    还喝了一大碗汤。


    顾父和顾母闲聊的时候，得知是陆烬带的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陆家那小子……倒是难得，看着冷冰冰的一个性格，实际上还是个热心肠。”顾父咂咂嘴，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的诧异显而易见：


    “之前看他对晚意的态度，我以为他十分反感，没想到竟然关键时刻还救了晚意。”


    顾父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看了一眼顾晚意：“人小陆帮了你，你之后有什么能帮的也要帮，知不知道？”


    “知道啦。”顾晚意点点头，和对面的张艺对视一眼，继续喝自己碗里面的汤。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菌子的鲜美仿佛还带着林间的气息，而陆烬沉默带路的身影、他递过草药时低沉的声音，以及他看向她的视线，都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恐惧依然存在，像背景音一样低低嗡鸣，但另一种情绪——感激，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和悸动，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帮了她们这么大的忙，不仅救了她的命，还让她们有了这么丰厚的收获。


    就算是陆烬什么也没有说，顾晚意也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帮他。


    但是会不会被误会？


    就像之前一样。


    可是......


    顾晚意不懂，她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难道真的因为这些事情就被感动了吗？


    未免有点太轻松了。


    若是自己就这样接受陆烬的靠近，那么最后顾家悲惨的结局－－


    顾晚意不敢去想。


    人情还是要还的，但是两个人的距离必须再远一点。


    可是陆烬能缺什么呢？


    钱？


    他好像并不在意。


    东西？


    他那里家徒四壁。


    吃完饭，顾晚意和张艺帮着顾母收拾碗筷，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件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雨嘀嗒嘀嗒，吵得房内的顾晚意睡不着。


    张艺睡在身边，和顾晚意熟悉了之后，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拘束的感觉。


    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张艺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肩膀：“晚意，你在想什么？是因为今天的事情？”


    顾晚意嗯了一声：“这个人情不能欠。”


    她坐起来，下床穿外套。


    “你干嘛去啊？”张艺也爬起来，看着顾晚意穿着外套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小声问道。


    她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跟着一起穿衣服。


    顾晚意刚才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还今天下午的这个人情。


    陆烬今下午的时候提起说晚上的时候回去抓鱼和河虾，这个时候温度还比较低，鱼儿没什么吃食就会更好抓一点。


    要是自己可以帮陆烬这一次，那这个人情不就抵消了？


    将自己的想法和张艺说了下，张艺犹豫片刻，随后坚定的点点头：“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但是我没有抓过鱼，你会抓吗？”


    “抓鱼倒是不太行，但是我们可以用捕鱼陷阱。”说完，顾晚意朝着张艺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悄悄的从院子里面出门，顾晚意想了想陆烬会在的地方，随后和张艺一起朝着村后的那一条河走去。


    【女配要去报恩了？】


    【什么报恩，明明是还人情！】


    【区别不大。】


    【晚上抓鱼虾？】


    【晚上河边好危险的，女配真的能行吗？】


    【哎呀，相信女配，虽然女配平时体能差，但是关键时候也不靠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的笑死我了。】


    【我不行了，女配你看见了吗？】


    顾晚意看见弹幕，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身边的张艺扶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面，还好没有什么动静，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刚才想啥呢？路都不看。”


    “没事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踩滑了。”顾晚意尴尬的笑笑。


    两个人就像猥琐的小偷一样，提着家里唯一的两个质量好一点的水桶就朝着河边走去。


    手电筒的光在地上照着，顾晚意有点冷，打了个哆嗦。


    她转头，嘴唇有点哆嗦：“小艺，今晚上好像有点冷啊。”


    张艺同意的点点头，将顾晚意挽的更紧了点：“我也觉得，等会动起来应该会好很多。”


    雨夜，农村的环境漆黑的不像话，只能靠着手上的手电筒看清前面的路。


    没多远，两人就看见不远处的一些微光。


    光亮照在水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那个是不是陆同志？”张艺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光亮的来源。


    顾晚意眯了眯眼睛，肯定的点点头：“就是他。”


    走近了之后，陆烬也注意到了这两人，露出一个有些疑惑的表情。


    “你来做什么？”陆烬开口，视线放在顾晚意冻的通红的手上。


    顾晚意放下水桶：“我们是来帮你的，今天下午你帮了我们，我们当然要帮你了。”


    张艺点点头：“没错，陆同志，大家都是朋友，当然要互相帮助。”


    听见朋友两个字，陆烬的视线和顾晚意的视线交汇，他挑眉，她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朋友？”陆烬轻笑。


    她可不是他的朋友。


    她也不会只是他的朋友。


    陆烬要的是顾晚意的一切。


    顾晚意转移话题：“我们还是先抓鱼吧。”


    说着顾晚意挽起裤腿就想下水，但是被陆烬制止了。


    他倒也没有弱到要两个弱女子帮自己：“不用，你们下来反而容易把鱼吓跑。”


    顾晚意抿了抿唇，陆烬干脆将手上的两个盆递给她们：“你们别下来，水是凉的，想帮我就帮我看着这些螃蟹别吃小鱼就行。”


    “很多人喜欢买这个鱼熬汤，不便宜。”


    陆烬此话一出，两人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岸上了，还顺便帮陆烬打了个灯。


    顾晚意看着陆烬抓鱼，他先是油渣掰碎，撒在簸箕前方的水里，然后屏住呼吸，双手稳稳地握住簸箕柄，耐心等待着。


    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亮了他专注的侧脸。


    没过多久，果然有几条手指长的小鱼和几只透明的小虾被香味吸引，游到了簸箕上方。


    陆烬看准时机，猛地将簸箕往上一抬！


    水花四溅！


    他淡定的将簸箕端到岸边，借着灯光一看，里面有几条小鱼正活蹦乱跳，还有几只小虾在蹦跶。


    但是顾晚意却皱着眉。


    因为这个办法，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