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一


    一大早，整个一中沸腾不已，像是点燃了什么似的，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温熙是这些人里最淡定的一个，像往常那样穿过校园，踩着积水走进教学楼，直奔三楼高二二班而去。


    本以为操场上的人潮涌动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谁知班里的跃跃欲试更让人咋舌。


    饶是她再不谙世事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嘴，“小雯怎么了？”


    齐雯是温熙的同桌，也是转来一中后第一个对她友善的人，她挑了下鼻梁上厚重的眼镜，神神秘秘道：“大神要来我们班了。”


    “大神？什么大神？”温熙坐下，从书包里拿出早自习需要背的书。


    “你不知道大神是谁？”显然齐雯对于温熙不知道谁是大神这事感觉到有些不解，挑眉，“你怎么能不知道大神是谁呢？我上次告诉过你了。”


    齐雯话多，每天都会和温熙讲很多话，温熙还真不知道她口中的大神到底是谁。


    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和她没关系。


    “你真不知道呀？”齐雯还以为她是故意那样讲的。


    温熙拿出纸巾擦拭桌面，擦完桌面去擦桌肚，都擦完点点头，“不知道。”


    “诶，就是周珩呀。”齐雯提到周珩眼睛都亮了，“他可是咱学校的风云人物。”


    见温熙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她开始叭叭科普。


    “大神，周珩，一中的神话，当年中考可是省状元，三大主科都是满分，琴棋书画没有他不精通的，还是篮球队队长，篮球打的超级棒，人长得也帅，刚入学便被评为了校草。”


    “他厉害的不止自身，还有他的家世，医药世家出身，书香门第，祖父祖母都是医学界的佼佼者，爸爸更甚，母亲是小提琴家，他拉的一手好琴，估计也是自小耳渎目染的缘故。几个叔伯爷都从医，堂哥里除了从医的便是从军的，外祖父外祖母更厉害，创世集团就是他们家的，他妈是独女，大概率将来创世集团就是周珩的。”


    齐雯说累了，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顾不得擦拭唇角流淌出来的水渍，问：“你说周珩厉不厉害？”


    温熙没听进去多少，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上周六晚上发生的那幕。


    她拦住周珩的去路要打火机，少年凝视着她，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眉梢淡挑问她，人要不要？


    她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发了什么疯，笑着接话，“你的话，我就要。”


    那之后，他缓缓走近，居高临下睨着她，像是打量猎物一般打量她。


    “你叫温熙？”


    温熙虽然生在小镇，但长久以来都是在市里上学，来小镇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次也是被温家骗来小镇的，说是度假，实际上是把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因为不熟悉，小镇上的人称呼她，多是温家的女儿。


    偶尔有认识她的，也是用那种不屑的语气唤她的名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那种轻佻的，带着戏谑的语气唤她的名字，心尖上那根绷的紧紧地弦，很轻很轻地颤了下。


    随后发出了嗡鸣般的回声。


    那晚，她落荒而逃。


    “诶，熙熙你知道吗，大神要转来咱们班了。”这就是齐雯今早失常的原因。


    温熙眨眨眼，“你说什么？”


    “我说周珩要来咱们班了。”齐雯嘴角咧到了耳后根，一脸迷醉，“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和大神做同班同学，你说他怎么就从清北班转到普通班来呢？老师和主任怎么就同意了呢。”


    “虽然大神学习好，在哪个班都无所谓，可是对于大神这种好苗子，老师们一般都不放行的，到底是为什么呀？”


    齐雯边说话边戳温熙的手肘，眼睫颤了又颤，“你不觉得奇怪吗？”


    温熙哪里知道为什么，她找出昨晚做的卷子，展开，“不熟，没什么好奇怪的。”


    有些人的心思本来就不好猜，尤其是周珩这种天之骄子的心，更不好猜。


    “也可能——”温熙随意朝门口的方向瞥了眼，一眼瞧见了那晚和周珩打情骂俏的女生，悄声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门口那位。”


    “门口那位？”齐雯顺着温熙的眼神看过去，再看到门口的俏丽身影后撇嘴，“这个赵雪真的很烦，总是缠着大神，还不许别人靠近。”


    齐雯就被赵雪警告过，说她要是敢靠近周珩会给齐雯好看。


    齐雯是喜欢周珩，但和安全相比肯定安全更重要，认怂，说绝对不会靠近周珩。


    不熟，温熙倒是没觉得多讨厌，“不喜欢可以不理她。”


    齐雯抿抿唇，“嗯，对，不理她。”


    齐雯视线落到温熙脸上，双手托腮打量，温熙被她看得发毛，问：“怎么了？”


    “熙熙你知道吗，你比赵雪漂亮一千倍，噢，不对，是一万倍。”


    别看温熙是北方人，可骨子里透着一种南方人的娇美感，巴掌大的脸，肤色白皙如玉。


    水眸清澈透明，泛着潋滟的光泽。


    细看下还能看到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时，风似乎都温和了几度。


    她不是那种柔弱的美，是冷艳里夹杂着傲娇，像梅像莲，出淤泥而不染。


    更像极了云雾拨开后，映在后方的迤逦风景。


    初见视线受阻识不得她的美韵，再看，情不自禁为她驻足。


    齐雯噘嘴，“班里那些人视力肯定有问题，不然为什么发现不了你的好。”


    她挽着温熙的手臂撒娇，“熙熙，他们不识没关系，我识得就好了，我要一辈子做你的好朋友。”


    温熙自小孤寂着长大，幼时温父温母忙生意把她丢给保姆，初中开始她住校，直到寻回他们真正的女儿，这些年他们多是聚少离多。


    说没有感情也不为过。


    她拍拍齐雯的手，“好，做一辈子的朋友。”


