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暧昧不明的氛围让温熙心悸，她借口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


    刘皓追上去想还她笔，一眨眼人影都没了，他回头问倚着门框的周珩，“老大，课代表家里不是就她自己吗，说有事是谁有事？”


    “可能是她家的猫吧。”周珩舌尖顶了顶牙槽，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喃，“真是个胆小鬼。”


    “猫？什么猫？”刘皓问。


    “一只流浪猫。”周珩折回客厅，坐到沙发上，双腿顺势搭在茶几上，轻晃着道，“她捡的。”


    “哦，这样呀。”刘皓说完才意识到什么，笑着调侃，“老大，你知道的够清楚的呀，看来没少关注课代表。”


    他眉梢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你不会真对课代表有意思吧？”


    周珩一脚把他踢下沙发，“废话这么多，还学不学？”


    刘皓站起，“学呀，我妈说了，我这次要是再后退，她会剁了我。”


    刘皓有个张牙舞爪的妈，但和周珩的妈比起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周珩的妈才是极品。


    想到他那个妈，周珩后背一阵疼，刚刚打人的鞭子是新买的，上面还有倒刺，落在身上痛意加倍。


    ……嘶，疼死了。


    他试着动了下，没缓解，反而加重了几分，眉梢拢着，直到天空溢满霞光也没消退。


    温熙到家后想起晚上的聚餐，给刘皓发去微信。


    【抱歉，事情没处理完，今晚聚会我去不了了。】


    刘皓笔一扔，啪啪回复：【别呀，课代表，这次聚会是为了欢迎你和齐雯加入啦啦队，齐雯不来，你再不来，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聚的。】


    温熙：【真有事，下次吧，下次我请。】


    刘皓继续游说：【我都订好饭店了，你就捧个场呗。】


    温熙：【对不起。】


    刘皓皱着眉发微信，周珩把玩着打火机，问：“怎么了？”


    刘皓把手机怼周珩面前，“课代表说她事情没处理完，今晚聚会不来了。”


    周珩的关注点没在聚会上，在其他上，沉声问：“你加她微信了？”


    刘皓：“啊。”


    “什么时候？”


    “就下午，你去接电话的时候。”


    周珩下颌绷起，“她没说什么？”


    “没呀。”刘皓说，“课代表人看着虽然冷，但其实挺好说话的，我说有学习上的问题请教，她就直接添加了。诶，你别说，她朋友圈还挺有意思的，都是……”


    刘皓迎着周珩铁青的脸，啧啧道：“老大，你不会是还没……她微信吧？”


    “……”周珩就是还没有温熙的微信。


    他要过一次，被拒绝了，她说没带手机，看来不是手机的原因是她不想加。


    心情不美丽，周珩踹了一脚茶几，刘皓吓的窜起来，“干嘛，发癔症了？”


    周珩：“把她微信推我。”


    刘皓推过去，周珩添加，后面是漫长的等待。


    直到晚上睡觉前，温熙也没加他……


    *


    温熙睡觉前看了眼微信，新朋友那里有人添加她，点开一看，是个空白头像。


    名字还是字母，Z。


    她没加陌生人的习惯，看了眼，退出。


    这夜她做了两个梦，一个是发现她不是温家女儿的那晚，温父温母把她叫到书房谈话，道德绑架不说，连商量都没商量便把她送回了小镇。


    初到小镇那天，下着雨，雨水很大。


    他们甚至都没给她一把伞便让她下了车，还对她说，今后就靠她自己了，要好自为之。


    那个梦里，她跌倒在大雨中，哭的泣不成声，求他们别走，他们还是走了。


    另一个梦，是鞭子声。


    光线很暗的房子里，闷坑声从二楼关着门的卧室传来，她明明很怕，却还是走了上去。


    推开门——


    少年衬衣囤在腰际，双膝跪地，直直看着前方。


    身侧女人高高举起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少年的身上，红痕布满了他的整个后背，血渍就着绽开的肌肤流淌出来。