    刚刚还小声嘀咕的同学，突然躁动起来，“来了，来了，大神来了。”


    “真的？大神真来了？”有人扒着门看，“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教室后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了，接着有人像是挂在了门框上，实时播报，“大神和主任正朝这边走呢。”


    “主任脸色看着很不好，应该是因为大神转班的事。”


    “大神看着心情似乎不错，还在玩球。”


    周珩单手玩球的技能全校都知道，一根手指便能把球玩转。


    主任停下看了他一眼，“周珩，你——”


    周珩淡声道：“主任，要上课了。”


    一中有早自习，七点到七点半。


    主任哼了声，继续走。


    周珩没像之前那样跟在身侧，而是后退两步来到主任身后，他松松揽着球，还是那副随性肆意的样子。


    阳光透过长廊玻璃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颀长的身影，每一处都好似精雕细琢而成，比美术馆里陈列的那些雕塑还让人惊叹。


    数十道视线齐刷刷看过来，周珩混不吝打趣，“你们不好好上自习，这是瞻仰遗容呢。”


    一句话惹得那些探头探脑的同学轰然大笑。


    前方带路的主人登时气极，“滚滚滚，都滚回班里上课。”


    步子没停，骂人的声音高了不少，半转身子，口沫横飞，“还有你，周珩，我不管你转班的目的是什么，下次月考你要是敢降名次，你立马给我转回清北班！晚一分钟转都不行！”


    看主任都要气出心梗的样子，不难猜出，因为周珩转班这事他发了多大的火。


    但是不管用，周珩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


    二班其他人列队欢迎，甚至在周珩进教室时疯狂鼓掌。


    主任又是大吼一声：“鼓什么鼓，都住手！”


    这次没人听他的，第二轮掌声更热烈。


    周珩颔首，“谢谢，谢谢大家。”


    齐雯鼓的掌心都红了，可一点疼都感觉不到，见温熙低头看书，抬肘碰了下她手臂，“熙熙，大神，周珩欸，你快看。”


    温熙还记得那晚的事，最明智的做法是装作不认识，她头低的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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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熙熙，是周珩，你鼓掌呀。”


    温熙嗯了声，用书挡住脸。


    下一秒，她桌角被撞了下，桌子也跟着晃动起来，最外侧的书掉到了地上。


    温熙弯腰去捡，有人先她一步捡起。


    修长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指，好看的过分，连温熙这种对手指不感冒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指甲修整的也很平，看的出是极其注重外在的人。


    温熙不知是谁，边说着谢谢，边抬起眸。


    视线撞上，她呼吸跟着停了一下。


    那道带着独有音色的蛊惑声音再度传来，温熙听到他说：


    “温同学，那晚你跑什么？”


    “怎么，怕我吃了你？”


    温熙没说话，接过笔，坐直，抬手摸摸脸，发现烫意惊人。


    齐雯等周珩走后才开口，“诶，大神刚刚和你说什么了？怎么看着你们挺熟的。”


    “没说什么。”温熙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泛着凉意的水，思绪平缓几分后，又说，“不熟。”


    这两句都是回答齐雯的问题的。


    齐雯轻叹，“还以为你和大神熟呢，原来跟我一样。不过没关系，以后成了同学，早晚都能熟起来。”


    温熙可没这想法，那晚主动打招呼已经是她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了，周珩看似亲和，实则很危险。


    对于这种危险的人物，她只能躲。


    毕竟，现在没人护着她了。


    其实以前也没有。


    从来……


    都是她自己一个人。


    温熙没时间乱想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没钱了，下个月的生活费要想办法搞到。


    联系温家算是最快的，但她不想，既然他们都不要她了，她还打扰做什么。


    她温熙最不缺的就是骨气，饿死也不求温家。


    想起可以卖笔记，在大家因为周珩的到来沸腾时，她已经和前后桌“沟通”起来。


    以“单科五十元”的成交价，接下了前后桌的所有科目的笔记，直到月底交易才终止。


    也就是说，她这个月要做至少四个人的笔记，加上自己要写的作业，她会很忙很忙。


    忙碌的人总是会忽略一些细节。


    例如，教室后门的位置下课后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几乎多一半的女生都会特意绕路走一走。


    每次路过，都是盯着周珩看几眼。


    脸皮薄的会当场红脸，脸皮厚的会笑着把礼物递上。


    收不收全看周珩心情，偶尔会收。


    给了礼物的女生私下里会炫耀，说周珩看上她了。


    齐雯送过两次，没送出去，课间悄声和温熙抱怨，周珩也太难追了，她趁机求温熙，“你帮我送嘛，好不好？求你了。”


    温熙摆手，“忙，没空。”


    “熙熙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齐雯夸张说，“你肯定是不爱我了，不然为什么这点小事都不帮忙。”


    齐雯是温熙唯一的朋友，见她如此，她只能妥协，“好，我送。”


    她是趁没人的时候送的，刚要塞进周珩的课桌桌肚，正主来了。


    那个场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温熙弓着身子，手里的礼物盒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旁边有男同学打趣，“温同学我还以为你多清高呢，这不也给珩哥送礼物了吗。”


    “还是咱们珩哥厉害，校花都能拿下。”


    “也不看珩哥是谁，哪哪都厉害。”


    有人开起黄腔，“诶，珩哥，你上周六晚上和那个六班的班长到底怎么样了？”


    原来那晚的女生，是六班班长。


    周珩单脚踩着桌杠，“没怎么样。”


    “不对呀，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着你声音不太对，你们真没怎么样？”


    “是。”周珩的视线落在了温熙身上，眼尾若有似无挑起，那颗泪痣也跟着扬了扬。


    温熙耳畔再度传来他的声音。


    “那晚，我遇到了一只小野猫。”