    少年紧紧咬着唇，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女人边打边说：“知道错哪了吗？”


    少年不言。


    女人继续道：“说，知道错哪了吗？”


    少年慢转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出生。”


    女人发疯了似的，猛力抽打起来。


    温熙看到这里，双手捂唇，眼泪无声滴落，后退，再后退。


    砰，她撞倒了花瓶。


    少年倏然回头。


    她看到了他的脸。


    泪痣都成了红色的。


    是周珩。


    “轰——”雷声突然传来，温熙尖叫坐起，一旁的橘猫也被她的叫声惊住，跳下床，喵叫着跑去了另一间卧室。


    这个周一，从雷声开始，接着是倾盆大雨。


    是温熙自从来到小镇后遇到的第一场大雨，风吹开了窗户，雨水洇湿了书桌上的卷子。


    那是她今天需要交的作业，温熙顾不得思索，掀开被子跑下床，去挽救被雨水洇湿的卷子。


    擦拭干净后塞进书包里，想起外面还亮着衣服，又匆匆跑了出去。


    半干的衣服都湿了，她只能扔进洗衣机再洗一次。


    衣服洗好，发现时间来不及了，早饭都没吃，打着伞出了家门。


    雨太大，不能骑车子，她是跑着去的学校。


    可想而知，有多狼狈。


    和她一样狼狈的还有周珩。


    这大概是除昨天外温熙第一次见他这样，碎发湿漉漉的，身上的校服几乎湿透，贴在身上，映出他劲瘦的腰腹曲线。


    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红色痕迹。


    是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温熙看到的第一眼，想起了昨晚的梦，心跳忍不住乱起来。


    连带着，那点悲悯的心也被勾了出来。


    书包里放着一套备用校服，原本是给自己穿的，可看周珩那副样子，她犹豫片刻后，主动走过去，递上。


    “给。”


    周珩正在低头甩头发，看到校服，生生顿住，抬头，炽白灯光中，少女的眼眸清澈明亮璀璨。


    梨涡漾出浅浅的沟壑，粉嫩的薄唇上色泽格外明艳。


    他视线从她脸上滑落到她手上，看着校服怔愣少许，唇角一扯，朝前迈了两步。


    低头，躬身，靠近。


    脸几乎贴上她的脸。


    轻吐气息。


    “课代表，我不是什么好人。”


    “别对我心软。”


    温熙抿抿唇，像是挣扎，又像是认可，抬高下颌，看他。


    “知道了。”


    这是那天他们说过的唯一的话。


    之后一整天，他们都在考试中度过。


    考场按照入学时的学号排序，周珩在第一考场，温熙在第五考场。


    大雨似乎在跟谁叫劲似的，从清晨下到了晚上，第一节晚自习后才渐渐停下。


    齐雯考了一整天，人都考懵逼了，看什么都像英文字母，她拍拍脸，趴在桌子上，“妈呀，不能活了。”


    温熙揉揉她头，“别偷懒，快复习，明天还有考试呢。”


    听到考试，齐雯心都要停跳了，苦着脸说：“就不能不考吗？”


    “你说呢。”温熙把物理笔记放她面前，“物理老师说了，谁考砸了，会给谁好看，你也不想叫家长吧，乖，起来背公式。”


    有温熙这个小皮鞭鞭策着，齐雯就是想偷懒也没办法，坐起，“好，听你的，必须不能叫家长。”


    温熙这时才有空问齐雯外公的事，“对了，你外公怎么样了？”


    “好多了。”齐雯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


    温熙长吁一口气，“幸好。”


    话音方落，桌子被人撞了下，英语笔记本顺势掉到了地上。


    随后，撞她桌子的那人停都没停，大步朝前走去。


    齐雯看到这里，叫了声：“刘皓。”


    刘皓停住，转身回看，“怎么了？”


    “你把我家熙熙的英语笔记撞地上了。”齐雯挑眉，“不帮捡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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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皓看了眼身侧的周珩，抿抿唇，“谁说是我撞的，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就是你撞掉的。”齐雯抬高嗓门，“不信你问大神，大神是不是？”


    被点到名字的周珩慢悠悠抬起眸，把玩着打火机的手指一顿，懒懒的看一眼齐雯又看一眼温熙，唇角扯出一抹不大不小的弧。


    声音有些哑也有些颓。


    “抱歉，我没看到。”


    一句话梁子再次结下。


    周二，还有考试，只需要半天。


    温熙是第五考场里第一个交卷的，老师再三追问，“确定做完了？”


    温熙：“嗯，做完了。”


    “检查好了？”


    “检查好了。”


    “这位同学，距离交卷还有半个小时，你可以再多检查几次。”


    “谢谢老师，不用了。”


    温熙拿上文具离开。


    后来传来私语声。


    “看她那傲慢的样子，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呢，我猜呀，她就是不会。”


    “我看也是，八成多一半没做。”


    “这种人，就该用现实狠狠打她的脸。”


    “对，打的她哭都没地。”


    “安静。”监考老师突然说话，“不许交头接耳，快写。”


    温熙回眸看了眼，认出那两个交谈的女生就是那天把她堵在卫生间的其中两个。


    这两个人很讨厌，但有句话没说错，有些人，就得用现实狠狠打脸。


    没回教室，她拐弯朝便利店走去，很不凑巧，看到了不太想看到的人。


    以为自己交卷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比她交卷还早。


    货架前，周珩盯着烟看了好久，喉结慢滚，还是收回视线，走到了另一个货架前。


    拿上汽水和口香糖，走到收银台前。


    老板打趣道：“呦，变好学生了，不吸烟了？”


    周珩斜倚着台面，玩世不恭道：“我早就是好学生。”


    “得了。”老板不客气道，“知道你们王主任最怕的是谁吗？”


    周珩挑眉，“谁？”


    “你。”老板说，“就怕你惹事。”


    “我已经乖很多了。”


    “最近似乎还真是，怎么？转性了？”


    “嗯，觉悟了。”


    老板笑笑，逗弄说：“谁有这么大魅力，让我们傲娇的校霸转性了呢？”


    周珩喉结滚了又滚，打火机玩的啪啪响，“你猜。”


    温熙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少年手肘撑着收银台台面，身子没骨头似的倚着，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又颓又痞。


    似乎，他挺喜欢校服和T恤的，无论天热还是天冷都这样穿。


    后来温熙想起什么，他每次穿挨打后都会穿黑色T恤，因为这样血迹不容易渗出来，哪怕真渗出来，也不容易被看穿。


    她眼睛一眯，有阳光的地方不见得就晴空万里，也有可能布满阴霾。


    蓦地忆起周珩说的话，要她别多管闲事。


    她这人最乖，很听劝，不是不让她管么，那她不管好了。


    把他当做隐形人，在货架上拿了两杯奶茶，去收银台算账。


    老板很风趣，一会儿夸她长得好，一会儿又夸她手长得好。


    其实温熙的手长得不算太好，太过纤细，反而失了美感。


    倒是有个人的手长得非常好看。


    余光里她轻轻瞥了眼，正好看到把玩着打火机的手指，骨节分明，又长又白皙。


    他的手，才是真正好看的手。


    可在梦里，也是这双手，沾满了血迹。


    付完钱，她拎上袋子离开，隐隐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


    下一秒，她被人拦住了去路。


    少年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深潭似的眼眸璀璨夺目，下颌绷得太紧，映衬的颧骨比任何时候都挺立。


    垂在身侧的手，蜷了又蜷。


    衣摆就着风荡起，黑色T恤也跟着晃了晃。


    腰侧的鞭痕和声音一起撞了进来。


    “咱们讲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